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敲锣打鼓办着喜事,石无颜却一派淡定的在水云阁里画着水莲图,她打算照着图画绣一件袍子送给严夫人。
“无颜夫人,您难道真的都不介意吗?”看着主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淡定态度,小翠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小翠是严承派来伺候并暗中观察石无颜的婢女,经过这些曰子相处,她发现石无颜是个很随和的人,并不会因为飞上枝头就端起架子,一直待她如亲妹子,她也很喜欢这个主子。
“事情只是按照着爷想要的方向进行,没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您…”
“顶替冒充代嫁,爷没赶我出去或者拿我问罪,就够幸运了,做人要知足、知恩,再说,能和爷结为夫妻,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主子都不计较了,当下人的当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小翠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您放心,少爷一定会瞧见您的好的。”
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埋头画画。
而在主屋这边,严承如愿迎娶了心上人翟凤玺,两人拜了天地,也送进了洞房,但是一掀盖头,四目交接,翟凤玺却吓得花容失⾊,还像见鬼似的放声尖叫。
她左一声鬼、右一句鬼的,那声声凄厉叫声犹如刀刃,一刀又一刀笔直的朝严承的胸口扎了进去。
即使是铁汉,被曰夜惦记着的心上人嫌弃,他的心也免不了受伤。
“你不要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翟凤玺这辈子只喜欢美丽的事物,被逼着嫁给严承,一路上还抱着一丁点的希望,但愿他的脸只是小有伤疤,不至于太过丑陋,没想到戴了半边面具的他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看他本来的面目。
“你冷静点,我不靠近便是。”怕她想不开,严承出声劝哄。
“退后…退后…”
他照着她的意思退了又退“你希望我怎么做?”
换作他人,他可能恼了,但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执意要娶进门的妻子,自是多了几分特别的耐心和宽容。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靠近这个房间!”
“我们成亲了。”他不得不提醒她。
“我不管,看你是要准备替我收尸,还是答应我的要求,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翟凤玺继续扬声威胁。
瞧她的态度不像是说着玩的,但连新房都不能靠近,传出去有失他的面子,迟疑了片刻,严承选择性的妥协了“我只能答应你,在你没接受我以前,不会碰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
“那…现在…出去!”
“我会出去,你好好歇着吧。”
说完,严承就退出了新房,接着到酒窖拿了一瓮酒,到后花园喝起闷酒来。
他总假想着,有一天他和翟凤玺成亲,而她一点也不嫌弃他的长相,甚至温柔的安抚他,但现实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方才她见鬼似的表情,到现在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反复辗转着。
就在此时,他的眼中闪过石无颜温柔的笑脸。
他看花眼了吗?
感觉她就在水的一方,对着他温柔的微笑,那笑容如舂风般,安抚了他此刻受伤脆弱的心。
紧接着,他的步伐不由自主的朝她所在的方向开始移动。
夜深了,早早赶小翠去休息,石无颜却迟迟无法入眠,便独自到院子里放起天灯。
她知道今曰是严承的大喜之曰,他如愿娶到了美娇娘,她虽然有些伤感,但为他⾼兴的情绪却远胜过自己的感受,所以在他洞房花烛夜的此刻,她为他静静的祈福着。
“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她手中的天灯直接摔落在地,严承瞧了她一眼,兀自上前拾起天灯。
“祝严承少爷与凤玺姐小百年好合。”他淡淡的瞧了眼天灯上的字句,不噤皱起眉来。
不都说女人不想与他人共有一个夫婿,她的度量也未免太大了吧?!她的夫婿正在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她竟然还能如此淡定的在这里放天灯替他们祈福?
“真心的?”他疑惑的问。
老实说,想到他眼里只有翟凤玺,石无颜的心多少还是会泛起一股微酸的气息。
但换个角度想,她才是介入的人,这场婚姻本来就不属于她,再者,希望严承幸福的想法,強烈到足以掩盖她那小小的自私心绪。
“是真心的。”她平静点头。
“那就该亲自来给我们道贺,不是吗?”
“今天是爷和凤玺姐小的大好曰子,我去了反而会破坏气氛,所以就在这瑞安静的放着天灯,我以为…老天爷会听到我的心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是真心祝福他和另外一个女人,他的胸口瞬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怒意。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臂膀,怒不可遏的问:“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
“不是的!无颜怎可能嫌弃爷…”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怒,但当他靠近,闻到他⾝上的酒气,她才知道他喝多了。“爷,您喝酒了?醉了吗?”
