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谈什么?
他想谈的事可多了。
追着她跑了大半天,这女人终于甘愿停下来,但他可没因此松口气,他花了五天才找到她,清楚她比狐狸还狡猾。
虽然有红眼的人帮忙,他依然每次都慢了半拍,迟了一步。
从阿震事后调到的监视画面里,他看见她如何对付、摆脫那些追杀她的人。
她很厉害,他知道她不简单,但没想到她这么善于脫逃。
所以他小心的走上前,没有放松一根神经。
这些天,他満脑子都是这女人,他有一卡车的问题想问她,可到头来,当他终于找到她,当她终于愿意停下来站在他面前听他说话,他却只听见自己说。
“这是谁⼲的?”
他轻触她嘴角的瘀青。
她气一窒,撇过了头,闪避他的触碰。
“那不关你的事。”
“你是我老婆。”他直视着她,不气不恼的说:“谁揍了你当然关我的事。”
“我不是。”她紧抓着包包,冷声道:“我说过了,叶怀安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在经过这些天的担心受怕之后,他没上次那么火大了,就只平心静气的说:“我也说了,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字。”
“你还不懂吗?”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叶怀安是假的,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名字是假的,⾝分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找人结婚,只是因为有人在追杀我,我需要躲起来,需要一个已婚的⾝分当我的掩护,任何人都行,你只是刚好符合了那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问。
她眼也不眨的说:“老实,单⾝,没有亲人。不赌,不嫖,不爱出风头。”
这些话,还真是直接明了。
“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问题很鸟,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就是忍不住要问。
“你是个好人。”
屎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么说了,但她真的说了,而且还深昅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告诉他:“我并不讨厌你,我很抱歉给你添了⿇烦,但你并不是我会选择过一辈子的对象,我从小喜欢的就是斯文俊帅、聪明灵巧的男人,不是你这样的人。”
该死的是,和她生活这么久,他知道这是实话,每一句都是。
他眼微眯,忍不住低头垂首,更靠近她,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存钱买房子?”
她后退了一步,哑声迅速道:“存钱是为了以防万一,像现在这样的万一,不是真的要买房,我存钱只是为了准备逃亡。”
“你⼲嘛把钱留给我?”
她一僵,但仍很快回答:“我烧了你的家当,还有那公寓,我知道房东会找你⿇烦,你是个好人,我觉得很抱歉,那是赔偿金。”
“孕避药呢?你把它丢了。”
这问题让她吃了一惊,冷硬的表情裂了一角,终于开始结巴。
“它、它受嘲了。”
“你为什么不再买新的?”他追问。
“我太忙…忘了…”她又退一步,眼里浮现慌乱。
他没有心软,只是跟着进逼,再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搭公交车来找我?”
“我没…我没有…那只是…”她喘了口气,黑眸涌现水光,但仍坚决的说:“我只是刚好经过。”
“七次。”他告诉她。
她一楞,瞪着他:“什么?”
“你来回搭不同的公交车,经过了七次。”他看着那倔強的女人,说:“最少七次。”
她这一招,简直让他疲于奔命,一开始当阿震从街头影像中,发现她上了公交车,他也以为是凑巧,害怕失去了她的下落,所以只能骑车追着她,却总是一再错过,只因她不断在不同的地方上下车,搭着公交车绕圈子,直到最后一圈,他才醒悟过来,她不是在绕圈子,或为了摆脫谁的追踪,她坐不同的公交车,但那些公交车都会经过一个地方——他工作的工地。
“至少七次。”他抬手,捧抚着她苍白的脸:“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她张开嘴,却吐不出声音,只有唇微颤。
“你在做什么?”他抵着她汗湿的额,质问:“在那些该死的八王蛋,満大街追杀你,把你追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小脸白得像纸,唇微颤,眼朦胧,抖得像一朵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花。
“为什么?”他逼问,狠着心问。
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热泪泉涌。
那让他心头一菗,狠狠绞扭。
叹了口气,他一把将那倔強的小女人紧拥在怀中。
她在他怀里颤抖,小手紧抓着他汗湿的衣,但也就只屈服了那三秒钟,跟着她用力推开他,挣脫他的怀抱,含泪低吼咆哮着。
“拜托你走开!离我远一点!你要嘛警报抓我,要嘛滚远一点!我不管你去哪里!别再跟着我了!”
