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如蝶翼般的长听轻轻眨动,一双明眸缓缓睁开,入目所及的景物摆设,让她一时间以为自己还未清醒;直到她看清后,虚软的⾝子倏地吃力地撑坐起。
她真的没看错,这里是…傅府。
这是她以前来傅府小住时的寝房,而且还与傅泓尧的寝房相邻。她怎么会来这里的?她记得用过晚膳后,突然腹痛如绞,痛得她在床榻上打滚,甚至还呕吐连连,最后她记得是痛昏过去了,怎么一醒来,人却在这里?!
此时,隔壁房陆续又传来怒吼声。
没错,这真的是傅府,她就是被这吼声给吵醒的,而她很清楚这吼声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这男人的起床气又发作了。勉強撑起虚弱的⾝子,沿途扶着可以支撑⾝子的物体,缓慢地走到隔壁房门口,将这男人刚起床时的恶行恶状看得一清二楚。
“水太热了,再去换一盆!”
⾝着单衣,坐在床前,脸⾊阴沉严峻的男人,在双手触及丫鬟舂儿所端来洗脸的水后,爆出一声怒吼。
“可…可是…少爷…你方才说…水太冷…所以…”舂儿低着头,嗫嚅地道。
“还不给我滚出去换水!”暴吼声再起。
即使心里已有准备的舂儿,仍是被吓得铜盆差点倾倒,小脸发白,急忙赶去换水,太过慌张的她,庒根没注意到倚靠在门旁的人。
“这茶太冷了。”横眉竖目,瞪向另一名丫鬟。
丫鬟夏儿,连吭声都不敢,赶忙出去重新换茶,也没注意到门旁站着的人。
“这些早膳,我看了就没胃口,叫灶房重新换过。”
“是。”丫鬟秋儿急忙将早膳端走,同样地也没注意到门旁站着的人。
“谁准你碰我的衣裳?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丫鬟冬儿刚打开衣柜,手才碰到衣裳,怒吼声就在她背后响起。
“但、但是…”
呜…少爷明明昨儿个一大早还骂她为何不将他的衣裳拿出来。少爷每曰早晨反复无常、暴躁的脾气,总把大家搞得人仰马翻,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般。所幸这种情形在用过早膳后,少爷就又恢复成风度翩翩、温和的主子了,只是在这之前,大家的皮可得绷紧一点。
“姓傅的,你闹够了没?”
梅姝媛无力的躯娇倚靠在门边,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出声,同时也解救了快要吓哭的冬儿。
此刻,去而复返的三名丫鬟终于发现她的存在,三人眼里同时出现一抹光亮,连忙将手上的东西端进去后,争先恐后地上前扶着她走进一房,扶着她在椅上坐好。
傅泓尧虽讶异她的出现,但仍是坐在床边,黑眸紧紧锁住她的一举一动。
“舂儿,把脸盆端去给你们家少爷洗脸。”
梅姝媛一双含着警告的明眸瞪向床边的男人,大有你再吵闹就试看看之意。
“是。”
舂儿听话的上前,低垂着小脸,将铜盆端到傅泓尧面前,一颗心忐忑不安。
傅泓尧瞥了眼正瞪着他的一双明眸,阴沉着脸,并未再开口,拿起铜盆里的巾帕柠⼲后,擦拭着脸。
见状,舂儿不噤暗地里时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梅姝媛。
“夏儿,茶水端去给他喝。”
“秋儿,早膳摆在桌上就好,等会他自然会吃。”
“冬儿,随便拿一件衣裳出来就好。”
不悦的黑眸,再也忍不住地扫向她,她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你的衣裳清一⾊是白的,拿哪一件有什么差别吗?”
这男人嗜白,通常太执着于一种颜⾊的人,本⾝就有偏执的问题,眼前这男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还是不一样。”
他咬牙从齿缝中蹦出话来。她不好好地在床上躺着,走出来做什么!
瞧那脸⾊白得像个鬼似的,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模样。
“我说都…”
话说到一半,一阵昏眩袭来,秀眉微蹙,小手轻抚额际,下一刻,躯娇整个从椅上被打横抱起,吼声也同时在她耳边爆开。
“谁准你下床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子,老爱逞強!”
螓首无力地倒向他颈项,不甘示弱,在他耳畔虚弱地反讽。
“就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就吼声连连,就算是死人也会被吵醒,又何况我又还没死。”
他瞪了她一眼,抱着她大步往隔壁房走去,将她放置在床榻上,重新盖上锦被,大掌轻抚她微凉的双颊,一抹心疼掠过他眼底。
“我想再睡一下,一切等我醒来再说。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拜托你安静一点,别一大清早就那么吵。”
梅姝媛疲惫地闭上双眼,低声抱怨着。
“好。你睡吧,我不吵你。”
傅泓尧一口答应,黑眸凝视着逐渐睡着的人儿,打算待会请大夫过来一趟,也得交代灶房替她补补⾝子。
站在房內一角的四名丫鬟,在听到自家少爷一口答应后,下巴差点掉下来。瞧两人平时斗得可凶的,总教旁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可再看看现在,少爷望着大姑娘的担忧神情,还有少爷竟为了她,愿意收敛起自己多年的起床气,这一切只表示一件事!
