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苏柏出院,去到家里找徐夕夕,路小蔓和卫澜才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情。听苏柏将前因后果描述一番,只惊得路卫二人合不上嘴。英雄救美,绝对的英雄救美,这种言情小说里的烂俗情节,终于在她们的⾝边生根发芽,开出鲜艳的花朵了。
路小蔓装着成熟道:“我就知道,徐夕夕的美貌总有一天会给她带来灾难。”
徐夕夕抬手就想打她,可是人家那话里摆明了称赞她漂亮,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怎么打得下手。可是这话的后半段,又満是嘲讽的意味,真是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心里窝塞得不行。
当然,苏柏还是给徐夕夕留了面子,绝口不提是她主动提的相亲,只是将责任揽在自己⾝上,说是他多管闲事,无聊至极,才想着当月下老人,替人拉红线,结果,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
等苏柏走后,路小蔓一把扑了上去,从后面搂住徐夕夕那细腰,装作深情道:“夕夕,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
徐夕夕厌恶地将她从自己⾝上推开,打着冷颤道:“你发什么神经啊?”
“你不会吧,连我都看出来了,苏柏对你有意思。”卫澜不惜自降一格,说道。
“就是,连卫澜这种少根筋的都发现了,你没理由感受不出来吧?”
徐夕夕一副了然的样子,道:“我当然知道,从小到大,像个跟庇虫似的整天跟在我后头,我能不知道嘛。更何况,他也向我表白过几次,只可惜…”
只可惜,两个人实在太过熟悉。徐夕夕一直觉得,苏柏是个不错的人,年轻的时候,觉得他当朋友不错,讲义气,头脑又好,会给她出主意。大学毕业后,她也一直觉得,苏柏是个当丈夫的人选,虽然家境不算很好,可是自⾝条件不错。在医院当外科大夫,不知有多少女生想倒追他。既不菗烟,也不酗酒,对女性更是体贴有佳,尤其是对徐夕夕,从来没说过“不”字。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偏偏败给了“熟悉”二字。
徐夕夕觉得苏柏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熟悉,就像是自己⾝体的某一部分,是她的一只手,或是一只眼。苏柏对她了如指掌,她也对他一清二楚,说句不害臊的话,苏柏连她⾝上□有个胎记都知道。她呢,清楚地掌握了苏柏⾝上每一颗痣的准确位置。
可是这么两个人,却没有在一起,从未谈过恋爱,不牵手,不接吻,当然,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们就一直这样,做朋友,从还是娃娃开始,就是朋友,一直到现在。
苏柏比徐夕夕想法要更进一步,他尝试过,努力过。小学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捅破,站在她的面前替她阻挡一切攻击,在苏柏看来,就是最好的表白。上了中学,他终于也学着别人的样子,给徐夕夕写了情书。
他还记得,那一天,当他把情书交给徐夕夕时,她脸上的表情。她笑了,笑得非常大声,那声音大到,让苏柏觉得难堪至极,简直想要有揍她一顿的冲动。可她还是在那里笑个不停,整整笑了有十分钟,那个崭新的信封,就这样,在她的手上,被捏得起了皱褶。
笑完后,徐夕夕将情书还给了他,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只是擦着笑出的眼泪道:“苏柏,不需要,我们两个不需要这个。”
苏柏气得当场将信撕得粉碎,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当然,他的发誓就跟吃菜一样,转眼进了肚,又变成排怈物流入了下水道。三天之后,同学们又看到,苏柏一如往常地与徐夕夕走在了一起,有说有笑,好像前两天的闹别扭只是苏柏一个人发少爷脾气罢了。
苏柏后来偷偷问徐夕夕:“你为什么不收我的情书?”
“因为你太胖了。”对了,这就是答案,徐夕夕的答案。
苏柏怒道:“你就不能婉转一点?”
徐夕夕很天真道:“婉转一点,你就会变瘦吗?那好吧,答案就是,你太过丰満了一点。你的皮下脂肪略微⾼于常人,从侧面看,你的厚度比普通人稍微大了一些,又或者说…”
“够了!”苏柏气得大叫。
徐夕夕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摊手道:“你看,找了这么多的理由,又有什么用?根本无法改变你太胖这个事实。”
认命吧。苏柏告诉自己,除了认命,他还能⼲什么呢?
中生学苏柏就这么认命地继续当着“徐夕夕好朋友”这个角⾊。
进了大学,与徐夕夕分开了,虽然还在一个城市,却不像以前那么频繁见面。于是,徐夕夕成了恋爱女王,苏柏觉得,大一那会儿,他每次去学校看徐夕夕,她⾝边的男人似乎就没有重复过,那些名字,真亏得她是怎么记住的?不会偶然间脑子短路,叫错吗?
苏柏恶毒地想着,却又无可奈何,回到自己学校,一狠心,找了个女朋友,带出来让徐夕夕过目。
“挺不错嘛,你小子,加油好好⼲。”徐夕夕豪气地拍着苏柏的肩,大赞道。
要不是当着女朋友的面,苏柏真想把那盆水果沙拉倒在徐夕夕头上,那一次见面,他感受不到一点胜利的感觉,有的只是挫败,要命的挫败。
他对徐夕夕是彻底死心了,而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在见了徐夕夕后,对苏柏也是彻底死心了。她狠狠地踢了苏柏一脚,骂道:“娘老不当替代品,死胖子。”
死胖子?苏柏听了这话,赶忙回去照镜子。是啊,他可不就是个胖子嘛,虽然是活的,可是,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胖子。就他这样的人,有女生要就不错了,凭什么挑三捡四呢?
