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的人自然就是皇帝,他见涵因要走,便坐不住了,赶紧自己上来拦着,好容易把她约来,岂能那么轻易让她离开。
涵因后退一步,给皇帝行礼:“不知皇上驾临,妾⾝失礼,请皇上恕罪。”
皇帝笑眯眯的说道:“夫人不必多礼,今天朕也是随意溜达过来的,是朕扰了二位的雅兴。”
涵因站起⾝来,脸上带着紧张的神⾊,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说道:“妾⾝正要回去,这就告退了。”
“诶~,朕刚来,你就走,朕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皇帝笑道。
“德妃娘娘还在等着妾⾝呢,恕妾⾝不能伴驾。”涵因说道。
“怎么,难道在你眼里朕不如德妃?”皇帝看着涵因,脸上带着不悦。
涵因说道:“皇上自然重于德妃,然而君子重诺,妾⾝跟德妃有约定,今天陪她给楚王祈福,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
皇帝笑道:“那就让她等一会儿吧,我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过来陪朕喝一杯。”说着,走到坐榻那里坐下,又指着对面那个席位,笑道:“来,你坐那。”
杜孺人看了皇帝和涵因一眼,知机的退了出去。涵因不得已,只好坐下,皇帝给涵因的杯子注満酒,笑道:“陪朕喝一杯。”说着自己把面前的酒杯也満上了,自己一口⼲了这杯。
涵因却没有动自己面前的杯子。
皇帝说道:“你也喝啊。”
涵因说道:“太医说现在我要调养⾝子,不能喝酒。”
“就喝一杯应该没事吧。”皇帝笑道,这酒看样子颇为上脸,皇帝酒量尚可,但这一杯下肚,脸颊就晕起了酡⾊。
涵因看着皇帝,仍然没有动面前的酒杯。
皇帝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怕下毒,没关系,这杯我来喝。”说着拿起涵因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喝完,皇帝扶了一下额头,又抬起头来,说道:“这酒很好呢,夫人尝尝吧。”说着把那只杯子又放到涵因面前,给她満上。涵因发现他的脸更红了,红得甚至有些不自然。
涵因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酒杯,说道:“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让妾⾝喝酒?”
皇帝一时语塞,继而说道:“喝酒有什么为什么。叫你喝,你就喝,难道你要违抗朕的命令吗?”见涵因看着她,有些理亏,说道:“那我再喝一杯。我喝三杯,你才喝一杯,这总算行了吧。”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涵因方拿起酒杯,用大袖一挡。尽数泼在袖子上。她今天特地穿着⿇布的大袖衣,虽然朴素得过分,但是服衣昅湿性极好。那杯就就尽数昅在袖子里了,将酒杯倒扣给皇帝看,说道:“现在行了吧?”
皇帝脸上的红⾊已经延续到脖子根,看着涵因的眼神也充満了*,他伸手想要握住涵因的柔荑。眼前却忽然一阵模糊,一下子把酒壶打翻在地。
涵因“腾”的占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皇帝也站起⾝来,伸着手想要抓住她,忽然皇帝捂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变得很是痛苦,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噗”的一口噴出血来,倒在地上。
血溅到涵因的脸上,还带着体温,涵因止不住的浑⾝颤抖,看着眼前发生这一幕,她曾经无数次的在脑中勾画怎么让皇帝死,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些计划。现在看见皇帝就倒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门忽然打开了,刘公公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皇帝倒在地上,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对涵因大声喝问道:“你对皇上做了什么!你…你竟敢谋害皇上!”
涵因转过⾝说道:“公公你冷静些,有人谋害皇上,但不是我。”
刘公公也没听涵因说什么,径自奔到皇帝⾝边,拍着皇帝,哭道:“老奴救驾来迟啊,皇上,老奴有负圣恩…”
涵因也走了过去,摸了摸皇帝的气息和颈动脉,对刘公公说道:“公公先别哭了,人还没死呢,先把他抬到里面的床上去。”
刘公公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抬起皇帝,把他放在床上,转⾝就要出去叫人。涵因情急之下说道:“公公,决不能让人知道皇上中毒了!这件事情策划已久,公公难道看不出来吗,幕后之人就在等宮里乱起来。”
刘公公恶狠狠的看着涵因:“你什么意思!”
涵因毫不犹豫的回视他,说道:“公公想想,杜孺人是谁的人?”
刘公公心里一抖,想起自己的调查结果:“你说是吴王?”
这时,楼梯传来一个声音:“夫人,人拿住了。外面看门的两个太监也已经处置好了。”来的是涵因的丫鬟盼晴。
“带上来吧。”涵因说道。
杜三姑娘被盼晴推了上来,她的头发已经散了,恨恨的看了一眼涵因,又看见刘公公,说道:“妾⾝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际从她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扔给刘公公,刘公公打开闻了闻,嘴角菗动,说道:“谁指使你给皇上下药的?”
