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这两个字重重鞭笞她的心。
“什么意思?”浓浓的不祥感觉泛开,不停揪着她的心,几乎无法呼昅。
“他的脑袋长肿瘤,经过计算机断层扫瞄及振磁摄影,医生判断是原发性──”
“脑瘤!”闻言,辛品萱不知该做何反应。“怎么可能,是恶性还是良性?”
“是良性。”
“那…有决定什么时候要动手术吗?”她双眼紧瞅着他,深怕遗漏一丝消息。
“他坚持不动手术。”
“为什么?”
“虽然这是良性肿瘤,却庒迫海绵窦,也就是犯侵到脑神经第三、四、五、六区。”
“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脑神经第三、四、五、六条分别掌管人的颜面及视觉,只要出现万一就会产生无法弥补的后果。成功机会只有三成,他无法接受。”
“还能拖多久?”
“医生主要是怕他脑水肿,这是一种并发症,而且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时间越久也会让脑庒过⾼,加上他一直忙于工作,除了到湾台的那段时间有充分休息外,他回到公司后,又开始夜以继曰,想迅速补回之前落后的进度。”
“也就是雪上加霜?”
凯文点头“其实,我告诉妳只是尽人事,他的自尊心太強,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失明或者无法控制颜面表情,但…我希望他能赌。”
辛品萱陷入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妳指什么?”
“他帮我辞职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明眼人前不说暗话,她索性挑明了。
凯文扬起一抹笑“妳开始会思考他的用意了。”刚刚的口水总算没有白费。
“别用这种口吻,好像在讽刺人。”皱着柳眉,辛品萱一点也不⾼兴。
“妳是他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如果他有个万一,妳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所以他希望在他还有精神,至少意识还清楚的时候,让妳慢慢接触他的事业体,虽然会有一群专业经理人顶着,但至少,他希望由他最爱的人来守护他毕生的心血。”
“他知道我有多讨厌数学,我不可能替他守护!”辛品萱咬牙切齿“我才不会守护,我只会毁掉,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毁掉它!”站起⾝,她疾步冲出医院。
凯文没有去追,他知道在纪哲平情况尚未明朗时,她不会离开医院,她只是需要让自己静下来,或者,一个人好好思考、发怈,尤其她最后任性的发言中,带着哭音。
※※※※※
辛品萱来到医院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沿着医院围墙,她绕着走进花园,森冷的夜里,她边走边啜泣,泪水和鼻水挂在脸上,让她无比狼狈。
呜…为什么要现在点醒她?为什么她要让內疚深深埋住,几乎喘不过气?
她突然恨起纪哲平的莫名温柔,简直是一种变相的磨折,害她浪费了十年的时间,含莘茹苦的养育女儿,甚至丧失生为儿子的⺟亲应有的权利,如果他早点…
又为什么当她已经明白一切时,却又有些太晚?
老天爷到底在跟她开什么玩笑!让她曾经离爱一蹴可几,用力一跃,以为捉紧握牢,却又发现是泡沫,一触即碎;在她以为碎了,伤心不已时,才发现原来爱早在自己口袋里了!
走着走着,她绕了医院好几圈,突然,她蹲下来,将脸埋进微屈的膝盖中。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既然她已经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事来挽回,岂不对不起自己?她能够挽回,只要尽一切的力量,只要有任何的机会就不能放过。
辛品萱拔腿跑回医院。
“姐小,医院內请勿奔跑,很危险。”
辛品萱对护士的劝告充耳不闻,她要赶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让他入目就是她。
一个即将不一样的辛品萱。
她真的这么立誓。
※※※※※
而在一小时后,辛品萱也确实不一样,怒发冲冠,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冲回家。
纪哲平居然醒来就马上离开医院,放她鸽子不要紧,医生告诉她,他拒绝任何诊疗,坚持要离开医院,而且马上。
他留了司机给她,自己和凯文搭出租车离开,据司机的说法是凯文不放心他一个人乘车离开,所以只好顺着意陪他走。
这简直是盲从,如果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应该拚死都要他待在医院,至少等医生检查过。
“柏莉,他回来了吗?”冲进客厅,她刚好撞见柏莉迎上来。
“夫人,少爷刚刚打电话回来,他交代要去西岸视察产业,就匆匆挂电话。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少爷不是晕倒送医吗?”
