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听涵因说要管永泰钱庄借钱,这一点他倒没什么异议,现在差四千两,凭唐国公府的名头,相信永泰钱庄也会借,况且唐国公府在永泰钱庄也存了不少钱,现在只是太夫人和大总管都在长安城中,凭票和银票都拿不出来,但就凭这一点,永泰钱庄也不会不借。
其实这笔钱根本不需要借,管事真就不信了,这位三夫人从洛阳回来就没随⾝带着首饰珠宝,就他所看,三夫人头上那一对嵌碧玺麒麟戏珠金簪,更不用说腰间那块水头极好的翡翠了,就算她舍不得动用自己的珠宝,武功别馆里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怎么凑凑不出四千银子呢。
唐国公府外面的产业和总进项有大总管和下面大大小小的管事专门负责,要想处置需要现在的家主李湛点头,因李湛是弟袭兄爵,而且太夫人很心疼自家侄女早早做了寡妇,又为了儿子不肯改嫁,內院管事权就归了大夫人,而且当时李湛的原配刘氏⾝体不好,加上太夫人曾经回过太原一段时间,因此管事权在几个儿媳之间流转,从来没到过三房,因此按照家中的规矩涵因要想动这些东西,需要经过大夫人的同意,一些很重要的还要跟太夫人说才行。但是事权从急,大公子是太夫人钟爱的嫡长孙,是大夫人的独苗,全家的心尖子,涵因就算动了这些东西,难道太夫人和大夫人还舍不得用这些东西换大公子的一条命吗?
再说了,借就借好了,何必非要永泰钱庄的总大管事过来?区区四千两,一个分号的掌柜还定不下来吗?
之前管事提出来催逼那些族人、佃户的欠账只是不想涵因为难,现在见她烧了债务,又要借钱,说道:“夫人。这永泰钱庄的总大管事可不好找啊,您要借多少钱,写张条子,我给他们分号的掌柜说一声,应该能给您拿出来…”
涵因说道:“十万两,他一个分号的掌柜也能做主吗?”
“啊?!”管事吓了一跳,说道:“可是这…您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啊…”
“自然是有用处,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就行了。”涵因说道。
“可是钱庄有规矩,如果要是借大笔的银钱必须要有东西抵押。夫人打算那什么来抵押?”管事脑门子上冒汗,继续问道。
涵因冲紫鸢一点头。紫鸢拿出一只匣子,放在涵因手边的小几上打开。涵因说道:“这是唐国公府除了永业田之外所有的地契,太夫人都交给我了。并且同意我见机处置。”
管事皱了眉,说道:“夫人,唐国公府的产业地契放在太夫人那里,是因为三老爷在武威,但产业处置只有家主能做主。就算太夫人也不行,太夫人同意您管家里的事情,您可以处置內院的东西,但是要动这些产业,恕小人不能从命。”
涵因说道:“你可能对咱们家老爷和王相的矛盾有所耳闻,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从洛阳逃回来的,唐国公府形势非常不妙。安禄山打过来,皇上还未満周岁。这次北巡完全被王通操控,王通向来忌惮老爷,一定会找机会铲除异己,咱们唐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条命悬于一线,必须想办法自保才行。至少也要坚持到老爷回来。本来这件事我不用跟你解释,但是你家是唐国公府五世的忠仆。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是事关家族存亡的大事,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办好。至于这件事的责任,我会一力承担,以后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落在你的头上。但是如果你不肯好好的配合我,我就只能免掉你的管事之职,让愿意做的人去做。”
管事听涵因这样说,头上的汗出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很是犹豫,毕竟女人都管的是內院的事情,现在她公然揷手外面的事情,但这个女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还有封号在⾝,如果忤逆她的意思,她很可能先把自己打发掉,自己一家老小都在这个府中,几辈人为奴为婢的经验,让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违背主人的意思,什么主人可以让他欺负,什么人又绝对忤逆不得,这个三夫人显然就属于最后一种,看她语气淡淡的,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但是下人间早就流传这位三夫人不好惹。虽然三夫人跟他保证,出了问题她一力承担,但是他仍然难免受牵连,但他不去办,这位夫人真的会说到做到,现在就免了他的管事位置,说不定还要把他赶走。等将来太夫人、大夫人回来,谁知道还记不记得他呢。
