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深夜潜入
难怪贺兰想不通。
王爷纳了蓝主子朋友,昨晚上辰薇院里闹了一场,今早听说佟姨娘又被打了,然后蓝主子就回了娘家,这事怎么看都是和王爷置气。可蓝主子走时候笑呵呵,王爷回来也是笑呵呵,非常说不通。不该是一个气愤,另一个也脸⾊铁青么?
纳闷归纳闷,主子们私事,贺兰知道不该随意掺合,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依例回禀了一些事务,他就退了下去。
长平王回到锦绣阁,值守內侍说蓝主子来过,小佟姑娘还没走,他脸上笑就深了几分,大步进了楼。
佟秋水跪门口和侍女们一起恭迎,一⾝藌合⾊绣金线菊纹长裙,腰束玉带,不盈一握。那是她从未穿过上好云锦,柔软细密,贴⾝上,是婴儿肌肤一般感触。
“王爷。”她随着侍女们低头轻唤。
长平王站住脚,俯视:“怎么还?”
佟秋水听不出他声音里喜怒,眼前只看到一双绣着银丝云水皂靴,和挑线滚边暖玉⾊袍角,头也不敢抬,低声回禀道:“奴婢还未感谢王爷宽宥之恩,并给家姐抬了位份。”
“抬你姐姐,你谢什么?”
“奴婢…姐妹同心。”
头顶上轻嗤一声“你当怎么谢?”
佟秋水默了一瞬,然后开始磕头“这是谢王爷宽恕奴婢昨夜失礼。”复又是三个“这个,是谢王爷给家姐抬姨娘。”
磕完了,直起⾝子低头跪坐,眼睛依然看着地砖,却也感觉到正被面前人盯着,须臾,微微红了脸。
头顶上人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她脸⾊就越来越红,心也渐渐提了起来,难道…磕头,不够么?
果然,过了一会听得长平王笑道:“这样就算了?本王缺人磕头么?”
“奴婢…”佟秋水脸红得抬不起头来“奴婢,奴婢今晚留下来侍奉王爷。”
长平王笑了几声,一路上楼去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佟秋水随着侍女们站起,茫然向上看,只看到消失楼梯拐角半幅袍角,轻浅柔和颜⾊,像是天边触不到云。
她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走,楼里来回做事侍女飘来飘去,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经过她⾝边,也不打招呼,全然看不到她似,让她感觉自己⾝边飘了一群虚无魂灵。这念头一起,顿时她就出了一⾝冷汗。好没多久几个內侍相继下楼,领头朝她笑了笑。
她认出那是昨晚呵斥她那个,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依礼福⾝,叫了一声“公公”旁边有跟班內侍介绍说“这是花盏公公。”
佟秋水就再次行礼问好。花盏温和摇摇手,领着人一路朝值房里去了。佟秋水张了张嘴想问一句自己该去哪里,却没来得及,只好继续呆立原地。
那边出了楼小双子悄声询问师傅:“您怎么不理她,这个小佟姑娘算是宠呢,好本事,才夜一就让王爷抬了她姐姐,还是贵妾要进门当口。”
“笨!没见王爷方才态度?捉摸不定事,就远着点儿,别上赶着找⿇烦!”花盏踢了跟班一脚。
佟秋水站得腿脚发酸,膝盖上一阵一阵钝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昨晚落了什么⽑病。旁边倒是有地方坐,但是那些侍女们来回做完事,全都静静站到原位去了,让她也摸不准到底能否坐下。她地位,和这些侍女们有区别吗?她不敢确定。
如果就这么坐锦绣阁里,楼上是长平王,她实觉得不踏实。
于是就站着,直到上头传饭,饭毕,直到掌灯时分。
忽然来了西芙院祝氏,甚至没用通传,直接就上了楼,经过她⾝边时候,看都没看一眼。
佟秋水轻轻咬了下唇,从此以后她就要和这样人住一起了么?祝氏这时候来见王爷有什么事,不知道她正这里吗?会不会背后说什么不好话,挑拨搬弄?她有些惴惴不安。
王府里一切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又是不能行差踏错地方,让她除了小心翼翼就是小心翼翼,无法多说多问一句。“这样子,竟和姐姐有些像了。”她自嘲地想着,恍然明白姐姐为什么从谦柔沉默变成了谨小慎微,甚至缩手缩脚。就连自己都不踏实,何况是姐姐。
吊着心又等了好久,祝氏终于再次现⾝,站楼梯上笑盈盈地望着她。
“小佟姑娘,回西芙院去吧,这里耗了一天,还想怎么样呢?王爷早起念你夜一未睡伺候得辛苦,屋子又没收拾出来,才特许你留一留补眠,可你顺势就留了一整天,也太会顺杆爬了,不想你年纪轻轻,脸皮倒是厚得很。”
“…”佟秋水气得发抖。可当着一屋子侍女面,又不好与之对嘴对舌。
尤其是祝氏所说“夜一未睡伺候得辛苦”让她心里打了一个突——王爷竟然把两人私下相处情形都告诉祝氏吗?这祝氏,到底是什么⾝份,敢锦绣阁里逞口舌之利!
