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昭下午在书房里与百里淳凤惜尘耗了一个下午。
如凤惜尘所料,百里淳得到消息大祁派去大夜的使臣果然是萧道全,且在大夜还亲自悄悄去拜访了百里彦。
“看来大祁贼心不死,太子又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他们若是合作,吃亏的必是太子。”凤惜尘说道。
“他们合作是要针对谁呢?”百里淳想不通,太子就算勾结了大祁又能帮上他在朝堂中的什么忙呢?
“说不定是萧道全自己送到太子嘴边的···”百里昭如是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与你的约定是目前暂且不会开战,可他毕竟也怕你若成了照国国主挥师大夜直指大祁,他们必将有场鏖战。虽然两国实力相当,但你招揽了小孟兄弟,胜算定会大些。所以为了避免将来会庒不住你,倒不如从根源上切断你占据皇位的可能性。喂养一只能摸清底线的狗总比到时候要与一头狼拼命的胜算大一些。”凤惜尘翻着书架上的书,也没细看,翻两页就放下。
“四哥将来若得皇位,真的要对外扩张吗?”百里淳问道。他们讲的所有可能性都是建立在将来四哥得了皇位要攻打大祁的基础上。若是不向外扩张,这些假设都不会成立。
百里昭持笔练字的手顿了一下,一个比划便梗在了中途。看看已经写废了的字,移开纸镇,再换上一张纸:“老七,你觉得你四哥是个逞功好战的人?”
百里淳摇头摇,随即道:“但却也是个危险的人,想要做的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听了这番评价,百里昭笑笑:“说的不错,我对皇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执念,只是为了报仇。不过我的仇人们一个个把皇位视作心头⾁,所以我不得不拿他们最看重的东西磨折他们。我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至少知道战争中最苦的不是别人而是百姓,我断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天下黎民百姓饱受战争之苦。”
凤惜尘选了一本《列国札记》揣入怀中:“小七啊!不是你四哥想打仗,只是形势如此。这一仗不可避免,十年之內照祁两国之战是非打不可的。大祁国主正值壮年,也正是想要逞能建功的时候,如今大祁一路顺风顺水,各方面都在稳步发展。当皇帝的哪个没有野心,他定不会甘于此刻的安乐之中。所以照国无论谁当国君,这一仗无可避免。”
百里淳听到此处,垂下眼松口气,只要不是四哥为了个人利益而弃无辜百姓于不顾,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看了太多皇室争斗,家国纷争。他不想他唯一信任的四哥也变成那种唯利是图泯灭良知的人。
百里昭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伸手刚要摸摸他的头,被他一下闪过,还带着稚气的俊脸上僵硬着表情道:“男人头不要随便摸。”
听到这话,凤惜尘捂嘴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啊!”
百里淳恼火:“我已经过了十八了···”
百里昭离开书房的时候已经戌时过半,天已全黑,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点点白⾊在空中旋转起舞。
“主子,下雪了,穿上披风吧!”流景捧着白雪的披风跟在百里昭⾝后。
“不必了,几步路而已,省的到时候又要被那女人嘲笑。”百里昭想起上次在苍岭山看雪赏梅时她的说辞。
流景也不多话,拿着披风跟在百里昭⾝后。
到了望江阁,百里昭刚要推房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孟错抱着一个酒坛子,看见百里昭随即将酒放到⾝后。
“要出门?”
“没有啊!”
“抱着酒去哪?”
“···碧荷不让我出门,说是要等你过来,我看这么晚了你还没来,就想出来看看。”
“我还没来你不是已经出过门了吗?”
“没,我没有出过门。”
“你偷喝我的桂花酿···”
孟错闻言大惊,悄悄用力昅了昅气,果然自己⾝上一股桂花酿的香气。
抬头傻笑:“里面放得酒太难喝了,尝过桂花酿别的酒就很难入口了···”
“所以我还没来的时候,你就去后院偷挖了我的酒?”
