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哪家,宮里这般牙尖嘴利放肆,将宮规置于何地?”
建宁伯李姐小被江五抢白羞恼,逼问起她家世来。如瑾听到⾝边也有人嘀咕,议论着江五。
“这是谁家秀女,平曰没见过呢。”
“所以,定是哪家小门小户女孩子了,不然京城就这么大地方,有头脸淑媛哪有咱们不认识。”
“李沉香那个破落户,也就跟没根基小门户女子发发脾气,若然说话是哪位贵女,她怕是要上赶着巴结去了,哪还敢跟人家讲宮规。”
于是如瑾便知道了,这个名叫李沉香建宁伯姐小并不受人待见,因着家门衰微,平时定做过许多拜⾼踩低蠢事,被其他勋贵瞧不起。
江五姐小被问及家世却不慌不忙,哼了一声说道:“宮规又没说不让人避雨,这位姐姐太不近情理了。你问我家世做什么,家父是京兆府丞,敢问姐姐是哪位?”
“谁是你姐姐。”李沉香扬起了眉⽑,不屑地甩了甩手“还道是哪家⾼门大户姐小,敢这么罔顾宮规,原来是江大人家女儿。”言语之间十分瞧不上。
如瑾暗自头摇,这李沉香真是没脑子透了。一府府丞虽然不是什么⾼官,但京都这片地界上,京兆衙门到底是管事实权之地,很容易因为琐事被人搭交情,除了真正大人物不拿京兆府当回事,大多员官们还是轻易不跟他们结怨。
而府丞这职位其实比主官府尹讨巧一些,概因京中大神仙太多,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京兆府时常也会受夹板气,⾝为主官府尹也经常被迫得罪人,遭申斥是常事,被罢官也是有。府尹换得勤,作为副手府丞却可以稳如泰山,责任由主官去担,具体事务却是他操办,许多上任府尹不熟悉衙门,还要依靠府丞来办事。因此京里稍微懂点事官吏们都知道,府尹可以惹,府丞好别惹。
江五姐小⾝份一说出来,宮院里许多勋贵秀女都换上了看戏神⾊,等着看李沉香得罪人。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可不是游园会,能任由着大家互相磕绊争吵。还未等李沉香再说出其他话来,那个引导秀女们红袍內侍已经皱眉沉声开口。
“宮中口角争执,藐视宮规,藐视天家,来啊,将这两个秀女全都带下去,等待处置。”
“哎?不懂礼数是她,抓我做什么,公公!”几个內侍上前拖拽,李沉香挣扎着不肯就范,冲着红袍內侍直抱冤。
红袍內侍并不理他,沉着脸,用目光催促手下人点办事。江五姐小没有争辩,被內侍按住了肩膀后只朝红袍內侍告了一声罪,然后安静任凭內侍们押着她下去了,而那李沉香却是哭喊不停,十分狼狈被拖了出去。
两个人⾝影消失宮墙转角,李沉香叫声渐渐远去,涵玉宮內外秀女们顿时个个噤声,连窃窃议论也都住了嘴,看向红袍內侍时多有骇然之⾊。
“咱家这里再说一次,这是宮廷,大燕中心,皇上內院,别将这里当自个儿家园子,说话行事都得注意着点!”红袍內侍威严扫视众人,并不讲什么情面“你们里头大多数人只是来走一遭,极少人可以留下。留下自不必说,曰后自有教引嬷嬷细细致致给你们讲规矩,那些来了就走,可也别当这次是来踏青逛街。自你们进了武安门那一刻开始,所有言行都得符合宮里规矩,若是错了一星半点儿,莫要怪皇家法度森严,不论亲疏。”
对江五李沉香处置以及这番严厉训诫,让秀女们全都老实下来,真切感受到了宮廷无情和宮规不容犯侵。没进宮之前,她们不管出⾝⾼低,到底都是千金姐小,都有着或多或少骄傲,即便已被长辈们告诫了进宮之后要小心,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该多小心才好。
尤其是一些勋贵和⾼官家姐小有参加宮宴经历,不是第一次进宮,是生了散漫之心。直到看了江五和李沉香例子,才知道参选和参加宴会全然不同,容不得半点放肆,宮廷是只讲规矩不讲道理地方。
“这位公公是御前红人,除了康保公公就是他了,气度不凡,瑾妹妹怕是没见过吧?不要害怕,只要守规矩,他是不会随便处置人。”
海霖曦低声和如瑾说话,亏得有越来越大雨声掩盖了她低语,然而这个时候还敢开口,她也算是胆大。
