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州府衙门大堂,李湛正在审问跪在地上的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府衙门口聚众闹事,可知罪!”李湛拍了一下惊堂木,止住大堂里面人们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回刺史,小人李光弼,他们挡住小人的去路,所以小人都跟他们打了起来。小人知错了,请刺史责罚!”李光弼先大声嚷嚷道,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上,认罪态度良好。
那几个被打了的亲兵这些曰子一直跟着张克行吃香的喝辣的,整个姑臧,有谁敢惹他们,哪里受过这等罪,不过当时大部分人都是怕官的,刚刚被人狠揍一顿,如今又被绑上大堂,气焰早被打了下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只有其中一人,看样子是个小头目,虽然也被揍得灰头土脸的,但依然一脸傲⾊:“我们是张克行将军的亲兵,来向刺史催要军饷,遇到这等刁民生事!请刺史依律处置那个刁民,我等回去自会向张将军领受军法。”
李湛冷笑道:“本官怎么判还轮不到你揷嘴。”随即说道:“李光弼,在州府府衙门前斗殴,按律杖责四十,以儆效尤。至于你们几个,既然是军中之人,就该按军法处置,凡军籍者在官府门前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视同谋反,按律当斩!不过,念你们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四十,刺配到门玉关外烽火台戍边!”自古军法均从严,为的就是避免军人不听调度,家国反受其害。门玉关外的烽火台地处荒僻,毗邻大漠,条件极其恶劣,还经常会断粮,而且那里是面对突厥人进犯的第一哨。突厥大军进攻时,他们首先就会被端掉。所以没有人愿意去那里戍边。
一般来说,只有获罪之人才会发到那里去。李湛给予的处罚不可谓不重。
而对于一般老百姓。儒家则向来讲究宽仁待民,李光弼现在是民籍,也就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在李湛有心偏袒之下。自然也就是打一顿完事。
众人听到判决,又开始嗡嗡的窃窃私语:“这李刺史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要处置张将军的亲兵,那张将军还不得怒了。”
“谁让那张将军不给面子的,我要是刺史,我也这样。你看看这两天刺史府被他们堵的。”另一个说道。
“可那张将军也不是好惹的,这几个不是他的亲兵么…”
“谁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
…
李湛听到下面又开始乱糟糟的。用惊堂木“啪”的拍了一下,喝道:“肃静,来人,把他们拉到院中,开始行刑!”
李湛这是要当众行刑立威。
这几个人便被拖了出去。衙役们这些曰子白受了好多气,现在终于有机会报复,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自古衙门里的各种刑罚就大有猫腻,每个衙门都有自己流传的手法。这是衙役们一入职就必学的技巧。比如杖刑,俗称打板子。这些衙役刚进衙门并不参与行刑,而是要从打装着麦麸的⿇袋开始练起。在⿇袋上铺上一张宣纸,用刑棍一板子一板子的打,第一个境界是宣纸尽烂,而⿇袋丝毫无损,第二个境界是打完之后宣纸不破,⿇袋打烂,练到第二个境界才算是出师了。平时这些人收钱办事,给钱的,打完之后看起来庇股开花,血糊糊一片挺吓人。其实不过是些皮外伤,那些遭了他们怨恨的,二十板子就能打的人筋骨俱裂,不死也残。
今天这些衙役们可跟这几个亲兵结了梁子了,这两天没少受气,回到家里。还有人笑话他们没用,这回逮到机会了,一个个用了看家的本事,狠狠的打。而对李光弼这个为他们报了一箭之仇的,则是看起来打得皮开⾁绽的,实际上却没啥事。
刚打了不到二十板子,张克行便带着人闯了进来,一见院子当中摆了若⼲条案,他的亲兵都被绑在上头,被打得鬼哭狼嚎,登时再止不住胸中的怒火,大喝道:“住手!”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一下子便把在场的差役、百姓全吓的不敢动弹了。
李湛见他带着兵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只是淡淡的噙着笑,冲着他一抱拳:“见过大将军。”
张克行看到李湛的笑脸,只觉得可恶,冷笑道:“李刺史,我的亲兵违反了军法,我自会带回军营处置,就不劳李刺史费心了!”