事情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大姑娘在少爷心中,绝对占有特别的位置。
在确定她熟睡后,挺拔的⾝形一起,利眸扫过四名丫鬟一眼。
“舂儿,马上去请大夫过来一趟。”
“夏儿,吩咐灶房准备一些药膳,在炉火上候着。”
“秋儿、冬儿,你们两个就留下来,看着大姑娘,她一醒来,马上来通知我。”
傅泓尧朝四人交代后,随即大步返回自己的寝房。
四名丫鬟齐声应和,连忙分头行事。
在下过一阵小雨后,静亭里显得格外清凉,消褪了不少暑意。
目光瞥向亭里刚被放置好的软榻,那是让她疲累时可以暂作休息的。
轻啜了口茶,瞧着石桌上摆放着各式糕点,有核桃糕、杏仁糕、伏苓糕、桂花糕…等,每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目光一移,望向对座一脸笑意的秀姨,粉唇轻敌,鼓起勇气开口:“秀姨,我在这打扰你们三天了,⾝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
“不行。”
傅夫人不待她说完便一口拒绝,拉着她的双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你的气⾊还不够红润,大夫也说过你最好再多休息几天,把⾝子给调养好。况且,你娘不也说了,要你放心在这多住几天,别急着回去。”
她等这一天,不知己等了多久,好不容易盼到媛媛有机会来府中小住;虽然两家仅隔一条街,相见十分容易,但碍于两个孩子每回见面总是吵得厉害,以至于媛媛也不爱踏进傅府里,除非她出面邀请,才愿意过来一趟。
回想起三天前夜里,儿子抱着媛媛回来,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看着儿子命人重新打扫媛媛暂住的寝房,换上簇新的被褥,那细心谨慎的模样,以及坐在媛媛床边那温柔的神情,可是她从未见过的。
儿子的心意,她这个做娘的懂,当然希望媛媛能在府里多住几天,最好是就这么长住下去,永远都别离开了。
“可是…”
娇美的小脸有丝为难。即使早知道秀姨绝不可能轻易让她走,但她挂心镖局里的一切,虽然爹娘、大哥都来看过她,听说红叶也在她熟睡时来过;对于镖局被下毒一事,大哥只说事情尚在调查中,为免她再受波及,要她放心在傅府住下来,但她总觉得大家似乎有事情在瞒着她。
“别可是了。还是说你们四个人没把大姑娘照顾好,所以才会让大姑娘一直想离开?”
傅夫人将矛头转向舂、夏、秋、冬四名丫鬟,如果真是这样怠慢她的贵客,看她饶不饶得了她们。
“冤枉啊!夫人,我们怎么敢怠慢大姑娘。”舂儿急忙喊冤。
“是啊!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大姑娘的。”夏儿接着说。
“大姑娘住在府里这三天,少爷早上的起床气收敛了不少,也没再为难大家了,大家可是很感激大姑娘的。”
秋儿感激地望了梅姝媛一眼。为了怕吵醒隔壁房的大姑娘,少爷这几天早上脸⾊虽然一样难看,但至少没再刁难大家了,对此,傅府上下可是十分感谢大姑娘。
“对啊!我们都希望大姑娘能一直住下来,又怎么可能伺候得不好。”
冬儿可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夫人和少爷的态度,已让大家暗地里猜测,大姑娘何时会嫁入府里来,大家可是十分期待那天来临。
“媛媛,你都听到了吧,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加上你⾝子未完全好,还是再多住蚌几天吧。想家的话,过条街就到了。”
傅夫人极力劝留。媛媛的娘是她多年的闺中密友,可是千叮咛万交代,不能让她知道红叶早已离开镖局的事,否则难保这丫头又会不顾⾝体去找人了。
梅姝媛一双明眸扫过五人期盼的脸孔,拒绝的话怎么也开不了曰,只好在心里暗叹,无奈地妥协。
“既然大家不嫌我⿇烦的话,那我就再多住蚌几天吧。”
五人因她的话,全都松了口气。大家心底清楚得很,为了傅泓尧,能将她多留几天是几天。
这几天,傅府因她的存在,傅泓尧留在府里的时间明显的变长了,脸上的真心笑容也变多了,虽然两人有时还是会斗嘴,但明显感觉到傅泓尧在让她,不敢让⾝子尚虚弱的她情绪太过激动,大家看在眼里,可是暗地里替傅泓尧感到⾼兴。
此时,总管李原踏进亭內,恭敬地朝傅夫人禀告:“夫人,张夫人突然来访,说是想见见你。”
“怎么会突然来了,我这就去看看。”傅夫人诧异地起⾝,转头对着梅姝媛说:“媛媛,如果你累了,就到软榻上躺一会,千万别累着了。”
傅夫人离开前,不放心地交代,以眼神示意四名丫鬟小心伺候。
“这张夫人是谁啊?”梅姝媛好奇地问。
“我们怀宁城最大的米行,就是张夫人府上的祖业。”
“我猜可能又是为了她家千金的婚事来烦夫人的。”
“对啊!除了张夫人之外,也有不少媒婆不时上门来,全都教夫人给请出去了。”
“这都要怪少爷太受欢迎了。”
四名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不时偷觑梅姝媛的反应。怎么大姑娘的反应还是那么平淡?到底她喜不喜欢少爷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有一点累了,想在这软蹋上躺了会儿,你们四个去休息吧,不需在这陪我。”
不想再听到令她心烦的话,径自走向软榻躺下;四名丫鬟连忙上前,有的忙着替她盖妥薄被,有的忙着放下系在亭柱上的薄纱,不让人得以窥见亭里情形。
“大姑娘,那我们就先退下了,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们晚一点再过来自。”
舂儿在她耳畔小声地道,然后带着其他三人离开,还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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