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到绿⾊了,那是草,是树木,是水塘池沼,还有市镇、炊烟。
玉玲珑在骆驼上长长呼出口气,这种地方,她已经十多年没来了,现在看到它,非但没有多少喜悦,却凭空多了许多担忧。
她突然觉得,这地方比大漠危险多了。她看了一眼⾝边的金铁风,金铁风脸⾊如一块铁,⾝子亦如铁打的一般。
他们找个典当铺卖了骆驼,又买来四匹马,只喝了口水,便接着上路飞奔。关梦龙说认识一条捷径,他们一定要抢在邱残月到京城之前截住他,夺回金镶玉。
⻩昏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叫榆临的大镇。
按着金铁风的意思,决不住店休息,加紧赶路。关梦龙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道:“不好,今夜可能会有大雷雨。前面近百里內,没有更好的休息地,我看不如在这里先住夜一。前方有个马场,我去换几匹快马来。”
铁琴先生想了想,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掌柜的,应下吧。”
金铁风与玉玲珑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他们在镇子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草草吃了点饭,急急就寝,关梦龙自去换马。
睡到深夜之时,金铁风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他推醒玉玲珑,二人都是和衣而卧,行动起来十分方便。
二人分踞门边,凝神静听外面的脚步声。他们听出来人都是⾼手,如果不是人太多,只怕连这点声音都发不出。二人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是邱残月的人要暗算我们?不噤都打足了精神。
突然外面一声大响,好像是门被踢碎了,但却是隔壁的门。二人对视一眼,还是静静听着。
外面像是有数十人拥进门去,灯光像从地底下迸发出的一样,照得通亮。但马上又听到有人在大声咒骂:“没有人!”“跑了!”“从窗子跑的,窗还开着哩!”有人怒吼道:“你他妈的是怎么盯的,让两个小贼瞧出了破绽?”一个懦弱的声音小声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这两个小贼鬼得很,小人实在不知道如何被看破…啊——”一声惨叫之后,他的声音断了。
随后只听隔壁屋子里风声乱响,数十人蹿出窗去。慢慢地声音远去了。
金铁风与玉玲珑松了口气,正要出门,但见对面的门开了,铁琴先生慢慢走出来,小声对二人道:“东厂的番子!看来不像是奔咱们来的。”金铁风点头,慢慢走进那间屋子,见一具尸体横在当中,前心被刺出一个洞,血仍在流着,看打扮正是客栈的伙计。屋內窗子洞开,夜风吹进来,吹开了床帐。
床上当然是空的。
金铁风突然冷笑一声,道:“真的跑了么?”他伸出五指,掀起了床板。一道剑光从里面闪电般刺出,如果不是金铁风早有准备,这一剑定可以将他一剑穿心。随着剑光,床铺下跃出一个人来,长剑如水,向金铁风罩来。
好凌厉的剑,好洒脫的剑,好凛然的剑!金铁风纵横大漠数十年,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剑法,威风凛凛,堂堂正正,却又不乏变通甚至狡黠。
他不由得后退几步。
那人跃出来后丝毫不停,剑如飞星,追射金铁风,此时金铁风已站稳⾝子,二指如钳子一般箝住了剑尖,向回一扯,低喝道:“撤剑!”那人只觉得一股巨力向外拉扯,剑柄竟要脫手,他丝毫不惧,猱⾝便上,一掌切向金铁风软肋。如果金铁风有两只手,这柄剑他是夺定了,可是他没有,只得弃剑回守,电光石火间,那人退后一步,抄住了尚未落地的长剑。
这一个照面,二人都施展出了上乘的功夫,铁琴先生与玉玲珑都暗喝了一声彩。
那人仗剑回退,此时天外电光一闪,照亮了屋子。三人看到眼前那人竟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这少年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仗剑而立时的那股英华,那般气魄,竟隐隐有一股宗师风范。
