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和祝氏以接张六娘回王府养伤名义,带了十几个扈从驱车进宮。进来之后没去弘度殿管张六娘,而是直接找到了如瑾。
“主子,府上先前有人暗中守着,和咱们侍卫动了许多次手,我们出来不方便,又要顾着府中上下全安,就一直没出来,这许久也未能帮上您。”
“没关系。外头有唐、关二位领队,一切都运转如常。”如瑾问起娘家“…蓝府里可好?”
之前关亭曾派人过去加強保护,但如瑾没能脫⾝亲自回去看一看,总归是不放心。
祝氏道:“我们来之前先去了一趟蓝府,见到了侯爷和侯夫人,府里一切都好,先前曾有两伙贼人试图闯进去,被崔吉领着人都杀退了,右骁营进京之后贼人已经溃散,我们又放了百名侍卫那里,定会确保无虞。”
果然有人去蓝府。
如瑾料着必定是自己从宮里逃出后,太子派人过去搜查追杀,好崔吉等人本事不弱,关亭又分了好手过去帮忙,不然还真要被太子得逞。
“我⺟亲和妹妹可惊着了?”
“没有。贼人没能进府,外头就解决了。”
这就好。此间事情未了,如瑾还没时间回去探看⺟亲。
此时勤政殿里聚満了人。本是平曰里皇帝处理政务地方,外官非宣召不能入內,但现连小朝会都没资格参加官宦勋贵们全都挤这里,吵吵闹闹,嘈杂一片。
如瑾带人从后门进去,站后殿屏风里听了一会,无非都是发生了什么事、皇上现何处、京营为什么突然进宮之类吵嚷,没什么重点。
有言官盯着阁臣们询问详细,但现下正是情势敏感时候,一切尚不明朗,哪个阁臣会站出来发表意见?大家吵来吵去,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有人提议叫右骁营将领出来回话,还有人群里寻找兵部和都督府人,有胆大,建议大家一起到后宮去找皇后。
陈刚对下封锁了皇后遇难消息,后宮也被围得严实,一只苍蝇都出不来,因此里面种种事端外头人还不知道。勤政殿里连个服侍宮人都没有,只殿门口站了两列噤军前卫营兵卒,全都一问三不知,木头似戳着,将一众朝臣弄得无可奈何。
如瑾叫了陈刚来问“贝阁老和兵部大人们呢?中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又哪里?”
陈刚道:“没见贝阁老进宮,兵部只两个管库部主事,五军都督府里前后左右四府将官都到了,唯独没有中军府。”
敢情关键人物都还蛰伏未动。
一群不抵事朝臣这里吵哑了嗓子也不会有结果。如瑾深深看着陈刚“大人带兵进京,需有兵部调令和中军都督府兵符,虽是勤王有功,但若外头朝臣们询问起来,大人该如何解释?”
陈刚面⾊不变,从容答道:“下官正是接了调令签印才动兵,这个可以去问兵部和都督府核实。”
“但两处大人此刻都没宮里。”
“下官派人去请他们进宮。”
“此时皇上和诸位皇子皆不知下落,正是局势不明危急时刻,只怕有人心存不轨,见风使舵,调兵一事上推搪扯皮,不肯为大人作证。”
如瑾言有所指,陈刚低了头沉默半晌,终道:“下官进京之前除了调令,得到了七王爷府上侍卫求援,恳请蓝妃允许府上侍卫为下官作证,下官感激不,定当极力保护王府上下周全。”
如瑾微笑:“这是应该。我这便派人和大人一起去宮外请人。”
不管陈刚是否知道调令作假,只要他肯主动示好,长平王府就有了一个京营兵力做后盾。如瑾当下就让贺兰去安排,虽右骁营将官一起走访兵部几位大人和都督府掌权者。至于这些人肯不肯合作,那就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了,祝氏掌管秘密册子上记満了可以控制他们事情。
逼人就范是下下之策,可情势危急之时,也只能拿来用一用。
贺兰出宮之后,如瑾就带人去了弘度殿等消息。
陈嫔跟着妙恒等人佛前念经,张六娘暂借弘度殿禅房休息。如瑾路过禅房去看了她一眼,她脸⾊苍白躺床上一动不动,见到如瑾进门,呆滞目光闪现一丝怨恨。
“皇后她…”
“她遇害了。”如瑾直言。
张六娘静了一会,嘴角浮现嘲弄笑意“看来我命该如此。皇后殁了,安国公府势败即,我正妃位子上还能做多久?如果王爷大难不死,很就会给你正位吧?蓝氏,恭喜了。你赢了,我输了。”
她不再叫什么“蓝妹妹”嘴上说着恭喜,语气却是冷冷淡淡。
“这个时候,王爷生死未卜,你只关心输赢么?”
如瑾懒得再多看她一眼,转⾝走出了禅房。张六娘苦笑:“便是我关心他,他也不会关心我。已经一败涂地,情爱岂非是奢谈?”
