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唰”的一下子套剑。涌进来的却是⾝穿內卫服的自己人。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魏伯颜。
“魏伯颜,你这是做什么?”刘锦皱着眉头。
魏伯颜笑道:“兄弟,不是哥哥故意找茬,有人密报你私蔵长公主的火凤令和账册,意图谋反,哥哥是奉命来查清楚此事的。”说完对旁边人喝道:“拿下。”
刘锦两剑便砍到了先冲上来的几个內卫,众人知道他武功⾼強,竟一时不敢往上冲。他皱着眉头举着剑,眼睛瞟向窗外。
魏伯颜好似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似的,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若是在等你那几个心腹,我看就算了,皇上急发了调令,让他们去辽东调查⾼句丽叛乱是否有內外勾结的事情,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哦,对了,你刚才派去传话的人现在都在我那里。”
刘锦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好似在嘲讽自己:“原来如此。”说罢丢掉了剑,束手就擒。
“对不住了,兄弟。”魏伯颜手一挥,他的手下冲上去,将刘锦绑了起来。
內卫指挥使刘锦意图谋反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长安。长安的百姓们对永和巷素来没有好感,出了这种事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而长安的世家员官们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刘锦执掌內卫多年,手里捏着大大小小员官的把柄,不知道有多少。他这一被抓,会咬出谁来,人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大理寺、御史台都伸出手来,管內卫要人。皇帝这一次却力主內卫自查。因为刘锦本就是內卫的人,因此这些大臣们只好瞪着眼看着。
魏伯颜给刘锦动了刑,但刘锦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见到皇上,我就什么都招。”
魏伯颜只好请示皇帝。
刘锦被关在內卫最深的地牢中,有重兵把守。
皇帝一进去,那种刺鼻的腥血和着嘲湿发霉的味道就熏的他眼睛流出泪来,魏伯颜知机的躬⾝问道:“地牢里面嘲湿,恐怕有损圣体。不若把他提审到厅堂由皇上审问。”
他掏出手帕,捂着鼻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刘锦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脸上、⾝上血迹斑斑,但整个人的精神还好。
皇上一见他这样,有些不忍心看,定了定神才说道:“真想不到,你竟然要谋反。朕待你犹如兄弟一般…”
刘锦却不顾礼节的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心中恼怒,却知道再生气也没有用,等他笑完了,说道:“有了账册却没法用,这个你也知道吧,名册在哪里?”
刘锦笑道:“我要是找到了。今天恐怕就不会在这里了。”
“为什么想见朕?”皇帝想了想问道。
“想知道一件事。”刘锦收起了笑容。
皇帝眼神变得冰冷:“什么事?”
“她是不是你的人?”刘锦紧紧的盯着皇帝。
皇帝沉默不语,刚想张口否认。
刘锦却似乎已经从皇帝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眼神流露出绝望,呵呵呵的笑起来,笑声透着一股刺耳的阴森:“怪不得,怪不得。我明白了。”
皇帝的眼神中露出杀意,刘锦看着皇帝,却毫无畏惧之⾊:“名册我不知道。不过你感趣兴的东西就在我处理公文那间屋子里,书桌旁有一块砖可以踩下去,之后你就看见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皇帝,仰起头看着地牢的屋顶。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从小陪他到大,曾经甚至以兄弟想成的玩伴。还想说些什么,终归什么都没说。叫人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涵因这几天到温国寺烧香斋戒。离家只隔着一坊之地,只带了慕云和张妈妈,别人都留在了家里。郑钧、郑钦忙着衙门的事,薛凌华本来也要一起来,不想庄子上佃户闹事,只好去庄子上处置一番。
怀素已经从洛阳回来了,每次涵因礼佛完毕,便和他一起探讨书法和佛经,怀素很是感慨:“认识姑娘已经两年了,越发觉得姑娘见识不凡,可惜⾼公子最近倒不常见了。”
涵因笑道:“⾼公子马上要成亲了,想必最近正忙着呢。”
怀素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给她看从洛阳净土寺弄来的梵语佛经,说再过几天要专心翻译经书,没时间跟大家一起探讨书法了,语气颇为遗憾。
涵因笑道:“大师要做的事功德无量。”
这次是为了礼佛来的,涵因晚上并没有回家,而是在精舍內住下了。
入夜时分,她见慕云睡熟了,悄悄起⾝穿好服衣。
一个人走到舍利塔下。值守的和尚在二层,已经睡得烂熟。涵因推开门,并没有上楼,而是沿着向下的楼梯,朝半地下的屋子走去。
这里面本来是给值守的和尚休息用的,因嘲湿阴冷,没人愿意待在这里,况且最贵重的舍利在塔顶,住持便把值守的房间挪到了二三层。
涵因动作轻快,进了半地下的屋子,动作熟练的在墙角找到一块砖踩了下去,一侧墙壁便露出了一个大洞,黑黝黝的,仿佛通向地狱的深渊。涵因却丝毫无惧,打起火折走了进去,又不知按了什么,洞口又悄然无息的阖上了。
这是一条狭长的地道,四处滴着水,还有很多岔道不知通向何处。涵因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这条地道她已经走过很多次了。
走了好久,路到了尽头。涵因把火熄灭,走到地道尽头的墙壁前,扣开一块砖,墙上便露出个小缝隙,她把眼睛凑上去仔细观察着墙对面的情况。
墙的另一侧赫然是內卫府关押重犯的地牢。
今天的地牢却格外安静,并无一人值守,只有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孤零零坐在木栅栏的里面,只上了手镣脚镣,他的前面放着一个小桌。上面摆満了酒菜。
他就是刘锦。涵因看到他向碗里倒了一杯酒就要喝,心里陡然一沉,也顾不上许多,一按机关,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刘锦忽见眼前来了一个女子,定睛一看竟然是涵因,也吃了一惊。把碗放了下去。
两人对视良久,刘锦忽的笑了:“千想不到,万想不到,最后一个来见我的竟然是你。”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地道“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你究竟是谁?”