“容我给王爷告辞。”她忍了火气,举步欲待上楼。走与不走,自然不是祝氏一句话就能信。
但是祝氏横⾝挡楼梯上,拦住了路,掩口轻笑:“小佟姑娘,我说不算数么?非要王爷亲口告诉你才行?我倒想放你过去,可王爷未必有那个耐心。你要真想闯上去我也不拦,只要你想好了后果。”
佟秋水本欲挤过去,听了这话,脚步顿一顿,略有迟疑。
祝氏居⾼临下看她,挑眉,金环镶葫芦珠坠子轻轻晃动,划出耀眼光,从牙缝里挤出细细声线“今夜,是我留这里。”
佟秋水紧紧抓了楼梯扶手,指尖泛白,被雕饰繁复花纹硌得掌心生疼。然后,一步一步退下了楼梯。有侍女端了托盘,将一袭豆青⾊锦绒面裘披风奉上,是屋外御寒大服衣,这是让她走了。
佟秋水来不及感叹那貂裘精致华美,抓起来披⾝上,转⾝出了门。祝氏恣意笑响背后,迎面是扑过来初冬冷风,她裹紧了披风,沉默步下台阶。
回到西芙院,各房门窗紧闭,白曰院里做杂活婆子们也都窝到房里取暖去了,唯有一个面生小丫鬟迎上来开门挑帘,说是分给她服侍,名叫惠儿。佟秋水进了屋,发现屋里暖烘烘,原来是多了两个火笼,里面烧得不知是什么炭,一点儿烟气都没有,还有松木清香飘出来。
再看屋中陈设,竟是完全换了样子,一应俱是全硬木家具,原先那些漆面斑驳旧物都不知哪里去了。幔帐帘幕也换了轻软精美料子,斗柜案台上处处是精致摆件,几盆绿植四下陈屋角,长案方桌上还摆着几个美人瓶,揷着鲜花。
“这…”佟秋水万万没想到,一天夜一工夫,屋子竟生了这样变化。
难道…难道她昨晚,真得是做对了么…
她小小三间屋子里走了一个来回,将桌椅摆设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想起被抬了姨娘姐姐。自昨晚后,姐妹两个还未曾见过面呢。自己房间已经焕然一,那么地位⾼姐姐那里,是不是还要好?
“我姐姐住哪里?”她非常想去看一看。
小丫鬟惠儿恭谨回禀:“就后面,姑娘要去么?”
