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让邢妈妈把候府中剩下的下人都聚起来,在侯府的正厅集合。
自己和杜二姑娘分坐在主位上。丫鬟婆子站在內厅,小厮杂役站在外面,涵因数了数丫鬟婆子的人数,不过十来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杜二姑娘的贴⾝丫头,之前也一直跟着姑娘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过了一会,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也到了,涵因便知道这是府中的姨娘。一个看起来安静温柔,一个神⾊清冷,另一个低着头,眼睛却上下顾盼。
涵因略扫了一下,便知道这几个姨娘都不是简单人物,想也知道,能在杜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必然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扭头看见邢妈妈在一旁站着,问道:“都到齐了吗?外面站着几个?”
“回姑娘,都到齐了,外面有20个,都是外头耝使的。现在就是这些人了。”邢妈妈答道。
涵因点点头,拍拍杜二姑娘:“你来讲上讲几句吧。”
谁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杜二姑娘,此时却缩着脑袋,一言不发,涵因连拍她两下,却见她毫无反应,又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谁知她的手竟抖了起来,咬着嘴唇,望着涵因。
涵因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杜二姑娘对当众讲话感到紧张,心里一阵无语,照她之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強势的女孩子,没想到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对着这么几个人发言都不敢,此时又不好说什么。见下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轻咳一声。站了起来。
她走到这些人的前面,目光一一掠过这几个人,转了一圈,回到座位,方开口说道:“各位可能不熟悉我,照理说,我不是这家的主人,本不当我来跟大家说这些话。但侯府现在横遭劫难。侯爷不在,夫人病着,二姑娘大病初愈,我家和侯爷是世交,此次受侯爷所托,处置贵府的一些事情,少不得来讨大家的嫌了。”
邢妈妈马上笑道:“姑娘这怎么说的。既然侯爷把事情全权托付给了姑娘,我们做奴婢的但凭姑娘调遣。”
邢妈妈带头这样说了,下面也没有人有异议了,涵因冲她一笑,心里赞她乖觉,不愧是杜夫人的心腹之人。很是会配合。
“如今正是非常之时,虽然侯爷落难,但此时还未结案,侯爷还是侯爷,这里还是侯府,谁要是还存着什么妄想,我看还是歇了这心思,你们都知道。以下犯上、以奴欺主这在大隋是最重的罪,就算侯府倒了,你们也没有地方逃走,官府会按照名册一一查对,少了的人。都会按逃犯论处,捉住之后罪加一等。像大管事那样背主忘恩的奴才,国法家法都是绝不容的。”涵因的声音柔和。却隐隐带着冰冷,说道最后愈发严厉。
说完后,她顿了顿,看了看下面这些人的表情,果然再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语速放缓,语调柔和悦愉:“今天在场的诸位,在侯府有难的时候,还能尽忠职守,自然都是忠仆了。侯府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每人20两银子,等这件事过去,你们愿留愿走,我们自会放人,若是到时侯府不幸被罚没,你们沦落为官奴,也可以拿这钱到官府按照官价自赎其⾝。诸位各司其职,尤其是內院,要守紧门户,內眷丫鬟不得随意外出。”
众人皆面露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要应诺,便听见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姑娘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姑娘倒会做人,动动嘴皮子,却要我们出钱,谁稀得你这种好人。”
涵因一看,原来是坐在右手那个眼神伶俐的姨娘,涵因并不理她,只问邢妈妈:“这位是。”
邢妈妈撇撇嘴,显然是对那个姨娘横揷一杠子很是不満:“这是⻩姨娘,侯爷已经全权托付了姑娘,姑娘只管安排便是,不必理会。”又转⾝对着⻩姨娘说:“府里的事情有二姑娘做主,姨娘⾝子弱,只管将养就好,不必操心。”
“哈,二姑娘头脑不清楚,这事人人都知道,你们把她放出来,打的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呢。”⻩姨娘两道柳眉竖了起来。
那个神⾊清冷的姨娘也“哼”了一声。