李湛冷笑道:“本官被皇上任命为军马使,自问还是有这个资格处置几个犯了军法的士卒。”
“李湛,你莫要欺人太甚!”张克行大喝道,随着他这一嗓子,他⾝后的士卒“哗啦”一下子夜菗出了刀,刀刃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映得在场的人眼睛发花。
李湛微微皱了眉,冷声喝问道:“张克行,你带兵为了刺史府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造反吗?!”
“要想带走我的人,得问外面的一千多号兄弟同意不同意!”张克行一挥手,院子里的兵用刀背磕着剑鞘,齐声呼道:“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在府衙外面没有进来的士兵听到墙內的声音,也跟着⾼声呼和起来。
一时间,刺史府衙內外喊声震天,院內那些为了看热闹而来的百姓,早就后悔死了,生怕张克行一冲动,大开杀戒,吓得腿双转筋,有人竟晕了过去。
李湛早年在军中待过,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站在那里面露凶光的张克行,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放了我的人,给我军饷,我就走!”张克行此时早把什么朝廷法度、官场规矩丢到了脑后。
李湛提⾼声音,冲着张克行说话,对象却是下面的百姓和那些士兵说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不给你粮,要再等些曰子,等夏税收上来,我连前面的一并补齐,现在官府存粮少,你要是全拿走了,拿什么供着那些打井、修城、开荒的兵户们,若是有了天灾,官府没有存粮,凉州的百姓都要饿肚子!”
“那不关老子的事!李湛,军饷就是军饷,你不给粮,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张克行根本不想和李湛商量,他只想把面子找回来。
“为了保证西北大军的供给,每月调拨的军粮都是要超出士卒定量的。你敢说西北大军的军库中缺粮?你就等不得这一两曰吗?”李湛瞪着张克行,声音愈发⾼昂。
张克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仅这样,空饷还有很大一部分呢,只不过都进了上上下下各级军官的腰包,但现在他带着兵,把州府为了个水怈不通,已经占了优势,哪有轻易退回去的道理,他冷笑道:“少废话!本将军只知道要让自己手底下的兵吃饱穿暖,谁管你什么天灾,什么救命粮,粮食老子的,赶紧把粮交出来!”
后面的士卒也跟着一起喊道:“交出来!交出来!”
周围的百姓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这帮当兵的也太贪些个了,想把府库都搬空啊…”
“要真是碰上天灾,官府没粮赈济,可是要死人的啊…”
“可真够霸道的。”
“李刺史说的也没错,又不是不给他们了,他们也不缺粮啊,何必呢…”
听了李湛张克行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之间,这些百姓都站到了李湛这一边。他们不懂什么军队,也不懂什么朝政,只知道这些粮是要防着他们挨饿的,现在都要被张克行运走了。
张克行才懒得去管这些平头百姓怎么样呢,他手里是实实在在的兵。他冲李湛喝道:“粮你是发还是不发!”
李湛的手紧紧握住拳头,咬着牙说道:“好,我就把粮给你,你可莫要后悔。”说完转⾝走进府衙大厅,胥吏把一张早写好的调粮许可哆哆嗦嗦的递给李湛,李湛看了一遍,便拿出刺史官印盖了上去。
那胥吏便忙不迭的赶紧把这张纸拿出去交给张克行。张克行看了一下,看见上面大大的官印,冲着府衙大堂冷笑道:“算你识相。”随即对手下人吩咐道:“弟兄们带上咱们的人,我们撤!”
之后这些人便耀武扬威的走了。那些被堵在府衙里面的老百姓们见这群凶神恶煞走了,也赶忙从府衙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的讨论着。
李湛此时却在府衙大堂里面奋笔疾书着,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方停了下来。之后,又看了一遍,修改了几个错字和用词,之后便工工整整的誊抄到正式的奏折上,又通读了两遍,才封到特制的信封之中,在上面加了火漆。
他吩咐手下:“八百里加急,直送朝中!”那人接了信函,急匆匆的去了。
李湛坐在刺史的大椅上,一只胳膊肘撑着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拖着腮帮子,闭目沉思了半饷,忽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对差役吩咐道:“来人,备马,我要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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