涵因并没有回答他,却说道:“这个地牢在建的时候就修好了这条地道,为的就是有一天內卫换了主人。想要清除你的时候留的后路,温国寺的舍利塔內蔵着大笔的⻩金,以你的武功取出来易如反掌,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尽了。內卫的规矩,想要秘密处置什么人的时候,就会减少守卫。免得担上⼲系。因此这最后一天,反而是最有机会脫⾝的一天。我这几天一直过来观察情况,今天就是那个人要处置你的曰子,也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一直等在温国寺,准备帮你脫⾝,难道你宁可选择面前的毒酒?”
刘锦嘲讽的一笑,锐利的目光射向涵因:“莫非你真的是长公主的女儿?”随即又摇头摇:“不可能。长公主若有女儿,一定瞒不过我的,那你到底是…”
“你大可以出了这牢笼,以后慢慢猜。”涵因笑道。
“你到底是长公主的什么人?如果你是长公主的暗桩,为什么不一早来找我!”刘锦却并没有动的意思。只坐在那栏杆之后,眼光恨不能把涵因盯出一个洞来。
涵因见他这样。笑道:“你会相信一个仇人之女的话么,我会把命交到一群有背叛公主嫌疑的人手里么。再说。不管我是长公主的什么人,为了活命或者为了报复皇帝,你都会把我当做一颗棋子,对吗?”
刘锦没有答这话,抿起了嘴。
涵因看着刘锦,一字一句的问道:“是谁出卖了长公主?”
刘锦愣了愣,看着她,眼睛变得迷茫,嘟囔道:“是啊,是谁出卖了殿下。”
涵因冷笑道:“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么,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知道你要去桐影阁的人,那人也出卖了你。”
“果然是你设的局。了不起,为了不入宮,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如何猜到有人出卖了我?”刘锦答非所问。
“魏伯颜的行动太快了,以你在內卫中的势力,他还没有那么快能打听出来这些消息的能力。按照我的计划,你有心瞒他,把事情庒个五到七天是没问题的,这样的话,足够你用账册和火凤令布置一个局将皇帝一军了。而皇帝忌惮你,就不会让你采选的秀女进宮。但魏伯颜却行动的这么快,一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才能做到。”涵因分析道,说话的腔调渐渐透出一股森冷的威势:“把你卖给皇帝的人,就是把长公主卖给皇帝的人,那个人是歆儿,对吗?”
刘锦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全⾝僵住,脸上那种満不在乎的态度也消失了,露出一种绝望的狂疯,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石质的牢房中来回回响。
半饷,忽的拿起那只酒碗,全灌了下去,涵因来不及阻止,隔着栅栏,低吼道:“为什么?我设计这个局是要让我们都能脫困,并不是要你死!跟我走,我会让你有活路。”
刘锦忍住一阵阵袭来的腹痛,笑道:“是我害了殿下,出发前那天晚上我在她那里喝醉了,说了什么话,我也不记得了。但我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皇帝的人,我爱她,在我眼里她甚至比殿下更重要,没想到她偏偏是…我无颜苟活于世,唯有以死谢罪…”
“刘锦,你不必…”涵因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手下,泪水滴了下来,泣不成声。
刘锦的双瞳开始涣散,模模糊糊之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影是那样的熟悉,噴出一口血来,露出一个惨笑:“殿下…你就是殿下…我早该看出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不管处于什么处境都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也只有你…这次我没有告诉歆儿你的事,也没留下痕迹,你把我放在你那里的钉子拔掉就行了…这次我没有告诉她…”
涵因向栏杆里面伸出手去:“锦儿,二十年了,你跟了我二十年,我一直把你和陈成当亲弟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也不曾怪过你。”
刘锦听到这句话,看向涵因的眼光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释然又或是欣慰,他的瞳孔渐渐放大,目光渐渐涣散,手向涵因伸去,触碰到她柔软的指尖,笑容一下子变得明快而柔和:“公主,下辈子我一定守护您到底…再也不会让您孤军奋战了…”
“下一辈子!又是下一辈子!我已经不想再有下一辈子了!”涵因无声的悲泣,那只冰凉的手垂了下去,无论她怎样伸手,都再也够不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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