邢妈妈一阵恼火,夫人在的时候,她们见了自己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眼见夫人不行了,开始跟自己耍起威风来了。
涵因冲邢妈妈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与他们争执:“姨娘没有听完我说的话,既然是我定的,钱自然是我来出,侯爷与我父亲一场交情,如今有难,我自然要替他照顾家里面。姨娘们伺候侯爷多年,我赠每人百两。”说着从袖袋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邢妈妈,这有1000两银子,你来发给大家。如果⻩姨娘不稀罕,那你就把她和她丫鬟的那份给大伙分了吧。”该舍得花钱的时候,涵因从不含糊,更何况就郑伦秘库来说,这个代价实在微乎其微。
⻩姨娘脸白了白,在侯府多年,整曰被杜夫人克扣,虽然自己也攒了不少体己,可是100两对于她来说还真不是个小数目。咬咬牙,别过脸不说话了。
邢妈妈満脸堆笑:“多谢姑娘体恤。”
涵因接着说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叫大家来认认新主子。”说罢冲着邢妈妈点了点头。
邢妈妈让小丫头把徐氏叫来。
徐氏扯着儿子,刚一进屋,众人的眼光“刷”的一下集中在她⾝上。徐氏很是紧张,低着头,小步往前挪。
“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侯爷的新姨娘,这位小公子就是侯爷的儿子,按照族谱辈分,起名杜讳坤。”
下人们皆是一愣,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邢妈妈咳了一声:“还不见过小公子和徐姨娘。”
大多数人不愿意多事,一看金护卫和徐妈妈分别是老爷和夫人的心腹,再加上二姑娘都不说什么,他们也懒得管主人家的闲事,只要给钱便好了。
⻩姨娘向两个姨娘打眼⾊,面貌和蔼那位只做没看见,神⾊冷清那位冷笑两声,把头别了过去。⻩姨娘一阵恼火, 想要站起来说什么,想了想刚才那银子的事,心道恐怕这个丫头不是个好像与的,便又生生忍住了,狠狠的瞪了徐氏一眼。
“准备给夫人敬茶吧。”看众人没有什么反应,涵因冲邢妈妈点了点头。
邢妈妈对徐氏说道:“太太病重,不宜劳动,请姨娘移步,到后面屋里给太太敬茶。”
徐氏小声应是,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众人一遍,方跟着邢妈妈去了。
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到了正房的院子里面。⻩姨娘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徐氏⾝上,对⾝边的小丫头耳语几句,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跑了。涵因看在眼里,并没有制止。
一时,徐氏出来了,邢妈妈又说道:“请小公子给⺟亲磕头。”把那孩子带了进去。
礼毕,涵因便要告辞回去。邢妈妈却非要留涵因在这里住几天。
“我的哥哥还在外面车上等我,既然事情办妥了,我也该走了。”涵因笑道。
“别啊,姑娘,您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刚您也看见了,府里头这个状况。更何况,这事情还没完呢。公子要想继承香火,须得族里承认。”邢妈妈忙拦住她。
涵因正想找个借口留下,因笑道:“可是贵族中事务也不是我一个外人能置喙的。”
“姑娘好歹要做个见证,若不然,我们奴婢说话,又有什么分量。”邢妈妈陪着笑:“姑娘和您的兄长请暂且在敝府委屈一晚上吧。”说罢也不容涵因推辞,吩咐小丫头收拾客房让涵因休息,又吩咐让把在马车上等着的郑钧、郑钦兄弟请入府中。
“那就多谢邢妈妈盛情了。”涵因一副推辞不过勉为其难的样子,又对盼晴吩咐道:“盼晴,你跟着去,把哥哥们叫进来吧。”
盼晴应了一声,跟着那个去叫人的小丫头走了。
涵因到屋子里面坐定,让邢妈妈把伺候的小丫头屏退,笑道:“邢妈妈,你跟我说实话,那些族人是不是已经来过这里了。”
邢妈妈皱起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瞒姑娘,大太太昏倒当天,他们就来过一次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邢妈妈,您还不跟我说实话。这个府里头您比我熟悉,我都觉出这里面有问题了,您还想着糊弄过去。您今天跟着我们办了这件事,已经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你要是还不跟我说实话,等人家找上门来,我能万事不沾,邢妈妈,你呢?”
邢妈妈听这话,仔细一寻思,脑袋上便有了些汗意,扯扯嘴,強笑道:“姑娘说的是,姑娘想知道什么,奴婢知无不言。”
涵因看着邢妈妈,嘴角勾出一道弧度:“我感趣兴的,就是那位⻩姨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