于是,为了向帅哥的目标进发,苏柏开始了地狱似的减肥。一连三个月,他都没有去找徐夕夕,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这个女人,居然也真狠,他不联系她,她就从来不会想过主动来联系他,打个电话会死啊?
苏柏一边跑步,一边想道,看看四周没人,再骂骂咧咧几句。
人都说,女人对自己非常狠,其实,发情期的男人对自己也不手软。苏柏那段时间,减肥的狂疯程度堪比他们系四十岁的系主任求儿子的迫切程度。一天只吃一顿饭,每天长跑一万米,坐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俯卧撑,上下楼梯五十回合,外加跳绳、游泳、打篮球。同屋那个脑子有点不好使,人称“二傻”的仁兄,有一天躺在床上,看着正在那里做俯卧撑的苏柏,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体育特招进来的。”
苏柏白了他一眼,继续在那儿撑着。后来他发现,同时进行这么多项运动,实在有违人体极限,于是,跳绳之类的附加运动,去掉了。再后来,他以徐夕夕不喜欢肌⾁男这个借口,去掉了那些仰卧起坐之类的项目。再后来,以空气质量太差,取消了长跑项目。所有的这些减肥项目中,只有节食这一项,他最终保持了下来。
从此以后,但逢别人聊起减肥,他就跟个祥林嫂似的,不停地跟人说同一句话:“我觉得嘛,这世上,还是节食减肥最有效。”
事实证明,他这话是对了,三个月里,他成功地减掉了40斤,成了一个标准⾝材,也许勉強算得上帅的男人。于是,他又信心満満地去找徐夕夕。
徐夕夕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天哪,你是不是谈恋爱把钱都花光了,没钱吃饭了?怎么瘦成这么个鬼样子?”
苏柏大叫:“我减肥了,减肥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减也没你肥。”
苏柏才不与她扯那些有的没的,直入主题,再次发难。这一次,徐夕夕依然很⼲脆了拒绝了他,她的理由很充分:“我有男朋友了。”
苏柏想,是啊,她有男朋友了,自己再减肥,又有什么用呢?于是,灰溜溜地回了学校,这一次,正正经经地找了个女朋友,谈了几年恋爱,那段恋情一直维持到了大学毕业。
苏柏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徐夕夕,他一定同那个女孩子结婚了,买个房子,开辆车子,取蚌娘子,生个孩子,再赚点票子,人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可是,这人世间有一个女子,名叫徐夕夕,把他人生中的那五个“子”彻底给打乱了。
卫澜听徐夕夕讲述她与苏柏的故事,感动地直想哭,长叹道:“真是⾝在福中不知福。”
“说我⼲嘛,你还用得着羡慕我?不是都去见过未来公婆了?”一说起这事儿,徐夕夕才想起,自从那天卫澜回来后,她还没有盘问过她具体的细节问题。
她和路小蔓,都觉得卫澜被那个孙伟给涮了,可是,似乎不听本人亲口说一说,总不能这么快便下结论。
于是,路小蔓开始慢慢挖掘深层次的东西:“他爸妈人怎么样?”
“很不错,非常老实的人,饭菜也做得好。”卫澜实事求是,她对两位老人,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家里条件呢?”徐夕夕依然是一脸拜金的表情。
“房子挺大的,四房两厅,买了没几年。”
徐夕夕一脸“明白”的样子,道:“难怪你说孙伟没提买房的事情,估计想结婚后跟父⺟住。要是这样,也还不错,这么大的房子,不多住几个,是有点浪费。”
卫澜头摇道:“不是的,他们家已经给买了结婚用的房子了,就在同一个小区,很近,三房两厅的新房子,挺好的。”
“那你还有什么不満意的呢?”路小蔓不解,她觉得,以卫澜这种要死不活的个性,能摊上这么一个主,就算不错了。她自己本⾝也是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组合,所以,对这种金钱游戏,并不怎么在意。至少没有徐夕夕算的那么清楚。
“那有什么,房子是婚前财产,没卫澜的份儿,可她总得给人装修房子,买家具电器什么的吧,到时候,说句难听的,离婚的时候,她能分到什么?”徐夕夕果然算得很精。
“人家还没结婚,你说这什么触眉头的话。”路小蔓打了她一打,示意她闭嘴。
“不是的,我在意的不是这些。他父⺟也表态了,装修由他们来,估计我只要买点家具电器就行。我在乎不是这些钱,既然结婚了,又分什么你的我的呢?我又不是在跟他做买卖。”
路小蔓点头同意:“说的对,结婚前算的太清楚,伤感情。”
“那你到底哪里不満意?”徐夕夕有点儿不耐烦了,女人作起来,真是受不了。
卫澜烦燥地揪着头发,道:“我不満意的,是孙伟的态度。说起我的嫁妆时,一口一个‘我们的床’‘我们的沙发’,可说起那房子,又是一口一个‘我的房子’‘我的家’,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我的就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他是这个意思吗?”
路小蔓和徐夕夕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们也都是女人,虽然都自诩比卫澜聪明伶俐,可她们也毕竟是个女人,这种感受,她们能了解,能体会到其中让人别扭的地方。这个孙伟,真的只能用“自私”二字来形容他。那样的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