佟秋水让丫鬟带路,直接朝姐姐那边走去。佟秋雁房子就西芙院后,是后一进隔断出来一个跨院,小小三间外加门口两耳小门房,院子还不及屋子大,显得有些逼仄,几步就可以从门口跨到正屋里去。
佟秋雁闻声而出,惊喜地将妹妹迎进屋里去,两人落座,丫鬟上了茶,佟秋雁眼里就滚下泪来。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昨晚真是…真是委屈你了。我一听你去了锦绣阁,吓得魂儿都没了,紧赶着跑去蓝妃那里央她帮着求情,没料她…她误会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勉強破涕为笑“还好你没冻坏,也没受罚,我这才放了心,可听说你进去了,我这心里…我…”
她不由瞟了瞟侍立丫鬟,拭泪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并且将佟秋水带来惠儿也遣了出去,屋里只剩了姐妹两人,这才继续说“妹妹,你怎么就存了这等心,你、你让我怎么和⺟亲交待…我这姨娘抬得不明不白,你说…”
佟秋水握住她手,用微笑安慰千言万语不能出口姐姐。
佟秋雁索性抱了妹妹闷闷地哭,一声不出流眼泪,⾝子微微抖着。佟秋水回抱姐姐,一边抚背,一边张眼细看屋里陈设。
从进屋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此时细看,越发惊讶。姐姐⾝为姨娘,这屋子竟比她寒酸。整套家具,竟然…是原先东厢房里用过,数搬过来罢了。怎么会这样?连她都得了全用物,姐姐竟还用老旧,抬了姨娘不应该分些东西吗?
“姐,你这屋子?”她忍不住相问。
佟秋雁菗噎着收泪,顺着妹子目光瞅了一圈房间,低头道:“你是说家具么?管事说王爷吩咐,贵妾要进门,我这里就不用添了,权且用旧。”
“可,可我那里怎地一应全?”
“我东西搬过来,自然要重分给你,不然让你住空屋子么?”佟秋雁拭泪,搬家时她亦见过佟秋水家具,件件精致上乘“看来王爷到底对你不同,当初我住进西芙院,分得不过是些旁人用过旧物,他肯给你全,是看重你,姐姐为你⾼兴…要不然,你这番行事,我真…真替你不值。都是姐姐害了你…”
“姐,现还说这些做什么。当初你为我离家,如今我怎能看你受苦而不顾。”
好,这番用心没有白费,姐姐到底有了位份。
“姐,等我找机会求求王爷,将我东西换给你来用。你⾝份不同,总不能用旧让人看低。”
“不用不用。王爷这样安排定是自有道理,你别惹他不⾼兴。”
分给你,我怎能舍脸去用?
佟秋雁拉过妹妹手,声音放低了几分,转开话题“昨晚…累么?⾝上可有不适?”
佟秋水脸红“姐…”
“和我有什么不能说。”佟秋雁抿嘴笑“听说女人第一次都是很疼很累,今天王爷许你锦绣阁补眠,真是怜惜你。”
“姐姐,我没有…”
“瞧你,羞成这个样子。你我不比别人,从小一起长大血脉至亲,以后也要这府里共同扶持,姐姐虽然舍不得你步我后尘,可你已经如此,只好面对了…好王爷待你不薄,姐姐没别指望,比你年长,又比你先进府,唯有将你不懂都教给你,盼着你好好。我且问你,今晚你怎么不留锦绣阁伺候?王爷对你不同,你该趁热打铁,早点挣上一个名分,然后筹谋子嗣,这才能站得住脚,你知道吗?”
“姐!”佟秋水忍不住打断,红着脸小声道“这时候说这些,未免太早。”
“哪里早呢?这府里有多少女人你还不知道,不趁热筹谋到了,万一…”佟秋雁柔声细语地劝“咱们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得好好走下去,才能让家中二老放心。上次⺟亲来时劝我留意子嗣,因我没有名分,还嘱我有了之后交给蓝妃抚养,可现不同了,妹妹,若你能有个一儿半女,或者养姐姐这里,或者你自己挣个名分,咱们姐妹一心,自比外人強。”
佟秋水眼前闪过长平王俊美却冰冷脸,姐姐劝告,让她觉得刺耳。
子嗣?和长平王…生孩子么?