“···”孟错哑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前一刻还否定的事情,转头又立马承认有些没面子,但是被当面戳穿再不承认就说不过去了。
“那你现在抱着酒要去哪?该不是要去再把它埋起来吧。”
孟错点点头:“虽然你上次说不知道当年埋了几坛,但是我后来想想要是到时候酒一坛一坛的少,肯定是要被发现的···”说到这她立马用手捂住嘴,一脸的菜⾊,果然是酒喝多了,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时就连旁边的流景都用“这人已经蠢的没救了”的眼光看了看她。
百里昭眼角一菗:“你将来还准备继续挖?”
孟错摇头摇,无意中撇到流景手中的白⾊披风,为了挽救这尴尬的场面赶紧道:“王爷外面冷,我们里面说吧···”
流景看清楚了孟错的眼神是从自己手上的披风转过去的,刻板的声音道:“主子是没有穿披风过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显示你家主子不怕冷?孟错不明白。
百里昭转头看看流景:“你啥时候把惜岚的坏⽑病学会了。”
打发走流景,百里昭径自走向屋內,孟错赶紧跟在⾝后将门关上。
百里昭在桌前坐下,看着孟错,孟错立马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可她发现百里昭依然盯着她不放,孟错这才想起下午去挖酒的时候嫌这服衣太长,于是她便将服衣下摆别在腰间,直到这会儿还没放下。又赶忙将服衣放下,整理好。
“站着⼲嘛?坐···”百里昭看了看眼前的位置,孟错很识相地就坐下了。
“今晚照规矩我是要在你这房里歇下的,所以不必这么拘谨。”百里昭提起桌上白玉酒壶,缓缓倒入与酒壶配套的白玉杯里。
“这酒不好喝。”孟错拒绝他递过来的酒。
“还真把你养刁了啊,这是今晚必须要喝的酒,名叫无苦。”百里昭道:“是我们照国的民俗习惯。”
孟错只好接过,无意道:“该不会还得要交杯吧?”
“你想与我喝交杯酒?”百里昭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看不清情绪。
孟错摇头摇:“我开玩笑的···”
“照国的规矩,交杯酒只能丈夫与妻子喝,所以只有我的王妃一人能与我喝交杯酒。” 百里昭端起酒杯道:“你若要与我喝交杯酒,那我得好好置办一场盛大的婚宴,到时候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孟错知道他又在打趣她了,也不当真,只是举起酒杯与他的相碰便仰头喝下。
两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就连孟错偷挖的桂花酿也喝的一滴不剩。
吃下最后一片牛⾁,孟错打个饱嗝:“百里昭,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醉了···”百里昭摁下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手指。
孟错双颊绯红,眯着眼睛道:“我才没醉,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用你的血为我大哥做药引的事我不知道···你的手···”说着还拉过他的右手翻开他的手心,看着眼前光洁白皙且掌纹清晰的手心,孟错先是一愣然后又拉过他左手做了同样的动作。百里昭也不反抗任她在眼前作乱。
“你看···”孟错指着他左手手心里的横过手掌的伤口道:“上次救燕洵姑娘划伤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好,据我所知燕洵的锁喉血惜岚给她熬服了三剂药便已解毒了,那为什么伤还没好?”
百里昭看着她晶亮如星子的眼睛不说话,等待她下文。
“因为你用你的血在为我大哥做药引对不对?你听惜岚说大哥的毒只有你的血能解,所以你就每天放次血是不是?”孟错推开他的手,垂下眼帘,烛光在她脸上摇曳不定,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用淡淡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其实你不必这样做,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为你做到的···”
“你说什么?”百里昭问。
孟错抬起头看着他,抬⾼声音道:“我说,你不必这么做,我欠你的东西也一定会还给你。你救孟家之恩无论你当初是出于什么动机,我都会报答的···只是你为什么要悄悄去做一些好人做的事情,你明明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我一直看不清你···现在更加看不清了。”
百里昭听了她这番酒后真言,寻思片刻道:“其实你不必为难,继续把我当做别有用心的坏人就好了,救你大哥不过也只为了绑住你而已···”
孟错喝多了酒浑⾝发热,忍不住扯了扯衣襟,百里昭见状起⾝走到床边轻推开雕花木窗,窗外的冷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顺势打了进来,孟错一个哆嗦清醒了不少。
“你就这么怕我欠你的东西不换吗?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背信弃义的人,好歹曾经也是个将军···”孟错看着窗前那个颀长的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