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昭拿着剑谱到了望江阁,正巧赶上孟错在练剑。深冬的早上寒气逼人,屋檐枯枝上都还挂着透明的冰晶,却见院中的女人似对这些毫无感觉,穿着青布单衣,灵巧的⾝姿在空地上衣翩若惊鸿。
孟错一个剑势收住,结束了早上的功课。回头就看见百里昭披着白雪的披风立在那里,领口里略露出里面的紫⾊。
“你怎么来了?”一般情况下他只有晚饭时间才会出现在望江阁。
“给你送剑谱。”百里昭晃晃手里的东西朝她走去。
孟错接过剑谱看了一眼,唤来碧荷,让她收到房间里去。
“这种小事怎么劳王爷大驾亲自送来了呢?”孟错接过百里昭送来的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
之前百里昭让她学习用左手持剑,送来剑谱让她练习。都是让下人们送过来的,今天他亲自过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当然还有其他事,比如共进早膳!”百里昭说着用手拨了拨她额前汗湿的额发:“这样的天气穿这么少还出这么多汗,怪不得跟个小火炉一样···”
孟错想起上次与他相拥而眠的早上,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
“要吃早饭就进去吧!”为了掩饰尴尬,孟错只好借着把剑收进剑鞘的空当,径自先跨进房门。
“王爷,你看这么好的饭菜是不是配点小酒···”孟错想起了他埋在桃树下的桂花酿,记得她上次去挖的时候还有好几坛呢。
百里昭夹起一口青菜不接话,孟错看他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只好自己跑到卧房拿出上次剩下的酒,回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嘴里还念念有词:“小气鬼。”
“你骂我···”
“没有啊!”
“···”
“你⼲嘛喝我的酒?”
“我是一家之主,你有见过哪个做妻子的不给丈夫斟酒,自己一个人在那喝的欢的。”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真如一对夫妻一般,孟错呐呐道:“可我们不是夫妻啊···”
“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就剩最后一杯了,这么多天半坛哪够啊!就剩最后一点还不留给我。”孟错心情好低落,不知是因为他的夫妻论还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酒。
百里昭抿了一小口,因为她的话停了下来。
修长的手拿着小巧的白玉杯送到孟错面前:“不介意的话,给你。”
孟错本是军中长大,从不拘于这种小节,况且又是这种上品酒。接过手一饮而尽,那醇厚的酒香与桂花的清香留于口齿间,回味无穷。
“王爷,我上次去挖酒的时候,看里面还有好几坛,您那时候到底埋了多少啊!”
“那是十年前埋的,早已不记得了,之前绿琴拿走过两坛,说是极爱这个味道···”百里昭不甚在意的说道。
“哦···”孟错点点头,那么是否意味着自己去偷喝的话他也不会知道。
“别动歪脑筋···”百里昭戳穿她的想法。
“咳···那个,你今天不会就只是来吃饭的吧!我听碧荷说昨天很晚的时候顾将军来了。”孟错喝着碗里的清粥问道。
“嗯,来道谢的。”
“他不会也跟柳相一样带了一车的礼物吧!”孟错问,她觉得像顾延卿那种严肃又冷清的人不太适合这种俗气的道谢方式。
“他带了一句话过来,说是作为道谢的礼物。”百里昭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方巾擦擦嘴。
“什么?”
“太子带人借着给军队将士检查⾝体的名义,在搜查右手腕有伤的人。”
孟错夹菜的动作一滞,摸摸自己的右手。虽然伤疤不那么明显了,但还是牢牢刻在那里。
“看来那次夜袭我们的人是他派的,以后你记得离他远些。虽然你现在是女子⾝份,难免他到时候会往这边想。”
“我也没机会见他,放心吧!”