杜三姑娘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这…这是皇上吩咐让用的…妾⾝不知道啊…”
“药是从哪来的?”刘公公又问道。
“这药…是妾⾝一直有的,公公,上次用这个,您是知道的…”杜三姑娘颤抖着说道:“这就是舂药…不是毒药啊。妾⾝也喝了,出去吐了吐,又喝了些水就好多了,妾⾝就是因为浑⾝发热才到处跑的…”其实杜三姑娘喝酒的时候,看似痛快,实际上大半杯都顺着腮帮子流下去了,真正喝进去的没多少,饶是如此,她也有些吃不消,到了外面先吐了。又喝了不少水才好些。
刘公公也嗅了出来,这的确是单纯的舂药,包括酒中,也就是说皇帝根本不是吃酒菜中的毒,刘公公疑惑的看着涵因。涵因说道:“盼晴,你在什么地方抓住的?”
盼晴说道:“跟她到了九洲池,见她要出右掖门,就把她抓住了。”
涵因笑道:“右掖门往西就是上阳宮了,孺人的住所实在长生殿,你去上阳宮找谁?”
“我只是随便逛逛。这都是皇上的吩咐。”杜孺人说道。
涵因看着刘公公说道:“公公,虽然毒并不在这酒杯里,但是我听说皇上一直在服食丸药。找个太医过来查查那丸药有没有问题便是了。”
刘公公说道:“皇上服食丸药已经几年,况且每批药做出来之后,都有人试药,没死过人…而且这批新出来的丸药,三天前皇上就开始吃了。一直都没事…怎么会…”
“公公是练武之人,舂药激发血气,慢性毒药平时吃了也看不出来,遇上这个,血气翻腾,毒性也就上来了。”涵因说道。
刘公公想了想。忽然推开涵因,说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救皇上。咱家要先找御医。再让缉事府好好审问你们,你们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公公,此时绝不能声张,吴王弑君,他一定有后手的。这个消息一定要瞒住。公公可派自己的心腹。悄悄请个太医过来,但绝不能说是皇上病了。这件事之后。公公想怎么发落都行,但是现在公公若是冲动,一个弄不好,丢了性命事小,颠覆皇位、江山动摇的责任公公可担得起?”涵因并没有被刘公公吓倒。
刘公公盯着涵因想要看透她想什么,最终说道:“咱家知道了。”说完走下楼去,跟匆匆追过来的小太监说了几句,小太监得了吩咐飞跑了出去。他又回到楼上来。
涵因则吩咐盼晴:“把杜孺人庒倒那个房间去,好好问问她,去上阳宮⼲什么。不管用什么方法。”
杜孺人睁大了眼睛,啐道:“你想要屈打成招吗?”
盼晴领命,便揪着杜孺人去了另一侧的隔间,过了一会儿,便从屋子里传出声响,那是人的叫喊声,屋子隔音很好,传出来的只是“呜呜”的闷响。
刘公公回来,看着涵因,说道:“你有什么证据是吴王指使的?”
涵因摇头摇:“没有任何证据,卢时是平郡王举荐给皇上的,但卢时建的那个观却是谢行远出钱捐助的,也有人说,是谢行远把他推荐给平郡王的。谢行远是吴王的人,公公不会现在还没查出来吧。”
刘公公心里一沉,随即又说道:“就算他能杀了皇上,继承大统还是皇上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闲散王爷。”
“但如果他能控制宮廷就不一样了,比如掌握了天武军…”涵因冷笑道。
“胡扯!”刘公公听涵因提天武军,声音尖厉了起来。
“我知道,公公一直把天武军当自己的噤脔,不过公公事忙,要伺候皇上,还要盯着缉事府,天武军实际上都是李顺全在负责吧,护军都尉本来只负责平时训练,军队调动权还是皇上掌控,您这个监军执行,但是这一次晋王谋逆,天武军从城外调到城內,您已经把调令给了李顺全,并且委任他全权负责皇城的全安,如果发生突发情况,可以随时处分,您想想,皇上若是传出被人下毒的消息,李顺全完全可以自行调动天武军…”涵因冷笑道。
刘公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武军是皇帝直属的军队,在李顺全手握调令的情况下,只有皇帝的手诏才可以命令军队,否则,即便是自己这个监军出马也没法控制军队,思及此,他的⾝上渗出一层冷汗,但仍然对涵因冷笑道:“李顺全一直是我信得过的人,你别想几句话就妄图挑拨…”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肯定李顺全是吴王的人。”涵因自然不能跟刘公公说,当初她知道吏部侍郎郭竟強是那本名册上的,谢行远是掌握部分名册之人,并且跟郭竟強联系紧密,谢行远又是吴王的人,她于是知道郭竟強是吴王的人,而郭竟強跟李顺全合作排挤了陈成,因此她推断李顺全是吴王的人,而吴王在晋王谋反里面的提案,让她更加肯定了这个判断,她说道:“公公,你忘了,晋王谋反那天是谁提议调天武军来勤王的?若是那天你没有杀掉赵谦,而是去调李顺全的军队,现在吴王已经谋逆成功了…”
刘公公浑⾝一抖,从怀中拿出那张被烧得只剩半边的残破纸片“贝全寺人”才明白这写的是什么,那分明是——“顺全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