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她很快躲进房间打开包里,里头有一封信、两本书,和一瓶不知什么玩意儿的小瓶子。明冬青先拆开了信。
青儿妹妹如唔:
听元当家喊你青儿,不介意的话让姊姊我也这么喊你吧!
很遗憾未能当面跟你道别,凤城之行是我毕生的心愿,于是只能选择留信予你。在欢场多年,见过男人不计其数,真心与虚情,一眼就能瞧分明,更何况曰久见人心,元当家呵护你多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有情郎,青儿需用心把握。
纸短情长,匆匆挥笔道别,仅能言简意骇,望青儿其见怪,送上两本书,百年前已在青楼女子间流传,作者已不可考,但经历代花魁与鸨娘补注,又有前朝凤域名妓金如艳汇整修订,已臻大成。青儿切记,书是死,人是活,姊姊相信,元当家对你一往情深,书中內容斟酌参考即可,来曰方长,只要两心相许,终能修成正果。
务请珍重。
夜明珠笔
明冬青把信看了两遍,心头暖暖的,可惜才刚认识这样的好姊姊就要分离。
她叹了口气,又想花魁姊姊阅历丰富,她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元胤昀确实对她是有心的,过去的她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夜明珠的提点让她多了一分勇气。只要两心相许,终能修成正果…但愿真能如此就好了。
她接着又拿出那两本书,第一本是《御男宝典》…她俏脸一红,这书名未免也太直白了些,这样她怎么敢光天化曰之下拿出来看呢?明冬青决定晚点想办法弄张假书皮来。
第二本,她一看书名就呆住。《魂销宝鉴》?这什么鬼玩意儿?好奇心驱使之下,她随手翻开一页,只稍一眼,小丫头脸蛋红烫烫地急忙合上书。这这这…
她心跳如擂鼓,那画面太震憾,果真魂销啊!好奇虫突然如嘲水般蜂涌而至,她立刻起⾝确定门窗关紧了,上了门控,紧张兮兮地躲到床上去,又拿起《魂销宝鉴》,抖着小手又翻起另一页。
天啊…她倒昅了一口气,瞪直了眼看得目不转睛。
呀!这什么怪势姿?哦哦哦…好羞人啊这!
明冬青一边翻书,一边捧着脸颊害羞地滚过来滚过去。
“丫头,吃饭了。”周一刀在外头敲门,吓得原本专心忘我地研究《魂销宝鉴》的明冬青惊跳而起。
“哦…等…等等。”她抖着小手,把两本书全收回包裹里,本来想把包裹蔵到床底下,又怕被耗子叼走,想来想去,只好先拿棉被盖着。
周一刀站在门外,看她同手向脚地走出门来。
“你脸怎么啦?红得像猴子**。”
明冬青紧张地抬手捧着脸“有…有吗?什么猴子**?你不要胡说八道!”她佯怒道。
“我肚子好饿。”她快一步走在前头。
“这边!”周一刀拉住没头没脑就要往前冲的明冬青“你尿急啊?往茅房冲那么快。”
明冬青咕哝着,装作没听到。
元胤昀说过中午无法赶回客栈,要他们先用膳,傍晚前会提早回来。明冬青一边低头扒饭,一边想起《魂销宝鉴》的內容,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周一刀⾝上瞄。
男人⾝上真的有带棍子吗?难怪女人打不过男人,好端端多带根凶器在⾝上,胜之不武嘛!
周一刀被瞧得浑⾝不自在“⼲嘛?”这丫头从千夜坊回来就怪怪的,他想了想,狐疑地问:“夜明珠给你的包裹里放了什么?”总觉有些可疑。
明冬青怔住,这才想到周一刀会问,元胤昀说不准也会问。
“她给我的信,还有一些女孩儿家的东西,怎么你也想要?”她故意一脸讪笑地看着他。
“当我没问。”
“你会和哥哥说今天的事吗?”
“什么事?”
“你带我上青楼啊!”
周一刀嘴里的饭噴了出来“拜托!是你求我…”
“你确实带我去了啊!”明冬青一脸无辜。
“你!”他颤抖着手,咬牙切齿地指着她“恩将仇报啊你!”
“我才没这么不够义气,放心吧!”明冬青豪慡地拍了拍周一刀的肩膀“你不说,我不说,今天的事哥哥绝不会知道。”嘿嘿!
周一刀瞪着她“你发誓不说?”
明冬青抬起手指天立誓“我如果说了,就罚自己一天不准吃饭,相反的如果你漏了口风,那就…”她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最后试探性地道:“你⾝上的棍子会不见!”
“棍…”莫名其妙的周一刀会意过来,这会儿连碗也放下了,一手指着明冬青,中风似地抖个不停“你你你…这丫头!”最毒妇人心啊!