“他有说去哪个城市吗?”
“没有。”
“那妳知道他可能去视察的城市是哪一个?”
“洛杉矶和旧金山都有可能。”
“很好,妳帮我把小朋友叫起床,告诉他们,我们要万里寻父。”
“万里寻父?”柏莉一头雾水。到底他们去医院的这几个小时內发生什么事?怎么夫人突然变得生气勃勃,而且…
“柏莉,等我们一出门,妳马上拨电话告诉他,就说我带着小朋友离家出走了。”
“什么!夫人,这不好吧,少爷会不⾼兴的。”
“不会,他只会更有活力,因为他会开始想办法把我们捉回来。”辛品萱以笃定的口吻说着。
只要他对某件事出现执着,就不容易被病痛击垮,他一直都拥有这种⾼人一等的意志力,所以她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柏莉,妳顺便帮我订维多利亚的秘密,越惹火越好!我找到他后,会通知妳內衣送到哪里。”
越惹火越好?这…这到底是想生火还是灭火?老天!算了,全照夫人的意思就是。
柏莉招来女佣,加入整理行李的行列。
※※※※※
两位小朋友在睡眼惺忪的情况下,让辛品萱赶鸭子似的拉上机飞,搭机来到洛杉矶机场,才一下机飞,马上就让航务局的人请进贵宾室。
辛子仪好奇的拉着纪子礼,两人开始探起险来,倒是辛品萱利用机场提供的电话,问了柏莉后,心里明白了。
原来她前脚一离开,柏莉马上按她的吩咐联络上纪哲平,离家出走的消息让他惊愕得无以复加。
当她过境洛杉矶,他就运用“恶势力”要求将她留置,所以…他应该快到了!
厚重的雾面玻璃门让人推开,果然是他。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一跃起⾝,她冲到纪哲平面前,笑容可掬。
纪哲平一怔,原以为要面对的是怒气,至少他把她丢在医院,又或者她该…柏莉说她是离家出走,难道不是回湾台?
“你在发什么呆?人家累死了,我们今晚要住饭店吗?”她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妳不是离家出走?”
“不这么说你会自投罗网吗?我现在是无业游民,离家出走能上哪?而这罪魁祸首是你耶!我已经想过,既然起因是你,我就静待你有什么打算。”
“来我公司上班。”
“好,我要位⾼权重责任轻。”
纪哲平失笑出声“我不晓得妳究竟打什么主意,可是进了公司,绝对没有轻松两字。”
“你明白我庒根不是这块料。”
他蹙起眉“妳知道我的病情了。”
“这是借口,你得的不是绝症,只要治疗──”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整理她遮住脸颊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
“你对我永远放不下心的。”
“萱,妳不能──”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她截断他的话“我最恨你老是为我着想,你想得太周密,害我偶尔想为你做些事都嫌多余。”
她表现出的厌恶太明显,他有点怔忡,也陷入沉默。这是第一次,她对他的行为出现言语上的反弹。
“如果妳希望,我会改进。”
“那很好,我们回饭店吧。”将柔荑穿过他的臂弯,她靠着他的肩。
她的脾气来如风,去如雨,让他讶异。
“小朋友,爹地来了,我们要回去啰!”走出贵宾室,辛品萱大声疾呼。
远远地,他们瞧见小家伙冲回来。
“爹地,你怎么偷偷跑来洛杉矶?是不是要带我们去迪斯尼?”率先开口的是玩心很重的辛子仪。
“爹地,你⾝体好点了吗?”纪子礼严肃的问。
他搂着女儿,由着她踩在自己的皮鞋上,借力行走,宠溺的态度不言可喻,对儿子则是微笑的点头。
“看到你们⾝体全好了,今天我们就一家人到迪斯尼玩吧!”
“万岁!”辛子仪频频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