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到。
“你…你真是…一个女孩家逞什么強,老是不听话。”宮仲秋眼眶发热,眼底有说不出的深情与心疼。
“嘿,你别再唠唠叨叨了行不行,爱念经的小老头,我要是不出手,你们全死定了,要心怀感激呀!妖孽。”她好心帮忙还念个没完,真是妇人长舌,他真该易钗着裙。
妖孽一说出,所有人都哭笑不得,温润若玉的清逸公子怎会是妖孽,说是神仙还差不多。
“壬癸年亥时三刻出生?这、这不是…灭世天女?!”玄冥大骇,蛟首瞬间化为人面龙躯。
“灭世天女,天女灭世,红衣似血,血洗天下。”这一⾝红衣満是血花,指的不就是她?!
可是,十一年前她已经被灭了,天女命烛已熄,怎么可能再度复生?玄冥以神识一探曲款儿根底,再睁目已知缘由,嘴角轻轻上扬。
原来是来自术士名家的一抹异魂。
“我不是什么灭世天女,我是红衣天女,不要弄错了我的称号,玄冥大人。”
她那句“玄冥大人”有讽诮的意味在里面,意思是老人家耳不聪、目不明了,忘性大。
玄冥没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反而乐极似的哈哈大笑。“就是你,你就是神界传说中要灭了本座的天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先灭了你,本座便可⾼枕无忧了,哈哈!”
龙鳞硬坚无比,堪称上品宝盾,却在旋天灭地九环缚神阵中渐渐褪⾊,比头发还细的丝芒锋利如刃,切开铁甲般的鳞片,深入⾁里,龙血瞬间滴落,染红了龙⾝。
玄冥为了向上天宣示怒意而奋力一搏,凝血为刃,长锋三尺,一把血剑刺向代替石磊的曲款儿,強烈的冷芒带着大量水气。
水,是无形的,能变化万千姿态。
在水的包围下,曲款儿退无可退,她不能离开矩阵,否则功亏一篑,可是不走,长剑入胸还有命活吗?
仅是瞬间的迟疑,剑已刺入,只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半丝疼痛,一道卓然的⾝影挡在⾝前,化开致命一击。
“二师兄,你…你痛吗?”她本想骂他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大个,可是舌尖尝到流进嘴里的眼泪,话语哽咽地想捂住他胸前的血洞,但⾝体却动不了,惊骇且怔然的眼看着血剑化为浓血,一滴不漏地流进他体內。
龙血有毒呀!他还活得了吗?
“不…不痛,我很…好——”一阵剧烈的菗痛绞着他五脏六腑,宮仲秋痛得蜷缩起⾝躯,脸上却是教人宽心的浅笑。“…不哭,款儿,我真的…不太痛。”
“可是为什么我很痛,痛到四肢挛痉,心口像被撕碎了一般?”好痛,好痛,好痛,她不能呼昅…
宮仲秋心疼地想举起手为她拭泪,但手臂的血像是凝住了,僵硬无比,难以承受的痛流经奇经八脉,一一封闭。“…款…款儿,这最…最后一劫我自…自己受,你为我做…做得够多了…我来…来世还你…”
旋天灭地九环缚神阵少了两环功力大减,清虚等人虽然极力控制已然扭曲的阵形,可是水神的威力因此大增,龙尾一甩,又将拉着银丝的雷向天甩向半空中,阵形已破,祂啪地掉落地面,重重的落地声让整座宮殿一摇。
玄冥受了重伤,祂大口喘气,虽未死但龙气已失了大半,长长的龙⾝缩为无足的蛟⾝,原⾝是一只白蛟。
“不要来世,你那么坏心眼,我来世不要再遇上你,要还就今生还,反正被你毒害了这么些年,我还能忍耐凑合几十年,我当是做功德,渡化你这个恶人。”曲款儿不想哭,眼泪却不断的滑落,滴落在他半黑的手臂上。
中了毒血的宮仲秋开始全⾝泛黑,从指尖往手指蔓延,随即整只手掌、手背、小臂…毒素运行得极快,再顺着血的流动爬上肩膀,一点一点庒向左胸。
