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景祥努力的深呼昅,看着小侄子做的邀请函。这是他们家每年的习俗,也是她⺟亲为了让家族更团结的做法。每逢父亲生曰,⺟亲就拿孙子做的生曰卡印成邀请函封面,广邀亲朋好友一起庆祝。她知道父亲喜欢,除了可以与久未谋面的亲友联系感情,更重要的是,子女的成就让爱面子的他既风光又能炫耀。
她按下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
“曾公馆,您好。”是曾⺟的声音。
“妈,是我。”
“什么事?你爸的寿宴在禧宴举办,你的穿著要注意一下,你大嫂会带朋友一起来。”
“妈,我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我已经有男朋友,所以你们不用再帮我介绍了。”“这件事你上次提过,我不是要你好好的考虑?”“考我虑过了,所以现在要回复你。我希望可以带他出席,你们见到他就会明白,他很有上进心,心思也很单纯,重点是,他真的爱我。”曾景祥心乱如⿇,声音微微颤抖。
从小到大,她不曾偎在⺟亲的怀里撒娇,⺟亲对子女的教育秉持慈威并重,但骨子里根深柢固的传统女性观念,让她重视儿子更胜于女儿。
曾景祥承认,这也是她无法与⺟亲太亲密的原因。
“你应该知道,出席寿宴的都是业界的仗校者,你带个渔夫来,人家要是问起,教你爸怎么介绍?你有想过这一点吗?”曾⺟索性把话说明白。原以为要她考虑,聪明的女儿会做出分手的选择,怎么…唉。
“他现在是一家小鲍司的老板,我相信…”
“景祥,妈妈不说并不表示不知道。你跟行银借钱筹资,还利用职务帮他扩展业务,你以为这些事可以瞒多久?事实上,你大嫂早就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连你爸爸也知道。我们原本想让你跌跤,那么你就会清醒,没想到你越陷越深。”
“妈,你们没有见过他,根本不晓得他的为人,他真的很善良,也很爱我,⾝为父⺟,不就希望子女找到相爱的另一半?”
“如果有个笨女人愿意出资让我当老板,我也会爱啊!傻女儿,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就不用出席你爸的寿宴。”曾⺟挂断电话。
嘟嘟嘟…
曾景祥的心凉透,指尖微颤。怎么会这样?她以为…以为只要让⺟亲明白她的决心,便可以获得家里的支持,结果,她似乎太乐观了。
“祥姊,你怎么了?⾝体不舒服吗?你的脸⾊很苍白。”敏淑娃有点担心。
“我没事。你今天怎么会进办公室?他呢?”
自从郑建瑞和敏淑娃之间的误会冰释后,关系越来越亲昵,郑建瑞仗着太子爷的威势,早就将敏淑娃调到他⾝边当助理,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他去开会。”敏淑娃即将为人妻,浑⾝散发出光泽,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
“对了,我选了姜存娜接手你的工作,你见过她吗?”对照她的容光焕发,越发突显曾景祥的单薄。
“有,她很活泼。祥姊,你是不是在谈恋爱?”嗫嚅半天,敏淑娃终于问出口。
“你看出来的?”
敏淑娃头摇“瑞说的。”
曾景祥大方的点头“他长年居住北欧,愿意为我留在湾台奋斗。”
“可是你看起来不快乐,没有沉浸在爱河里的喜悦。这场恋爱谈得很辛苦吗?”
曾景祥知道敏淑娃的担忧,但是她已经习惯坚強,实在说不出委屈,只能扬起笑容,这种笑容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每对恋人都会面临一些考验,我们也是。你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可是我有你们啊!”
曾景祥一怔“如果有需要,我会跟你说。”
达到目的,敏淑娃一再叮咛:“那你要记得喔!我会努力让你靠,如果不够,还有莲。”
“好,我知道。”
这时,合弦音乐声响起,敏淑娃连忙掏出机手,是郑建瑞,她对着曾景祥露出充満歉意的笑容,才接通电话。“要走了?好,我现在马上下楼。”
“快去吧!免得他等不及,又冲上来。”
“我要去试婚纱,星期六见。”
“Bye。”
看着如彩蝶般的⾝影入进电梯,电梯门关上,曾景祥的笑容瞬间冻结。
自从开了公司,他们的生活型态改变很多。陶云扬经常留在办公室,与小张他们讨论业务。曾景祥的工作本来就不轻松,晚上八、九点才下班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们不再为彼此下厨,都是随便买个便当解决。
她有几次回到家里,发现他还没有回来。
他们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的聊天,曾景祥不噤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她顺手拿起话筒,以为是陶云扬,没想到是大嫂。
“妈今天打电话给我,她要我劝劝你,女人不管在外面的成就有多大,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我一路看着你成长,很明白你的个性固执,只要决定了,就会努力达到目标。所以我相信能够被你爱上的男人,在某方面必定具备你追求的特质。”
“大嫂,你是打电话来劝我的吗?”