她说着,甩头就走,他立刻举步跟上,她却在那瞬间从包包里菗出一支电击棒,回⾝朝他挥来。没料到她真的会攻击他,他虽然试图侧⾝闪避,仍被电个正着,痛得跪倒在地。
“这次是电击棒,下次就是枪了。”她看着他,死白着脸,抖着唇开口警告:“我⿇烦够多了,你再跟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语毕,她头也不回的转⾝逃跑。
可恶!这女人真是该死的顽固!他受够了!
他抬头,试图控制自己被电得仍有些发⿇僵硬的⾝体,谁知却见她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秒,他还以为她想通了,然后下一瞬他看见有个男人站在巷口,就在她面前,挡住了她。
“所以,你就是艾丽斯?”
眼前的男人一脸白净,穿着白⾊长袖的⿇纱衣裤,两手空空,没有拿任何武器,看起来很普通,但那双细长的凤眼,却给人一种⽑骨悚然的感觉。
她警戒的瞪着他,无法控制想逃跑的感觉,这人让她寒⽑直竖。
虽然眼前这家伙是⻩种人,可他是猎人,也是猎人,她知道。
这人也有一只眼是假的,人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说。
猎人不顾她的否认,只扯了下嘴角,用下巴指着那倒在她⾝后的男人,宣布:“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让那家伙死得痛快一点。”
她脑子里瞬间闪现数个逃跑的方法,但每一种都无法兼顾⾝后那男人。她用尽所有力气,维持脸上冷硬的表情,无情的吐出一句。
“请便。”
“他不是你的男人?”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懂得如何背叛,我若在乎任何人,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她冷笑一声,在同时间冲上前,踩着墙角的啤酒空箱跳了起来,抓住上方的铁栏杆,从那猎人的脑袋上翻了过去,在巷口落地后,她冷冷的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趣兴。至于那家伙,要杀要宰随便你。”
说着,她掉过头,狠心转⾝就要跑。
这是个赌注,在这千分之一秒,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猎人看着她,瞄着阿峰,然后一个箭步,朝她冲了过来,选择了攻击她,而不是去逮阿峰。
她闪躲那人踢来的脚,挥来的拳,伸出双手架挡对方再次飞快扫来的长腿。
三招,不到一秒。
砰地一声,她被那宛如铁棒一般的腿,扫回巷子里。
她还没来得及喘气,那猎人又来,招招都击向她的要害。
眼睛、喉咙、心口、双耳——
这猎人是个武术⾼手,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逃跑,可阿峰就在⾝后,她不能后退,不能逃跑。
她闪得飞快,可当他同时攻击她的小肮与双眼时,她来不及反应,不由自主伸手优先护住了部腹。
她看见他冲上前,看见他衣袖里弹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她伸出双手,往下架挡住了他踢向她小肮的右膝,试图歪头闪躲眼前的刀,可她知道自己来不及闪过,她能感觉到那把银刀来到眼前,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眼,她心头一凉,知道自己就要失去一只眼睛,但一股力道却突然将她往后拉开,一只大手啪地抓住了猎人持刀的手。
她踉跄退跌,看见那大手抓着那猎人往旁一扯一转,就让刀掉落,右手跟着握拳就往那猎人的脸招呼过去。
猎人举手架挡,侧⾝抬脚招呼对方的脸。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腿,大掌往⾝侧一拉,左拳同时再挥,砰地一拳打中猎人的脸,力道之大,让那家伙双脚离地,浮到了半空。
鲜血从猎人的口鼻中噴溅出来,但那没有让那态变停下来,反而将嘴里血水往前吐到男人脸上,⼲扰男人的视线,同时抬脚踢击。
猎人的踢击又快又狠,像长鞭一般,男人闪了几次,然后举起左手架挡朝他脑袋踢来的攻击,他挡住了,但猎人的鞋尖啪地弹出一把刀,眼看就要戳穿他的脸,她看得气一窒,但那男人及时歪头闪过,右脚往前重重一踏,右拳跟着朝那人的腰侧挥出,再次将那卑鄙的家伙给打飞了出去。
那満⾝是刀的家伙闷哼一声,发现自己打不过,在落地前射出了两把飞刀,一把射向那男人,一把却是瞄准了她。
男人手一伸,脚一抬,抓了一把,踢飞了另一把,但那猎人也趁机奔出了巷口,跑得不见踪影。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从她被拉开,到事情结束,前后不超过五秒。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前的家伙,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眼前救了她的武术⾼手,不是别人,是那个她嫁了三年六个月,每天回到家,累了就吃、吃了就睡,从来没见他特别运动过的男人——
吕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