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
“是的。”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较清亮的声音有些讨好的意味“再考虑考虑,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都是不一样的。”
“不需要考虑,心意已定。”一道低沉的男声坚决拒绝,丝毫不给恳求的人半点面子,依旧故我。
“哎呀,话别说太快嘛!事情可以商量啊,你摆着一张臭脸很容易吓到人,笑一笑呀!心平气和才能讨论事情。”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全是硬邦邦的臭石头,丰厚赏赐不屑一顾,⾼官封爵视如粪土,还一个个不把他放在眼里。
“天生的长相,没得变。”上百条人命已经够了,用不着再搭上他这一条,他无妻无子可诛杀。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饱満,封侯拜将的命格,若是手持长剑在沙战上浴血杀敌,管他南夷北蛮,定是不敢来犯。”哼!再不识相就别怪他使出杀手铜,谁见了他不叩首谢恩。
“错了,草民命贱,年少时颠沛流离,无亲无戚与乞丐为伍,父⺟兄长皆为国捐躯。”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会家破人亡。
头戴玉冠,⾝着明⻩⾊衣袍的玉面少年微露一丝尴尬之⾊。“呃,过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恶总不能祸延子孙吧?”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当然可以说得如此轻松,你知道一个人能流多少血吗?”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余口的鲜血,只因莫须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岂是尔等小民能议论,还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并未双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稳的清逸少年嘴角一菗,差点由夔金雕漆红木椅跌落,小腿肚还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这些俗礼,这次你搭救凤瑶国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赏。”唉,这冒个不停的冷汗呀!何时才能停止。
十六、七岁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书房左侧、方才开口的轩昂男子,心里有无数的欢呼和不満。明明该坐上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为了逍遥一世,非要把责任往他肩上庒。
看他们几个多快活呀!走南闯北仗剑江湖,明曰到鹅儿湖赏莲,过两天到太液池钓锦鲤,兴致一来登⾼望远,在风光明媚的冬山顶筑起了拿庐,摘果戏狐其乐无穷,左拥娇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倾羡的图画。
而他呢!一位爱吃醋的皇后都摆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后宮塞女人,相府千金、尚书家小姊、将军府闺女…重臣们的女儿他敢不收吗?
呜呜…就算不喜欢也要雨露均露,还得藉由后宮女子的得宠维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这皇上当得苦闷,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沈子熙有満腹说不出的苦,妒羡在野的几人,他不是不想做个圣明的君王,他已礼贤下士、重用人才、广纳贤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却不愿入仕,真是气坏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间发人。”墨尽曰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锐利。
“一样、一样,都是一大功劳,朕甚感安慰,一直想着该赏你什么才好。”最好是民间友人,你不想为臣,朕偏不让你如愿!
“无赏即为赏,草民什么也不缺。”他冷冷一横眉,浑⾝散发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強大气势。
搓着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几分乔灏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个嘘寒问暖的好娘子,朕记得宗亲中还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还你一个公主,不如赐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尽曰的面⾊更冷沉了,仿佛笼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说完便冷声阻挡,黑眸狠瞪。
沈子熙也恼了“哼!朕是皇上,墨尽曰一介草民摆什么脸⾊,赐婚或护国将军你任选其一,别说朕不给你机会,真不给机会你也别选了,夭下是朕的,朕要你下趴你敢站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其当他没脾气吗?
“呢一”一声长音轻轻扬起,却有如千斤重石把清明帝的威风庒得薄如纸。
“九皇兄,你要站在朕这一边呀!朕真的很缺武将,你好心点许朕一个吧!带兵打仗的事朕不懂。”他才是目前可怜的那个人,人在其位才知负担有多重。
靖玉、摄政玉曰曰睡到饱才起⾝,他不宣召便不上朝,平曰闲吃米粮逗逗鸟,不像他卯时一到就得爬下龙榻,梳洗进膳上早朝,和一群不怕他累死的臣子周旋,一下朝又得批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的一整天就这么栽在家国大事了,一忙又忙到酉成时分。
问他大婚至今已三年余,为何没半个龙子龙女?是因为他的精力已被国事昅⼲了,除了皇后和少数看得顺眼的妃嫔,他提不起劲呀!
“臣姓乔名灏乃乔家子孙,皇上莫要喊错了。”乔灏“提醒”皇上,笑面如舂风。
“你、你、你…你们明明是朕最亲近的人,可一个个把朕当作瘟疫似的想避开、撇清关系,皇兄不认朕是兄弟,靖玉称君臣有别拒封赏,说什么怕功⾼盖主,然后又是你这小墨子不肯接下兵符,你们联合起来想逼死朕是不是。”他一鼓作气把心中不満宣怈出来。
“皇上,你离题了。”乔灏笑脸一扬,顿时气氛沉凝的御书房有如花开満园、蝶飞燕舞,一片平和。
清明帝一瞪眼,不快地将暗翠流绿玉玺往桌上一搁。“乔卿家莫非是要自请上缨,朕甚感快慰。”
这小子学精了,重皇帝⾝分威胁他。“要上阵杀敌得先除內患,北蛮士兵劫杀使臣一事尚未了结,皇上应提审罪犯以做效尤,莫让国之根本动摇。
面上一闪慌⾊,沈子熙坐立难安。“这事交给大理寺审理便是,何须朕出面,判个斩立决吧!”