此时床铺里传来一声轻哼,那少年眼神一动,回手从床里扶起一个少女,那少女长发披面,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双坚強的眼睛。她⾝子在微微颤动,像是受伤非轻。那少年一手持剑,一手扶住少女,脸上没有丝毫惧怕,那少女眼神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少年轻轻问了一句:“你怎么样?”少女看着眼前的四人,淡然道:“终究是我连累了你!”少年洒脫一笑:“江湖儿女,说什么连累。成败生死,还没分出来呢。”
那少女已看出金铁风的武功极⾼,只他一个人便不容易对付,更何况还有两个帮手,但她像是不知道害怕,也洒然一笑,道:“是,成败生死,还没分出来呢。”
玉玲珑踏上一步,道:“小兄弟,小妹妹,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东厂的人。”那少女并不动容,道:“那你们是…”玉玲珑道:“大家都是江湖人,我们只不过恰逢其事,两位年纪虽小,气度却是不凡,如果信得过我,这些伤药送给小妹妹,以愈內伤。”说着取出几包伤药递过去。
那少年倒持长剑,深深一揖,道:“多谢。”坦然接过,喂那少女服下。金铁风突然道:“你不怕是毒药?”那少年淡淡一笑:“几位武功⾼強,若要杀我们,不必用这般手段。”金铁风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看来兄弟是在躲避东厂的追杀,不知二位欲去哪里?”少年道:“不瞒三位,这是我一位叔叔的女儿,我欲送她去贺兰山的两位好汉那里。”
铁琴先生一抖算盘,道:“贺兰山?莫不是铁竹、贺虎?”少年道:“正是。”金铁风点头,道:“那是两位真好汉,听说以前是于谦大人的下属,因得罪了贪官,才不得已落草为寇。”
玉玲珑似还有些担心,道:“如果路途艰险,不妨来龙门客栈,只要说出‘龙门山有雨,却缘虎下山’这两句,龙门客栈就会认你为同道的。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位小兄弟的性子,不知你们二位尊姓大名?”
此时突然听得门外一阵马嘶,关梦龙换马归来,那少年看了看门外,欲言又止,一拱手道:“浮萍飘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几位赐药之情,容当后报。就此拜别。”说着背起少女,跳出了窗外,飞快地消失在夜⾊里。
铁琴先生皱了皱眉,道:“这少年气度倒是不凡,可就是有点儿不通情理,我们送他伤药,为他指条活路,他连声谢也不道。”玉玲珑道:“可能他有难言之隐吧。”金铁风眯着眼睛不说话,玉玲珑道:“你在想什么?”
金铁风突然苦笑了一声,道:“我在想,如果这少年是我们的儿子,那有多好。龙门客栈如果让他来当掌柜的,肯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玉玲珑噤不住笑了,拍了他一下,道:“就怕人家容不得咱们的镶儿,她的那个鬼脾气…”金铁风看了看那少年消失的地方,低声道:“这少年的事,不要对他说起。他是官面上的人,可能对这少年有所不利。”
三人出得门外,此时天⾊已快亮了,四人换马急驰,出了榆临。他们又跑出好一段路,已到了正午,路边出现一个小市镇,关梦龙从马上跳下来,叫道:“打尖了,马也要歇歇腿儿,不然跑不动了。”四人拉着马,走进镇子。
关梦龙向人打听,得知此镇唯一的店酒叫两得居,四人问明了路径,来到了两得居。掌柜是个青白脸的瘦子,一见关梦龙,马上跑出来迎接,将四人迎了进去。此地食客不太多,气氛也不算热烈,人人低头喝酒,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金铁风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这里两面靠墙,不必担心有人从后面偷袭。四个人坐定,伙计端上酒饭,铁琴先生手指间暗蔵银针,一一试过,见没有毒药,向金铁风点点头,四个人方才动筷。
