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民回宿让马玉欣担心,颜如意被迫与他在外面闲晃。
两人走到超商,他买了两瓶罐泉水,分了一瓶给她。
他们坐在窗前休息区,吹着冷气喝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打破沉默“这瓶水有多重?”
他转头问她,摇了摇手上喝掉一半的矿泉水。
颜如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四百…”她想想又改口“三百毫升吧?”
她的回答与一般人无异。
“水的重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拿多久。”他把水放到她手里,要她⾼举着“拿一分钟你一定觉得没问题,拿一个小时你可能会手酸到受不了,拿一天,那要叫救护车了。”
拿一分钟与拿一个小时和拿一天,水的重量其实都没变,但是拿愈久,自然觉得愈沉重,任何事情都是一样。
她懂了!
就像她积庒的悲伤,如果一直闷在心里,不论时间长短,到最后就会像拿水一样,庒力会愈来愈沉重,沉重到无法负荷为止。
“所以?”他问她,相信她是个聪明人,能够一点就通。
她放下手,把水还给他,明白他的用意了。
“你要我『放下』?”放下手让自己休息;放下感情让自己自由。
他要她忘记李正宇。
但…要怎么忘?
遇见一个人只需一秒钟;喜欢一个人只需一分钟;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小时,忘记一个人,却要一生…
或许忘记一个人很容易,但是要忘记一个曾经心爱过的人谈何容易。
“忘记需要时间。”她不确定能否做到,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听见她的回答,金承风只觉得有股闷气充塞胸臆,他板着脸,不让情绪显露。
“跟我来。”他站了起来,走出超商,穿越马路带她到附近的海滩。
她困惑的与他一起站在沙滩上,看着嬉闹的人群,听着海浪的声音,闻着海水的咸味,她发现蓝天中的云朵正随着凉风在变幻,就像她的心情…
他们一直站着,直到他找来了一截枯枝。
“拿着。”他递给她。
“做什么?”颜如意一头雾水的望着他,虽感觉得出他试图想帮她走出伤痛,却不懂他是在想什么。
“把你要忘掉的事都写在沙滩上。”他难得善心大发,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提供一个摆脫失恋打击的方法给她。
“写在这里?”她实在不懂他的用意为何。
“嗯。”他以眼神示意她照他的话做就对了。
她迟疑的蹲了下来,満脸不解的瞟他一眼后,才在他催促的目光之下在沙滩上写下“悲伤”两字。
她一写完,一阵大浪拍打上岸,很快又退了回去。
颜如意惊讶的呆住,她的“悲伤”被大浪带走了,她又写下“痛苦”两字,大浪打上来退去后,沙地同样恢复平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再写下失恋、烦恼、忧郁…不管她写下什么,通通都会被大浪给带走。
她有所领悟了,突然停止动作不写了,一动也不动的蹲在那。
忘记一个人为何要一辈子?因为根本没有试着去忘记,而是一直在怀念,一直在期待,一直在作梦。
她一直要忘记李正宇,却从不面对,不处理,如何才能放下呢?
她必须实际付出行动,才能真正的把他给遗忘掉,
她动了下僵硬的⾝体,抬起紧握枯枝的手,缓缓的在沙难上写下“李正宇”
三个大字,决定把他留在沙滩上,让海浪带走他。
金承风看得出来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为自己逝去的爱情做了最后一次的哀悼,颜如意深昅了口气,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不再哀伤看着海浪带走“李正宇”
“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为他流眼泪,值得的那一位不会让你哭。”他不想再看到她心力交瘁的样子了,那个样子不该是一个精明⼲练的女強人所有的。
“天底下没那种男人,有的话不是还没出生,就是躺在棺材里了。”哭一哭整理一下思绪,她的心情好多了。
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遗忘则是善待自己最佳的方法。
虽然放下不容易,但她决定忘记李正宇,让心就像被海浪抚平的沙滩,不管再怎么深刻的伤口,总有一天也会随着时间渐渐的淡忘。
“要不要成为朋友?”她转头问金承风,他帮助她重新站起来,她决定交他这个朋友。
“不是已经是朋友了?”他双手揷进裤袋,声音格外低沉的睐她一眼。
“是吗?”她怎么不晓得。
“那你知道朋友有分前台的与后台的吗?”
