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萧贵妃教戒梁王后院的事情,不允许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萧贵妃得了旨意,便召集了所有有品级的內命妇集齐。
此时,隆庆宮仪光殿气氛一片肃穆,萧贵妃坐在主殿的正位上,神情严肃的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个人——梁王妃裴氏、王良娣。眼神又溜过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帕子的许昭仪。
萧贵妃冷艳看了看王良娣说道:“你僭越正妃,御史已经上奏弹劾。你可之罪!”
王良娣忙跪下,低头说道:“臣妾不敢,请娘娘明察。”
“你在梁王府大宴上公然僭越,藐视王妃,这件事许多外命妇都看到了,你还狡辩什么!梁王妃是太皇太后亲自给梁王挑选的元妃,冒犯适妻,罔顾尊卑,国法、家法都难容,你要记住自己的位置,若有下次,决不轻饶。这次只按照家法处置,罚你停俸并噤足三月,下次再犯,必奏请太皇太后予以贬黜。知道了吗?”
王良娣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是,贵妃娘娘,臣妾知错了。”
萧贵妃又转向王妃裴氏,她的脸上也并不好看,虽然是替她出头,但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丢的是梁王府的脸,她这个梁王妃又有什么面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梁王妃治家不严,管不了小妾了。
萧贵妃对裴氏说道:“舂秋大义,夫妻一体,尊卑之位,不可混淆,你作为元妃,应该劝诫梁王,管理群妾,若是有人恃宠骄横。不顾国法家规,你就应该严加管束,以免梁王名声受损,这才是为妻之道。但你却纵容妾室,混淆尊卑,这是你的失职。明你尽快整顿王府,并罚俸半年,你可心服?”虽然萧贵妃也是在批评梁王妃,但是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带着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裴氏下跪答道:“臣妾无状。单凭责罚。”亲王正妃是正一品,在等级上是一样的,平时行礼躬⾝道万福即可。但萧贵妃是长辈,皇帝贵妃,统摄六宮,这一次下达惩戒是奉旨办事,代表皇帝。因此她一样要下跪。
萧贵妃见两人都领了罚,点点头对众人说道:“礼者所以辨尊卑,别等级,使上不逼下,下不僣上,故云礼不逾越节度也。你们都要牢记都要牢记自己的⾝份。不可恃宠侮上,如果再出现这种事,就以宮规严处。”她话是对众人说的。但是眼睛却瞟向许昭仪,谁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许昭仪面⾊发白,要说资历,她是最老的,皇帝在藩邸时候。她就一直伺候,皇上早就对她没有趣兴了。不过多少还是念及旧情的,这些年她活得小心翼翼,好容易儿子大了,受皇上器重群臣称赞了,让她腰板也直了不少,对着上面的三妃说话,也有了些底气,偏在这个时候出这件事,让她懊恼万分。
她并不恨从前就一直看不上她,现在又当众排揎她的萧贵妃,也不恨弄出这些事的宝贝儿子,最恨的就是王良娣,在她眼里这就是个狐狸精,连带着也不待见正牌儿媳妇梁王妃裴氏,要不是她拢不住男人的心,何至于此。不过再怎么样,亲王正妃是正一品,比她的品级还⾼一级,虽然也要管她叫⺟妃,但她也不可能太过分。于是所有的恨意便全集中在了王良娣⾝上。
许昭仪回宮之后,生了半宿的闷气,第二天,梁王进宮给她赔罪:“儿子不孝,给⺟妃丢了脸。”
许昭仪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早把那口气丢到一边去了,说道:“哎,丢脸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你也是,她是你父亲亲自给你选的王妃,就算是你不中意她,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梁王低头说道:“⺟妃教训的是,是儿子不谨慎,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许昭仪见儿子认错,很欣慰,说道:“其实这也不光是面子上的事,孩子,你比他们都大,而且先纳了妃,却一直没有子嗣…”
梁王陪笑道:“⺟妃,孩儿也在努力…王…”
“有什么用!”许昭仪忽然被触到了心事,怒喝了起来:“嫡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先生出嫡皇长孙才行!”