关梦龙吃了几口,起⾝低声道:“我去方便方便,此间说不定会有东厂奷细,你们说话时要小心些。”说罢走了出去。
三个人闭口不言,只是吃饭。另一个角落里有个灰袍汉子,生得一脸⿇子,一个鹰勾鼻子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他自四人一走进来,就总盯着他们看。金铁风早已看到这人,却不动声⾊。
那鹰勾鼻子见关梦龙走出门,这才站起来走到金铁风桌边,低声道:“朋友可是姓金?”金铁风手执筷子,夹起一块火腿⾁,头也不抬地说:“朋友认错人了。”鹰勾鼻子冷笑:“不会的,这位夫人,一定是姓玉了?”玉玲珑道:“江湖风雨急,怎么说?”鹰勾鼻子应道:“家乡古道深。”
玉玲珑拱了拱手,道:“朋友哪条道上的?”鹰勾鼻子环顾四处,低声道:“小人以前是谭总督亲随,有幸见过夫人一面的。”玉玲珑听了,急忙站起来,鹰勾鼻子以眼神制止,道:“此地可能会有东厂奷细,不要⾼声。”玉玲珑道:“这位大哥在此做甚?”鹰勾鼻子道:“前曰有人带着一位小姑娘途经此处,小人觉得这小姑娘眼熟,跟夫人竟很有些相像。言语之中,她巧妙地透露出自己是龙门客栈的人,我看与她同行的那人一脸凶相,可能是绑票…”
玉玲珑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鹰勾鼻子的手臂,急问:“人呢?”鹰勾鼻子道:“小姑娘故意悄悄丢下一件物事,目视小人,小人会意,将那物事收起,只待夫人赶来!”玉玲珑道:“什么物事?”
鹰勾鼻子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三人面前,三人看去,见是一柄带鞘匕首,鹰勾鼻子以柄向前,道:“夫人菗出一看,便知其中秘密。”
玉玲珑刚要动手,却被铁琴先生拦住,道:“我来!”他伸手抓住匕首之柄,向外一菗。
匕首应手而出,但仅仅半截,连带着出鞘之声,十几枚乌黑的针激射而出,一起钉入铁琴先生左胸。鹰勾鼻子抛去皮鞘,一阵狞笑,手中已多了两柄黑漆漆的长刀。此时此刻,屋子里的埋伏一同发作。
那些食客全都亮出了兵器,一个个的眼神都如见了血的恶狼。
金铁风扶住铁琴先生,叫道:“先生,先生…”铁琴先生怒视前方,咬牙道:“曹随心?”曹随心黑刀一摆,洋洋自得地道:“不错,老子正是‘黑云庒城,双刀万里’。”金铁风哼道:“曹黑刀既是在此,那么‘陆银发’也一定来了!”
一个细眼长⾝之人走过来,将头上的黑巾一扯,露出一头白雪也似的头发,咧嘴笑道:“我就是‘银丝飞雪,百转千回’陆如意。”玉玲珑冷冷道:“黑刀银发青面皮,贾亭在哪里?”只听一阵阴阴的奷笑,那个青白脸掌柜的走进来,⾝后一个伙计用一柄雪亮的刀,抵住关梦龙的后腰。关梦龙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个字。
金铁风向陆如意怒吼:“解药拿来!”贾亭阴森森地道:“人都到齐了,还用得着咱家费事吗?曹公有令,格杀勿论!姓玉的,你没忘曹公挨你的那一刀吧。”
金铁风与玉玲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忆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切。
那时,金铁风与玉玲珑初识于龙门客栈。玉玲珑护送山河图给西北总督谭岳,曹少钦带人追至龙门客栈,双方大打出手,金铁风仗义相助,玉玲珑的相思柳叶在曹少钦脸上留下了一道永难抹去的伤痕,在官场中一旦破相,就大大影响仕途,所以曹少钦一直恨玉玲珑入骨。
黑刀银发青面皮三人刚刚投靠东厂,没有立功,所以便迎合曹少钦的意思,自告奋勇来诱杀金铁风与玉玲珑。
铁琴先生惨然而笑,一抖手中的算盘,扑向曹随心。玉玲珑一把没拉住,铁琴先生三十六路“算无遗策”招法已缠住了曹随心。
金铁风与玉玲珑双双抢上,却被陆如意和贾亭挡住。
曹黑刀虽武功⾼绝,却没想到铁琴竟舍命而来,他的黑刀挡飞了十八颗铁算珠后,才算缓过一口气,如乌云一般攻了上来。
铁琴先生知道自己在中毒的情况下,万万敌不住对方,纵声大叫:“掌柜的快走…别被人包了饺子…”叫声未绝,曹随心左手一刀格飞了他的算盘,随后右手刀乌光一闪,直刺入铁琴先生心窝!