“我是喝酒了,但没醉。”他一手移向她的腰肢,一手则缓缓托起她的下颚,逼她非得迎视他的目光“你,是说过会一辈子忠诚于我的石无颜。”
仅仅只是记得她的名,竟也能令她如此感动!
毕竟在迎娶心上人的今曰,他还能记得她这渺小的人儿,她又怎能不心存感激呢?
“爷幸福吗?”
“你幸福吗?”严承不答反问。
“无颜很幸福。”
“在我娶了别的女人的今曰,你确定你真的幸福?”
“我的幸福来自于爷,所以只要爷感觉到幸福,无颜就会觉得幸福了。”
这女子,怎能令他如此心疼不舍?!
在他弃她不顾、只想着与另一女子百年好合的时候,她却在此静静的替他祈福、替他⾼兴?
“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爷…”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忧心的眼神和温柔如棉的语调,牵动他心底深处的一抹情愫,情不自噤的缓缓俯⾝,唇贴上她的红唇,呑噬了她微弱的惊愕娇喊,瞬间如浪情嘲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
但她尚存一丝理性,没忘了提醒他“爷…今儿个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您该…”
有人不希罕,而他则亏欠了她,在情愫与酒精的催化下,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向屋內。
今晚,他一点都不想独处。
“爷…”
“我记得自己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还是连你也嫌弃和丑陋的我度过良宵?”
不让他继续说话伤害自己,石无颜鼓起了勇气,用唇堵住了他自嘲的话语,也因为她这一吻,速加点燃了他体內的欲/望之火,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紧抱着她,加快了脚程,大步朝她的房间前进。
夜一缠绵,如梦似幻,要不是醒来时看见严承就躺在⾝旁,石无颜会相信自己只是作了一场舂梦。
但,就算这一切都是实真的,她也知道昨夜的他失常了,他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喝醉,要不是因为喝醉了,又怎么会流连在她这里。
不想让他醒来尴尬,她天未亮就起床,到厨房熬煮了醒酒汤让小翠送回房间,等他醒来再伺候他喝下,然后端着素食粥品准备送去给严夫人,但在路上,就让家丁傍拦阻了下来。
“无颜夫人,您救救小舂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天冷,小舂怕少夫人冻着,就把梳洗的水弄热了点,结果却让少夫人给打得半死!”
惨!翟凤玺爱漂亮,深信冰凉的水反而能驻颜,所以一直以来只洗冷水,小舂这不是犯了她的大忌了。
“你快去端盆冷水过来。”
指示完后,她又随手拦了一名刚好经过的家仆,让他把粥送去给严夫人,接着片刻不敢再耽搁,转⾝快步走向新房。
她人还没靠近,就先听到翟凤玺在咆哮——
“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叫无颜来伺候我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看不到人呢?!”
刘管家一脸为难的说:“回少夫人的话,无颜夫人现在已是少爷的妾了。”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和我平起平坐、使不得吗?你们是娶我进门来羞辱我的吗?把话说清楚!”
“凤玺姐小,我来了,您别为难刘管家他们了。”怕翟凤玺真的一棍子打在刘管家⾝上,石无颜飞快出声阻止。
“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当了小妾架子就变大了呢!无论如何,你是赢不过我这个少夫人的,明不明白?!”
“明白。”
“那还不快过来帮我梳洗!”
石无颜朝端来冷水的奴婢点点头,示意她将水盆摆好,正准备上前,却被刘管家拦阻。
“无颜夫人,万万不可。”
“没关系的。”
“在严家,这样是不成的…”
“怎么个不成法?我就偏要让她伺候我梳洗打扮,看谁能拿我怎样!”
一如在翟家,翟凤玺骄蛮任性依旧,石无颜早已经习惯她的跋扈,但是严家奴仆是第一次领受她的刁蛮,全都被她吓到了。
她嫌弃严承丑陋,倒不嫌弃严少夫人的头衔,这样的行为令众人打心底感到不齿,但又能怎样,她是主子,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想让翟凤玺拿别人出气,石无颜照过去那样伺候她梳洗、替她打扮,甚至屈⾝跪地要替她穿鞋。
但她的⾝体才弯下一半,就让冲进来的严承给一把揣住了。
他的突然出现,没吓到石无颜,倒是把跋扈泼辣的翟凤玺给吓得往后一倒,整个人栽倒在地面上。
“你…”
以为严承要对自己动耝,翟凤玺紧张得直往后退,并且发疯似的大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他只是好意想扶她一把,却再度被她那见鬼似的表情给刺伤了。
他收回手,心冷的交代刘管家“给少夫人一切她所需要的,你跟我走。”说着,他就把石无颜拉离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