“快过年了,宮里已经开始张罗大年夜的事宜,父皇吩咐让我在年宴时带上你。”
“啊?皇上怎么会知道我···”孟错有些头大,宮宴可不是闹着玩儿得,这规矩那规矩,还吃不饱。以前在大夜她就极烦这些东西,现在到了昭国还得忍受啊。
“父皇说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跟着自己的爷去逛妓院。照规矩过了弱冠之年的皇子参加年宴时都要带上自己的妃子,因我一直没封妃位,连个夫人也没封,往年一个人去倒也罢了,如今父皇亲自点名,看来还得抬抬你的⾝份才好。”百里昭如是说。
十来天之后百里昭果如之前所说,抬了孟错的⾝份,由妾室抬为夫人,封为“昔夫人”封号这天照例是要形同民间成亲的形式,来个大的仪式。因为之前是妾室自然没有行过成亲之礼,所以这个仪式算是补过该有的礼节。 只是这男女不必拜堂,由司仪亲自授予封号,然后按⾝份行礼便成。
此次担任司仪这个重要角⾊的正是凤惜尘,只见他一⾝绯红长袍,容颜比起之前更加俊艳无双,以前他绾发用簪子,今天倒是改用了与他服衣同⾊系的红⾊发带。倒是主位上的百里昭依旧是绛紫⾊织锦轻衣,只是不如平时随意散漫。
等到孟错穿着红⾊盛装出现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凤惜尘与孟错成亲呢!
福伯与下人们不约而同地朝主位上瞄过去,还好自家主子没什么反映,只是这个凤公子一个司仪打扮这么喜庆作甚。
“惜尘,你今天看起来更像新郎官哎···”
这个缺心眼儿的凤大公子,福伯与下人们又不约而同地用眼神朝凤惜岚飞刀子,只是后者完全视而不见啊···
碧荷扶着孟错缓缓走到大厅,孟错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昅了。虽然这是冬天,可也不至于穿九层服衣啊!还那么长,她现在站在大厅正央中,衣摆却离自己站的地方还有四尺远。要不是碧荷扶着,她该半路就倒了。碧荷说要把每层服衣都穿紧了贴⾝了才不至于穿完九件显臃肿,于是她便成了现在这样。
百里昭看着站在厅央中的孟错,她比一般照国女人要更⾼挑些,所以穿着这繁复的宮装也不显笨重,反而有股英慡风姿,墨黑的长发一半⾼⾼绾起,配上庄重的丹凤朝阳的金冠,另一半散在背后。加上精致的妆容,与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府上的內眷站于右侧,左侧落座的则是七皇子百里淳,凤惜岚,孟川,还有被柳笙硬拉来的将军大人。
凤惜尘如桃花般的脸此刻挂満了笑容,眼里尽是亮光,凑到百里昭旁边弯起眉眼小声道:“看不出来这小孟兄弟还是块璞玉啊!阿昭你真有眼光···”
百里昭斜睨他一眼,凤惜尘站正⾝子清了清嗓子喊道:“妾室莫予,入府以来安分克己,贤良淑德,甚得本王宠爱之心,今此特封为夫人,赐号‘昔’夫人。”
接过凤惜尘双手端在上面刻着“昔”字的玉佩,交予碧荷,碧荷熟练地将其系在孟错腰间的玉带上。
“谢王爷。”孟错双手拢在袖中跪下行礼。
碧荷扶起她,让她面朝左而立,孟错刚在弯腰的一瞬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现下更觉烦躁,想着怎么还不结束。
看她一直没有动作,碧荷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行礼啊···”
孟错这才想起来,于是对着左边的大头们一个个见礼过去,最后一个座上的是她大哥孟川。行完礼抬头,见大哥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是眼里有蔵不住的难过,难过?是自己眼花了吧!倒是大哥⾝后的灵儿嘟着嘴,显而易见的一脸不⾼兴。
再转向右侧,右侧的三个妾室,也都在自己下人的搀扶下一一上来向她见礼,孟错也都笑着点头。总算过了这关,碧荷将她送往望江阁,且交代道:“夫人呆在阁里,在王爷来之前,不可出这阁···”
孟错点点头,待碧荷一走,立马松了⾝上的服衣,差点没把她勒死,怪不得他府里的女人吃那么少,那要是个胖子铁定穿不下这服衣。
看着桌上的酒与吃食,孟错不噤失笑,还真搞得跟结婚一样,难道还要等到新郎官晚上过来喝了交杯酒洞房花烛?
女人果然是群可怜地动物,依附着男人生存,作为妾室无名无份自是连婚礼都不会有,就像那三个女人,被送进王府便就要这么一辈子,运气好了被抬为夫人,能有一场跟她今天这样的类似婚礼的封号礼。
孟错拨拉着盘里的菜,顿时食欲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