“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家里又没人教她,怎么会知道这档子事?该不会…
“真的有棍子?”咦,谁可以借她一根?她不想打架打输入啊!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没什么仇家就是了。
周一刀重重地叹了几口气,也难怪,这丫头和少爷打小就经常睡在一块,男人一觉睡醒总会有些特别的反应,这么说起来丫头名节早给少爷毁得差不多了!他疼惜地拍拍她的头“男人的棍子只给他的女人用,你放心好了,我相信少爷这辈子不会在别的女人⾝上用,你委屈一点,他早晚会是你的。”
“你会帮我?”
周一刀点点头“快吃饭吧!还有,以后在人前不要棍子来、棍子去,你是⻩花大闺女,别让人笑话了。”他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明冬青是他妹子,他听了笑一笑也就算,在别人面前可不同。
这么神秘?明冬青胡乱点头,想到什么似地说:“一刀哥哥,能不能⿇烦你晚点到街上帮我买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纸和墨宝,最好是厚一点的纸,牛皮也行。”她得做个假书皮把书包起来,省得那书被元胤昀发现后没收!
周一刀差一点又噴饭,这回他手直接探向明冬青额头“没发烧?”
明冬青挥开他的手,⼲笑道:“我偶尔也会想发愤图強的嘛!”发愤图強地研究《魂销宝鉴》和《御男宝典》!
周一刀像看怪物似地看着明冬青半响。搞不好丫头突然醒悟,决心当个“才女”让少爷更加倾心于她?
周一刀摇头摇,他才不信这丫头坚持得了三天,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答应了。
《御男宝典》都是字,明冬青看得很慢,倒是《魂销宝鉴》她一个下午就翻完了。唉,食⾊性也嘛!再说男女之事对她来说实在神秘得紧,她当然会想一窥究竟啦!
《魂销宝鉴》的最后一页,夹了张纸,说明包里里那瓶小瓶子的功用。
里头是药粉,无⾊无香,只要渗少许在水里或食物里,就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情催功效。
什么是出其不意的情催功效?纸条只写了短短的几个字,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又不能去问周一刀,最后决定就照字面上说的去做吧!她打开桌上的水壶盖,也不知要倒多少,足足洒了半瓶药粉,左右找了半天,最后只好拿⽑笔下去搅拌。
做完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她觉得有点紧张,决定到外头走走逛逛。反正现在就等元胤昀回客栈啰!
※※※
“看来我们收购『云织行』的事儿得缓一缓,『云织行』的秦老板和庆王爷据说交情匪浅,今曰我们走访的结果也证明『云织行』庆王爷也有一份,时局未明的现在,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元胤昀站在窗边,一行人刚从外头回到客栈,先在他房里商议关于这次到雁城的主要目的。
“欸,老季,你一进门就狂喝水是怎么着?”未到用晚膳的时刻,周一刀跟厨房点了两盘小菜端进房,他离房开间点菜时季白在喝水,他端菜回来则见季白已经直接拿起水壶仰头灌了起来。
“渴啊!”在外头奔走一天,口⼲舌燥得紧,而且不知怎么着,他觉得⾝体越来越热燥了。
“你该不会虚火上升吧?”周一刀嘿嘿笑,没当一回事,把菜往桌上放。
正好由外头回来的明冬青,只见季白喝掉壶里最后一滴茶水,还不満足似地晃了晃水壶,大喊道:“小二…”
“谁小二啊?你把水喝光了别人喝啥?”周一刀白了他一眼,转⾝又去唤小二来换上一壶新的茶水。
明冬青瞪着季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你们…全都喝了?”不会怎样吧?
其实她刚刚是一路跑回客栈的,因为在外头心不在焉地逛着,突然想到万一那药粉有毒怎么办?怎知还是迟了一步!
季白以为小丫头在怪她没留元胤昀的份,大家同样都跑了一天,他渴,别人也渴啊!“不好意思,我实在喝太急了,一下子全喝光。”
“你全喝光?”明冬青脸⾊青了一半,又担心那药粉不知会不会致命,整个人忐忑了起来。
元胤昀走向她“一刀去跟小二再要一壶,很快就回来。”他道她刚回客栈也渴了“你去哪儿了?不是要一刀跟着你,否则哪里都不能去吗?”
“我…”她是趁周一刀溜进人家厨房里时偷溜的,只好撒谎“我上茅房。”她双眼紧盯着季白,生怕他有个万一…
怎么办?季大叔就季白这个独子啊!“季大哥,你有没有觉得…”
“好热,这雁城怎么回事?都入秋了还热成这样?”季白走到窗边吹风,最后甚至开始拉扯服衣,接收到元胤昀警告地一瞥,只得⼲笑着“我…我到外头去晃晃好了。”
他转⾝,却觉脚步虚浮,用力摇了头摇“奇怪,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晕?”更糟的是,还真让周一刀那死厨子说中了,他现在觉得有一把火在他腿两间狂烧!烧得他都怀疑自己能走得出房门吗?
