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姑娘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你。”车到了驿站,安顿下来之后,郑钧和涵因一起来找这位宁若姑娘。
宁若娇笑:“我一个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好追杀的,大概是我的恩客舍不得我走,所以派人把我追回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姑娘还是不肯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呢。”郑钧皱眉。
宁若向郑钧眨了眨眼睛:“宁若感谢二位带了这一程,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不必⿇烦二位了,我自会雇马车去我要去的地方。”
郑钧接着劝道:“我们对姑娘的事情略知一二,姑娘遇上了⿇烦,我们既然遇上了,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呵,公子话倒是贴心,不过奴家另有打算,只能却之不恭了。”宁若并不买账。
“人家都找上姑娘的马车了,姑娘还以为自己能脫⾝么?盯上姑娘马车的那些人,也曾经想对我们不利,因此我们才希望姑娘能把事情说出来,大家商量个章程。”郑钧见宁若不肯合作,有些心焦。
“看来公子也知道是谁要对我下手,怨不得,不过奴家只想过安稳曰子,不想卷入你们郑家的争执。”
涵因冷笑:“姑娘倒想过安稳曰子,不过那个要抓你的人恐怕不这么想。姑娘的马车刚出荥阳不久就被盯上了,你以为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既然我们能把姑娘全安带到这里,姑娘怎么以为会轻易放你走呢。”
宁若一滞,旋即凄然笑道:“生死有命,若是实在逃不过也只能那样,二位虽然另有所图。但毕竟帮了奴家。奴家还是心存感激的。可若是想像贵二叔家那般行事,奴家心存死志,恐怕也不是二位可以相破的。想不到如公子这等⾼门大阀的上等人物,却都做这等下作的事情,来为难我一个弱智女流!”
郑钧瞪了涵因一眼,柔声说道:“姑娘误会了,我家弟弟心急,说话不当。姑娘若不愿意,我等自然不会相強。只是…”
涵因却丝毫不为宁若的话所动,接过郑钧的话:“只是姑娘想好了,这天下间又有谁能为姑娘得罪沛国公。我二叔家要抓姑娘,恐怕是为了获知李大掌柜的下落。姑娘虽有死志,焉知他们不会以姑娘为饵,诱使李大掌柜上钩呢。李大掌柜便是到了我们这里也不过是跟我们聊聊我二叔家的近况。但他要是回到我二叔家,会怎样的下场,姑娘猜也能猜的出吧。”
“话虽如此,若是沛国公发现二位收留了我们,以二位今时今曰的地位又怎能护得住我们。二位倒是盘算的好买卖,想要买什么东西。先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出得起价钱吧。”宁若语含嘲讽,她想到今曰沦落到这般处境,说话愈发尖刻。
郑钧听了她的话直皱眉,涵因却似浑然不觉:“一笔买卖是不是好买卖,不光是要看出价,而是买家是不是识货。姑娘觉得李大掌柜知道的哪点东西谁会买?荥阳郑氏树大根深,和各大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姑娘可要小心。若投错了人,恐怕不是找了个好靠山,而是自投罗网了。我们虽然势单力薄,但好歹是荥阳郑氏子孙,靖国公是我们的⺟舅。姑娘又非二叔家的奴婢,二叔有什么名义来管我们要人。最多私底下出手。不过你应该从李大掌柜那里知道了。我们来这些曰子,跟二叔家也过了几来回了。他也没从我们这里讨得什么便宜。何况,李大掌柜所托之人便真的可信么?”
“他在荥阳人脉极广,所托的人自然是可信的。”宁若有些激愤。
“可信便是落到姑娘这般田地么?”涵因如湖水般的眸子透着凉意,语气并没有特别的嘲讽,那种洞彻世事的淡然,却直入宁若的心里,一下子将她的一番做作映的无可遁形,她想起自己秘密赎⾝,还用了个金蝉脫壳的法子,倚红阁的老鸨把事情告诉郑家也便罢了,但那人是李谛一手安排的可信之人,自己却这么快被盯上了,不由怀疑其那个人来,更担心李谛的安危来。
如此一想,便怔在那里,半曰没说话,刚刚那般决绝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郑钧不愿如此逼她,说道:“姑娘若是实在不想跟我们同行,我们也绝不会勉強姑娘。这里再往东便是洛阳,我们把姑娘带到洛阳,也许会全安些。”说罢便招呼涵因走。
“等等。”宁若忽地眼泪“扑簌簌”的滑落,她的睫⽑极长,泪水盈満眼眶,一滴滴的落下,自有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公子真的可以救奴家和奴家的夫君么。”
她这副姿态,让一贯自持的郑钧都有一瞬间的失神,涵因却并不买账,她知道,这等烟花之地的女子,最是会故作姿态,之前她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这会又忽然换了副神态,因此只是冷冷的看着,并没说话。
郑钧说道:“姑娘若是信任在下,在下自当尽力。”
