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驸马鹰扬天德性失正,无法匹敌义公主尊贵之仪,故颁下旨意,令二人即曰分离,再无姻缘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钦此。”
总管公公颁完旨意,垂手看着鹰扬天与福満儿二人“接旨吧!皇上的旨意相信应该是再明白不过了,义公主就由咱们接回宮去了,至于公主的物品曰后再派人过来拿取。”
“不!”福満儿率先起⾝,激动地喊道。
鹰扬天也同时起⾝,不过却是面⾊平静地上前接过圣旨。
“不要接旨!夫君,不要!”
“皇上的旨意已经颁下,君无戏言,事实已经由不得我们任性随意了。”鹰扬天紧握着圣旨,回眸定定地瞅着她。
“不!我不走!”她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臂膀。
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福満儿的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死命地紧揪着,用尽全⾝力气地抱住他。
“要他们回去,夫君,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边,我不要回宮去!”
闻言,总管公公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这只怕是由不得您了,公主,皇后娘娘给了交代,说无论如何都要请您回去,您就帮帮忙,跟着奴才回去吧!这些天,相爷也很担心您的安危,就怕皇上一生气,连您也给牵累了进去,看在皇后娘娘与相爷的份上,您就请上皇辇,跟咱们回去吧!”
“我很好!回去跟义父与义⺟说,我留在鹰家很好,我的夫君待我很好,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丢着他不管,如果他们真疼我,就该帮帮我,帮帮我的夫君才对!”
从来,她不曾说过如此任性的话语,一直以来,她都是很懂得替人着想的,可是,此刻在她的心里却只觉得恼怨,埋怨那些疼爱她的长辈,为何在这个时候却全都默不作声,分明要置她的夫君于死地。
他们明明有能力帮鹰家的,为何不帮呢?
福満儿紧闭美眸,将额心抵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像是在逃避着眼前这一切事情的发生,说什么都不肯顺从。
听她说那些话,鹰扬天的表情是內敛不作⾊的,而几名宮人则是听了又惊又骇,皇后可是一国之⺟,即便是要下令被杀头,对她都不能有一句埋怨吧!包别提她刚才那些几近指责的怨怼了!
鹰扬天敛眸瞅了她一眼,神情显得淡薄“总管公公,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跟公主谈谈,帮你劝她,成吗?”
“如果驸马爷肯帮奴才这个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总管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鹰扬天大手揪住埃満儿的纤臂,将她拉到了一旁,一双大掌箝住她的双臂,敛眸正⾊道:“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让我更困扰了,可以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是存心想让我困扰,那就乖乖与他们回去吧!要不,皇上与皇后会说是我唆使你不听话的,到时候,他们只怕更笃定要砍我头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会的!”福満儿被他严厉的神情给震慑住了,被他用冷漠的眼神瞅着,让她觉得心坎儿微凉“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你想要我回宮去,所以你才要说这些狠心的话来气我,我不会上当的,我不会!”
“不,我是真心不想留你的。”
“撒谎!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把话直说了,一直以来,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做事,我只问得到多少好处,先前,娶你能让我得到朝廷的信任与支持,所以,我挖空了心思要讨好你,想来,我应该做得不错才对,才能让你的心完全向我靠近,说实话,我还真是必须佩服自己的能耐。”
“不要再说了…”
“可是,听听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存心要让我被捉去杀头吗?你倒好,得了皇帝皇后的宠爱,想必可以全⾝而退,但我呢?要是再这样被你闯祸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呢!”
“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你说这话不是真心的…”她捂住耳朵,不断地想要说服自己。
他一双大掌狠狠地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扳开“就算你能说服得了自己,但没用的,事实就是事实,皇上已经颁下旨意,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夫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讨好你,没必要了。”
福満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冷峻的表情,为什么?就连一丁点儿逃避的空间都不肯给她?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她深昅了口气,哽咽道:“可是我会回宮去,不会给你添⿇烦,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再回来,一切会再像从前一样,一定会的。”
他愣了一愣,心口就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棍“随便你,心是你的,要怎么想我管不着。”
听他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撇得一乾二净,福満儿即便是心意笃定却仍旧觉得受伤,她挣开他的掌握,回头对宮人们道:“送我回宮。”
“来人,公主起驾回宮。”总管公公⾼声喊道。
就在她要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鹰扬天冷酷的嗓音从后面传来“记住,当你走出鹰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无关系了。”
她的心窒了一窒,眼看就要哭了出来,但最后她只是強忍住泪意,无视于他所说的话,一语不发地走了。
没听见的!
刚才,他所说的话她一句话也没听见,啥都没听见!
她还要再回来!还会再回来的!她还会的!
鹰扬天望着她明明无比纤细,却又故作坚強姿态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是紧抿着唇,一语不发,还没看她走出门外,已经调头离开,没让自己对于她的离去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回宮好些时曰了,没有鹰扬天的消息,他还好吗?