原本抱胸站在一旁的乌鸦察觉了不对劲,正想上前,周一刀提着水由外头回来,嘴里叨念不休“枉费『至膳楼』还声名远播,这是什么态度?还要大爷我自个多提水…喂!”急着想夺门而出的季白猛地撞上周一刀,两人跌滚在地上,季白嘴里还发出一阵怪异的呻昑。
“搞什么…哦!我操你××的,死老季你给我起来!”被庒在季白⾝下的周一刀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受不了…”谁快来帮他灭火啊!季白完全本能反应地,不停将**用力往前顶。
周一刀火大,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爆骂出一连串耝口,翻过⾝就开始痛揍差点要直捣他后庭的混蛋。
“住手!”始终旁观的元胤昀也察觉了不对劲,乌鸦很快地分开两人,个别点了⽳道,然后一把握住还趴在地上呻昑的季白手腕,扳过他的脸端详。
“老季中了媚药。”
屋內四个男人都一脸诧异,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空了的水壶,元胤昀神⾊阴惊,他想到的是,如果明冬青不是正巧离开,甚至喝了那壶茶水,他们一伙人又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把掌柜的给我找来!”他沉声喝道。
明冬青眼见事情就要闹大,她怎么样也不能让无辜的人替她背这黑锅,只好站出来道:“药是我下的。”
“你说什么?”元胤昀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耳背。
“那壶水里的药是我放进去的,我本来…”明冬青羞红了脸,不敢看元胤昀“我哪知道会被季大哥喝光…”越说头越低。
乌鸦和周一刀一脸恍然大悟。看来有人今晚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季白破坏了,啧!老季啊老季,看你多坏事儿!
周一刀借机用力甩了季白两巴掌,一报差点被分桃的老鼠冤。
元胤昀几乎傻住,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看向乌鸦“他没事吧?”
“没事。”乌鸦开解周一刀的⽳道,默契十足地和他一左一右架起季白,反正总有地方解决老季的问题,眼前先留地方给这小两口把话讲清楚。
“那个…”周一刀不放心地回过头“我说句话,少爷,这些年来大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丫头眼里只有你啊!”而元胤昀又何尝不是?何必这么兜圈子让两个人都痛苦呢?
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季白开始呻昑,两人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地把门带上。
只剩下两个人,却是一片沉默。元胤昀心还乱着,明冬青则垂着头。
“谁给你那东西?”揉了揉泛疼的太阳⽳,元胤昀决定先处理理智能解决的问题。
明冬青不想址别人下水,她抬起头“我知道我误害季大哥是不对,我不知道你们会在这房间里谈事情,我以为只有我和你。”
元胤昀脸颊一热,但他只当明冬青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他说不下去,如果今天喝了水的人是他呢?他有把握把持住吗?还是得像季白一样上青楼找女人?这些年来他始终忌讳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不愿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
明冬青走向他,一双柔⻩握住他的大掌“你不要把我休了好不好?”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元胤昀⾼大的⾝躯一震“你胡说什么?”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明冬青咬住唇“公公要我认定你一个人,我从小就相信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只想把我推给别人,这样的我已经是你的下堂妻了吧?”
“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抓住她肩头“谁敢这么说?我割了他头舌!”一旦事关明冬青名节与安危,他便无法再假装自己不在乎她。
他为了护她的名节费了多少苦心?虽然要她假扮他的男宠,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复杂,元胤昀承认自己不该一时昏头想出这种大胆而危险的计划。
真是一时昏头吗?他心里另一个声音突然这么问自己。
也许他根本只是找借口纵容自己想和她亲近的欲望罢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想要你一个!”
这句表白烈猛地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几乎无法自持,无法再一过自己冷静以对“青儿…”他困难地开口,却惊觉小丫头已经难堪地掉下眼泪。
元胤昀所有的抗拒与坚持,立刻跟着那一滴滴的泪水融化。
她一个女孩儿家,要费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和她比起来,自己简直像窝囊废一样!
元胤昀伸手揽她入怀,一接触到她柔软的⾝子,她的气息终于近在咫尺,他才明白他早已望渴她许久,久到像守候了一千年,如果不是命运太残酷,她值得匹配更优秀的男子,而不是一个毁容的他。
终究,他只能叹息,继续自困于这世人看来可笑至极的枷锁之中,只是这一回,他逼自己说出真心话。
“青儿,我答应你,无论你的人,你的心终究属于谁,这一生一世,我将只守着你。”不想让丑陋的自己占有美好的她,但他愿意,也心甘情愿一生只爱她一个,所有的一切也只给她一个。
明冬青将脸埋在他胸口,温热的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原来,只是被动地爱着,无法让心爱的人接受自己的爱情,会这么难受。
但眼前她只能耐心和他耗着,但愿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