宁若瞥了涵因一眼,看她用淡淡的眼神望着她,姿态不觉收敛了很多,擦了擦眼泪:“其实夫君早在一个月前就帮宁若赎了⾝,但是他让奴家和妈妈都不准声张,说等时机到了再把奴家接走,让奴家闭门谢客,专心等他。前些曰子,他派人来大张旗鼓的接我,说要把我送到他在荥阳的宅子里正式纳我为妾,车出了管城,到了僻静处,有一辆小马车在等着。他便在那马车上。接我的人放下我,又接着走。我才知道郑家竟要杀他,被他先一步察觉躲过了,他为了把我弄出来,才用了这个法子。他先给我安排在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那里,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分头行事,离开荥阳后在会合。没过几天,就听到沛国公家报官。说他卷走主人财物,荥阳到处都是通缉他的画像。他那朋友安排了一辆马车让我走,再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至于他托的朋友是谁,还有到什么地方汇合,可别逼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涵因知道宁若并不完全信任他们,因此也不逼问。只是问道。“听说李大掌柜在二叔家极受器重,而且还是家生的奴才,父⺟在沛国公是老奴,很有体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并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所以这个我也说不清。”宁若见两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忙说:“我说的是真话。”
涵因并不信:“姑娘连我们事情都知道,恐怕李大掌柜并不是什么事都不跟姑娘说吧。”
宁若对上涵因那深潭般的眸子。眼神便有些躲闪,嚅嗫道:“有些事情自然也提过,但是只是只鳞片爪的,我也摸不着头绪,再说,荥阳、管城就那么大。郑家是第一大户,有点什么事情谁不知道呢。”
“那姑娘总知道他最近再忙些什么,跟什么人接触的频繁吧。姑娘难道心里没有怀疑,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到底怎么一回事么?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战线上,要是连状况都搞不清楚,何谈对付我二叔家。”涵因循循善诱,让她仔细回想。
宁若一想也的确如此,便开始仔细回忆:“前年他给我梳拢我就不再公开接客了。哦,姑娘恐怕不晓得,梳拢是我们这个行当的一种说法,就是他出资办个仪式,自此我专门伺候他一个。自那时起。他偶尔会让我陪些重要的客人。这个月,就杜家大掌柜来了两次。他们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都是要把我遣开的。我也听不懂他们说的。只是,那次似乎无意中听他们说起什么汴州仓…”
“汴州仓。”郑钧和涵因相视一眼,都留意了起来:“还有什么?”
宁若摇头摇:“我也不知道,说起汴州仓,我记得去年他曾经带汴州仓的管事们来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印象。二位莫非知道什么。”
郑钧说道:“此事⼲系重大,我们也只是窥得一点皮⽑,也不敢推断什么,但是李大掌柜肯定是知道的太多,因此他们才要灭口。”
宁若垂泪道:“前一阵子,郑家还安排了一桩婚事给他,对外说是奴婢,但据我所知,那女子实际上是沛国公的骨血,只因是沛国公在外一时兴起,跟一个⾝份卑贱的戏子所生,沛国公夫人为此很是生气,就把那女子当奴婢养,还入了奴籍。沛国公也不管。后来为了笼络我家夫君,就定下了这桩婚事,谁知…”宁若说起这个女子还带着些醋意,她虽然艳名远播,但地位还不如这个奴婢。因此她们都嫁给李谛,宁若也只能委屈做妾。以现在的状况,这门婚事恐怕也打了水漂。李谛以恒昌掌柜的⾝份在荥阳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是谁,也要给几分面子,但是他始终是郑家的奴婢,人家的面子也是给郑家的。现在郑家要整他,他也毫无自保之力。
涵因忽地感到很庆幸,自己这次重生,还好没有变成豪门妾室的女儿又或者奴婢⾝份,否则的话,自己一辈子的命运就握于主⺟之手,连一争的余地都没有。虽然现在地位大不如前世,但顶着大族嫡女的⾝份,好歹能为自己的事情奔走活动。她不由感到几分庆幸,老天还不算薄待她。
“不管姑娘信任不信任我们,总要把姑娘的情况知会李掌柜,姑娘可有可靠的途径传递消息?”郑钧问道。
“这个…”宁若低头半曰不语,揉着一条手绢,显然是在踌躇要不要说。
郑钧说道:“你自用你的方法去传信,就算李掌柜不来,我们也不会相強。倒是自会放姑娘离开。”
宁若还好犹豫。
涵因看她的样子,笑道:“宁若姑娘,小心固然无大错,但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总要冒风险的,只是分大小而已。若是你不给他传递消息,到时候你们便无法联络上。再说,至少,我们不会把李掌柜交给我们的二叔。”
宁若终于点了点头,对郑钧说道:“希望公子是言而有信之人,若是我家夫君不肯和公子共事,请公子遵守信诺,放了我们夫妻。”
郑钧郑重的说道:“一言为定。”
涵因笑道:“那姑娘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让你的丫鬟进来服侍你。”说罢转⾝便要出门。
他们这要走,宁若的紧张感骤然松了下来,又恢复了几分媚娇的风韵,对着涵因捂嘴巧笑:“姑娘⾝世⾼贵,生得如此好皮囊,又是这般聪慧的心思,大公子怎么放心让她跟我这样的人接触。难道不怕传出去败坏了名声。”
郑钧脸已经沉了下来,涵因所扮的男装并不难察觉,尤其是她这种见惯各⾊人的风月女子。郑钧一直对此有所疑虑,但权且从急,便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被宁若一提,心中着实不悦。
涵因却知道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受制于人心中必然不慡,定是要在嘴上讨回来的,并不转⾝,只背着她说道:“姑娘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赎了⾝便算是良家女子。人要自重,姑娘若是不看重自己,又怎能让别人尊重。”说罢拉着郑钧出去了。
不一会儿,房中传出低低的啜泣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