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稚嫰无比的声音,正确的说应该是男孩童音。2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给他下点儿药,让他和⺟猪交媾去。”
一个人如果说出这番话,声音会充満讥嘲,还是愤慨?
燕箫和凤夙无从考究,他们只知道,当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宛如冬雪齐下,舂末夏初,天际却飘起了漫漫雪花。
那么冷的声音,那么…红的双眸槊。
躺在凤夙怀里的孩童,原本漆黑无比的双眸里瞬间寒光乍现,阴冷慑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这话的时候,燕京的双眸变成了红⾊。
血红无比的双眸,戾气丛生,那不是人类的眼睛,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承载着毁灭一切的恐惧和不安。
同时,那样的戾气和一个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说燕箫。父子天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砌。
凤夙终于相信了绾绾的话,这个孩子眼睛果真非同寻常。也许,与众不同的并不仅仅只是她的眼睛,而是他的话语。
他会说话?!
天啊!她都生了一个什么东西?
“刚才的话是你说的?”燕箫眼里拢起暮霭之⾊,疑惑迟疑的看着燕京。
房间內只有他、阿七还有燕京三人在,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不是阿七说的,就只能是燕京了。
但…他刚出生就说话,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燕京在凤夙的腿上翻了个⾝,圆滚滚的⾝体滚起来其实比较困难,但他贵在不怈气,劲使翻过来之后,趴在凤夙的腿上,抬头看着燕箫,撇撇嘴:“这么动听的声音,你和我娘绝对说不出来。”
燕箫忽然不说话了,而凤夙看着把小脚丫伸向她的稚子,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不要命的把脚伸到她面前,眼前这位小主儿是第一人。
她能说自己生下来一个怪物吗?纵使不是怪物,也是一个异类。
若她不是⾝为活死人,经历了幽冥之事,看了太多鬼魂,要不然看到这样一个他,绝对会吐血倒地。
不是气的,是吓的。2
看了眼脸⾊惊愕,但随即就恢复平静无波的燕箫,凤夙忽然开始佩服燕箫了,事到如今,还能沉得住气,果真是不容易啊!
燕箫內心充満了震惊,千头万绪冲击着脑子,刺的他太阳⽳突突的跳动着。但通常,越是事情出乎意料,他就越淡定。
惊慌失措就能解决问题吗?
以前最忌惮别人提及幽冥鬼魂之事,觉得无中生有,完全就是造谣生事,但自从他认识阿七后,他看到了太多的诡异之事,所以现如今燕京如此,震惊是有的,但还不足以恐惧不安。
对于双亲的沉默,燕京似乎有些不悦了:“怎么了这是?我会说话,你们不⾼兴吗?”
⾼兴不起来。
这道声音几乎不约而同在凤夙和楚衍的脑海中浮现,但都没有开口说出来。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凤夙,她看着燕京的小脚,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能把脚移开,我想我或许会⾼兴一点儿。”
燕京听到⺟亲对她说话,顿时喜气尽显,咧嘴笑了笑。凤夙让他移开脚丫子,他又哪有不移的道理,连忙又蠕动着小⾝体变换了方位。
凤夙见他如此,将脸别到一边,没吭声,从她生子到现在,真是混乱极了。
燕箫看着燕京,眉目深幽,终是异常复杂道:“你会说话,还有何人知晓?”
燕京想了想,开口说道:“除了你和娘,还有绾绾和碧水听到我说过话。”
燕箫暂且无声,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再多的言语也难以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不要让人知道你会说话。”良久之后,燕箫轻叹出声。
燕京不解:“为什么?”
“你想被人当怪物吗?”燕箫话语很平静,神⾊更是平静到了极点。
“我不是怪物。”燕京的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而⾼昂。
燕箫看着燕京,沉静的澹笑,漆黑的瞳眸里面掩映着嘲弄“你怎么向人证明你不是怪物呢?靠你的红眼睛,还是你的话?”
燕京有些不服气,气鼓鼓的哼道:“…怪物没我长得这么好。”
“…”燕箫再一次沉默,不过眉心却拢了起来。燕京这是像谁呢?他⺟亲?燕箫看了看凤夙,脸⾊清寒,一点也不像。
像他?他何曾如此厚脸皮夸过自己?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初初浮上来的沉寂。
片刻后,刘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苍老低哑:“殿下,奶娘找来了。”
还不待燕箫说话,就听燕京嘟囔道:“除了我娘的,其他人的奶水我不吃。”
燕箫瞬间寒了脸。
“我没有。”凤夙脸⾊也不太好。
燕京无所谓道:“我喝面糊糊就行。”
“你⼲脆盘腿坐着,准备修道成仙吧!”凤夙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话给他。
静静的,燕京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造孽。”
“你说什么?”凤夙一时没听清楚。
燕京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改口说道:“…我说,一个又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我难为情。”
凤夙含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抱着他,直接塞到燕箫怀里:“你儿子,给你。带他离开这里,总之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踢飞他。
这么难缠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不过是吃奶罢了,瞧瞧他都在想什么?宽衣解带?难为情?不想了,不想了…折寿。
凤夙把孩子塞到燕箫怀里的时候,燕箫下意识接住,父子两人目光相触,在目睹燕京笑容灿烂的表情时,燕箫下意识皱了眉,觉得头皮一阵发⿇。
打开门,将他交给刘嬷嬷之前,燕箫低声对燕京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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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燕箫正在跟刘嬷嬷浅声低语,从凤夙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燕箫的背影。
挺拔如青竹,孤傲中却又带着几分清雅。她知道燕箫幼年在隐宮呆过,十岁的时候才离开那里,出宮后,一直不受燕皇待见,在宮中和刘嬷嬷相依为命,如履薄冰,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虽然他适才对过往之事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深谈,但她可以想象。
八岁时,他⺟妃被白玉川蹋糟而死,随后他和刘嬷嬷又在隐宮呆了两年。那两年也许才是他最苦的两年。
一个失去父皇疼爱,⺟妃庇护的孩子,想要在繁重的劳役中生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况且,白玉川向来心狠手辣,蹋糟他⺟妃之后,虽然不知燕箫当时就在床榻之下,但多少会心存芥蒂。
“白玉川不曾为难于你吗?”待房间只有她和燕箫时,她淡淡的问道。
“一次失火,一次被人推入池塘,两次食物中毒,四次被隐宮管事罚跪雪地里受罚,无数次被人恶意浇湿过夜棉被,时常被一群孩子围殴…”燕箫眼底拢上了一层阴霾,似化不开的乌云“这不算什么,有孩子让我从他们舿下爬过去,我带着微笑,像个胆小怕事的傻子一样,窝囊的钻了过去。舿下之辱,我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没关系,后来他一步步有了权力,那些人统统被他杀了,他让他们生不如死的离开人世,生不如死…
“后来又如何?”凤夙问。
燕箫讥嘲一笑:“十岁那年父皇大概良心发现,巡视隐宮时,发现了衣衫褴褛,做着耝活的我,于是父爱发现,赦免了我的劳役之苦。”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在隐宮呆过,难免受尽兄弟间的排斥和讥嘲。就这样在他们的奚落里呆了四年之久,直到我遇见了…她。”
凤夙皱了眉,瞬间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我和夫子相守八年。阿七,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人可以取代夫子在我心中的位置。”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凤夙眼中的光微微聚拢。
“不是要说心里话吗?我把我的心里话说给你听,无非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实情。”
凤夙目光变幻:“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会没有心跳?还有…”燕箫黑眸幽光一闪,随即沉寂:“你寒症发作的时候,唤了我一声…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