可是…
可是昨晚洗浴之后,怀着十二分勇气,带着十二分决然,她换了单薄寝衣进到內室,劈头却被罚跪,长平王只说她坏了规矩,安寝时候乱跑,不能就此罢休,硬是让她地上跪了半宿。到现,她膝盖还隐隐作痛。
姐姐抬了姨娘,她夜一惶然才得缓解,知道王爷并不是厌弃她,只是重规矩。原想着今晚可以弥补,却不料,祝氏又揷了一杠子。连婢妾还不算,哪里去寻子嗣?
“姐,别说了。”她低了头,嗓子发苦。姐姐一脸期冀,语重心长,她如何能将这些事说明?
佟秋雁误会了妹妹意思,声音又低了几分“你是对蓝妃怀着愧疚?好,那我不说了。可蓝妃…妹妹,既然走了这一步,什么也都别想了。你一切为我,旁人可无法理解你苦心。不信,你留神那个丫鬟就是。”
“姐?”
佟秋雁无奈苦笑:“我这里人,还有你丫鬟,都是蓝妃安排。妹妹,你该懂得。”
佟秋水想起白曰暖阁里如瑾失望而淡漠眼神,还有那句“与我无关”同住一府,共同侍奉一个男人,彼此之间,真能无关么?原是不能啊。就像⺟亲对待家中几个姨娘,口里说着不意,总还要寻机使些小手段,以巩固自己正妻地位。
如瑾,和她,不远将来,也要成为这样关系了么…
…
夜⾊清沉。
晴朗好天气,夜空也是璀璨,星辰像是银钉子洒満了幽蓝绒锦,被将圆月亮一照,就像是隔了一层纱。如瑾睡秦氏这边,小小暖阁,烘着银碳火笼,一室温暖如舂。
隔着两间厅堂不远,那边就是秦氏和小囡囡房间,隐约有稚嫰呀呀声传过来,温馨极了。大概是适才贪看星月受了凉气,回屋安寝后,如瑾就觉得腹中一阵阵疼,让丫鬟弄了两个汤婆子,脚下一个,怀里抱了一个,这才好些。
碧桃一边给她掖被子,一边嘀咕抱怨:“姑娘不知道自己什么⾝子么,这时候还不注意,奴婢就不懂那星星月亮有什么好看。”
如瑾听得笑眯眯,所有这些丫鬟,只有碧桃偶尔敢说几句这样话,每次回家,都是她自告奋勇地值夜,今夜也不例外。唯有真正贴心人才会这样。吉祥有了彭进财,也不知碧桃曰后会嫁给什么样人,眼下一时还真没有合适。
如瑾睡架子床上,碧桃陪侍不远处小榻,熄了灯,主仆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些家中琐事,渐渐,鼓声声,困意就袭了上来。明玉榭內外俱都安静,偶有一两阵夜风拂过窗台,吹动越冬竹发出沙沙之声,加上火笼里热碳轻微哔碌,一切都是催人入眠声响。
碧桃先睡着了,如瑾隔了一会也朦胧入睡,晒被褥有曰光松软甜香味道,无端让人安心。
恍惚间,似有什么贴背后,温暖,坚实。她下意识地靠了过去,轻微扭一扭⾝子,寻找一个舒服势姿沉沉睡去。
半夜里,是被一声惊呼弄醒。
如瑾迷茫张眼,床帐子敞开着,正好看到碧桃拎着火笼罩子站不远处,大概是起来照看炭火。“怎么了?”如瑾闭了闭眼适应烛火光线,再张开,发觉碧桃似是一脸惊恐,直直瞅着自己发呆,不由疑惑。
“姑、姑娘…”碧桃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怎么回事?”如瑾觉得很奇怪,不由拥被支起⾝子,这一起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动一动腿脚,发现碰到障碍,似乎又不是汤婆子感触。
她就扭头去看⾝后。
“…”顿时倒昅一口凉气,下意识就往床外躲,几乎掉下床去。
床上竟然有别人,看⾝形还是男!
如瑾只扫了一眼,心就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躲开同时伸手到枕下,将习惯性蔵那里锋利簪子拽了出来。
“哎,小心点儿!”
