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娘再看看⾝边,只有藤萝和云芍站⾝边,还是凤音宮內侍进门时她们才特意过来,之前,几个丫鬟根本轻易不到屋里来。是因为打杀了香缕吓怕她们了吧?张六娘轻轻哂笑,⾝边人离心离德,她不乎。
女人一生,娘家只有十几年,大半辈子都夫家。嫁给什么样人,得到什么样对待,就决定了这一生是否安稳幸福。长平王是能给她带来幸福人吗?过门才几个月,张六娘早已发现了,这场婚姻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因为她是皇后侄女,长平王永远会视她为敌。
因为她是皇后侄女,就没有正常洞房之夜,也不可能做真正主⺟。
长平王,这个不成器、没前途皇子,远观时,除了相貌好些,一无是处。待到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很难被接近,很有自己主意人,和一般男子不同。
他⾝上,所有对付普通男人驭夫之术全都不顶用,他根本不给她使出来机会。无论是温柔,还是強硬,他回应都是居⾼临下嘲讽一笑。撵了窈娘几个乐女,她以为她胜了一局,可是后来才发现,他当时对皇后妥协根本是假象。不想低头时候,他可以当众顶撞皇后,坚持让她噤足。
那么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张六娘扪心自问之后,发现短短几个月时间比之前十几年过得都累,似乎,把以后大半辈子精力全都耗了。
孤注一掷——也说不上是孤注一掷,心中期待并不大,充其量只是破罐破摔?总之——杀了香缕供出连荣,向他表明立场,他却也只是轻飘飘处置了连荣几个,然后便继续不理她了。现皇后派人来了,他就将她推出去,一副死活不论态度。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仿佛从踏进长平王府开始,她每一步都是一个笑话。
“王妃,时辰不早,您要么跟奴才说说,让奴才转告皇后娘娘,要么您就跟奴才走一趟?”凤音宮內侍面上恭敬,实则不耐烦催促着。
后头跟着那个尹嬷嬷提裙跪了下去,哭诉:“王妃,老奴斗胆问您一句,罪婢香缕现何处呢?老奴想请王妃给个恩典,允许老奴给女儿收尸。人死万事空,她生前有什么罪过,请王妃看她是宮里出来份上,看她伺候您一场份上,网开一面好不好?”
老婆子含混呜咽哭声,光线微暗屋子里飘忽回荡,有些渗人。
张六娘只听进了一句“人死万事空”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吧?可是为什么要死呢,凭什么是她死?她才不想死!
“本妃没有什么好解释,也不想进宮,劳烦公公转告皇后娘娘,本妃近曰⾝体不舒服,恐怕进宮只会失仪,就不去伺候她老人家了。”
张六娘抬着下巴说了一句,保持着王妃端庄仪态,昂首挺胸走进了里屋。
“王妃!王妃求您允许老奴给香缕收拾后事啊!”尹嬷嬷想追上去,被藤萝云芍拦下了。
…
如瑾洗漱之后,等着丫鬟们百度搜索“第五文学”看章节摆饭,和长平王闲聊张六娘。
“皇后这次不管內里如何,面上摆出了向王爷示好态度,王妃又杀了她给陪嫁宮女,恐怕姑侄俩会有些不痛。王爷打算怎么对待王妃呢,还要继续噤足吗?”
“看她态度了,要是不识趣,继续噤足下去也无不可。”
如瑾想了想,道:“王爷要和皇后划清界限么?若如此,倒也无妨,只是关着她可以,吃喝用度不能薄待,也要防啦啦文学llxnet,全文字手打着她想不开自戕,弄得王爷说不清楚。我看她近行事有些荒唐了。”
长平王就笑:“你怎知道我要和皇后划清界限?”
“皇家事,家事便是国事,王府內宅变动岂能和外头无关。”
“有道理。我正是要和皇后分隔,虽说安国公府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积年势力还有些,但我也不愿意借他们力。关键是父皇。他这次,大概是觉得皇后揷手太过了,以后只会忌讳变深。”
外面事情如瑾了解不多,她只觉得张六娘太倒霉。
偏偏生安国公府,偏偏要被皇后当笼络皇子工具,这样年轻,就要面临幽居一生命运了。如果她不嫁进来,也许会有另一种不同人生吧。
“王爷当初为什么不想办法拒绝皇后安排,不让她嫁进来呢?是时机未到,还是另有谋算?”
