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伤人,值得原谅吗?
凤夙庆幸自己吐血昏厥,所以才没有看到发生在人世间的一幕幕悲剧。睍莼璩晓
那一天,听说尸体将整个冰面都给染红了,死尸无数,两军将士在上面厮杀,脚下磕磕绊绊。
绾绾用上古之法,拼尽毕生法力重创凤夙,不会让凤夙面临一死,但至少能让凤夙无法再助燕箫一臂之力。
绾绾整个⾝体开始消融,浮生桥上藤蔓众多,楮墨轮椅被藤蔓绊住,狼狈的摔倒在地攴。
绾绾躺在那里,看着一边凄厉叫她名字,一边向她爬过来的楮墨,嘴角微微含笑。
楮墨流泪了,因为他看到绾绾下半⾝开始幻化成鲛尾,上面鲜血淋淋…
从未那么恨过自己这腿双,怎么会这么没用,只是短短距离而已,他竟然爬不过去妃。
红⾊的泪沿着绾绾的眼角无声滑落,她挣扎着朝楮墨爬去,她叫他楮哥哥,一如经年。
此次离别,将是永别,再想相见,遥遥无期。
当她兴致勃勃要嫁往楚国前夕,无名湖里,长老们对她说:“红尘累,情事苦。你本是鲛族难得一见的旷世神女,只可惜注定被红尘羁绊。罢了,一切都是命数,待尘埃落定,等待你的终将是无语话凄凉。”
她虽对尘世懵懵懂懂,但她并不傻,她能从长老的言语中窥探出她的命运,只怕要溅落一地哀伤和悲凉,但她无惧。
很多年前,她在无名湖湖水里嬉戏时,透过湖水波面看到了他。
层层涟漪里,他的脸如梦似幻,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一袭白衣,靠着树⼲闭目假寐,手中拿着一本书籍,被风轻轻刮动着书页。
她看的如痴如醉,直到有下人将他扶到轮椅上坐好,她才惊觉他腿双无法行走,她忽然觉得很失落。
回到湖底,她看到了他的过去,当她看到他⺟后狠心挑断他的脚筋时,有液体毫无征兆的溢満眼眶,她觉得很难过,因为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类。
她从未告诉他,她祖⺟法术⾼深,但却遭遇天谴之劫,只因她救了他,并乱了三界规矩,告诉他续命之法,祖⺟为了护她,承担了罪责,而她也因为此事深受牵连,在无名湖底沉睡了将近二十年,若不是凤夙孕怀,鬼胎引起天地震动,她还不至于那么快就醒来。
祖⺟临死前曾问她:“如果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救他吗?”
她想了很久,终是说道:“会。”顿了顿,她说:“我不想让他死。”
“如果因为他,你将付出长寿生命,你也心甘情愿吗?”
“…愿意。”
祖⺟笑了:“孩子,你爱上他了。”
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祖⺟死了,她那时候没有落泪,因为祖⺟说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祖⺟活了一千多岁,长寿,却一直不开心。
祖⺟说她年轻的时候也爱上了一个凡间男人,只可惜她没有绾绾有勇气,所以她失去了那个男人,所以今生她想守护绾绾的幸福。
后来的后来,绾绾才知道,鲛人和人类相爱,注定天理难容,所以她的孩子没了,而现如今她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泪水往往有一种悲壮的美丽。
手指最终没有握在一起,绾绾不动了,爱上他是她的劫,她心甘情愿被噤锢在囚笼之中,只是现如今,她要把最后的东西留给他。
那是她一直想要送给他的礼物,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总是迟疑不定。
很久以前,她曾问她的祖⺟:“楮哥哥的腿双还有救吗?”
祖⺟看了她很久,终是说道:“有救。”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忽然有些悲哀之⾊,她想祖⺟那时候大概已经窥探到了她的命运吧?
她大喜“怎么救?”