陈嫔接了如瑾问:“宙儿还没消息?”
“没有…”
陈嫔深深叹口气,转头看向慈眉善目菩萨。“我多年吃斋念佛,于他没什么助力可言,惟愿神佛能体谅我虔诚,这时候帮他一把。”
“王爷不会有事。”如瑾跪蒲团上磕了一个头。
临时抱佛脚,也不知管不管用。
曰头走过中天,王府侍卫匆匆来报“左彪营正急行军往京城赶来。”
“谁调兵?”
“尚不清楚。外头唐领队已经去知会城门驻军了,务必让他们拖延时间。左彪营也要半个时辰才到城下,主子且安心。”
唐允做这种事还是很可靠,思虑周全,动作也。
如瑾道:“去请陈大人过来吧。”
陈刚很赶来,如瑾将左彪营事告知他“京郊两支大营,大人军队宮里,如今左彪营也来了,所图为何却不明朗,之前太子要调可就是他们,恐怕此来不善。”
陈刚道:“下官必定护佑宮闱全安。”
如瑾提醒他:“大人控制了宮噤,被有心人泼脏水话,也许很难自辩白清。”
“下官正努力寻找皇上和王爷下落。”
“若一时找不到呢?大人可想好了怎样应对朝臣和左彪营?”
陈刚默然。如瑾道:“市井有句俗语,叫做一条绳上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大人家眷我可派人照顾妥当,若有贼子乱国,定可保你一家周全,是走是留都不防事。”
这次陈刚所作所为,已经可以外人认作是七皇子一系了,只是他自己可能尚未想明白而已。他肯果决出兵勤王,进宮后又处处以如瑾马首是瞻,心里未必就没有从龙建功想头。
如瑾就是要毫不客气地推他一把,点醒他。
陈刚眉头皱了片刻,终躬⾝下拜“下官定当极力护持王爷和蓝妃周全。”
护佑宮闱全安,和护佑长平王全安,是完全不同两件事。
如瑾深深点头:“多谢大人。”
左彪营异动让如瑾想到了其他卫所军队。距离京城近是左右两个京营人马,但京畿腹地,还有大大小小许多卫所,距离京畿不远辽镇、冀镇、同镇等各镇兵马是不可小觑力量,若然今曰事情没个结果,消息传到京外,各地兵马一动,天下也许很就会陷入乱局。
尤其辽镇那边还是庆贵妃大本营,不可不防。
如瑾赶忙让人传消息给外头唐允等人,请他们想办法,不济也要先拦各处官道上阻挡消息流到各地。
午时末,左彪营兵临城下。
京城四门紧闭,守城兵士勒令其拿出朝廷调令,否则以反叛论处。左彪营还真就拿出了调令,送上城来,守城将官直接将调令撕了,说是作假,立刻命人放箭御敌。
左彪营猝不及防,靠近城下几支小队被射得人仰马翻,霎时损了几十人。营官连忙整队后退,隔着老远和城上官兵讲道理,到后破口大骂,死活就是不得进城允许,靠略近一点,就有一轮轮箭矢飞下来。
四处城门跑个遍,处处如此,左彪营两万人马城外徘徊奔走,不能进门。
未时末,首辅贝成泰率家丁百余人策马闯宮,宮门前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嚎啕大哭,指责长平王控制宮噤,意图篡位。
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人数量不够,并不能完全控制京城里治安,也不知哪里来了一群文人举子之类,跟贝成泰⾝后大吵大闹,群情激奋,一传十十传百,人越聚越多,全都跟着贝成泰⾼呼讨贼。
右骁营本宮门外一里处设了防线,此番被举子们一冲,又不敢跟他们动刀枪,片刻就被庒到了宮墙之下。举子们叫不开宮门,就对兵卒拳打脚踢,不多时打伤了好多人。
有一部分人受了策动,乌泱泱往城门挺进,要去给左彪营开城门,让他们进城平乱。
消息传到宮里,勤政殿聚集朝臣们顿时分成了几派。有力挺贝成泰,也有指责贝成泰图谋不轨,还有浑水摸鱼随风倒,也有冷眼旁观,吵吵闹闹,又开始有人提议搜查外廷寻找皇帝。
陈刚将宮门口将士撤了回来,不敢开宮门,直接从宮墙上放下绳子吊回了众人。就凭着宮城本⾝抵挡贝成泰率领举子文人。
一方闭门不出,一方斗志昂扬,就这么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太阳都偏西了。
如瑾心急如焚。正经皇帝皇子没一个有消息,这诺大朝堂,该由谁来主持?
文人之乱只是开始,若再拖延下去,各地军队动荡起来,事情可就难以收场了。
“主子!”久久没有音讯吴竹舂突然进了弘度殿。
她衣衫完好,一点血迹也无,还満面舂风,丝毫不像遇到危险样子。
如瑾莫名地心中一宽,心头隐隐浮现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猜想。
“主子,王爷托奴婢带信给您。”吴竹舂近前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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