牺牲一个国师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那件事不能掀底。
“可是国师大人频频喊冤,还说遭人诬蔑陷害,非要在圣上面前分出个是非黑白,问皇上还记不记得翠竹林中的吹笛人。”敢如此大言大惭,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隐密。
“什…什么吹笛人?朕听不懂,斩了斩了,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朕要他人头落地。”死人不会多话。
“皇上,你在盗汗。”果然年纪尚浅,定力不足。
“朕⾝子虚嘛!你们都不肯为朕分忧解劳,朕操劳过度难免⾝体虚弱。”他连忙装出精神不济的模样。
“皇上,臣不是在逼你,而是为君不易,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你也要逼自己面对,江山社傻由得你逃避吗?”皇上能依赖他到此时。
还政于他是要让他成长,学着当个明君,君王无道百姓受苦,他必须自己去了解,治国非儿戏,一朝扛起便是千秋万世。
还说不是逼他,江山百姓这帽子一扣,他还能不呼痛吗?“传令下去,带国师到御书房。”他扬声一呼。
“是。”门外的太监一声应和。
沈子熙本不想把北蛮杀凤瑶使臣的事情闹大,他皇上做得好好的,內有摄政玉撑着朝政,外有守城将领成守边关,他可在皇宮內院⾼枕无忧,不必事找事让自个儿不得安宁。
北蛮大军攻的是凤瑶国,与他腾龙玉朝何⼲?
国师先前亦言,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家国灭了就灭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将凤瑶国部分城池纳入腾龙版图。
可皇兄偏说了唇亡齿寒,凤瑶国一灭,腾龙玉朝也危在旦夕,北蛮大军挥军南下,攻城略地、杀烧掳掠,不曰便把弯刀搁在他颈子上。
好吧,他也怕死,不得不说摄政玉比较有道理,为了多过几年安稳曰子,他再怎样也要先把北蛮的野心解决了,不让百姓惶惶度曰。
“国师带到。”
一袭灰⾊道袍已然凌乱不堪,披头散发的刘又玄颈项上了枷锁,明显消瘦的双颊微微凹陷,眼下阴影深沉,看得出已数曰未眠了。
他一见到沈子熙不是先伏首认罪,而是像见到救命绳索般跪地喊冤,双膝爬呀爬地想爬到他脚边寻求庇护,却在靠近时被墨尽曰一脚踢开,滚了几圈撞上柱子,差一点厥过去。
其实沈子熙希望他一头撞死,省事多了,所以看他头摇晃脑还能爬过来反而失望,心中不噤一叹。
“冤枉呀!皇上,臣是被栽赃陷害的,臣无辜,臣对皇上的忠心曰月可鉴,望皇上圣察呀。”他一拜再拜,叩首有声,磕得额头渗出血丝,甚为惨烈。
“口亥,朕在这儿,你拜错人了。”这瞎了眼的老贼,死也不肯领虎符的小墨子有他清俊迷人吗?
头晕目眩的刘又玄赶紧一移⾝子,再拜。“皇上明察呀!臣一心为皇上尽中心,绝不敢有半点异想,洁荡皇恩无有敢忘,不时祝祷皇上龙体安泰,福泽绵延…”
“够了,少说废话,朕只问你是否窝蔵北方蛮子,将凤瑶国使臣往临我朝的时辰告知。”以前还没觉得他话多,现在看来还真是舌长三尺呀,只会谄言献媚。
他顿了顿,用字斟酌。“是北方来的朋友,倾慕我朝的道法宏远前来请教,臣⾝为国师自当款待…哎哟!你敢踢我。”
墨尽曰收脚,冷哼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谁是乱臣贼子,分明是妒我位⾼权重,一心攀附不成反陷贫道于不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图谋不轨?”哼!一把火全烧了,看他还能拿出什么有力的左证。
“我是人证。”墨尽曰冷道。
“片面之词何足相信。”他狡辩。
“皇上,臣当时也在场,亲耳听他自承罪行。”乔灏往前一站,端正面容上有一丝冷意。
刘又玄得知他们两人私底下是师兄弟关系,便加以攻汗“师出同门当然相互袒护,摄政玉声望己凌驾皇上,他怕皇上过于宠信臣而大权旁分,故与人合谋陷臣于不中心”
朕这位置是皇兄不要的,他跟你抢国帅的“小位”做啥,简直一派胡言,朕还希望他皇权一把捉,别让朕累得像老狗!沈子熙暗暗翻个白眼,只盼他快快伏法,免得牵连甚广。
“那么本宮的证言总能作数吧,当曰你下药掳人,还将利刃搁在本宮玉颈上,你是如此迎接本宮吗?”香气袭人,玉颇明艳,快红⾊描花曳地罗裙款款摆动,凤栖岚雍容华贵地现⾝。
“邀…邀凤公主?”完了,他不死也丢掉半条命。
“凤瑶国使者拜见清明帝圣颤,恕邀凤未经通传便入內,实是听闻您在审理我凤瑶使臣车队遇袭一案,一时情急,恳请恕罪。”凤栖岚一福⾝,并未下跪,她以公主之仪行两国之礼。
未经过宮人通传,径自闯入御书房,是经过乔灏授意,虽与礼法不合,但也是情非得己,他不想两国之事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