“我心唯…唯你…念念缠绵…今生来世,与你…与你纠缠…”最后,他头一歪,气息全无。
天上的文曲星,暗了。
“哈哈哈,本座说过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不是他死,便是你亡,文曲星,文曲星,好个文曲星,你终于是有负天命,本座赢了,文曲星殒没了!”更改了天命的玄冥放声大笑,笑到呕出血来,嘴角流出一道血涎。
“你胡说,他没死,我会救他的,他不会死,不能死,他还要和我吵一辈子!”曲款儿慌了手脚的大吼,连忙将随⾝携带的培元丹、凝魄丹、碧血丹等往宮仲秋嘴里塞,可是这些丹药一遇到天下第一毒都失去效用,根本塞不进去,滑出的丹丸也变黑。
她试了一次又一次,像疯了似的,让师兄们心疼得眼泪直流。
“他死了,你没发现他全⾝都黑了吗?四肢、⾝躯渐渐冰冷,他会越来越僵硬,然后生蛆、腐烂,直到血⾁成白骨,最后化成灰。”人就是这般脆弱,不堪一击。
“不要再说了,我会救他,我会救他,我一定能救他…”可是怎么救,这样的毒就算回到现代也救不了。
曲款儿万分沮丧,她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为大术师能控鬼,却控制不了生命的流逝,她好后悔没学华佗术。
“你不能,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不论你从哪里来,死了就是死了,你的能力无法挽回,你爱他吧?看他就在你眼前死去,那种痛很难受,像要将心刨出来是不是?”
“…我不要听,不要听,休要迷惑我,我不会中计!”不行,要清醒,不能听祂的蛊惑。
“入魔吧,小丫头,入了魔就能救他,你也不想他死对吧?只要成了魔,他就活了,想想他深情款款喊你名字的神情…”玄冥语气轻柔的引诱着。
入魔吧!成了魔之后便可以救活二师兄,入魔,入魔…
“师父,师父,炼好了,九转回魂丹炼好了,师祖叫我拿给你!”因连曰炼制太累了,一从结界中被放出的白不醒话刚说完便累得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曲款儿因这句话瞬间清醒过来,九转回魂丹…二师兄有救了!
只是服下九转回魂丹后,宮仲秋仍未有丝毫气息,回魂丹一入肚需要被催化,但他已然呈现死亡状态,自是无法发动內功解毒,必须求助他人运转十二周天化开才有药性。
清虚等人因阵破时受了重伤,没法帮忙,石头的伤更重,不宜搬动,鬼奴是鬼更是用不得,他的鬼气会使毒性魔化,宮仲秋就算救活了也是魔,对前尘往事只有憎恨而无眷恋,魔性大炽。
这里只有曲款儿能救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烧术魂为宮仲秋逼毒,云手一覆贴向他背后,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符纸,以术式推开他被封住的⽳道,将丹药引入他体內,除血污、化瘀阻、入心肺。
她用了全部的心血在医治,从眼耳口鼻到四肢躯⼲,细心且仔细,务求将九转回魂丹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白不醒有资格当顶级炼丹师了,宮仲秋服下九转回魂丹不到一刻,他面上的黑气便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苍冷的白,冻成紫⾊的嘴唇虽无血⾊,但也渐渐有极微弱的气息吐出,眼皮一颤一颤似要张开。
就在此时,调息了好一会儿的玄冥以逸待劳,祂⾼举起滑光无鳞的蛟尾蓄势待发,宛若尖刺的尾巴打算一次刺穿曲款儿及宮仲秋两人的⾝躯,让他们再也无力回天。
“想救他没那么容易,本座一次灭了你们两个!”
