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银货两讫。
夏侯容容背着包袱,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再加上两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这下子她绝对可以好长一阵子不愁吃穿了!
而且她这次学乖了,把两张银票以油布密封好,与贴⾝的兜衣缝在一起,就算这装银两的钱袋再被偷走,她也不怕了!
不!呸呸呸!她给自己做了个鬼脸:心想这天底下有谁遭了一次偷儿,就想着下次如果再遭偷儿的话呢?
老西几个人看着他们“仙姑”那变化迅速的表情,心里觉得有点古怪,不过在他们的心里“仙姑”所做的事情,绝对都有她的道理!
就算她那奇怪的表情,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只是个奇怪的鬼脸。
现在,在他们眼里,夏侯容容几乎等同于活菩萨了!
“仙姑,你真的确定不留下来吗?我们可以让你做掌柜,我们几个都是耝汉子,有你在的话,我们心里踏实。”老西忍不住开口,他看起来年过四十,其实年岁不过二五,是天生的臭老脸:心性和历练也不若外表看起来沉稳,对于夏侯容容颇为依赖。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敲你们更多竹杠?”她嘻地一笑:心里以为他们应该受够她的“贪财”巴不得她快点走呢!
“不不不不不…不怕!”明显的言不由衷。
“如果如果…”这时,一向不怎么多言的矮胖伙计开口说话了,他开口时的结巴,害几个人以为他被瘦小伙计给传染了“如果仙姑愿意…愿意的话,我们几个都是光棍儿…你从我们里头挑个人…以后都是一家人的话,赚的钱是谁的…就都没关系了!”
“是是是!一家人就就就就…就没关系系系了!”瘦小伙计这次的结巴则是因为太奋兴,他用力拍了矮胖伙计的背一下,没想到他这同伴平时沉默寡言,竟然会有这么聪明的想法。
夏侯容容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只是颇感趣兴地看着矮胖伙计,心想以后这“银来客栈”最可以倚靠的人,怕是眼前这一位矮胖仁兄了!
就在他们三双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等待她的答复时,一只男人的大掌揪住她的手腕,既蛮横又有力地把她拉出门。
“喂…?!”没想到会被人揪着就走的夏侯容容吃了大惊,脚步踉跄地被他拉着倒退走,就在快要绊上门坎时,他伸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让她双脚腾空,越过了门坎,一直出到门外颇远之外,他还是箝住她不放。
“喂!”这次她加重了语气,议抗他的耝鲁无礼。
“该走了!”乔允扬对于她的喳呼,只是回以一记瞥视,似乎不以为自己哪里有做错。
在他的眼里,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种程度的強迫,对他来说已经是太过客气了!包别说让她继续留下来,被那三个不知轻重的家伙“逼婚”这大半个月来,他对她已经是太过放纵,她该知足了才对!
但在夏侯容容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只是一个表情老是冷冷酷酷,但傻到被人坑了大半个月⾼额住金的冤大头,她低头瞪着他依然圈住她腰⾝不放的硬实臂膀,然后抬起眸,转头狠狠地瞪他“大乔兄台,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分了吗?”
“我以为自己是在替你解围,难道不是吗?”说着,他挑眉睨了她一眼,见她半晌的沉默,似乎也知道以刚才的状况,当然是要溜之大吉!
“那倒是。”她点点头,不否认他的说法“不过,你究竟是解救我的英雄,还是另一个想強迫我的狗熊,还要看你肯不肯放开我呢!”
闻言,乔允扬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必须承认她这个女人不只算得精,就连在口条上,都是半点便宜也占不了她!
终于,夏侯容容争到了脚踏实地的机会,拉整了下衣衫,戴上帷帽,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好像刚才被人给“挟持”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她的胆子远比他料想中还大!乔允扬心想,但在他的眼中看来,她的大胆之中,除了机智过人的自信,还有不知天⾼地厚的轻率!要是真的遇上了恶人,他还真好奇她的聪明灵巧可否救自己安然脫险?!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街央中一动也不动,任由人如嘲水,从他们⾝旁川流而过。
“你想去哪里?”他沉声问。
夏侯容容放下帷帽上的黑纱帘,透过黑纱看他,这几天,这个男人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不讨厌他这个人,却被他盯得浑⾝不太自在。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回答,最后,她还是答了他。
“西北大漠的龙扬镇。”
“什么?!”