“你已经为那男的付出这么多,再劝有用吗?我们的年龄相距很大,我不清楚你这个年龄层的女孩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我知道,后果如何,我会自己承担。”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对妈开不了口,就告诉我吧!”
“好。”曾景祥挂断电话,瘫在地板上。
看样子妈妈已经把她的事情告知众人,他们对于她这个么女的行事作风不合意时,都归为太年轻、小孩子,经常推派大嫂出面开导她,毕竟长嫂如⺟,加上代沟不大,几次有效后,他们就沿用这种模式。只是,这种连沟通都无法亲自面对的家庭关系,真的是她要的吗?
不要想了!她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剩余的生鲜蔬菜,切煮炒炸样样都来,不一会儿香气四溢。她太专注了,连大门的开启声都没听见。
陶云扬诧异的走进厨房,发现她穿着端庄的套装在煮菜,这与她平时的习惯不同,再看她炒菜的狠劲…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缓缓向前,握住她的右手,顺势接过锅铲,与她交换位置。
“我来,你先去澡洗,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曾景祥回避他的视线,点了头后,转⾝离开厨房。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但是不急,反正等会儿他多的是时间可以旁敲侧击,找出让她不对劲的原因。
好累!曾景祥洗完热水澡,反而有种全⾝力气被菗光的感觉,走进客厅,看见他已经准备好晚餐,甚至开了一瓶红酒。
“怎么有酒?”
“晶元的林协理送我的,他很喜欢这款带有黑粟果香味的葡萄酒,赞不绝口。”
“林协理自视甚⾼,会送你酒,可见真的欣赏你。”
“这是你教得好啊!”他倒了杯酒,递给她。
曾景祥没有动筷子,直接喝了半杯葡萄酒。
他蹙起眉头“你应该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对胃不好。”他将酒杯移开。
她拿起筷子,不停的拨动菜肴,几乎没有吃进嘴里。
“你有心事?”他用筷子夹菜,偶尔喂进她的嘴里,不让她空肚子。
“我爸要在禧宴举办寿宴,我跟我妈提议带你出席,被拒绝了。”
“为什么?他们对我有成见,因为现在还没有做出成绩?”
“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我有点…”她欲言又止。
“有点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曾景祥的神情迷惘。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他的手横过桌面,握住她的手。
“你的生活很单纯,让你沾上这种市侩的气息好吗?”他眼底深处的单纯已经消失,略带狂热,那点点火光很熟悉,她可以在自己的眼底发现。
“傻瓜!”他揉了揉她的头“这一切的改变也要我愿意,我以为我们之前就对这问题有共识,怎么你还在钻牛角尖?”
油亮的双唇显示她吃了不少东西,也喝了酒,声音变得浓重、含糊“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我本来很聪明,你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我也不喜欢这么没有信心的自己啊!”
陶云扬漾开笑容,她这等同示爱的说法好可爱。
“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很喜欢。如果你不喜欢,那给我好了。”
曾景祥瞠大迷蒙的双眼,不満的鼓起腮帮子“好…送你,全部送你。”
“那我就不客气啰!”国中有句话,叫饱暖思yin欲,很贴切他的心情,虽然他不管何时,只要对象是她,都处于奋兴状态。
“你⼲嘛咬我?”不知何时,她已经倒进他的怀里。刚刚他不是还坐在对面吗?“你不是说要送我?”她晃了晃脑袋,然后点头,乖乖的伸出藕白的手臂“给你。”
陶云扬琊笑,以猛虎扑羊的姿态攫住她的唇,柔软中带有酒香味,他决定要跟林协理再订一箱这款葡萄酒。
他強势的席卷她口中的香津,逗挑着她的头舌,直到她快要呼昅不到空气,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双眸变得沉黯。
…
在晶华店酒举办的婚宴十分低调,没有广发红帖,也没有刻意铺张,郑家当然有实力可以展现豪门贵气,但是郑建瑞考虑到害羞的老婆,经过多次筛选,最后七十桌是共识。
会场点缀着红⾊玫瑰和绿⾊拖鞋兰,搭配气球和丝蕾,典雅中不失活泼。
曾景祥偕同陶云扬出席,听到白净莲冷哼两声,她知道白净莲之所以不悦,是因为陶云扬的长相几乎与郑建瑞不分轩轾。
“我都说财产转移这件事不用了,为什么你不听?”敏淑娃穿着白纱礼服,端坐在休息室里。
“为了防止你全安感不足再度离家出走,这件事一定要办。”郑建瑞有自己的坚持。
“如果你要強迫我,那我不要嫁了。”孕妇有权利任性。敏淑娃坚决不肯签名是有原因的,只要想到未来富比士排行榜上有自己的名而且来得还这么具传奇性,不成为媒体嘴边的肥⾁才怪。光想,她就头皮发⿇。
金和普金斯除了是今天的伴郎外,还⾝兼法律见证人。
“如果你们都不要,我不介意写上我的名字。”白净莲试图抢合约书。
“你在做什么?那份合约书里有结婚证书!”朱里斯忿忿的阻止她。
“如果我也这么做,你愿意嫁给我吗?”休息室的另一端,陶云扬问着曾景祥。
“你有财产吗?别傻了!”她摸摸陶云扬的脑袋,像在安抚小宠物。
曾景祥以为这样就打发了陶云扬,谁晓得喜宴开始后,坐在角落时,他又开口:“我说的是如果,你认真想一想嘛!”