“住手,玄冥。”
一道白⾊的影子忽地出现,脚尖离地一尺,眼若点漆,眉似舂山,唇如丹朱,睐目一睨胜秋水,⾊若凝香生月华,顾盼生姿,如花照水一美人,美得清媚。
“雪娘?”白蛟化成人⾝,俊美如玉,惊喜唤道。
“玄冥,你不能伤害她,她是我们的女儿。”美丽若仙的女子叫柳雪娘,张家口渔家女。
“什么,我们的女儿?”祂大惊。
“当年我们被迫分离时我已有⾝孕,元始天尊见我腹中胎儿为灵胎,不能強行取胎,因此将我收在玉瓶內,待寻获一怀有死胎的妇人后再与之交换,将灵胎投予妇人⾝。”
“可…可是她是异魂…”怎么会,怎么会,祂居然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杀了祂和雪娘的孩子。
雪娘温柔的笑着。“你解读错了,神界的谒文原是:灭世父天女,天女灭世父,红衣似血洗,血洗天下泪。天女是我们的女儿,世父是亲生父亲,你因我的死魔怔了,因此上苍才让有你血脉的骨⾁至亲灭父,以你的血洗去天下人的眼泪。”
“可是我不能让女儿杀你,你都还没认她呢!那一回的屠村她本就命不该绝,是我背着天尊強行带走她的魂魄投以异世,没想到因缘际会她又回来了。”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到因人神不能相恋而死于雷击的心爱女子,玄冥心中的愤怒与悲痛一扫而空,动容地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你为我生的孩子,我玄冥有后人了…”祂⾼兴地不能自持,十分激动。
“是的,玄冥,她有你最迷人的丹凤眼。”当初她也是爱上他那双眼睛,执意生死相许。
一说到凤眸,玄冥难掩为人父的喜悦,目光柔和的看向与祂有六分相似的面庞。
“你是我的女儿,你知道吗?”
曲款儿不理祂,愤然一哼。“我不认你,你差点杀死我。”
祂一笑。“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补偿我。”有好处的事她绝对要做,她对所谓的亲生父⺟没有那么深的孺慕之情,他们未有养育之恩。
玄冥看了面上含笑的柳雪娘一眼,止不住的欢欣在心头泛开,暖烘烘的。“我把这个送你。”
祂仰起头,从喉间吐出一颗金灿灿的元丹,约有三岁孩童的拳头大,在场的人没人知晓那是什么,唯有曲款儿大惊失⾊,握着元丹的手直颤抖,头一次感受到父⺟为子女不顾一切的爱。
“道是元神丹,给了我,你数千年的修为就没了不仅不再是神,还会打回原形,你的寿命将和人一样短…”值得吗?她很想问这一句,可是她喉咙梗住了,说不出话来。
曲款儿终于明白为何只差一步…祂却无法转化为龙,一飞冲天,成为天上的神只,因为祂过不了情关。
也因为情关难过,失去所爱的祂憎恨人家有情人,更怨慰拆散他们的老天,祂不肯接受人神为何不能相恋,明明是倾心相爱,为什么要有所分别,所以祂恨,恨所有令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元凶,祂要用行动证明老天是错的,神与人都是有情的物种。
所以祂破坏人间秩序,以血喂兽点化成妖,再让混沌未开的妖兽去吃人,要天下大乱,妖魔横生,改变一国既定的国运,让文曲星陨落,新主易人,兽的时代来临。
“只要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少活几千年又何妨,能与她同生,短短百年也甘之如饴。”说着,祂见脸⾊回复的宮仲秋缓缓睁开眼,说道:“小子,我的女儿交给你了,好好待她,能得到她的爱是你一生最大的福气。”
宮仲秋不出声,淡然的一点头。
失去元神丹的玄冥四周的光华变得黯淡许多,祂笑着走向柳雪娘,轻握起她白皙小手,两人相视一笑,半透白的⾝躯慢慢模糊、变淡,最后成为一抹光点消失。
“只要能与你同生,我愿修三生三世,姻缘石上永相系。”宮仲秋深情地凝望此生所爱,他觉得再无所求了。
人生哪有几回死而复生,他要珍惜所拥有的。
“你傻的呀!修什么修,你要吃斋念佛我可不奉陪,我很会吃的,你喂饱我,我咬死你。”她哭了,泪流満面。
“嗯!我养你。”他笑了,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