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女儿节。
天⾊刚刚发白,蓝如瑾已经坐镜台前梳妆。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微微光,屋內仍点着灯。微⻩光线柔柔打蓝如瑾脸上,玉雪肌肤就蒙了一层温暖淡金⾊。
小丫头寒芳灵巧地将蓝如瑾一头乌黑长发挽起,梳了⾼度适中发髻,既不过分庄重,又不过分妖娆,将十几岁少女矜持娴雅美恰到好处表现出来。
青苹服侍着蓝如瑾擦了淡淡藌粉,戴了样式简单钗环,很收拾停当。
“三姑娘如果没别事,奴婢告退。”见蓝如瑾点头,寒芳福⾝退了出去。轻手轻脚,⼲脆利落,十分得体。
如果不看来源,倒真是个得用人。蓝如瑾暗道。
这是撵走范嬷嬷那天婶娘张氏送来人,统共两个丫鬟两个妈妈,后来苦口婆心劝说蓝如瑾留下。长辈赐不应辞,若是执意不收人难免落了无礼之名,后蓝如瑾找借口打发了其余三个,只留了寒芳。
好她是个会梳头丫头,每天早晨叫进来服侍倒也便宜。至于其他只能曰后慢慢观察了,不过所谓明枪易躲,蓝如瑾倒是不曾花太多精力她⾝上。
如今需要她关注,是那些不她眼皮底下人。
“姑娘,董婆子送花来了,早起掐,颜⾊可漂亮呢。”碧桃掀了帘子轻声禀告,向蓝如瑾递了一个眼⾊。
“是么,让她拿进来我看。”蓝如瑾不动声⾊,整了整服衣,款步走出內寝。
⾝穿蓝灰⾊长袄董婆子笑嘻嘻进屋,双手捧着乌漆托盘,几枝嫣⻩⾊带着露珠月季静静躺上面,暗香浮动,娇艳欲滴。
“不错。”蓝如瑾面⾊温和坐到椅上,细细打量花朵,碧桃便带着屋里两个小丫头到厅堂去摆饭。
屋中只剩下蓝如瑾和董婆子两人,蓝如瑾放下花枝,含了笑问道:“都安排好了?”
“都好了,姑娘放心,到时候我和我嫂子、小姑还有王二家都会四方亭附近走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眼睛,全听姑娘吩咐。”董婆子笑眯眯,一双眼中満是奋兴。
“警醒些,别让人察觉。”
“嗯,奴婢晓得。”董婆子郑重点头“一有动静就给姑娘送信去。”
蓝如瑾笑道:“那就全看你们了。若是事成,你家女儿以后就是梨雪居丫头。若是不成…”
“没有不成!”董婆子下趴磕了一个头,极力保证。
蓝如瑾端了茶,董婆子很有眼⾊退了下去,脚步如飞出了院门。碧桃进屋,脸上带着讨好笑:“姑娘只管放心,董婆子机灵得很,要不是前年得罪了二太太跟前林妈妈,现早就是二等管事了,办事能力肯定没问题。她花房委屈了将近两年,就等着有机会重获提拔呢,这次一定会心力。”
蓝如瑾没做声,起⾝去西间用早饭。
前世这一年三月三,发生了让人十分尴尬恼火事情,⾝为当事人她一⾝污水,百口难辩,且牵连了府中姐妹声誉受损。唯有大姐蓝如璇,不但未受任何损害,还博了一个顾大局、亲姐妹贤名…
当年那件事,曾让她名声青州城一落千丈,以至于到了适婚年龄无人前来提亲,后才大选之年让父亲动了送她进京念头。
从此,宮门似海,一生葬送。
她再也不要进宮,再也不要当年这件事发生!
早饭时间过后不久,前来参加舂宴客人便陆陆续续到了。青州太守佟仰德及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主簿冯光弼夫妇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回乡广西按察使卫广旭大人带着夫人、儿子、女儿,以及他弟弟卫广冕夫人,乌泱泱好些人。虽然分男女宾內外院各自招待,但各家跟来丫鬟婆子小厮人数不少,尤其是卫家是人多,蓝府一下子热闹得让人咂舌。
蓝如瑾到会心堂时候已是巳正,几间正房门扇大开,花团锦簇坐了许多人,周围伺候婆子丫鬟是人影纷乱。带着丫鬟款步穿过游廊,尚未走到门口已经有人看见了她。
“三姐姐你来啦!我们正说你呢。”五妹蓝如琳仍是一⾝红⾊裙衫,老远就冲她招手,声音响亮而甜美。
“说我什么?”蓝如瑾步入房中,依次向长辈和客人们见了礼,挨着秦氏坐下,含了微笑和蓝如琳答话。
“说你病呢,几位太太关心你。”蓝如琳红⾊妆花褙子像是一团火,头上赤金簪光彩夺目,耳旁牡丹金坠随着她动作晃来晃去,为她平添几分明艳。
就有太守佟太太笑看蓝如瑾:“看起来气⾊很好,倒是真大愈了。”转头就向蓝老太太和秦氏道喜。
秦氏笑着答谢她好意,刚寒暄了几句,那边嘻嘻哈哈一阵笑声,一个梳牡丹髻妇人持扇笑道:“说起落水,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城里有家姐小投水自呢!”
佟太太皱眉,瞟了一眼那个妇人,继续跟秦氏说话。那是主簿冯光弼太太,素来有些不知深浅,说话行事颠三倒四,她十分不喜。佟大人是冯光弼上峰,她不用看冯太太脸⾊,因此多半时候都不搭理她。
然而她不搭理,别人却有爱搭理。八卦是女人天性,当即就有人跟冯太太聊起这事来。
蓝如瑾垂目坐秦氏⾝边,状似无意,耳朵却倾听那边谈话。孙妈妈打听详细,同样流言她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不过亲耳从这些官太太口中听一听,却是首次。
因为好几个未出阁姑娘场,聊八卦人倒是没敢说得太明显,但那一副热乎乎劲头却是表露无遗。
前世并没有赶走范嬷嬷一事,也就没有后来劳力过度而突然发烧,是以没有凌慎之进府问诊,也就没有后来流言。
重病与舂宴这一段时间里,一切都按前世情况发展,而凌慎之却是意料之外揷曲。
这一段揷曲,这一个流言,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呢?蓝如瑾一边听着,一边思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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