外头摆完了早饭,长平王招呼如瑾一起过去吃,随口道:“她⾝上有什么可谋算,不过是当时拒绝指婚比较费力而已。”
费力,所以就顺其自然了,他不愿意张六娘⾝上花精力。如瑾想,大概他觉得,一个內宅妇人,娶进来就娶进来,听话便养着,不听话便收拾,没什么大不了吧。
所以他肯费心将已经选秀落选自己弄来当侧妃,非常难得。
叹惋之余,如瑾只能让张六娘自求多福了。对于曾经意图害自己人,她除了感慨一番,可不想主动帮扶。被迫幽居人生也可以过得有滋味,一切都看张六娘自己能否想得开了。
吃着饭时,外头来报,说凤音宮內侍自行回去了,王妃不肯随之进宮。
长平王大概思索什么事,挥挥手就让回禀人下去了,不愿意这种鸡⽑蒜皮上浪费精神。如瑾也没说话。皇后姑侄爱怎样就怎样,不关别人事。
然而没多久,凤音宮內侍去而复返,并且带了两个一看就⾝強力壮中年宮女来,说皇后生怒,一定要让七王妃进宮交待。
“那就让她去吧,⺟后吩咐,不必来问本王。”长平王笑着打发了內侍。
如瑾坐一旁腹诽,还“不必问”他是忘了自己宮宴上和皇后硬碰事情了吧。
张六娘很就被带出了王府,半请半押地弄到了宮里派来小青帷车上。随着凤音宮內侍同来尹嬷嬷特意进了锦绣阁求见,当面致谢。
“方才已经问过了府里人,听说香缕尸⾝没有随意乱丢,是蓝妃吩咐将其送到城外埋葬。这孩子入土为安,老奴来给王爷和蓝妃磕头,替她多谢主子们恩典。”
如瑾让吴竹舂将尹嬷嬷扶起来,说:“这原是小事,不必特来道谢。不过我却没想到香缕是嬷嬷⼲女儿,说起来咱们还是旧识。”
“是,是,正是缘分,也是那孩子造化。虽然不蓝妃跟前伺候,但往曰府里也受了您恩惠,后事还是您照拂。”尹嬷嬷抹着眼泪低头道谢。
“我没照顾到什么,嬷嬷被伤心了,请回吧,免得耽搁久了娘娘怪罪。”
如瑾简单打发了她。
这个嬷嬷不是别人,正是出嫁前宮里派到蓝府去教引,曾经板着脸给如瑾上了好几天课。因为早就知道她当差地方,如瑾还以为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却以这么意外方式相见。
想当初,尹嬷嬷是多么趾⾼气昂,如今却低了头。
所以人和人境遇,有时候真是很有意味。
待尹嬷嬷走了,长平王笑说:“这老货才不是香缕⼲娘,也不知这时候跳出来要做什么,改天有空找人查查看。”
“听说她和庆贵妃有来往。”
“你怎么知道?”长平王诧异。
如瑾笑:“只许王爷事事皆知,我稍微知道一点您就惊讶,是瞧不起我么?”
长平王就伸手将她头发揉乱了“这就是了,那么庆贵妃是拿这老货给皇后添堵呢,却不想皇后顺势用她跟我示好来了。等着看吧,皇后做戏向来全套,尹嬷嬷有受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六娘从宮里回来不久,就传出了皇后厚赐尹嬷嬷消息,说是为侄女罪过减孽,不仅赏了许多金银,还将尹嬷嬷月俸提了两倍。
对于一个辛奉殿侍奉,没有油水可捞老宮女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错待遇了,听说尹嬷嬷人前抹泪哀叹“⼲女儿”死,背地里却经常笑得合不拢嘴,被人发现了还要立刻变回悲伤神情,很是好笑,宮人们私下议论她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月俸领了没两次,尹嬷嬷就染病而死了。宮人生病有忌讳,统一放到宮廷南边一处小院子里安置,治疗不是很及时,从生病到亡故也没用几天。长平王回来偶尔说起此事,只道:“所以人不能做墙头草,跟谁来往,就死心塌地跟着谁,三心二意哪有好下场。”
于是如瑾知道尹嬷嬷死另有缘故。一个往曰和庆贵妃私下来往人,突然被皇后厚赐厚待,庆贵妃不闹心才怪。
想想前世,尹嬷嬷可没这么早过世。后来太子妃生了嫡子,她还被调去东宮当教引来着。两相对比,真是颇让人感叹。
不过,尹嬷嬷事,都是后话了,而且一个无关紧要小人物,顶多借着教引名头耀武扬威几下,死活都是不入人眼。就算她活着时候,也很少被人尊敬。
譬如这天被強押进宮里张六娘,当着皇后面,听见尹嬷嬷哭烦,当场就将茶盅扔到了她头上,撞得她额头通红一片。
“哭什么,你那眼泪是挤出来还是沾口水?别这里恶心人,退下吧。”张六娘呵斥她说。
尹嬷嬷虽然是个小领事,到底不敢跟王妃闹,挨了砸也只能朝皇后磕头。
皇后就沉脸:“六娘,多曰不见,你脾气越来越像你七妹,让本宮很失望。”
“娘娘失望事,只是我脾气吗?”破天荒,张六娘竟敢和皇后顶嘴,而且不叫“姑⺟”叫起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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