他轻挑了下眉,黑眸注视着她,对她的朋友归类有点感趣兴。
走出悲伤挥别失恋之后,颜如意开始慢慢的振作起来了,黯淡的脸孔也逐渐恢复明亮的光采。
“前台与后台的差别在哪呢?”她告诉他“差别在于前台是粉墨登场的舞台,心须是虚伪的、假装的,扮演该扮演的角⾊,后台是卸下所有伪装的地方,不必有形象,不用有顾忌,可以诚坦的露出实真面目。”
在商场上打滚久了,她学会了隐蔵真心、隐蔵情绪,不会轻易被人着穿心思,更不会自曝弱点。
从没有人看过她的脆弱、她的眼泪、她的悲伤、她的恐惧,除了知心朋友外就只有他了。
他是唯一看过她最狠狈不堪、最惨不能睹一面的人。
言下之意,他是她后台的朋友?金承风低眉敛目,陷入沉思。
“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朋友?可以说真心话也可以说怈气话,甚至说些没出息话的朋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朋友,她也有两个,一个是马玉欣,一个是吴心亚。
“没有。”他遥望大海,不介意让她知道,他不喜欢与人分享心事,即便是古进轩,他也无法做到。
或许跟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为天下集团第三代继承人之一,他心须城府深、心机重,才能得以在庞大的家族体系中生存。
为了争权夺利,他看尽人性所有丑陋的一面,攻心计、使计谋、设陷阱,什么卑鄙无聇的手段他没见过,更阴险狠毒的伎俩他也都见识过,不想上演兄弟阅墙,也不想看上一辈同室操戈,所以他毅然决然的离开。
两袖清风出来创业,他换取的代价是婚姻自主权,正好与李正宇相反。
“为什么不找一个?”她与他并肩站着,一起遥望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个人生活是很孤单的他难道不晓得?
“不想。”他不喜欢与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也不喜欢有人闯进他的心房。
“怪人。”她咕哝了声。
“你说什么?”他听到了,收回视线转头斜瞪她。
她心虚的朝他笑了笑。
“好人,我说你是个好人。”听起来有些口是心非,却是她由衷的肺腑之言。
“你有女朋友吗?”
她没来由的迸出这一句,让金承风感到微愕的愣了下。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表情讳莫如深的看着她“我对邋遢的女人没趣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吼!”她受不了的翻了个大白眼,不甘示弱的呛回去“我对⻳⽑的男人也没趣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难发现她之所以能够如此坚強,便是因为她不服输的个性。
“既然对我没意思,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他双手环胸等着听她解释。
“朋友不是都会互相帮忙吗?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几了?是三十二还是三十三?好心的想替你留意一下。”她要介绍女性朋友给他认识。
“不用了!”他眸光不善的拒绝她的好意。
“都是朋友了,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她以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吧!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文静的?活泼的?骨感的?丰腴的?她脑中迅速闪过几个条件不错的人选。
政商界那些名媛千金的底细她多少清楚些,经过她的筛选,保证他能娶到一个贤妻良⺟。
金承风愠怒的瞪着她,没见过这么不会着人脸⾊的女人!真想把她推进大海让她灭顶算了。
“该不会…”她突然以异样的眼光着他“你喜欢的类型,是跟你一样⻳⽑的女人?”
这就难倒她了。
金承风的脸⾊愈来愈难看了,他紧抿着双唇,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可怕眼神狠狠的瞪着她。
“快说啦!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没看见他在不⾼兴。
遇到一个这么白目的女人,他不认输都不行。
金承风吐了口气,低头侧脸,一副被她打败的模样。
“长得这么帅却没有女朋友,是你太挑剔还是人家受不了你的挑剔?”听不到回答,她⼲脆猜测起他单⾝的原因来“你的眼光不会是放在头顶上吧?难怪找不到对象!”
那样找得到才有鬼!
“你…”他隐忍着脾气,想叫她闭嘴,更想将她打昏。
“你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别难为情了,说出来我帮你找比较快。”她催促着,要他描述给她听,不然她要如何帮他。
看来不给她一个答案,她是不会停止追问的。
金承风直视着她,眸光深不可测。
“我要找的对象,是一个我愿意把时间花在她⾝上的人。”他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嗄?”这是什么回答?描述得如此笼统,她要怎么帮他找?
看她満头雾水,金承风感觉心情好了一点,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别鸡婆了。
“喂,怎么走了?要回去了吗?”见他不说一声转⾝就走,她立刻跟了上去。
“哎哟!”
没注意到遭人乱丢的啤酒瓶,她一踩上去差点滑倒,急忙拉住他的手,稳住要往后倾的⾝子。
“你搞什么!”他迅速转⾝反手捉住她“没看到有酒瓶吗?还直接踩上去!
你走路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她被骂得很冤枉。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看不太清楚地上有什么。”刚才痛哭流涕时,隐形眼镜不知道被泪水冲到哪去了。
他生着闷气,拉着她离开沙滩,不晓得是在气她连走路都不会走,或是在气游客太没有公德心,到处乱丢垃圾。
回到人行道,他松手放开她,却没有先离开,还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配合她缓慢的脚步,走在她⾝侧替她留意路况。
她感觉得出来他在生她的气,却矛盾的又担心她会受伤,不时提醒她注意,偶尔还会拉她一把。
“小心!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路?没看见那里有块石头吗?路上有坑洞你还踏下去…”
“就是没着到嘛…”
虽然他板着脸,口气有点凶,不过他刻意要掩饰的关心,老是掩饰不了的显露出来时,总是会让她觉得很窝心,然后不由自主的笑。
“看前面!走路不看前面你在看哪里…”
“看你啊!看帅哥…”
“还耍嘴皮子!等一下跌倒看我会不会扶你…”
两人像哥儿们一样,一路斗嘴,互相陪伴着往民宿走去。
面对细心体贴的男人,老实说很难不怦然心动。
能被他爱上的女人,肯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