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夕夕相亲,自然与卫澜很不一样,悄悄地进行,谁都没有告诉。反正她时常有丰富的夜生活,周末晚上出去吃个饭,谁都不会当回事儿。
路小蔓和卫澜,一个打电话,一个上网,竟连徐夕夕什么时候出的门,都不知道。
约的晚上六点,在一间咖啡馆见面,对方是喝过洋墨水的,果然就和卫澜以前的那位不一样。徐夕夕一路开车而去,看着路两边林立的咖啡馆、酒吧和茶馆,想像着里面是否也坐着一对对像她这样,还未搞定另一半的男男女女。这个城市的周末,越来越倾向于为大龄未婚青年服务。
徐夕夕今天特意化了个比平时更为浓艳的妆,一来,咖啡馆里灯光暗淡,妆面太素,看着会有女鬼的感觉。另一方面,她觉得对方留洋回来,想必在国外见惯了重口味的妆容,对纯清妹妹不见得会感趣兴。
徐夕夕的生活中,时不时便会有这些权衡与算计,她做每一件事,都喜欢分析来分析去,便像是在菜市场挑猪⾁一般。
像是今天,她就是在刻意讨好那只海⻳,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不想办法吊住一个男人,就会变的和卫澜之流的没什么两样了。漂亮,能当饭吃吗?更何况,她还能再漂亮几年?
所以,当她扭着步子走进那家咖啡馆,见到那个海⻳,脑中迅速地对他的长相打了分之后,她便觉得机会来了。能让徐夕夕在初次见面时就打70分的男人,并不多见。赵祯平也算一个,不过,那是徐夕夕放低了标准,按照卫澜的情况酌情给分的。
那只海⻳名叫朱自強,一听那名字,徐夕夕只有一字评价:土。幸亏看到真人时,还算时髦,看不出多少土气。果然,去国外镀了层金,多多少少看起来会不太一样。
徐夕夕从未相过亲,这点倒是和卫澜一个样,也不知道相亲到底该怎么样,走到那朱自強面前,站了一会儿,也不开口,只是看着他。
那朱自強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道:“姐小,请问…”
“你是朱自強吧?”徐夕夕问的很直接,在这一点上,她甚至连卫澜都不如,人卫澜至少还知道要加“先生”二字。
“是的,请问姐小是?”那朱自強看起来一脸聪明相,做出来的事情怎么这么蠢,徐夕夕对他的评分直线下降,几乎要冲破60的底线。
“我是徐夕夕。”
“哦,是徐姐小啊,不好意思,请坐请坐。”朱自強总算回过神来,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站起来客气道。
徐夕夕这才收敛怒气,微笑着坐了下来。服务生走了过来,递上菜单,她假装翻了翻,便还了回去,说道:“一杯摩卡。”
“徐姐小不要点别的?”
“不用了,我不饿。”徐夕夕其实根本没吃晚饭,从这一点上,又可以看出,她其实跟卫澜是一路人,都是那种假矜持到了极点的女人。虽然她总是自视甚⾼,不愿与卫澜同流合污,其实骨子,她们都是一样的货⾊,要不然,也不会在同一屋檐下住地那么融洽。
“那我不客气了,我没吃晚饭。”朱自強点了份铁板牛⾁饭,还要了些小零食,喝了一口茶,只觉淡而无味,又多要了杯啤酒。
徐夕夕见他点了饭,心里想着待会儿定要好好看看他的吃相,通常来说,一个男人的吃相,是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心里想着这些,嘴里却问着别的:“你,见过我的照片吗?”
“见过。”
“那你刚才怎么会认不出我?”徐夕夕对此颇为好奇,通常来说,像她这么天生丽质的人,不管化什么妆,区别都不会是致命的。
朱自強有点不好意思,讪笑道:“我天生不认人。夸张点说,我妈要是换了发型和服衣走在路上,我可能也认不出来。”
徐夕夕觉得自己简直是遇上了一个怪咖,居然会有人不认人到这种程度?想想他也没必要骗自己,毕竟相亲第一次见面,认不出女方的长相,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正好这时,饮料和餐点送了上来,借着吃东西的劲儿,化解了刚才的那一场尴尬,谁都不想再去提起它。
那个朱自強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也不招呼徐夕夕,看着自己那份还在滋滋冒烟的铁板饭,顾不得烫,胡乱拌了拌,就往嘴里送。
徐夕夕看着那饭上冒着的白烟,再听着那“滋”“滋”的响声,警觉得向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听到或是看到。在这种环境下,大吃特吃铁板饭,应该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吧。徐夕夕简直想不明白,一个咖啡馆,为什么要提供这样的食物?
朱自強却吃的很是开心,吃得兴起,抓起手边的啤酒就灌了一口,嘴巴旁边油亮亮,也顾不得擦,就问徐夕夕道:“徐姐小是做什么的啊?”
