褚沐綦认出了那个中年男人,于是噙着⾼贵的笑,伸出手悠然开口道:“真是不巧,挡了记书的车。殢殩獍晓”
声音、相貌、就连嘴角的浅笑也一如当初。
“你…”大肚子记书抬眼,待看清褚沐綦那张脸后,脸⾊蓦地变为阴郁,惊得后退几步。“褚…你不是褚…”
褚沐綦唇边的笑意扩大,却愈发让人觉得如临寒潭。“记书好兴致啊,在下听闻府政正加大力度封查附近的红灯。区,看样子记书是在‘秉公办事’了。记书如此勤恳,那在下祝愿记书的位子,越坐越牢——”
褚沐綦在记书惊吓的目光中转⾝回到车里。透过玻璃看见记书如球一般惊慌失措地滚回雷克萨斯內,褚沐綦拍拍驾驶座,示意司机发动车子。
念安眨着眼睛天真地问“爸爸爸爸,为什么那个伯伯好像很怕你?”
褚沐綦温和一笑“是吗?他可能是…鞋子湿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更何况还不是一点点的利益,水还不是一般的深。
念安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雷克萨斯內,记书忙颤着手拿过菗纸,大冬天的,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司机也看见了褚沐綦,那个庒迫气息极浓、翻为云覆为雨的凉薄男人。可…可他不是死了吗…不是已经死了六年了吗?!“记书,那、那个男人,真的是…”
记书揩着头上的汗,嘴里喃喃自语。“褚沐綦、褚沐綦…完了…”开罪了褚沐綦,相信不过一个礼拜,他上赂下贿、贪污几百万家国公款、徇私枉法、混迹不良场所的事一定会被揪查出来并公诸于众…
在C市,褚沐綦的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但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成功的企业家这一点,而唯有一些贪赃枉法的员官,才知道他手段的狠绝。两袖清风的官,仅如普通人一般对褚沐綦此人一知半解。七八年前就曾有几位员官被褚沐綦盯上,有的证据突然曝光,被送上断头台,有的因怕被判刑罚款,受不了打击,就选择自我了断,更有甚者,带着妻儿一同走向⻩泉…而彼时的褚沐綦,或许正在泰然自若地主持会议。
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当官无望,没想到褚沐綦竟然在那节骨眼儿上落海⾝亡,更没想到的是,正当自己财源滚滚美人在怀时,他却活着回来!
想到自己贪污的巨额公款、背着妻子包yǎng的小情人…
他脸⾊发青,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短短几小时后,该名记书被双规、撤职、判刑。
C市的茶楼生意火爆。
在所有人还没喝完下午茶之前,‘记书路遇神似褚沐綦男子’的消息已经被炒得似火如荼。毕竟所有看了那则新闻的人,都知道六年前,褚沐綦乘坐的那班机因油封橡皮圈的疏漏导致机飞凌空炸爆,乘客无一生还…至今,他的墓依旧静默在依山傍水的仙庄內…
死了六年的人,无论他生前如何如何地不可一世,都不存在“复活”这样虚玄的说法。
傍晚,若星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等褚沐綦和女儿,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条热点新闻,笑得要飙泪。下面附带的几张图估计是路人匆忙用机手摄下来的,像素不⾼,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颀长伟岸的⾝影,根本看不清面目。最经典的是帖子下的几条网友神回复——
网友“起床靠毅力”:我次奥!真的好像!真心和褚沐綦一个样啊!
网友“荷塘叶下好清凉”:就素就素!简直就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好看了有木有!
网络神马的真的是毫无逻辑可言。若星笑得血槽都空了,终于发现有一只真相了——T_T
网友“白雪公主卖了肾赎⾝”:尼玛哪里像了!?哪里像褚沐綦了?!尼美你看得清么骚年们?!
末了后面又追加了一条评论——
白雪公主卖了肾赎⾝:…对了,褚沐綦是谁?
若星…不想多说了…
于是,卖肾公主的评论后下方出现了N多吐槽回复,于是,一场由神似引起的网络热议贴成了一方口水大战之良地。
笔记本用久了发热,若星看帖看久了便觉索然无味,索性关了笔记本,出了主屋。
落霞颇有种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之势。
他们还没有回来…
主屋的座机响起,若星小跑着折回屋里接听。“喂?”
听着她稍见往曰活力的声音,褚沐綦淡淡地勾着唇。“阿若,收拾收拾,我十分钟后回来接你。”
“出去吃饭?…唔…我还是不去了,好长时间没吃连婶做的饭菜了,我才不腾折!”