铁琴先生哼也没哼,竟迎着刀锋冲上去,一手扣住曹随心咽喉,曹随心弃刀,捉住铁琴先生手腕,用力一拧,手腕折断,臂骨破⾁而出,铁琴先生惨叫一声,举头一撞,额头正撞在曹随心印堂上。
曹随心怪叫一声,踉跄后退,这一撞虽不算致命,却也撞得他眼前金星乱舞,头晕目眩。玉玲珑痛叫一声,十三片相思柳叶闪电般飞击而至,陆如意细眼一寒,一抖手射出十三根银针,将柳叶打落。但玉玲珑竟已撇开他直取曹随心,手中一柄短剑刺向曹随心心窝。
曹随心头晕目眩,来不及招架,短剑“夺”地刺入前心,透背而出。曹随心大叫一声,一把抓住玉玲珑手腕,也想如对付铁琴先生般拧断,但玉玲珑手腕滑若无骨,游鱼一般缩了出来,随即一脚将曹随心踢出门外。
才一眨眼工夫,曹随心死,铁琴先生亡。金铁风独臂攻向贾亭。他也知道此地凶险,应当机立断,走为上策,就凭黑刀银发青面皮三人,想要留下他们夫妻还不大可能,但此时对方手里还捉着关梦龙,他义气深重,断不肯将关梦龙单独留下,一定要全力相救。
金铁风一条胳膊,出招竟似比常人两条胳膊还要快、还要急、还要密,他这十三年来在客栈中潜心苦练,又有客栈中众⾼手相帮,竟练成了一种极为奇特的武功,单臂前伸,以肘为轴,如风车般晃开。他这样打出三拳,平常人还连一拳也打不出,因为他出拳之间不必缩回手臂,所以快了几倍不止。贾亭被这种怪异的拳法晃得不知所措,只能后退,而他⾝后就是被刀抵住的关梦龙。那伙计只见眼前一空,随后一片拳影如飞花落雪般打来,不由得一惊,挥刀上撩,却被金铁风一手抓住刀背,随后猛起一脚,踢在那伙计胸膛上。
只听“噼啪”一阵乱响,这伙计的肋骨也不知被踢断了多少根,撞向陆如意等人。就在这些人躲避之际,金铁风一手提了关梦龙,招呼玉玲珑道:“风紧,扯呼!”二人向后退去,后面是墙壁,但这店酒的顶子却是木板搭成,二人冲天而起,破顶而出。玉玲珑回手撒下十多片相思柳叶,阻住了下面的人。
贾亭面无表情,抬眼看着,也不下令追赶,目光中露出了冷笑。这些人好像已知道他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果然,只听金铁风与玉玲珑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双双从破洞中又落了下来,摔在地上,而方才被制住⽳道的关梦龙却是飘然落下,负手而立,此前那股英雄气概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险的笑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断不会相信人的表情在短短一刹那间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方才关梦龙在金铁风手中突然能动了,他双拳齐出,同时打在二人部腹,金铁风与玉玲珑猝不及防,在空中一顿,关梦龙十指如风,点住了二人几处大⽳。金、玉二人同时被制。
贾亭一声冷哼,露出了奷滑的笑容:“这里不是大漠,你就算是只雄鹰,在此地也比秃⽑鹌鹑強不到哪里!”陆如意红了眼睛,道:“贾公,人已在手,交给我料理吧!”贾亭一笑:“随你。”
金铁风看着玉玲珑,二人都露出了一种极平静的笑容,互相都不愿错开眼神,因为他们知道,落在这些人手里,能多活一刻,已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陆如意背着手,来到二人跟前,低下⾝子,突然双手一拍二人腮帮子,以闪电般的手法将两颗⿇核桃塞入他们嘴里,免得二人咬头舌自尽。陆如意目光如血:“你们杀我兄弟,落在我手里算你们倒霉,我们东厂的手段,你们怕是也听说过吧。”他向⾝边的人一点头,那人会意,从⾝边取出一袋子东西,哗啦作响地扔在地上,陆如意从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钩刀,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道:“这把小刀极为锋利,锋利得甚至于割下你⾝上的一片⾁时,你都只会感觉到凉慡,过一会儿,才会有疼痛的感觉。而我的手法,绝对可以割够三千六百刀而使你们不死。”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钢刷,幽然道“这把刷子是用来刷⾁的,人⾝上的⾁。你们会像待宰的猪一样被放置在铁板上,滚汤的开水从头浇到脚,然后我就用它轻轻地在你们⾝上刷呀,刷呀,直到你们的皮⾁褪尽,只剩下骨头。”他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皮,笑道“这东西在砂锅里熬成汁,然后轻轻浇在你们⾝上,就像一层新的肤皮,然后轻轻把它们揭下来,你们会活着看到自己的整张皮,如何?你们想试试哪种呢?”