徐夕夕満脑子的注意力都被他那只油光锃亮的嘴巴给昅引了过去,朱自強问的话,左耳朵进,刚要从右耳朵出,脑子却反应了过来,回过神来道:“我是做人事的。”
朱自強笑道:“徐姐小这么漂亮,做人事太可惜了,应该做公关才对。”
徐夕夕听得对方夸奖自己,虽然对他的嘴巴十分不満,不过,对那嘴巴里讲出来的话倒是十分入耳,笑的就比刚才自然了一点。
“朱先生是做会计的吧。”徐夕夕没话找话道。
“是,我从国美回来后就在现在这家公司做了。国中的用人制度真是太差了,管理也成问题,要交给我管,保管三年之后,就进世界一百強了。”
徐夕夕正在吃爆米花,听得朱自強莫名其妙吹了个大牛,愣在当场。她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个会自我赞美的人了,没想到,今天遇到了更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主儿,一开口,就恨不得把人给吓死。
朱自強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管徐夕夕的反应,接着吃他的铁板饭。徐夕夕见他安静了下来,似乎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的意思,松了一口气。
朱自強大概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就解决掉了那一份饭,一杯啤酒也全部灌下了肚,末了,还満意地打了个嗝,虽然声音很轻,还是让徐夕夕恨不得挥起一棒子,将他打到地板底下。
这一回,他总算记得擦了回嘴,冲徐夕夕一笑,又接着道:“我们那公司,光经理就有十几个,管财务的,人事的,业务的,连个后勤都有经理。要我说,那么多经理养着⼲什么,全部辞了,那些活,我一个人也能⼲。”
徐夕夕听他又捡起了刚才那个话题,而且牛是越吹越大,越吹越不靠谱,厌恶之情几乎已要跃然于脸上,可那朱自強就跟没看见似的,还在那儿不停地聒噪:“我可是国美回来的,比起那些个经理,能力要強上几百倍,结果倒好,还得听他们的使唤…”
徐夕夕虽然还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勉強的微笑,可⾝体却已支持不住颤抖起来,她实在很想笑,却得拼命忍着。到最后,朱自強说些什么,她已听不清楚,只觉得耳边不停地有“国美”两个字飞过。
在徐夕夕将要吃光面前那一份爆米花时,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啪”地一拍桌子,声音虽不是很大,但还是很有效地让朱自強闭了嘴。
徐夕夕坐直⾝体,面带笑容,直视着朱自強,问道:“请问朱先生月薪几何?”
“啊?”朱自強的长篇大论被莫名的打断,心中已有不満,他本是想等徐夕夕说出什么赞美他的话来,却听到这么一句,脑子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是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徐夕夕没了好脾气,话里竟来了三分怒意。
“五千多。”朱自強不知为什么,被徐夕夕唬地没了气势,老实交代。他本以为,徐夕夕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听他说几句宏图伟略,加上自己的留美经历,必定对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却不曾想,也碰上个強悍的主儿,他的气势立刻被庒了下去。
徐夕夕“呵呵”笑了几声,控制不住,又大笑起来:“五千,一个月赚五千,你还好意思对别人指手划脚?老兄,搞搞清楚,不要以为去了趟国美,全国中
民人就得围着你转。这年头,能钱赚的才是大爷。就凭你,还想当经理,做梦去吧。”
说完这些,徐夕夕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指着朱自強的鼻子道:“这顿饭,你买,以后出门,带上脑子。”
然后,转⾝,出门,这一次,是真的走了,绝不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到朱自強那张脸,那会吓得她晚上睡不着觉的。她突然觉得,刚见面时,她怎么会给这男人打70分呢,明明连7分都没有。
出了咖啡馆,取了车,徐夕夕突然不想回家,通常她周末出门过夜生活,是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所以,她很怕现在这个时候回去,会被另外两个家伙拉着问长问短。卫澜也就罢了,路小蔓可是个人精,万一让她瞧出点什么,以后她的曰子就难过了。
坐在车里,正在盘算着去哪里打发时间,胃却突然痛了。要命,肯定是刚才空腹喝咖啡闹的。徐夕夕低声咒骂了几句,把这笔账全算在了朱自強的头上。
強忍着喝了几口水,胃痛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徐夕夕的脑中蹦出了一个地方,一踩油门,打了个方向盘,就往目的的而去。
那是一家奶茶铺,开在闹市的一个广场上,两个女孩自己开的,也就是几个柜台拦了块地方,上面揷把伞,也就下雨不愁刮风无忧了。
徐夕夕是她家的常客,那里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经常会溜出来买上一杯奶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她们忙活,偶尔也说说话,聊聊天。
今天既然胃痛,她便又想到了那里,她知道,她们一向很晚收摊,周末的晚上,更是做生意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去,肯定能买到自己合意的。
停好车,走进广场,果然周末的晚上,气氛就是不一样,尤其是情侣们,逛街的,约会的,散步的,全往这地儿挤了。徐夕夕突然觉得有点凄凉,很需要有一杯奶茶来温暖自己的心。
走上去,其中一个女孩一眼便看到了她,笑着道:“今天不上班,也这么好,来关照我们生意啊。”
徐夕夕点头道:“胃疼,就想起你们来了,我就要杯热奶茶,别放珍珠。”徐夕夕的习惯,从来只喝奶茶,不要那些花头精。
那女孩笑笑,回头吩咐同伴现做杯奶茶。徐夕夕是老客,每次来,都会得到特别服务,奶茶都是现做的。她觉得这个世上,很少有像这两个女孩一样,能够对自己表示的友好的女人了。就连自己屋里那两个家伙,也没她们来得可爱。
徐夕夕兀自坐在一旁,那女孩就忙着招呼其他生意了。
“姐小,⿇烦要一杯巧克力的,一杯原味的,巧克力的多放点珍珠,原味的不要放。”
徐夕夕听有人跟自己一样的嗜好,不噤有点好奇,抬起头来一看。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个汽球,一看便是跟着爸爸来过周末的。
徐夕夕觉得那小姑娘长得可爱,便冲她微笑了一下。那小女孩竟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直直朝自己走来。
“夕夕,不要乱跑。”那个男子回头,拉回了女儿。
徐夕夕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一看,便见那孩子的父亲正在将女儿抱起,她一看到那男人的脸,竟是愣在当场。
“周幂。”徐夕夕叫了一声,那男子总算看到了她,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叫道:“徐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