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好过分,竟然没知会我们一声,就自己溜出来玩,真不够意思。啊,这道鱼真好吃!”段家老五段子言一面品尝蒸鱼,一面娇嫰嫰地抱怨。
“就是嘛!真过分,要是我没来,就尝不到这么鲜的鱼了。”段子诰挑了块最嫰的鱼⾁吃,回味地闭上眼。“嗯,这道⿇婆鱼,真够味。”
“这炸银鱼也不错。”段子谌沉稳地评论,又夹了一尾放进嘴里。
“你们真该尝尝,这弓鱼汤,才真是鲜哪!”段家二老段子训,大爷似的四平八稳端坐着,全赖他的贴⾝小婢端汤、夹菜,喂进他嘴里,将他伺候得好好的。
満桌的全鱼料理,全是船夫现捕现杀,当场烹煮而成的,鲜度自是不在话下;而船上厨子的手艺也不错,懂得善用食材本⾝的鲜甜,烹调出的菜肴,自然令他们赞不绝口。
“你们到底是跟来做什么的?”段子让忍耐地闭了闭眼,竭力按撩住把他们一个个扔下船的冲动。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都没怪大哥您独自带看美人溜出来游湖了,您也就别计较东计较西了。”段子诰拍拍他的肩,一副宽宏大量的口吻。
段子让鼻翼贲张,忍气再忍气“行!你们要游湖,那你们游去,我们先回宮了。”他才不想跟这群爱看热闹,又吵人的家伙一块儿游湖,无论何时,都有四双窥探的眼睛盯着自己瞧,任谁都会想抓狂。
“哎,快别这么说!你瞧这山光水⾊,多么迷人,中途折返多煞风景?”段子诘举箸的手往辽阔的湖面一点,大伙儿的目光,全不由自主被牵引到湖上。
“瞧!那儿也来了几艘船。”段子谌指着远处的湖面说道。
“是谁呢?说不准,是我们认识的呢,让船东驶过去瞧瞧吧。”段子言孩子心性重,硬是吵着要过去看看。
于是段子训转头,命船东将船开过去。
段子让与凌皖儿对望一眼,却只能各自无奈叹息。
被这么一搞,他们对游湖已经兴致缺缺了,偏偏人上了贼船,要下船,谈何容易?只能被“挟持”走了。
首先靠近的,是一艘红⾊的游船,船上系着浅粉⻳的纱帐,船⾝四周还缀着花朵;船中除了船东之外,其余全是女人,大老远就闻得到船上飘来的脂粉香气。
有几位女子容貌特别美丽,坐在船中的圆桌前赏景。
几双滴溜溜的眸子往他们这儿望来,段子诰一见立即喊道:“啊,是绛珠楼的依依姑娘和挽晴姑娘,我认得她们!”
他交游广阔,常易装出宮游玩,一眼就认出船上的人是谁。
依依姑娘她们听见段子诰的呼喊,便侧过头,朝他们挥挥小手、嫣然一笑。
别说他们这艘船是湖上最壮观华丽的一艘,光船上这几名俊俏的男子,就够教人心荡神摇了。
“爷儿们好兴致呀,但也别光是游湖,有空,也上咱们绛珠楼玩玩嘛。”挽晴和依依靠近他们这一侧的窗口,挥动帕子,嗲声嗲气地邀约。
“呵呵,一定!一定!就凭着几位姑娘的天仙绝⾊,回去之后,我们定会立刻登门光顾。”
“那真是太欢迎了!请爷儿们务必要来喔。”几位姑娘乐得晕陶陶。
凌皖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那位依依姑娘的一双美眸,老滴溜溜地在段子让⾝上打转。
那狐媚的眼神带着引勾,瞧得她非常不舒服,于是故意往前一站,恰好挡住依依姑娘的视线。
依依姑娘懊恼地白她一眼,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气恼跺脚。
“你挡在我前头做什么?”段子让不⾼兴地喊。
因为她不但挡住了依依姑娘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他的视线。
“现在曰头大,天光太強,我替您挡点光线,免得烈曰伤眼。”凌皖儿机警地掰出一番道理来。
“谁说天光強了?伤不伤眼,我会自行斟酌,你别挡在前头便是!”段子让以眼神警告她让开。
凌皖儿没办法,只得悻悻然让到一旁。
她以为段子让想看依依姑娘,心里不免酸得很。
瞧见他们全笑着盯住船上的姑娘,她忍不住愤愤嘀咕了句:“男人!”
男人,全都一样好⾊!
笑闹了一阵子后,绛珠楼的游船终于舍得开走了。
方才好像对人家很感趣兴的男人们,却开始嘴坏地品头论足了起来。
“三哥,我瞧这绛珠楼的姑娘不怎么漂亮嘛,咱们别上绛珠楼,到别家去。”段子言人小表大地发表⾼见。
凌皖儿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这小表才几岁?十二岁吧!连喉结都还没长出来,就要学人家上妓院?
回家等个五年,再来学哥哥们风流吧!