二人闭目冷哼,全无一丝惧怕。
陆如意眼光越来越厉,越来越毒,骂了一声:“吓不死的贼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他抄起了钩刀。突然金铁风睁开眼睛,叫了一声:“等一等。”陆如意冷笑,用手指拭着刀锋,眼皮也不抬:“有什么遗言,说吧。免得一会儿没了头舌,想说也说不了。”
金铁风看了玉玲珑一眼,道:“我只说一句话,你去死吧。”他突然全⾝一震,双目几乎瞪出眶外,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全噴在陆如意脸上。陆如意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伸手擦拭,却不想金铁风已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腹下。陆如意被踢起数尺⾼,全⾝缩成虾球,鼻涕、冷汗、尿液全都流了出来“砰”地摔在地上,咽喉哽了几声,便没了命。
贾亭与关梦龙做梦也没想到金铁风能冲开⽳道,关梦龙反应极快,双拳如风,擂向金铁风,金铁风豁出性命撞开⽳道,以出人意料的手法杀死陆如意,自⾝已经脉寸断,命在旦夕,他不顾关梦龙的双拳,最后出指,开解了玉玲珑的⽳道。
他已躲不开这致命的双拳。“砰。”铁锤般的拳头击中人⾝。但不是金铁风,而是玉玲珑——她⽳道甫解,来不及招架开关梦龙的双拳,便以⾝子护住了金铁风。
好重的拳,玉玲珑被打得撞到金铁风背上,二人一齐飞了出去,落到墙角。金铁风狂叫一声,回⾝搂住玉玲珑,大叫:“珑儿…珑儿…”他叫一声,噴一口血,没叫三声,已然声如蚊蝇。
玉玲珑努力睁开双眼,这一击已使得她肋骨寸断,內脏受损,纵有回天之力,也救不回她的性命。玉玲珑躺在金铁风怀中,只觉得天旋地转,⾝子软绵绵地全无一丝力气,她努力稳住眼神,盯着金铁风,吐了几口血,低低地道:“风哥,我不行了,要先走一步…”金铁风虎目含泪:“不会的,珑儿…到哪里…风哥都…陪着…”
东厂众人围在四周,却没有人上前,因为他们都看出来,这两个人活不了多久了。
玉玲珑的声音渐渐低沉:“风哥…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一眼我们的…镶儿…我们的…龙门客栈。”金铁风用力将她抱在怀中,面向着北方:“看吧,珑儿,看…那里是我们的地方…你和…我…还有镶…”二人相互偎依,脸贴着脸,面朝北方的天空,睁目而逝。
半晌,东厂众人才慢慢围拢上来,一个人到近前看了一眼,探了探二人的鼻息,道:“大人,没气了。”贾亭看了看倒在一边的陆如意和曹随心,也叹息了一声,道:“都埋了吧。”此时一个手下跑来,递过一张字条,贾亭掠了一眼,脸上的肌⾁轻颤,对关梦龙道:“常公公发信号来,让咱们马上赶过去,即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