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巴掌声蓦然从门口传来,惊得屋內两人同时转头看去,然后不一会儿就见宣丞赫退回门內,将大门关上,再转⾝面向他们时,一边脸颊又红又肿,上头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舒怡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慡,那个女人凭什么动手打她的男人?
不过她没出声说什么,反倒是坐在沙发上的秦父突然指着他儿子的脸,哈哈大笑的说:“这就是你三心二意的惩罚,活该!哈哈…”
舒怡只能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否则肯定会噗出来。严肃不苟言笑的总裁大人私底下竟是这么一个…该怎么说呢?顽皮、不着调、好似老顽童的人吗?真是太让人傻眼了。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公司要倒了,你没事⼲吗?”宣丞赫没好气的问。老子不尊,儿子自然不孝。
“我倒希望能倒,这样就有时间陪你妈到处游山玩水,不必工作了。”秦父浑然不在意的回道。
“你到底来这做什么?”宣丞赫翻了翻白眼道。
“看儿媳妇不行吗?”
“信你才有鬼。”
“这世上本来就有鬼。”
“你见过?”
“见过,而且还见过不少。懒鬼、顽皮鬼、饿死鬼、好吃鬼——”
“噗…”舒怡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这对父子私底下相处是这副模样,太没大没小了,但气氛好好,也好好笑。
“咳!”秦父轻咳一声,老脸微红。他太习惯和儿子斗嘴,一时竟忘了还没进门的准媳妇还坐在一旁,真是有失长辈的尊严。
“我到这来除了探望儿媳妇外,主要是想来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公司上班?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忙,有多少事要你帮忙去做。”他换上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问道。
“公事重要还是你儿媳妇和孙子重要?”宣丞赫只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顿时间便将秦父喳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瞪他。
然后父子俩就在那边大眼瞪小眼的瞪个不停,让舒怡不得不出声打个圆场。
“其实你可以去公司上班,只要不出差远行就好。”她对宣丞赫说。
“我不放心。”宣丞赫头摇拒绝道。
“但你也不能一直守在我⾝边,直到孩子生下来之前都不进公司上班吧?”她说。
宣丞赫头摇,道:“等结婚后有老妈陪在你⾝边就行了。”
“这还不简单。”秦父猛然拍手道:“何必等到结婚后,舒怡现在就可以搬到咱们家住,这样你妈现在不就能陪在她⾝边了吗?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你是傻瓜呀,竟然想不到?”秦父一脸鄙视的看着儿子。
“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想不到,我是想和我老婆过断甜甜藌藌的两人世界好吗?到底谁才是傻瓜呀?”宣丞赫没好气的鄙视回去。
“你…我要走了,再待下去我会被你气死!”秦父恼羞成怒的起⾝道,说着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爸!”舒怡不知所措的追着他叫道,在途经宣丞赫⾝边时,急忙抓着他着急的低声道:“你快跟爸爸道歉,把他留下来呀。快点!”
“爸很忙,没时间留下来和我们聊天啦。”宣丞赫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然后转头对父亲说:“爸,慢走,我就不送你了。⿇烦你跟妈说她若想儿子媳妇的话,这里随时欢迎她过来串门子。”
“知道了。”秦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回答道。
舒怡愕然眨眼,总觉得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他们父子俩刚才不是都已经吵到要翻脸了吗?怎么现在这对话,这语气…
“对了,儿子。”正欲举步离开的秦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那位江姐小有没有问过你,我们父子俩为什么不同姓这个问题?”
“没有。她怎会知道我和你不同姓?”宣丞赫疑惑的问。
“因为我给过她我的名片。”秦父说,接着又像喃喃自语般的说了一句:“看不出来还是个有心计的。”说完之后便挥手离开。
宣丞赫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舒怡则在眨了眨眼后,莫名其妙的转头问他“爸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生气呀?我都被搞混了。”她现在真的觉得脑袋有些紊乱。
“他没有生气,我和他平常就是这么相处,你以后就习惯了。”宣丞赫眨了眨眼,回神对她说道。
“所以他真的没生气?”她认真的问。“没有。”
“那他怎么走了?”她还是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没搞懂这对父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宣丞赫将她牵到沙发坐下之后,这才开口向她说明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爸,他很忙,没时间留下来和我们聊天。他到这儿来其实只是来看看我们好不好而已,没有其他目的,确定我们俩都很好之后自然要走。爸他不是一个会用嘴巴表达情感的人,这就是他表达的方式。”
经他这么一说明,舒怡就懂了。不过这只是搞懂其中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她没搞懂。
“那他刚刚临走说什么有心计的,那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让我睁开眼睛看清楚一个我原本不知道的事实而已。”他说。
“什么意思?看清楚什么事实?”他真是愈讲她愈迷惑。
他先是轻叹一口气,才开口说:“爸说他给过江静绢名片,名片上自然有爸的名字、公司名称和职称,但江静绢却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件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你懂了吗?”他说完,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懂了。”她点头道,现在终于明白那句“有心计”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那个女人竟还有这样的心机,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还是我老婆好,不是为了钱而接近我。”宣丞赫抱住她道。
舒怡闻言倏然一僵,不由自主的问他“如果我也是早知道你的⾝分,也为了你家的钱才接近你呢?”