“我们乃龙族,龙筋方可相救。”
她忽然不说话了,她很清楚,她们在水中游弋,龙筋一旦被菗离体外,势必会急剧死去,再也无法在湖中游走,会失去所有鲛人的特性。
绾绾在哭,她以前很怕,她不想还没跟楮墨相识,就永远湮灭在湖底,但此刻,她不怕了,纵使楚国被灭,她也要让楮墨堂堂正正的站着,她的楮哥哥不该这么狼狈…
绾绾⾝体被红光包裹,在她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有两条红光迅速没入楮墨的⾝体里。
楮墨只觉得浑⾝一阵剧痛,尤其是腿上,常年没有感觉的腿双,在那一刻,仿佛被火灼烧一般,随着他的移动,开始有尖锐的疼痛一***袭来,痛到了他的骨血中,就连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猩红的看着绾绾,包裹着痛苦的泪水无声滑落,见她嘴角笑容天真烂漫,他竟是丹田一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的同时,瞬间昏厥了过去。
浮生桥下,将士厮杀仍在继续,浮生桥上,绾绾和楮墨只有咫尺之遥,但却再也无力相守。
她蜷缩在那里,因为太过寒冷,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当⾝体开始一点点消融不见时,她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累了,再也无力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乱世天下了,尽管她还对尘世蔵有无尽的向往。
楮哥哥,我真的很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只是你那么好,是我没这样的福气,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女人,让她好好照顾你。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害怕你觉得我是你的包袱,所以我从来不敢主动找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跟你在一起。
姐姐,我伤了你的心,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从头到尾,我都不想伤你,我只是不想我最亲的人有一天当着我的面兵戎相见。
如果我不曾和你们相遇相识,我还是那个我,生活在无名湖里面的小呆瓜,偶尔做做梦,心无牵挂,曰复一曰,年复一年的在湖水里乐此不疲的游玩嬉戏,但所幸我和你们遇到了,于是我体验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原来,人世间每天都在上演着遗憾,忽然想到,我还没有跟你和箫哥哥说再见,还没来得及跟楮哥哥说一声“我爱你”…
你们都比我聪明,我不说,你们什么都懂。只盼,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我便再也无憾。
那天,楮墨苏醒后,察觉天地间再也没有绾绾的存在,他的⾝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宛如一个孩子,有类似哽咽的声音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流溢而出。
那声滑动在唇齿间的“绾绾”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那天,后方营帐,太医正在给凤夙看诊时,齐天佑一⾝是血的奔了进来,还未说话,眼泪早已率先夺眶而出。
燕箫心一跳,眸⾊沉戾,紧紧盯着齐天佑没有吭声。
“皇上,八王爷他…”竟是再也说不出口,齐天佑肩膀动耸,那是在庒抑他的悲伤。
燕箫一颤,一把擒住齐天佑的手臂,沉声道“老八…老八他怎么了?”短短几个字,话语竟是颤不成音,他在害怕。
齐天佑手臂疼痛异常,但再痛也不及心里疼痛半分,艰涩道:“八王爷不久前被碧水斩杀,尸体就在外面。”没有人是碧水的对手,碧水被誉为天下第一⾼手,唯一可以跟她相抗衡的凤夙,现如今昏迷不醒…还有一人有这样的本事,那便是燕箫,只可惜,燕箫的⾝体原本就衰败至此,倘若对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燕箫脑中一片空白,心神俱丧,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形趔趄,痛心疾首之余好一阵惨笑。
是他的错…碧水,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碧水。
营帐內一片死寂,气氛僵硬异常,陷入窒息之中。
良久,燕箫眼中的颜⾊,宛如最深沉的死气:“拿我战甲,我且会一会碧水。”
“皇上三思,龙体为重啊!”营帐众人悉数仓惶下跪,神情间一片担忧。
燕箫心思剧痛,眸⾊沉戾,一字一字道:“拿我战甲。”
那样盛气凌人的声音,没有人敢冒犯他的威严,李恪已经匆匆去拿战甲了。
李恪在擦拭眼泪,⾝边的人都知道燕箫武功很⾼,只可惜他那样的⾝体连施展轻功为凤夙采一朵荷花都会咳嗽不止,更何况是阵前应战了,他此生被⾝体所累,这一战可能是他最精彩,也是最后一战。
李恪想阻止,但他知道,他无法阻止的。
燕箫握紧凤夙的手,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你睡吧!睡醒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