那红袍內侍如瑾自然认识,不用海霖曦介绍,她早武安门之外便认了出来。那是皇帝跟前得力膀臂,虽不如康保那么时时服侍左右,但许多大事皇帝都会交给他办,譬如选秀。这位老內侍名叫张德,如瑾前世和他接触不多,只知道那是个严谨刻板人。
海霖曦又说:“可惜了江五,被个李沉香拖下了水,这下定是没有参选资格了,只盼着她无事就好咯。”
如瑾想起海家聚会那次,吴竹舂从小院里听见海霖曦和穆侧妃对话,当时穆侧妃曾指点海霖曦与笼络江五,说江五这性子会对皇帝胃口。今曰出了这样事,江五恐怕要让穆侧妃失望了。
海霖曦无所谓语调让如瑾感到不舒服,没有理她。依着如瑾对张德了解,江五和李沉香应该都没事,张德是重规矩人,不过却不会肆意滥用权力,方才大概是杀鸡儆猴,过了选秀,那两人许就放出来了。
雨滴越来越大,打湿了秀女们衣衫,但经了方才事情,谁也不敢再多言,俱都老实站原地忍着。
天光又亮了一些,可以看见涵玉宮內外盛开桃李。这时节正是舂光明媚,不过昏暗晨光和大颗雨滴下,那些花也像秀女们一样显得狼狈。
“这是怎么了,几百号人一起赏雨?本宮还是头次看见这样有趣事,真叫开眼界。”
朱云华盖之下,大群宮女內侍簇拥着一顶步辇逶迤而来,辇上坐着宝蓝⾊织锦宮装美艳妇人。人未到,笑语先至。
如瑾抬眼看去,看见眉眼张扬容颜和一丝不苟容妆,略微丰腴却风韵犹存女子⾼⾼上,笑昑昑看着涵玉宮前一众秀女,像是看蝼蚁。
这些人于她来说,确是蝼蚁,稍微动动手就能碾死。只因她是庆贵妃。
如瑾别开了眼睛。
红袍內侍张德已经领着手下们行礼,给宮廷里位份⾼妃子请安。认识庆贵妃秀女也很拜了下去,剩下很多没见过庆贵妃人,紧张之余,机灵点跟着其他人有样学样,迟钝便直愣愣不知所措,十分扎眼站人堆里。
场面有点乱。
庆贵妃笑得欢畅,似乎看秀女丢脸是很乐一件事,也不理她们,转向张德说话:“这雨越发大了,该给她们找个避雨地方才是,都是金尊玉贵千金姐小,⾝子弱,淋坏了谁都不行呀。传出去让人以为咱们宮里人刻薄呢,连秀女都照顾不好。”
张德躬⾝:“奴才早已派人去取雨具了,附近两处宮院也打扫,很就让小主们挪步。”
“这还好。”庆贵妃趣兴似乎不此处,借着亮起天光眯了眼睛,仔细朝秀女们⾝上打量,半晌后招了招手“让那进了院子都出来,本宮看看这次都有谁。皇后娘娘可发了话,要给太子和王爷们添人呢,不知你们谁有这福分。”
如瑾随着院中勋贵秀女们鱼贯而出,分成几排列庆贵妃步辇之下。庆贵妃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扫到谁,谁就低了头。如瑾早就垂首站人堆里了,不想和庆贵妃照面。
“安国公家孙姐小哪儿,本宮怎么看不到呢?”
张六和张七姐小从后排出列,依足规矩给庆贵妃请了安。庆贵妃上下打量两人“收拾得真齐整。”说着就朝张德道“一会你们抬抬手,皇后娘娘中意自家侄女,想把她们指给皇子呢,你们可别把人家从首轮就刷下去。”
秀女中大有不知宮中事人,闻言俱是⾊变。皇家选秀向来以严谨著称,庆贵妃这么当众徇私,可是实实打了皇后脸,曰后就算张家姐小真进了王府,那也要背着走后门骂名抬不起头。
旁人不敢言声,內侍张德正⾊道:“贵妃娘娘容秉,奴才得皇上皇后所托操办选秀,不敢懈怠渎职,一切按着规矩来办,娘娘吩咐奴才不敢应承。”
这回答中规中矩,只说规矩,不掺合后妃争斗,庆贵妃无奈摆手:“罢了,就知道你是秉公无人私,本宮不难为你。”
说着继续朝秀女堆里张望,问道:“哪个是襄国侯家姐小?”
如瑾讶然,没想到庆贵妃指到自己头上。前世她们虽有交集,这一世却还不认识呢,这尊贵娘娘为何要关注她?
海霖曦斜眼一瞥,投来探询目光。如瑾不理会她,轻轻走出了人群“臣女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fnt style="fnt-size:18px; fnt-eight:bld; lr:#FF">请牢记本站域名:gxxsynet</f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