管事很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支吾着:“这…这…”正在犹豫,忽然他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浑⾝都绷紧了,李湛的爵位最终是要回到长房的,三夫人现在自己就生了三个儿子,心里难免不満,她会不会真心实意的去救李令桓呢…趁着这次机会让歹徒把他撕票了,爵位就自动落在李令弘⾝上了…他心里抖了抖,家里一直是唐国公府的家仆,平时接触的除了府內的各个主人仆役,还有其他世家的仆役,听过很多小道消息,这种大家族几房的內斗也有不少是血淋淋的,别看这些贵人们温文尔雅,张口闭口仁义礼智信,光他听说害人的传言就不下十多个。
因为这样的利害关系,管事难免这样而已揣测涵因。
“我没有时间等你磨蹭,⼲或者不⼲,你现在就告诉我。”涵因盯着管事,看他的表情变换,并没有猜到他正在做如此剧烈的思想斗争,一字一顿的说着。
管事攥了攥拳头,心里“咕咚咕咚”的跳着,他不敢看涵因,刚刚浸透了汗水的后背一阵发冷。这是三夫人在让自己站队啊,他暗自琢磨着。看来这次大公子的小命要交代了,那么往后唐国公府就是三夫人的天下,太夫人和大夫人再疼这个嫡长孙也没用了。豁出去了,反正她才是主人,自己一个下人,胳膊拧不过腿大,何必跟她拧着⼲,万一李令桓死了,反倒让这位夫人推到自己⾝上,那才是说不清呢,再说没有儿子的大夫人还有什么底气跟三夫人斗,于是他咬牙说道:“悉听夫人的吩咐。”
涵因点点头,说道:“好,这件事办好了,我不会亏待你。另外你还要派人到镇上打探消息,最好派个机灵点的能进长安探听。”
“是,我这就去办。”出于良心管事还是说道:“呃…只是夫人,那永泰钱庄总管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万一明天他赶不到,后天规定时限內钱送不到,恐怕那些贼人就要撕票了。”
涵因说道:“大侄子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另外派人去鄠县,你去吧。”
管事点头哈腰的下去了,兰儿待他走了方说道:“夫人,您看这秦管事怎么回事,跟您回个话都不利索,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管事的。”
涵因冷笑道:“我看他倒是蛮聪明的,就是喜欢往歪了想…不过,没关系,他只要肯好好办事就行了。先不管他了,你去吧兴隆客栈的乔掌柜还有张队正请过来。”沈瑶不放心涵因,让乔掌柜留下照应,准备一旦出事,赶紧带着涵因走。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来了。
涵因请他们坐下,对乔掌柜说道:“掌柜久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可对鄠县蛟龙寨有交情?那山寨的头领叫哥舒翰,不知道掌柜跟他可否说得上话。”
乔掌柜有些无奈的摇头摇:“这个人我们听说过,他这些曰子冒出来之后,我们特地调查过,他从前当过长安尉,但很快就辞了差事,我们也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怎么会去当了贼头。”这也难怪,原先哥舒翰是西北突厥大部落酋长的世子,从前一直在西北,而且到底是富贵出⾝,就算不如意也不会饿死,不会真在江湖上混,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机缘,竟落草为寇了。
张毅忽然搭腔,说道:“夫人,我家从前倒是跟哥舒部族有交情,只是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从前哥舒部族大俟斤歌舒道元的儿子?”俟斤便是突厥部族头领的官名。
还未等涵因答话,乔掌柜说道:“是他,正是他,我们都查过了,难道张队正认得他?”
张毅笑道:“正是。夫人,您知道,我本姓曲,其实我父亲曾在安西安抚使麾下做个小官,驻地就在⻳兹,常跟哥舒部族打交道,当时我们都是纨绔弟子,我跟他还算熟识。”张毅原名曲环,也曾经是官家弟子,只是父亲死后家也没落了,若不是鄯州军出事,他带着自己军中的好兄弟逃出来,也不会这样改名换姓,给涵因一个女人做私兵。
涵因笑道:“哦,是吗?那他这个人如何?”
“这人喝酒好赌,但为人仗义,说到做到,如果是他绑了大公子,夫人不用怕他出尔反尔,只要给钱他一定会放人。”张毅说道。
涵因点点头,她并不知道正常历史中曲环跟哥舒翰是什么交情,反正现在曲环既然说了,必定是有些把握,她笑道:“我要你的办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哦?敢问夫人还要在下做什么?”张毅有些奇怪。
涵因扬起一抹笑容:“说服哥舒翰带着他们蛟龙寨的兄弟跟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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