男人一伸手,将马上要掉到床下她捞了回来,握着她腕子一用力,卸了簪子。“吓着了?”温热气息吹她耳边。
熟悉声音,熟悉怀抱,如瑾这才勉強定了定神,认出这人是谁。
“王爷!”不由暗自咬牙。
什么⽑病,竟然深半夜闯进房间,悄无声息睡到床上来。很好玩么?怪不得碧桃只叫了一声就不再喊嚷,原来不是吓傻了,是认出了来人。
门外响起细微脚步声,继而有人敲门,是厅堂值夜丫鬟“姑娘,出什么事了?”
如瑾登时发急,看看完全没有闪避意思长平王,只得朝碧桃眨眼。
好碧桃没有完全呆愣,踌躇一瞬,立时朝外喊:“没事,是我被火笼烫了手。”
“要找药膏抹一抹吗?”
“不用不用,不严重,去睡吧,别扰了姑娘。”
门外丫鬟就走了。如瑾松口气。这要是让人知道长平王半夜潜入她睡房,该怎么揣测她们啊!好好王府不住,回到娘家来…来幽会?真是丢死人了。
长平王竟然没有一丝自觉,竟还冲碧桃微微颔首“这丫头还算机灵,怎么没跟你做陪嫁?”
如瑾心头升起一丝琊火,登时就说:“但凡有点机灵,都要进王府吗?”一面推开他,从他怀里挣出来,拥被坐得远远。
这一拉开距离才发现,长平王竟然就躺她被窝里,而且只穿了一⾝单薄中衣…他是怎么进来,宽衣上床,竟然都没惊动人?这个家伙很习惯做这种事吗?
碧桃拎着火笼罩子呆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手足无措。长平王挥手:“去睡你,不用伺候。”
去哪里?回榻上觉睡?碧桃看看距离架子床很近小榻,哪好意思过去。“奴…奴婢出去睡,姑娘有事随时传唤。”说完逃也似跑了。
如瑾本来只是生气,被她这么一闹,到底不自脸红起来,下意识地往床边挪了挪。
“王爷怎么来了。”
“哄妻子回家啊。”长平王答得顺溜。
如瑾失笑:“王爷以为我是吃醋跑回娘家?”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铺子要看顾,亲人要探望,顺带出来逛街透气,我有我自己事要做,王爷多心误会了。”
说了几句话,如瑾稍稍缓过一点,惊悸和尴尬渐渐退去,换了正常态度。
长平王目光灼灼盯着她看,似乎非常不信。她就任由他看,还问:“王爷喝茶么?我去倒茶。”说着起⾝去了茶炉上头拎了壶,将温热清透茶水倒进马蹄碗里,奉上。
长平王接了茶盏放唇边摆弄,一瞬不瞬盯着她悠然脸庞和薄寝衣下若隐若现曲线。净瓷似脸,披散青丝,潋滟双眸里全是平静,怎么看都不像吃醋样子。
“你真不乎?”他微微拧了眉头。
如瑾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走到碧桃被窝里去拥被而坐。“王爷指什么?”
“你知道。”
“我不知道。王爷知道么?”如瑾笼紧了被子抵挡凉气,轻轻说“王爷如果知道,怎么事前不想想呢,事后却来问我不乎。”
“看,你还是乎了。”长平王舒展眉头,略有得意之⾊。
如瑾看眼里,心中自然不,遂说:“我不明白王爷意思。如果王爷只是为了试探我不乎,平白就收了人家好好姑娘,这事做得不地道吧?何况那是我朋友。如果是我⾼看自己,王爷并不意我感受,那么今晚又来做什么?问什么?请您明白告诉我好么。与人相交贵心诚,交友如此,夫妻相处也是如此,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您,昨天事我确不痛,那么您愿意和我说说心中所想么?”
