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临。
壁灯点燃,金⻩⾊调洒満四周,为已教人赞叹的建筑造景,增添华丽氛围。
中庭一池噴泉,水柱活泼噴跃,轻快跳着水舞。
灯光投射下,水珠呈现暖金⾊,在半空中闪耀。
这是一处人私会馆,布置古典精致,彷佛置⾝欧洲宮廷。
轻柔音乐流溢,悦耳动听;大片流苏窗帘,同样采用金⾊系,带有奢华气息,却不过度俗艳。
大巨水晶吊灯,是大厅里唯一炫富的装饰,光彩夺目、晶莹剔透。
大厅央中,站満与会宾客,个个精心打扮,男士⾝着⾼价手工订制西装,女客更是争奇斗艳,将最⾼雅、最华丽、最显眼的名牌礼服、天价珠宝,淋漓展现。
全大厅总值算算…不知有多少个“亿”?
有荣幸受邀这场生曰宴,谁都不想败下阵来,输掉了锋头。
寿星来头可不小,能博得他注意,更是在场来宾的共同愿望。
“二十九岁生曰,搞这么大…又不是九十二岁。”
居⾼临下的位置,大片落地窗,俯看楼下盛况,一览无遗。
说话的人,斜卧法式宮廷椅內,慵懒、阑珊,一手托腮,満脸无趣,与下方的热络,遥遥相隔。
这是他的庆生宴,他是主角,也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他却像个旁观者,置⾝事外。
站在穿衣镜前,难以分辨实真年龄的美妇人,妆容无懈可击,姿态优雅,不疾不徐调整着祖⺟绿项链,语带笑意,眼神却看也不看他,边回答道。
“堂堂夏大少爷生曰,当然不能马虎,你可是『夏繁木』,办得太寒酸,明天媒体又会酸言酸语,极尽嘲讽之能事。”
那是他的⺟亲“不老美魔女”之名,绝对当之无愧的夏夫人。
年过五十,却比三十出头的轻熟女更显年轻。
金钱买不到年纪,但要买下“青舂貌美”一点也不难。
夏繁木扯扯嘴角,这种恭维他⿇木了,连哼声笑他都嫌懒。
“瞧见没,堆成山一样的礼物,包你拆到手软,有些包装虽小,里面价值几十万。”夏夫人口吻中充満骄傲。
“看到了。每年都差不多。”他喝着香槟,对楼下的“礼物山”不瞟一眼。
西装、名牌皮夹、洋酒、摆饰品…诸如这类的奢侈品。
礼物山的右方,一辆银⾊蓝宝坚尼跑车,则是双亲大手笔赠送。
抬手仔细抚顺发髻,容不下一丝凌乱,夏夫人随口问:“你让人去接幼容了吗?”
“⼲嘛接她来?”他微微挑眉,意外听到久违的名字。
“她不是你新女友吗?”重要场合怎能少掉美人相衬。
“早分了。”他満不在意说。
而且,妈都没在追进度吗?
苏幼容和田炘炎的婚宴,办得那么盛大,她目前⾝分还是响当当的“田夫人”──不过应该快卸任了──和人妻藕断丝连,这种小王的工作,他夏大少不屑做。
夏夫人终于转头,神⾊讶然看着他。
她出国好一阵子,确实遗漏掉不少大事。
“为什么要分?她不是很好吗?外表漂亮、学历⾼、教养好,家世又顶尖,虽然她比你大几岁,不过,妈妈很中意她,你──”
“就是因为妳中意她。”他音量不大。
“什么话?妈中意她,你就故意和她分手?”
“大概是这样。”
他回她一记俊笑,笑容看不出是说笑,或是认真。
夏夫人当他在耍嘴皮,随便糊弄她,没个正经。
儿子换女伴的速度,她早见怪不怪,今晚宴会过后,他马上能再找到一个,不过,她仍觉得遗憾。
“你交往过的女人,属她条件最好,人美、个性温婉,带出去也不失面子,真不知道你挑什么,要是闹闹脾气、耍耍性子,快把话讲开,别动不动提分手,她不是你耗费精神,才从姓田的⾝边抢来?一到手,就不珍惜了?”
夏繁木没答腔,心里清楚,她也没打算听他解释。
所以,他神游太虚去,果然,夏夫人径自往下说。
“她和玩票性质的女伴不同,人家是富家千金,自小捧在手心长大,你嘴甜些,向她撒撒娇、道道歉,白白跑了个苏幼容,多可惜。”
她滔滔不绝,对着镜子说:“妈还很期待和苏无敌攀上亲家呢。”
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她会中意苏幼容,不正为苏幼容背后坚若盘石的苏家⾝分。
一阵嗤笑,在夏繁木心里默默响亮。
“妈⾝上有没有哪里不妥?”她问儿子,从妆发、礼服、配饰,她已经満意,仍要听听旁人意见。
夏繁木深谙怎样的答案,她最想听见。他笑得好甜,回答更甜:
“妳美呆了,我保证,楼下那堆女人,没一个赢得过妳。”
“贫嘴。”她笑斥,但心情大好,谁不爱听好话。“你也快换服衣,别让宾客等久了,大家都想向寿星祝贺呢。”
“嗯,喝完这杯,我就准备。”
夏夫人轻拍他脸颊,俯下⾝给他一个贴脸拥抱。
“好,妈先下楼去。生曰快乐,妈咪的小宝贝。”
“我二十九岁了,别这样叫我,超丢脸!”他忍不住翻白眼。
“你在妈眼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小繁木。”
他抖落一⾝鸡皮疙瘩,仍旧笑脸迎人,揽住⺟亲的颈,重重吻了她的右颊“啵”一声,口水印成形。
“哎呀!你这孩子!妈脸上的妆…被你弄糊了──”
夏夫人半嗔半笑,只顾着妆容完美,拍开儿子,急忙要再去补妆。
这一回,她补完妆,快步走出房厅,避免又遭他顽皮破坏。
厚重实木门关上,恢复了静悄。
“耳根子清净了…”他吁口气,很不孝的说。
视线,缓缓调回楼下大厅。
语笑喧哗,饮酒作乐,为交际、为利益、为生意,自成一群地闲聊。
在那当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为祝福他而来?
名媛想钓金⻳婿、生意人想拓展事业,眼前,根本是一幕商场竞争史。
“生曰,就不能只和家人,简简单单,一个八吋蛋糕,几道家常菜…非得和一堆陌生人过?”
起⾝换服衣的念头,夏繁木庒根没有。
赖坐着,能拖就拖,一点也不想下楼,蹚进那摊浑水中。
“每年生曰,都有一种好累的感觉…”
什么拆礼物的兴致,同样没有,毫无惊奇。
又无趣、又厌烦、又像小猫熊圆仔,被人观赏,评头论足。
今年,又要重复一遍。
不能来点新鲜的状况吗?
唉。
夏繁木一动也不动,继续瘫坐沙发间。
下楼“卖笑”之前,容他再抗拒个五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