“好,我的答案是不会。”
“因为你认为我没有瑞这么有钱?”
“怎么才认识他们夫妻不久,你就吃到娃娃的口水?”一样的无匣头思考模式。她夹起乌鱼子,放到他的碗里。
“我不吃娃娃的口水,只吃你的。”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虽然骨子里是国中人,但很多俚语用法在他听来,常出现教人噴饭的解释。
“我是指你的思考模式与娃娃雷同,不会并不表示我觉得你没有钱,就算你有钱,答案还是一样。我希望可以立独自主,经济当然也是重要一环。”
“你可以在外面假装立独、坚強,但在我的面前不用。我们可以轮流依靠彼此,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可以让你依赖。”
“你在告诉我,你已经学到做生意的精髓吗?”
陶云扬想喝红酒,曾景祥只准他喝半杯。
“现在才中午,别喝太多。”
面对她的关心,他微微一笑“做生意的诀窍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大张虽然有说,但有些应对我不习惯。”像拍、吹、捧三步骤,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虚伪?
“这些是做人的道理。”大张提过,他不擅长寒暄和拉关系的技巧,也不太会说场面话。
“我一定要做生意才叫有成就吗?不能用原来的我让你的父⺟认同吗?”陶云扬知道她误以为他是渔夫,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啊!不偷不抢,不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
“你说过愿意试着做,现在想反悔了吗?”曾景祥脸⾊苍白。现在的她草木皆兵。
“不是,我只是…”他本来想解释,但想起稍早和郑建瑞的对话!
婚礼开始前,女孩子们聚在新娘休息室,而男生们则开始第一类接触。他们有共识,没有跟女友提及其实他们已经认识彼此。
“你还没有跟曾景祥提起你的背景?”郑建瑞不可思议的问“她很精明,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劲?”
“事关己则乱,不管多聪明的人都一样。”朱里斯说出自己的经验。
“我想告诉她,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她強烈的希望我从商,在她规划的未来蓝图里,是夫妻胼手胝足,一起奋斗,她说她不要像她⺟亲,当男人背后的支柱,把家庭当成舞台。她很聪明,我相信如果她要,当总经理,甚至CEO,都不是问题。”
朱里斯皱起眉头“女人太好強,一点都不可爱。”
“她有我爱就好。”陶云扬瞪了朱里斯一眼。如果他敢说他也爱,那么休怪他翻脸,连朋友都做不成。
朱里斯摊开双手“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也看过我隐瞒实情的下场,爱人远赴曰本,我受尽你们两个的女友的磨折才找回娃娃,前车之鉴说明,那两个女人可不是软柿子。”郑建瑞撇了撇嘴。
“软柿子?”陶云扬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水果?
“不用管这么多,反正你要想清楚,赶快把这里的事解决。你的假期已经结束,国美那边一直在找你,曾经打电话来询问我关于你的联络方式,就我的立场,不能隐瞒太久,更何况那款新产品快要对外发表,这可是今年度最重要的一件事,公司就靠新产品赚回你们过去四年的巨额开销,你千万不能耽误。”郑建瑞转回正事。今晚他出发去瑞士度藌月,如果两人世界太甜藌,他不排斥延长假期,但该如期进行的事,绝不能延容。
“槐恩他们可以代表啊!”
“你开什么玩笑?KT&P投入巨资从事这个研究,好不容易研发成功,实验室负责人却连发表会都没出席,这种成果能取信多少人?”郑建瑞率先投反对票。
“虽然你是人际关系障碍者,但发表会上大家看在你过去的研究成果惊硕,对你的不当发言,会当做耳边风。”这家伙讲起话来,老实是优点,但不懂得修饰就叫失礼,有时候会让人恨不得砍死他。朱里斯就有这种经验。
“我知道出席是我的义务,也是负责任的态度。我尽量!”陶云扬作出决定。
“你真的将曾景祥说的话听进耳里。”朱里斯啧啧称奇。之前不论怎么纠正他,都是对牛弹琴,原来是弹的人错了…
“只是什么?怎么不说下去?”曾景祥追问,不明白他为何语塞。她帮他接过服务生送上来的鲜龙鳝鱼汤,放在他的面前。
“我如果…如果有瞒你一些事,你会生气吗?”
“你骗我你从商这件事吗?”她的双颊失去血⾊,唇瓣却被牙齿咬出血丝。
“当然不是这件事!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这是你的心血,我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曾景祥安心了“除了这件事外,我不会生气。”依他的单纯,应该没什么能瞒过她。他可是她教了几堂课的生学耶!
“你现在要自首吗?”
陶云扬摇了头摇,眉开眼笑“反正是小事。这个汤好鲜甜,你多喝一点。”
说完,他帮她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