“你不晓得,绛珠楼的姑娘是不够美,真正美的姑娘在蔵雪楼。不过绛珠楼的厨子很会烧菜,还有绛珠楼嬷嬷私酿的诱仙酒也很够劲。上绛珠楼就算不看姑娘,光吃菜品酒也够本了。”段子诰经验老地道解说。
“喔,原来如此。啊,那边又来了一艘。”段子言指向不远处。
大伙儿转头,果真又见一艘游船开过来。
凌皖儿歪头瞧着那艘船,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有点古怪,但是怪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喂!你们不觉得这艘船…开得有点儿快吗?”
段子训的一句话,让凌皖儿恍然大悟。
奇怪之处,正是那艘船开得太快了。
一般来说,雇船下湖,便是要游湖赏景,开得这么快,别说看不清楚风景,甚至还可能擦撞到其他船只。
擦撞?
“小心——”凌皖儿发觉那艘船正以全速冲来,目的便是要冲撞他们的船;她倏然⾼呼,想警告大家。
砰!
可几乎她才喊完,那艘船便狠狠撞土来;大伙儿根本来不及防备,还因为没站稳,众人东倒西歪,全跌成一堆。
凌皖儿已有准备,还及时拉住了段子让,所以两人都站稳了没有跌跤,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敢冲撞咱们的船?”段子训暴怒地迅速站起,顺手拉起自己的小婢,死瞪着那艘船,恨不能立刻将驶船的人,抓下来痛揍一顿。
啪啪啪!
那艘船一撞上他们,船上的门窗便尽数开启,并从开启的门户之间,窜出十数名蒙面的黑衣人,飞⾝跃上他们的船,然后全数攻向段子让。
刺客!怎么又来了啦——
凌皖儿忍不住大翻白眼,不晓得这些刺客,怎么会这样无所不在。
连他们出来游个湖都能乘船追来,真是太过分了!
“看你们往哪逃!”
凌皖儿发觉刺客只针对段子让攻击,但偏偏那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碍事皇子,在一旁坏事。
“啊!刺客杀过来了,皖儿快保护我,我好怕啊!”三皇子段子诰假装害怕,提⾼嗓门尖叫。
“三皇兄,你别叫了啦!你瞧,他们本来没注意到我们的,这下,全杀过来了啦!”五皇子段子言要人别叫,但自个儿,却叫得比谁都大声。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四皇子段子谌口念阿弥陀佛,好像这样就可以感化刺客。
“太刺激了。”最夸张的是二皇子段子训,他微笑观战,彷佛这些打打杀杀,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凌皖儿只有一个人,却得同时救五个人;而这五个人不但都没带护卫上船,其中两个还完全不闪不躲。
她疲于奔命、应顾不暇,恨不得能多长出三双手来,简直快疯了。
这些不知江湖险恶的太子、皇子,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害死!
“呼呼呼——”她用力踢飞一个刺客,顺势将背倚靠在船舱上,用力喘息,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努力平稳呼昅。
双拳难敌四掌,她再怎么厉害,也没法子一人面对十几个刺客的凌厉攻势。
一个疏忽,她遭到暗算,背被狠狠踢中一脚,一时没站稳,扑通落入水中。
“皖儿——”段子让见她落水,心中一急,没时间多想,便不顾一切跳下水想救她。
以前他常和弟弟们在宮里的镜明湖戏水,所以懂得水性,不过下了水,他才发觉凌皖儿也会泅水,根本不需要他来逞英雄。
两人狼狈上了船,凌皖儿立刻转头,搜寻刺客的踪影。“刺客呢?”
“早跑啦。”段子诰指着正速加逃去的船艇,一脸无聊。
戏这么快就唱完啦?亏他还大老远从宮里溜出来看热闹哪!
“叫护卫!快叫护卫拦船!”段子让愤怒地大吼。
“大皇兄,你头昏啦?我们是偷溜出来的,谁带了护卫?”段子言纳闷地问。
“可恶!”段子让懊恼地一掌拍向船板,发出重重声响。
几名皇子面面相觑,心想:他也太入戏了吧?
“我先去把服衣弄⼲。段子让,你也赶快把衣裳烘⼲,免得染上风寒。”
凌皖儿入进船舱后,段子诰才沉昑地,望着远到只剩一个小点的船只,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今儿个的刺客,也未免演得太卖力了吧?”
“我今天根本没安排假刺客!”段子让气急败坏地怒吼。
“啊?所以说——”段子诰愕然指着远去的船影。
那些刺客,全是真的?
假山密室里——
“本来安排的是假刺客,今儿个却出现真刺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可怎么了得?”本该是忧心忡忡的一段话,但段子诘却将瓜子嗑得咯擦作响,完全没了紧张的气氛。
“大皇兄,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刺客很明显只攻击太子一人,段子谌倒是真的担心兄长的安危。
“静观其变,引蛇出洞。”他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捉拿刺客,反倒欢迎他们来暗杀,他想知道,是谁要杀他。
“没错!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把戏。”段子训冷冷说道。
“哇,这下可刺激了!”段子言小小年纪,却也颇有胆量,丝毫不见惧意。
“你给我离那些真刺客远一点,其他人也是!”段子让点点小弟的脑袋瓜,同时对其他兄弟下命令。
他不想波及无辜。
段子言像被抢走心爱的玩具那般,愤恨地抱怨:“大皇兄真坏!有好玩的只顾着自己玩,都不让我们参加。”
段子让无言。
他这是在玩吗?
是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