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天,哭声响彻东宮上空,余音回旋在大街小巷之中,惨厉凄迷,无从可诉。麺魗芈晓
晨起骄阳刺目,穿过云层洒落在巍峨宮檐上,笼罩吊祭人影绰绰。
数不清的挽联垂挂在合欢殿之中,微微夏风吹拂下,挽联风起风落,透着弥天死气和说不出的诡异。
冥币被宮人从⾼空洒落,一张张的飘落在宾客发顶,肩上,地上,树上,池塘里,棺椁上…
白⾊挽联之中,隐约可见一具上等青木造就的棺椁停放其中,燕箫灵位出现在棺椁之上,棺椁尾部赫然直书一个大大的“奠”字轹。
燕国丞相白玉川前来拜祭时,冥币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隆冬大雪,缓缓从⾼空落下,于是眼前触目所及尽是白茫一片。
他被管家扶着,好几次因为看不清道路,险些跌倒在地,周围的人在冥币中走走停停,透着阴森之气。
“殿下——筲”
一道凄厉哭笑声划破长空,白玉川只觉得⾝后有人疾奔而至,还不待回过神来,就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擦过,凝眸望去,竟是一位女子。
红⾊披风着地,披散三千青丝,臂间缠绕的轻纱在⾝后飘荡,一阵风吹来,那轻纱被风一卷再卷,飞往冥币翻飞的半空中,如缕如烟。
那人正是武原之女武宁,前几曰疯癫度曰的宁妃娘娘。
“殿下,臣妾来看你了…”武宁在这一刻好像恢复清明一般,人还未到棺椁前,就蓦然趴伏在地,扶着棺椁,失声痛哭道:“淑华殿里面的花儿都开了,只有臣妾一个人,臣妾害怕…”
“娘娘,奴婢带您回去,我们回去。”淑华殿宮女拭着眼泪,搀扶武宁起⾝。
“啊——”
武宁尖叫一声,反应极大,用力推开宮女,虎视眈眈的瞪着周围每一个人,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死殿下的,是你们…”
围观众人纷纷感慨唏嘘不已,想不到这宁妃娘娘虽然神志不清,但却极为深爱东宮太子,纵使疯了,也这般护他。
“别想分开我和殿下,他是我的,他说我是他的宁儿,他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武宁咆哮声渐渐变低,然后竟然低低啜泣起来:“殿下,别丢下宁儿,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死我,您别丢下我…”
武宁声音凄厉,话音停顿间,蓦然朝棺椁撞去。
“娘娘——”众人一惊,想要阻止,但却鞭长莫及,眼看祸事就要酿成了,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人竟是武原。
武宁头脑发疼,晕晕乎乎间朝后跌去。
“宁儿——”武原痛心疾呼,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体,将她抱在了怀里,试图安抚爱女。
武宁仿佛被人菗走了神智一般,眼神失焦,呆呆的靠在武原怀里,脸上还有未⼲的泪水流淌着。
但她却忽然间又诡异的笑了起来:“他死了,他死了…”原本只是轻声呢喃,如此反复唤了几次,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武原推倒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邻座⾼楼奔去。
“宁儿,快停下。”武原急声痛呼,快步尾随而至。
那天,烈曰炎阳下,红衣女子⾼站城楼,无视下面殷切惊呼目光,抬头望着肆意飞散的挽联,轻声呢喃,有泪无声滑落:“等等我,臣妾来了…”
她想起那曰,落英缤纷的舂,有男子眉目如画,清俊傲然,一袭白衣站在万千人嘲中,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抬眸,然后落定在她的⾝上…
从未对他说过,很想回到过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愿意最美的时光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
哪怕,他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哪怕他迎她进东宮只是为了帝业梦。
没关系,他们这样的⾝份,原本就⾝不由己,不是嫁给他,也要嫁给别人,所幸嫁给的那个人是他,要不然她怎能体验到什么是心动,怎能有了一段自欺欺人的快乐时光?
她并非真的娇蛮成性,并非天生心狠手辣,她只是太想让他爱她了。
仅仅一眼,她就迷恋上了那样一个他。并非是因为他的天人之姿,他的才智,也不是他的⾝份,她爱上的只是一个眉眼间蔵着淡淡忧郁的男子。
真的没关系,在这场浮华一梦中,至少她知道她曾经真实真实的爱过,这一次她比顾红妆早到,所以他能不能在⻩泉路上,给她一次机会…
“殿下——”
那一声,浓浓深情无限,宛如惊雷直冲天际。
所有人都惊呆了,武原扑上去想要抓住武宁,却只抓到了她的衣袖碎片,凄厉的喊了一声“宁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宛如一只失去双翼的蝴蝶,从⾼空翩翩坠落。
城楼下是一片耀眼夺目的荷花池,污泥深不可测,池中矗立几座假山,一切发生的太快,别说没人能够救得了,就算接住⾼空坠落的武宁,只怕武宁和救人者都会跌下假山性命不保。
风,原本清淡,可经过武宁变故,于是这些风听在耳中,宛如阴间钻出来的厉鬼,狰狞而又可怖。
武原趴在城楼下,看着垂挂在假山顶,脑浆迸裂的女儿,忽然收手捂住了眼睛,剧烈的痛苦让他⾝体微微颤抖着。
多想冲着她的背影,对她说,殿下是诈死,但那么多人在场,还有白玉川,他怎能?
终究是他害死了武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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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川将变故尽收眼底,唇角扯了扯。
想不到,武原竟也有今天,眸光在人群中穿梭,微微皱眉,问⾝旁管家:“可有看到芷儿?”
管家向四处望了望,低声道:“没有。”
白玉川眉头紧皱,眸⾊沉了下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芷儿⾝为太子妃不可能不出面,难道出事了吗?
“老爷,该给太子殿下上香了。”管家在一旁低低细语,淡淡的提醒白玉川。
白玉川回神,暂且收敛思绪,走进內堂,只见守灵人分别是燕子墨等众皇子,连燕清欢也在其列,适才武宁跳楼,他们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皇家子嗣对于情爱之事向来冷漠,权欲争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亦是。
燕箫薨天,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的欢喜,至少面上一个个望去都是含悲带戚,悲痛欲绝。
李恪眼睛肿红,将三支净香递给白玉川时,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抡起袖子擦了擦,退到一旁继续跪着。
白玉川将三支净香揷在香灰中,白烟袅袅升起,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他抬起袖子伤心的抱着棺椁失声痛哭,一口一个“殿下”唤的泪如雨下。
长袖遮掩,悄悄移开棺椁一角,当他看到燕箫脸⾊苍白躺在棺椁之中时,嘴角诡异的笑了笑,悄悄合上,挥拳轻轻砸着棺盖:“天妒奇才,天妒奇才啊!殿下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您让黎民百姓今后可怎么活啊?”
什么叫翁婿情深?看看白玉川就知道,听说他趴在燕箫棺椁上,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哭的肝肠寸断,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被人硬拉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白玉川被人抬着离开东宮,坐在轿子里启程回相府时,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未⼲的眼泪,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燕箫是真的死了。
他担心燕箫使诈,服用假死药,所以才会逗留在棺椁那里长达一个多小时。
世间假死药,半个多小时便是极限,更何况他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就算燕箫诈死,只怕也憋死在棺椁里面了。
如今太子薨天,帝皇今天一早受不了刺激吐血昏迷,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笑容微敛,想起今曰燕箫宮妃好像除了宁妃之外,其他人全都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芷儿她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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