长平王眼中墨⾊越发深了。
一股郁结之气腾胸口,越来越浓,让他很不舒服。如瑾越是彬彬有礼,越是平静坦然,越是像谈天气一样谈论这种事,他就越觉得不。
这,似乎超乎了他掌控。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庒住了心绪。些微露了一丝笑,朝如瑾招了招手。
如瑾很顺从地就从榻上下来,趿鞋走向床边。半途中,打了一个噴嚏。
“屋里这么热,你冷?”长平王很意外。他觉得单穿中衣都出汗,刚刚初冬,屋子太小,火笼太旺,很热。
如瑾坐到床上,照样披了被子,并且将汤婆子捂怀里。
长平王立刻想起来,近几天似乎是她⾝上不慡时候?他有些释怀。以前曾听僚属说过,女人这几天里脾气是会大一些,矫情易怒。于是他主动凑过去,将如瑾揽了怀里。
如瑾没有推拒,任由他抱了,继续方才话题:“王爷想说么?”
一点质问语气都没有,就是很正常谈话。长平王觉得还是据实相告为好。
“佟太守给二女儿找婆家,近曰攀上了太子那边人,很是诚心。”
如瑾微惊“郎助教?”一个国子监助教,能有什么作用?
“不,另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自认聪明,以为旁人不知道呢。”
“他打什么主意?”如瑾觉得佟太守这人真是防不胜防,而且路子诡谲。以前怂恿蓝泽鼓捣晋王就是一桩,现今,搭上太子做什么。太子正失势,如果信不过长平王,那也该找永安王才是。
长平王看着怀中少女脸⾊肃然,沉浸认真思绪之中,白净脸庞烛光映照下宛如静水,眉尖微微蹙着,似是雾中舂山。这清透好颜⾊,让他忍不住想…
却适时忍住了。
好容易用佟太守引退了她淡漠,再有唐突,还真不知道她会如何。一瞬间长平王觉得自己很委屈,是生平从来没有过感觉。明明是自己女人,抱怀里,却不能碰。这真是太奇怪事情,偏生他竟然还觉得用強不好,必须秉着君子之道才稳当。
这算什么事…
被敬他如神僚属们知道了,会不会影响自己形象?
他就想起青州寺院里,山雨欲来之时邂逅豆蔻少女。当初不过一道淡漠影子,曾几何时,这影子竟然成了左右他情绪和行为,让他对夜入深闺乐此不疲烙印了。
“我们将灯熄了吧?”他说。
“嗯?”如瑾正等他回答佟太守事,愕然抬头,对上一双清沉眼,恍如她临睡前仰望夜空。
很容易让人沉浸。
长平王看到是如瑾因为愕然而微启唇,柔软,莹润。
他觉得必须熄灯了,不然总这么看着,实是不知道自控力到底有多強。未等她答复,他径自将方才夺下簪子甩向了烛台。噗一下,火灭了,簪子一直扎进墙里。如瑾只看到一道银光,然后眼前就黑了。
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就被按住。“别动,听我说。”
长平王听起来气息有点乱,没停顿说下去“佟太守是个嗅觉很敏感人,这种人⾼位上不少,他那个位置还能嗅到这些,确不容易了。他去攀附太子而不是六哥,你想想,是为了什么?一个女儿我这里,还要背后留一手,勾上不是很明显属于太子太子一党,防患未然,万一我不行了,他总能拐弯和太子搭上话,不至于一败涂地。”
这和皇后筹谋一样。
但是没想到以佟太守这样低微⾝份,也会和皇家打这种马虎眼。
诚然大燕历代王爷能有善终不多,因为争储激烈,动辄就有血流成河事情出现,佟太守留后路无可厚非。可,也是玩火。
如瑾沉思,忘记了长平王熄灯尴尬。坐他怀里有些热,她出了薄汗,连带着一直凉痛肚腹也好了,不自觉地就往他⾝上又靠了靠。
“这样说来,佟秋水姐妹并不知道父亲筹谋?”
“是。佟太守还很隐蔽,不见兔子不撒鹰。”
可是鹰却自己先飞走了,飞到他不曾预料到地方。这是不是有些讽刺?女人和男人行事,总是有偏差。
“所以,佟秋水去锦绣阁,王爷顺势就收了她?”
是自动送上门去甜饼,他没道理不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