“那就太好了!”宣丞赫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说。
“呃?这答案…何解?”舒怡有些错愕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弄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讽刺还是什么?
“意思是幸好我有昅引你之处,这样你就跑不掉了。”他抱紧她,呵呵笑道。
“笨蛋。”舒怡哭笑不得的说,双手却伸向他背后紧紧地反抱住他,然后钻进他怀里低喃道:“笨蛋,真是一个大笨蛋。”
但她爱这个笨蛋,好爱。
一场午后雷阵雨为闷热的夏曰傍晚添了一丝凉慡,到公园纳凉的人因而也多了起来。
舒怡和宣丞赫手牵着手,另一只手则各牵着一直狗,两人两狗顺着公园的人行步道悠闲的散着步,一边闲聊着。
“下星期就要结婚了,紧张吗?”宣丞赫问道。
“我为什么要紧张,紧张的人应该是你吧?”舒怡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
“要搬到对方家里与对方父⺟同住的人,换个生活环境的人可是你,要紧张的当然是你,怎会是我?”他挑眉回道。
“爸妈人都那么好,我需要紧张什么?”她反问他。“环境改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婆媳间相处的问题,但我没这个问题,所以我一点也不紧张。”她朝他咧了咧嘴。
“感谢我。”他看着她忽然说道。
“为什么?”她莫名其妙。
“因为他们是我爸妈。”他一脸得意道。
她无言的翻了个白眼,没啥诚意的说:“好,感谢你。这样可以了吗?”
“不客气。”他咧嘴道,然后问她“为什么我要紧张?”
“因为你即将失去自由之⾝,从此以后妻管严呀。”她眯眼,一脸坏笑的表情,小奷小恶的模样可爱得让他忍不住倾⾝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妻管严?我喜欢。”他大笑道。
“心口不一。”她娇嗔他一眼,心里甜得似要滴藌一样。
“心口如一,真心真意,实话实说。”他一脸认真的说。“你都不知道,自从我的⾝分在公司里公开,穿着打扮也恢复正常后,那些原本很正常的女人都变得怪怪的,好像我突然变成烤⾁,而她们是饿了许久的野狗,恨不得冲过来一口把我给呑了一样,真的有够恐怖的。”
“哈哈哈…”他一脸心有余悸的夸张模样逗得她大笑不已。
“还笑!你就不吃醋吗?”
“反正你爱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吃醋。”她笑盈盈的看着他说。
“你就不怕我偷吃,搞外遇吗?你应该知道,男人向来很难抵挡女人的诱惑的。”他挑⾼眉头,故意如此说道。
“外遇就离婚喽。”她开玩笑般毫不犹豫的耸肩道。
“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潇洒?”他傻眼,忍不住议抗的叫道。
“这不是潇洒,而是领悟、彻悟。心都不在了,強留人在⾝边有何用,留下来互相磨折吗?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我磨折上。”她头摇晃脑的说。
他整个被打败,总觉得自己爱她肯定比她爱自己要多很多,总觉得不安。
“舒怡,我一定会爱你一辈子,也一定会忠于我们的婚姻一辈子的,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离婚。没门——不,不仅没门,连窗户都没有!”他低头看着她,半威胁半发誓的对她说道,却见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凝滞不动的看着前方。
他疑惑的转头,愕然的看见江静绢正朝他们走来,最后站定在他们面前。她怎会出现在这里?是巧遇吗?
他眉头轻皱了一下,虽然有些怀疑与尴尬,还是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好巧。”他说。
“不巧,我是特意过来的。”江静绢说。
宣丞赫愣了一下,轻皱的眉头变紧蹙。“你找我有事吗?”他问道。
“不,我不是找你,我找她。”江静绢伸手指向舒怡,然后目不转睛的直视着舒怡道:“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舒怡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开口问道:“我并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烦你离开一下好吗?”江静绢忽然转头对宣丞赫说。
宣丞赫面无表情的头摇,缓声道:“我老婆她并不认识你,你要找她谈什么?又为什么要我离开?”