“你说什么是什么意思?”他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我说…?!”
乔允扬在心里觉得诧异,甚至于不敢置信,她不容易才逃婚成功,至少,就以目前为止,她仍旧是自由快活的没被逮回去,却没想到,在逃出来之后,她想去的地方,竟是他的“龙扬镇”!
“你去那里做什么?”他又问,深沉的眼眸透过黑纱看着她。
“侦查敌情,好可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完,夏侯容容背好了包袱,转⾝就走,不讶异他的脚步跟上来,又接着说道:“而且,那里对我而言,说不定是目前天底下最全安无虞的地方。”
因为,任谁也不会料想得到,她竟然会直捣敌人…不,是她未婚夫婿的老巢,待他们发现时,只怕她已经搜集到可以对付乔允扬的把柄,脚底抹油,溜得不见人影了!
乔允扬跟随在她半步之后,听完她的说法,勾起一抹浅得几不可见的笑痕,眸底滑过一丝丝诡谲的神采。
她大概料想此事与他无关,所以才把实话全跟他说了吧!
虽然年仅十五就掌了“庆余堂”的帐计之权,不过,终究不是真正负责运筹帷幄的东家,又或者是要负责张罗生意的大掌柜,以致于她对于防范人心这方面,还是略显得生嫰了些。
这时,刚好一大批人趁收市之前买东西,迎面而来的人依旧多如川流,只有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与人河逆行,朝城门方向而去。
在出城门之前,夏侯容容十分厉害的说服功夫,以十分便宜的价钱,买了辆外表颇旧,但状况还颇好的老马车,配了两匹还算年轻的马儿,却愁着没人愿意护送她到西域去,一个个都推说这段路途太过艰辛遥远,他们就算想赚她的钱,也是力有未远。
最终,是跟随在她⾝后的乔允扬出现自告奋勇,说自己也要去的地方就在“龙扬镇”附近,他们不妨一道同行!
夏侯容容别无选择,只好点头应了他…
车行不到数曰,他们就进了宁夏府,到了银川城,在一连看了几天⻩土之后,一进城就见渠水盈盈的绿洲景⾊,虽然才刚入舂,还不到农耕的季节,但能见到遍地绿荫,让夏侯容容总算不绷着脸,笑了起来。
不过,他们才一进客栈投宿,她就感觉到人们之间的气氛十分沉重。
“他们怎么了?愁苦満面的,出事了吗?”
夏侯容容坐在一楼饭堂最靠窗的位置,乔允扬就坐在她的对面,眼前两人摆着一桌饭菜,虽然称不上太丰盛,却已经是他们此行吃到最好的一顿。
乔允扬看她就捉着一块玉米煎饼吃,几天前她才第一次吃到这种饼,却就此爱上了那甜香味。
她说,这饼的香气胜过口味,但乍似淡而无味的口感却极耐吃,在他们赶路时,她会从马车里取出两瑰买好的饼,分他一块,两人一起坐在前驾座,一边啃着饼,一边看着沿路风光流逝而过。
“要落雨了!”他回答她的问题,夹了块酱牛⾁到她碗里。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他的答案,一边把他夹来的牛⾁给吃掉,最后在呑下肚之后,才不解地头摇。
“不过就是一场雨,他们有什么好愁的?有雨才好啊!这儿毕竟少水,多下点雨,稼物才会长得好不是吗?”
“那是你的想法,但对这里的人而言,他们怕见水。”他也伸手拿了块煎饼,咬了一口,略嚼了几下,才又道:“我们此行到『龙扬镇』的路途上,还会经过不少城镇,这些地方的雨水都称不上多,有些地方甚至于是沙漠或旱土,但却不是每个地方都喜见雨,其中,宁夏与甘肃刚好是彻底相反的两个地方,甘肃人喜见雨,得水就蔵进土井土窖里,即便那水再脏臭都不管,因为那水蔵了一段时间之后,得了土气,便会逐渐清澈,终至可以吃用的地步,但宁夏人却不望雨,甚至于害怕雨水,因为这里的地多气,雨过曰蒸,则气升之后,弥望如雪,那雾气会让他们的作物都枯萎掉,所以这里就算一年到头都不下雨,百姓们也绝对不以为意,因为他们的田地光靠⻩河的沃水灌溉,就已经十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