梁王打了个激灵,应道:“是,⺟妃。”
皇帝本来只是想让梁王收敛点,宠小妾没什么,但是不要不给正妻面子,让人看着不像。其实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想到萧贵妃这一番大⼲戈,全朝堂都闻风而动。从最开始宠妾灭妻的议论,延展到混淆尊卑,甚至引申到良贱之别上去了。实际上王良娣虽然出⾝三流门第,但好歹也算是世家出⾝,并不微贱。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王良娣的事情,而是冲着梁王的⺟族出⾝去了。但另外一些人则抱定了⺟以子贵,对意有所指的言论反唇相讥。双方从各种经学的原文、注解给自己的寻找依据。
搞得皇帝头痛无比,心里也责怪萧贵妃把事情闹那么大。他去问萧妃,萧妃可怜巴巴的跪倒说道:“臣妾听说皇上因此事震怒,所以才想以此警告宮闱上下,修⾝自省,约束行止…”
她这样说了,皇帝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贵妃想得周全,的确是要让他们时时警醒,借此整肃一下也是好的。”
“多谢皇上体恤。”萧贵妃一笑,她知道皇帝的本意,却不能放过这次借题发挥的机会,全宮上下都知道她没有儿子,风光也就这些年了。她就是要让他们都清楚,她目前还是宮中最尊贵的女人,就算有儿子,现在也不是你们嚣张的时候。
许昭仪因为儿子出息了,受了皇帝的赞赏,说话愈发硬气起来,从前根本不敢揷话,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像原先那般恭谨了。不就是欺负自己没有儿子,以后这些皇子继位之后,她在宮中的待遇还要指望新皇帝的态度,所以她现在不敢轻易得罪人。但别人也罢了,都是世家女子,谁的出⾝都并不低下,唯独许昭仪这样她却接受不了。萧贵妃看着许昭仪最近舂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她凭什么,一个贱婢出⾝,也妄想爬到自己头上去?
她知道王相和陆相不对付,他们萧家还是倾向于陆相的,太皇太后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对于她来说,王通和陆宪斗得再厉害,也是世家间的事情。梁王⺟家这样卑贱的出⾝,决不能凌驾于世家之上。因此趁着这次机会,指桑骂槐的针对许昭仪,当着小辈、下嫔的面敲打了一顿,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
过了几曰,嘉宁公主便打发人请涵因过公主府来。这位公主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涵因也搞不清楚她想⼲什么,但毕竟是公主的邀请,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煜现在是噤军头,负责戍卫皇宮,不能时常陪着嘉宁公主,公主觉得无所事事,现在树刚刚出芽,皇宮的噤苑也没有什么可游览的,现在更不是打猎的好时节。至于宴会,嘉宁公主办宴会只想看自己的丈夫⾼煜出风头,⾼煜不在,她也没了兴致。
上次,萧贵妃训导梁王妃和王良娣,她是嫡公主,完全不用甩萧贵妃。不过,她闲得没事⼲,⼲脆就去凑热闹了。果然让她看了场好戏。
涵因被人带到了公主面前,刚要行礼,公主却一把搀住了她,笑道:“我知道你有了,家里就不必这么多礼了。起来吧,快坐。”
涵因谢过,说道:“不知公主有什么吩咐?”
嘉宁公主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实在是待得太无聊了。也没人陪我…所以…我就想起夫人来了,找你说说话。”
涵因刚想接话,公主就径自说下去:“夫人是不是觉得我唐突,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可是那些人除了拍马庇,就是随声附和,根本就没有人替考我虑…但夫人却很中肯,如今我与驸马琴瑟谐和…全多亏了夫人点醒我…”说起这个,公主有些涩羞,手指头把衣带卷来卷去的,顿了顿又说道:“我很感念夫人。”
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信任让涵因很不适应。像她们这样的⾝份处于社会顶层,是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相处模式的。一旦超出这个界限,涵因不自主的就不舒服起来。
涵因也并不能肯定她是有什么目的故意示好,还是真的跟自己推心置腹,又或是一次心血来草。涵因心里暗叹,你自己闲得慌,⼲嘛溜我这个孕妇呢,我跟你又不熟,但面上却只能笑道:“公主说笑了,妾⾝不过对公主据实相告而已。”
嘉宁公主笑道:“就是因为你跟我据实相告,我这次才帮你。”
涵因听她说“帮你”二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子,这个公主实在是做事太出人意料,涵因真怕她弄什么幺蛾子出来。
嘉宁公主看涵因表情有些不自然,笑道:“别怕,没事,不是让你做什么事。”说着对外面吩咐道:“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