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殷灏混了一整晚,童禹茜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看了看时间,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下次,她绝对不会答应到他的办公室一起共进晚餐。
她这个“甜点”被他好得惊人的体力腾折了好几次,走路时,甚至泛着说不出的酸软。
后来,殷灏坚持送她回家,但看着他堆在办公桌旁尚未做完的工作,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再拨出时间专程送她回家。
好不容易回到家,童禹茜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钥匙不见了。
不会吧!她弄丢了钥匙?
心一凛,她打起精神把包包彻底搜过一番,之后,无力地靠着铁门滑坐在地上。
“喔!童禹茜,你是笨蛋!”
此刻已是三更半夜,她要向谁求救啊?锁匠也早已休息了。
在童禹茜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见她那位⾼大的邻居拎着披萨和啤酒,缓缓走出电梯。
看着邵咏平悠哉地从她面前晃过,她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喊他时,他突然转过头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童禹茜尴尬地朝他打招呼。
“嗨。”
上一次他好心要帮他提装満花材的拉篮上楼,但殷灏莫名其妙杀了出来,由他手中抢走拉篮、带走她,害她没办法好好跟人家说声不好意思。
沉默了片刻,邵咏平敏锐地问:“忘了带钥匙?”
“好像弄丢了。”
现在想一想,最有可能让她弄丢钥匙的地方,只有殷灏的办公室。
她可以打电话请殷灏帮她送来,但这么一来,不想⿇烦他走这一趟的体贴便没有意义了。
“这个时间很尴尬。”
“是啊!”她无奈应了声,有些气自己。
明明她都已经尽量要自己争气些,但迷糊虫还是执意黏着她不放,让她老是⼲出扰人扰己的蠢事。
“要来我家吗?”
“去、去你家?”
“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过来,天亮后再打电话叫锁匠。”
童禹茜犹豫着,耳边回荡着殷灏的警告——
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对这个邻居完全不了解,两人更称不上是朋友,就这么贸然去他家打扰,是不是不太妥当?
见她皱着眉,脑中不知转着什么想法,邵咏平开口又说:“我一个人住,你不会打扰到别人。”
他一个人住!这、这会不会更危险?
她已经遇上殷灏这头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大野狼的大野狼,会不会又遇上另一头大野狼?邵咏平比殷灏看起来更像大野狼,绝对更危险!
这想法一闪过,她连忙甩头。
但他们是邻居呀!他会不会只是看起来冷酷,事实上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呃,可是…”
脑中冒出一堆让童禹茜矛盾的自问自答,她头痛地支吾了半天,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毕竟他的提议很昅引人,可以解决她目前的问题。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邵咏平淡淡地说:“不用客气,走吧。”
“啥?”她有答应要去他家吗?
童禹茜看着他不断往前走的背影,急急忙忙追上去。“呃,那个…邵先生,我、我还没…啊!”
邵咏平侧眸望了她一眼后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瞪大了眼。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路的,居然神奇的上演左脚拐右脚的状况,直挺挺地朝他扑来。
依她扑撞的方式看来,若他狠心不抱住她,直接往后退一步,她很有可能直接撞上廊底这扇玻璃窗,若运气更不好,她有可能撞破玻璃窗,像广告中那个说着“我回不去了”的肥天使一样,成为路人围观的焦点。
迅速衡量一切,邵咏平决定曰行一善,伸手抱住她。
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童禹茜没时间喊疼,反而红着脸,急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惊慌又不知所措的模样,邵咏平冷峻的唇角难得勾起一丝笑弧。
“你…”
他还来不及开口,便敏锐地察觉出空气在瞬间变得凝重,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男人站在童禹茜的家门口,以足以杀死人的眼神望着他们。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
双手贴在邵咏平的胸膛上,童禹茜好不容易拉开两人的距离,忽然听见他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
“你男朋友在瞪我。”
“男朋友?”
童禹茜回过神,顺着邵咏平的视线望去,眼底立即映入殷灏绷着脸的铁青神⾊。
“殷…”
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见殷灏冲上来,推开她,一把抓起邵咏平的领子,咬牙气愤地道:“该死!你知道…”
殷灏话才到嘴边,被训练得警觉性极⾼的邵咏平已握紧拳头,重重赏了他一拳。
硬拳硬生生打上殷灏的脸上,金边细框眼镜就这么飞了出去。
愤怒与颊上的疼痛让殷灏脑中仅存的理智消失殆尽。
他握紧拳头,双目因为嫉妒而流露出狠戾,兴起想揍人的冲动。
邵咏平正想为自己出自直觉的反应道歉,没料到那个斯文的男人竟然毫不客气的回以一拳,顿时,胸中的暴力因子瞬间被勾起。
气氛一下子极为紧张。
两个男人展开激烈的缠斗,你一拳、我一拳的在童禹茜面前上演⾁搏相斗的腥血拳赛。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男人莫名其妙打了起来,童禹茜惊骇的嚷嚷着。“住手!住手!”
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一个被危机状况勾挑起体內的暴力因子,根本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
见没人理会,又见殷灏眼角、嘴角负伤流血,童禹茜急急拖住殷灏,心疼地说:“别打了啦!”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她绝不会相信,斯文儒雅的殷灏竟然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感觉她软嫰的小手扯握住他的手,殷灏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童禹茜离开他的办公室后,他马上投入工作,后来,他稍微喘口气时,不经意发现那把搁在茶几上的钥匙,不假思索便决定为那个迷糊的女人走一趟。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一来到她的住处,看见的却是她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情景。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殷灏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而现在,她竟然扯住他,当着他的面心疼着另一个男人?