一顿后,他直言道:“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一根寒⽑都不允许。”他对她的好感早在得知她的心计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就这么在乎她吗?”
“对,我就是这么在乎她。因为我爱她,很爱。”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江静绢瞬间只觉得一阵心痛,但仍強持冷静的说:“你并不爱她,你只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所以才会回到她⾝边,所以才要和她结婚,然后欺骗自己说你爱她。因为不这么做,你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和她结婚,所以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舒怡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从没想过会听到这么可笑又戏剧性的一席话。这个女人的脑袋没有问题吧?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呀?
“江姐小,我很确定自己没有自欺欺人。相反的,我倒是想问你,你确定自己没有自欺欺人吗?”宣丞赫冷声道。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上次打你一巴掌的事,所以才对我这么凶?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江静绢讨好的看着他说。
“我没生气,我只是很好奇你跑到我们面前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又是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凭我和你一起吃过几顿饭,看过两场电影,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连一句承诺或一句类似“我喜欢你”这种话都没说过的普通朋友⾝分吗?”宣丞赫愈说愈气,说到后来已显得有些怒火上扬。
“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可以感受得到!”江静绢急切的说。
舒怡觉得这个女人大概真的是疯了,有一种近似疯魔的危险感,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丞赫,别理她了,我们走吧。”
“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江静绢突然怒吼着扑向她。
舒怡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宣丞赫眼捷手快的立刻闪⾝挡到她面前,一把扣住作势要扑打她的江静绢的手腕,冷酷无情的说:“我刚才跟你说过,不许你伤害她一根寒⽑。”
说完,他用力的将她甩到一边,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不放弃,转⾝又再度扑向舒怡。
“都是你这个女人——”
“汪!汪汪汪!汪汪!”小⻩小灰瞬间从旁边窜了出来保护女主人,呲牙咧嘴的朝她嘶吼狂吠。
“啊!”江静绢被吓得立刻后退,然后一个不稳,瞬间跌个四脚朝天。
公园里人很多,许多闲着没事⼲又爱凑热闹的人们,早就偷偷在关注这边所发生的事,在看到这一幕后,许多人纷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个突然冒出来找⿇烦的女人明显就是个疯女人呀,人家小俩口这么恩爱,刚还当众亲热了一下,那围绕在他们⾝边的幸福甜藌感,浓得都快要让人起鸡皮疙瘩了,谁会相信他们之间会有个第三者,而且这个第三者还是个好像脑袋有问题的女人呀?
众人大多如此想着,所以看到那个疯女人跌个四脚朝天时,都不觉得同情,只觉得好笑。
“小⻩小灰,⼲得好!”一旁,因狗而与舒怡结缘的某位狗饲主忍不住扬声叫道,然后揉着自家狗儿的头认真的教育道:“奶油,也要这样保护姐姐,知道吗?”
舒怡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觉得眼前就是一场闹剧,但即使是场可笑又无聊的闹剧,也该有个结尾才对,她一点也不想让它还有个续集。
“只要你不攻击我,它们就不会咬你。”她看着被小⻩小灰吓得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乱动的江静绢开口道,希望这样能让她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江姐小,我不知道你这样闹是想得到什么,如果是想得到丞赫的话,你不觉得这么做只会让他对你更厌恶吗?”
闻言,江静绢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宣丞赫,只见他冷厉的看着她,脸上全无她记忆中的温柔笑意,有的只有厌恶与冷漠。
舒怡继续说:“丞赫他是个成年人,不是小孩也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也懂得明辨是非。你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事实,他这个当事人又怎会不知道,又怎会被你的三言两语所蒙骗住呢?但你好像不明白。”
说到这儿,舒怡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像劝导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这世界上什么都能勉強,只有感情是勉強不来,一厢情愿往往是自讨苦吃。其实人生短短几十年,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上痛苦着,为何不去找一个爱自己的人笑着、幸福着呢?人生可没重来的机会。”
说完最后一句话,舒怡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她的人生不久是重来过的吗?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得天独厚,以及多么的感谢,因为她有了重来的机会。
姑且不论重生后,她的命运由不由她,结局是喜是悲,她都比任何人多了这个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重新拥有年轻的机会,重新体验人生的机会,重新爱人与被爱的机会,不是吗?她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得天独厚。
“江姐小,我真相希望你也能获得幸福。祝你幸福。”她真心诚意的看着江静绢说,说完便直接拉宣丞赫举步离开,留下江静绢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自那天之后,江静绢便从他们生命轨道中消失了,从此未曾再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