厨房內,连婶正用小勺撇掉汤锅里的白沫沫,闻言,欣慰一笑。
挂了电话,若星趿拉着拖鞋啪啪跑进厨房,双手放在连婶的肩上。深深地嗅着浓汤的香味儿。“…连婶,你都成营养专家了!而且无师自通!”
“厨房里的事儿还要什么老师!什么营养家啊大厨啊,他们平时不也像咱一样生活!”
“嗯!”若星抿了一口连婶盛在小碟子里的汤汁,大赞好喝。“以前我也试着做过这道汤,味道总是怪怪的,不过时间长了喝惯了,就不觉得怪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沫沫要撇掉啊!”想想这些年,自己没时间做饭的时候都是怂恿谈⺟蔬菜面条一锅乱炖,菜只要熟了有味儿就成,几乎每天都是草草地吃三顿,那时候哪有这闲工夫计较这些小窍门。
“伙食不好,念安当然瘦了!怎么做伙食的你…”连婶嗔怪。
若星吐吐头舌。“对了连婶,沐綦念念不回来吃晚饭了,剩下的菜别忙活了,就我们俩简简单单吃过了就行——”若星看了看流理台,鸡鸭鱼⾁菜三鲜,丰盛的跟什么似的…“这也太多了吧!四五个人都吃不完呢!”
连婶转头看看,不以为然道“不多啊!你都快忘了吧,那会儿,还什么都好好的,每次你或者是先生庆生,或者是你在学校拿了什么奖,先生他啊,都是让我这么备菜的…”
若星看着连婶的侧脸,良久,缓缓说:“以后,以后都会好好的。”
若星吃完饭就食困了,下午光顾着抱电脑玩了一下午,眼睛又⼲又涩。于是拿了睡衣,在自己的浴室里快速地冲了澡。
毕竟冬天脫光光洗白白神马的,真的很需要勇气Orz…
若星穿着厚厚的加棉睡衣从浴室冲出来就直接一个箭步窜进被窝,紧紧地把自己包裹严实,眼皮刚磕上不久,若星又猛地睁开!
不对啊,她怎么睡这儿了?
那该睡哪儿?不是睡自己卧室么?
蠢!孩子都有了还分房睡是想距离产生美咩?也就素说…就素说…
一番激烈的自问自答天人交战后!若星毅然决然地——!掀开了被子!(画外音:尼玛的冬天T_T)连忙把光裸的脚丫塞进棉拖里,依依不舍眼含泪花地深深回望了温暖而凌乱的小被窝,顺便扫视了一圈房內——介于未成年与成年之间徘徊不定的尴尬摆设,若星想,难道俺滴卧室,要被孩子她爸改成儿童房了咩?
T_T
被子应是被晒过了刚收回来不久,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若星很小的时候特喜欢这味儿。觉得有点儿像麦子。
被子很温暖,若星迷迷糊糊地进ru梦境。
夜深人静,褚沐綦归来,看了眼床上的她蜷缩着睡姿,他心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満足感。他尽量庒低声音,不吵醒她的梦。
“老板,您明天来公司是么?”秘书姐小的语气里添了一份清冷。
“嗯。我会早些过去,你把资料准备好。还有,文档直接发我邮箱,现在就发。”
“文档还有地方需要修改,我晚些改完就发。需要我通知开会么?”
褚沐綦揉揉眉心“你只要告诉他们明天有会就行,我回来的事,先别声张。”
“老板,您放心。您回来的事,公司里只有我、特助还有林南知道。最近股东们蠢蠢欲动,有几次到我这儿闹得厉害,还说不给话语权就⾼价卖了手里的股。我估计,明天与会人员无法到齐。”秘书细细地分析。
“哼!不来…”褚沐綦不屑地冷哼。“想赚我樊爵的钱的大有人在!那些人不来,我还要他做什么?!”他的声音阴冷,惊醒了睡梦中的若星。
“总之,我明天会早去公司,你亲自着手整理会议资料…嗯…嗯…挂了。”褚沐綦说罢便将机手挪离耳畔,却在此时,机手里透出焦急的一声。
“等等!”
电话那头连接的是空旷寂寞的无眠夜,秘书姐小穿着袍浴倚在窗边,静默了几秒钟,轻唤“老板…”
褚沐綦默不作声,一手握着机手,一手习惯性地拿起点烟器。手里的动作顿住,褚沐綦放下银⾊精致的点烟器,毫不犹疑地扔掉嘴里叼着的香烟。
“老板…这些年、这些年你还好吗?”她能问的,她有资格做的最能走进他的方式,只剩这个问候了吧?
“好。”清清冷冷、简简单单地,一个字从薄唇溢出。
“那就好。晚安。”秘书姐小一颗碎成粉末的心彻底被狂风呼啸着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