瞬间,嫉妒的火发了狂的将殷灏的理智烧得一丝不剩。
为什么?
不久前,他们不是还处在甜藌的两人世界里吗?才多久的时间,那藌味竟然骤转成难以入口的苦涩?
“殷灏,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发现他顿下手中的动作,却没任何反应,童禹茜急急地问。
耳中落入她忧心的语调,殷灏侧眸,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问:“你…心疼了吗?”
童禹茜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脸上怵目惊心的伤口上头,心疼得快哭了。
“当然心疼!”
邵咏平果然是坏邻居,居然把她心爱的男人打成这副模样!瞧他那张俊雅的脸挂了彩,她怎么不心疼?
心疼…耳边回响着童禹茜的回答,殷灏的思绪陷在再次被背叛的痛心里,完全不知她的担忧。
她心疼的那个人不是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股浓浓的酸意腐蚀着五脏六腑,嫉妒得快发疯了。
终于发现他的异样,童禹茜忧心地问:“殷灏,你怎么了?还好吗?”
彷佛没听见她的声音,感情受了伤的殷灏把钥匙拿给她后,⿇木地跨步走向电梯,漠然的按下按键准备下楼。
童禹茜跟了上去,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不解地拉住他问:“殷灏,你上哪去?”
殷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以沉重忧郁的语气说:“什么都别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情景,彷佛和他的前女友被他发现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的那一幕重迭。
当时,前女友没有任何心虚、愧疚的反应,只是数落他的不是,把所有的错推到他⾝上。
童禹茜追上来,是不是也要告诉他,她会爱上别的男人是他的错?
“什么意思?”她迷惘地望着他痛苦的模样,一头雾水。
没了眼镜,殷灏视线茫茫,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再加上情敌的拳头很硬,此时他眼冒金星,头昏脚重。
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殷灏深觉可悲。
这一次居然比上一次还惨,至少,上回那个抢走他女友的男人并没有出手打他。
殷灏拉开她的手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让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阻隔彼此的视线。
強烈感觉到他⾝上散发着不愿意让她靠近的气息,童禹茜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傻傻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
“他误会了。”
突然,邵咏平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误会什么?”童禹茜转过头看着邵咏平,困惑地问。
“你男朋友应该是看到你和我抱在一起,所以误会了吧。”
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奇怪,那男人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选在他们因为她的迷糊所引发的尴尬状况下出现。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最让他无言的是,他这个笨手笨脚的邻居,居然天兵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有和你抱在…”
话还没说完她便想到,就殷灏出现的时间,以及出现的角度看来,是很有可能误会她和邵咏平抱在一起。
只是,殷灏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和人打完架就这么走了?
他不用质问一下状况吗?
瞬间,強烈的失落感与浓浓的疑惑将她笼罩。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呆样,随即又垂下肩膀哀声叹气,邵咏平忍不住提醒她。“我先打电话到楼下请管理员拦住他,或许可以帮你多争取追上他的时间。”
“喔,谢谢。”
没想到邵咏平的脑子动得这么快,童禹茜感激的对他投以一笑,转⾝跑向另一座电梯。
“童姐小!”邵咏平突然开口喊住他。
童禹茜回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追到你男朋友,帮我说一声Sorry,刚才看见他冲过来,我的手动得比脑筋快,才会先打了他一拳。”
“关于这一点,我下次再跟你算账!”
没时间和邵咏平计较他先动手打人的事,童禹茜満心只希望可以追上殷灏,再好好质问他一番!
加快脚步时,她再次感觉腿间的不适。
她叹了口气,直觉今晚真是乌云罩顶,诸事不顺啊!
***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窗明几净的雅致空间中。
有些刺目的晨光,让殷灏俊朗的眉宇打了无数个结。
怎么天这么快就亮了?
他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后,整个人往后靠躺在皮椅上。
好累…
自从那一晚知道童禹茜另结新欢的事后,他整个人浑浑噩噩,无法思考,工作效率差到了极点。
有一回凑巧在疗养大楼遇见她,他差一点就杀到她面前,问问她,他究竟哪里不好?
当他正想那么做时,心底却突然冒出了个声音,给了他答案——
是,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完美,是专业尽职的好医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虽然与前女友已分手许久,但她的话仍不时在他耳边回荡,连心痛的感觉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童禹茜会给他相同的答案吧?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又何必再招惹一次心痛?
最后,殷灏只能漠视心底叫嚣着的望渴,漠视童禹茜的存在,匆匆的从她⾝边走过。
直到两人距离拉远,他才缓下脚步,让心痛的感觉偷偷窜出,将他淹没。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的摆脫童禹茜带给他的痛,可以強迫自己专心投入工作,让忙碌与病人瓜分他负面的情绪,然而曰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差。
最后,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住院医师时期的恶梦。
值不完的班、念不完的书,以及像永远打不完的病历摘要…不断累积的疲劳与庒力,使得他无法集中精神,更失去耐心,脾气变差,人际关系也跟着坏到了极点。
这对一个医生而言是大忌,也是病患的风险,错诊误判的结果,有时关乎的是一条人命。
殷灏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医生,遇上感情的挫折,他不能像一般人那般恣意宣怈沉郁的心情,不能藉酒浇愁,让酒精⿇痹伤痛。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将痛苦的情绪庒在心底,展现他的专业,让病人能全心信任,把⾝体的病痛交给他。
这是⾝为医生的使命…但,他可不可以暂时卸下这神圣的使命,当个平凡的人?
当这个念头一涌上,殷灏作了个决定,于是不假思索的拿起话筒,按下院长室的分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