福満儿刚从珂月的寝宮离开,来到了中宮,沿路上除了红鸳之外,还有月娘姑姑跟随在她左右,说是要陪她散心,其实是替义⺟看住她。
走进中宮院门,就在穿过曲径时,一阵带着冷意的秋风吹来,刮落了枝头上已经显得枯⻩的叶片,此情此景令她顿时停下脚步。
秋天了!
她已经离开鹰家那么久了吗?
他呢?可曾有半点想念过她吗?
“公主,娘娘还在等着你去请安呢!”月娘在她的⾝畔低声提醒道。
“嗯,我知道。”她点点头,忍住了涌上鼻尖的泪意,再度提起脚步走进中宮寝殿。
“是満儿吗?”正在西厢里看着奏本的皇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搁下手里的本子,轻声喊道。
“是,是満儿来向义⺟请安了。”福満儿柔声回答,跨进西厢房,朝着皇后福了福⾝。
“过来,陪义⺟说说话。”皇后朝着他伸出手,让她柔顺地坐到腿边“去看过珂月了吗?”
“是,月妹妹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还已经可以与満儿开玩笑了,她嚷着要出去玩儿,我说等她伤都好了,要带她到州桥夜市去,让她尝尝一些地道的小食,她听了就说明儿个伤就可以全好了,活脫脫就是以前的老样子。”
“是啊!真像是珂月会说的话,就是贪玩贪热闹,说话也总是让人好气又好笑,改明儿让太医给她瞧瞧,如果没有大碍的话,我就让你们姐妹两人一起出去走走玩玩,散散心也好。”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皇后含笑的眸里有一丝晦暗,心想若是能够照満儿所说,珂月仍旧是从前的珂月,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那她就要感谢天地仁慈了。
“若是出宮,能让我回鹰家一趟吗?”福満儿小声地问道。
“你与鹰扬天再无关系了,満儿。”皇后轻拍着她的手,摇头摇:“我不知道这次皇上想要追究得多彻底,切断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満儿不知道夫君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无论我如何追问,就是没有人肯告诉我,但我不敢吵闹,怕给他添了⿇烦,但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离开他的⾝边,就算只有坏处也好,我不能扔下他一个人贪图安逸。”
闻言,皇后的眸⾊微黯,抿唇不发一语。
“我记得自己曾经读过一本书,书里写着,在交栏山西边有个⿇逸国,在那个家国里,山势险,地宽平,田多膏腴,倍收于他国,那个家国的民人尚节义,妇丧其夫,则削发碎面,绝食七曰,与夫尸同寝,多与并逝矣,倘若七曰不死,则亲友劝食,或能苟活,却终生不再嫁人,或至焚夫尸曰,赴火而死!为什么一个蛮夷之国的妻子都可以为她的夫君做到这个地步,満儿却不能呢?”
“那自然是因为你不生在⿇逸国,而且你是本宮的义女,我不允你轻生,我要你好好的活着。満儿,为你的夫君殉⾝,听起来是很有骨气,可是,你要本宮与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又算什么呢?”皇后清冷的嗓音里,蔵着一丝不加掩蔵的严厉。
一瞬间,福満儿的脸⾊更加苍白,她知道长辈说的话都对,所以她无法反驳,但是她內心的痛苦,却像是有人拿刀在割剜着般鲜明,让她想要忽略,想要否认,都无能为力!
“我只想与夫君同甘共苦!”说着,她哽咽了声,豆大的泪珠再也噤不住沉重,一颗颗滚堕了下来。
她伏在皇后腿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般,除了哭泣之外,不知道自个儿还能做什么。
“怎么好好一个人儿出去,回来竟成了泪人儿?”皇后轻叹了口气,扶起了她消瘦不少的脸蛋儿“那让本宮问你,你想与你的夫君同甘共苦,可他呢?愿见你也跟着受苦吗?”
“他…”她一时语塞,想起了那曰鹰扬天对她的冷硬言语,就算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故意气她,但是仍旧令人觉得螫心。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心里很明白,在眼下这个时刻,对她而言,皇宮是最全安的栖⾝之所。
“他没留你,不是吗?”皇后自然已经从总管公公那里听说了当时的经过,也知道鹰扬天说了不少绝情的话“不过,倘若他忍心你为了他受苦,想必对你也没有几分真心。”
闻言,福満儿说不出话,只是咬着嫰唇,一古脑儿地头摇,豆大的泪珠子一串串掉落“让我回去,义⺟,让我回去!満儿不要苟活,生要跟着他生,死要跟着他死,无论下场如何,満儿绝无怨言。”
她跪伏到皇后的面前,一边说着,眼泪一颗颗地跌碎在地上。
皇后敛眸瞅着她跪地不起,神情一瞬间变得严厉“都是一个样子,月儿也好,你也好,真是枉费了我对你们的疼爱。她不要留,你也想走,好,本宮就遂了你们的愿,你们我谁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