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熙竟要查明这帮匪党的来踪去迹,暗中跟踪下来。可是这群匪徒,非常机警,张熙只跟踪了不远,就险些被匪党发觉。赶到了山口,只见远远的有一处小小镇甸,暗中听得这班匪人商量,要在这出口外的镇甸上落店。张熙遂立刻借着丛林青棵子隐⾝,见那班匪人立刻扑奔了镇甸外的那座小店。张熙隐⾝暗处,见匪党们把店门叫开,跟店伙似在口角。还是年老的匪徒向前拦阻着党徒们,不叫吵嚷。随即向店伙大声说道:“我们又不是強占官房,⼲什么蝎蝎蛰蛰的?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你要是故意刁难,可是自找苦子吃。”
门外这一吵嚷,门里又出来一人,向这伙匪徒说道:“爷台不要误会,您来到这是财神爷,我们哪能拿财神爷往外推。不过小字号原就没有宽大房间,你来的时候又晚,现在只有两间是里外间,你能将就住么?”那名匪首答道:“既是没有别的房间,我们将就住吧。”店家吩咐着伙计把店门打开,叫车辆进店。张熙见店门重闭,遂从那店后绕进去,猱升到屋面上。只见匪徒们正围着那辆车,从车上扛下两个长形的口袋似的,扛进靠东面的两间客房內。店伙们看看有些怔神,那名匪首向店伙道:“不用你看着奇怪,我们是办差的,这是两股差事,你们少说话,少管闲事。”
店伙们看这班人一个个短衣带兵刃,不是兵就是匪类,反正不是善良的商人。只得竭力的敷衍伺候,这般匪徒进了客房,店伙忙着给现烧水泡茶。张熙一相度这店中地势,并不是什么大店,通共不过十几间房,东客房一排是六间。匪徒们住的是靠北首的两间,既矮小,更没有后窗,探查颇费手脚。张熙在屋面上把⾝上收拾紧趁利落,直候到店家把酒饭全给摆上,全往外间围桌痛饮起来。张熙翻⾝落在院中,蹑足轻步来到窗下,纸窗早经破得许多孔洞,用不着现费事。遂眇一目往里看时,只见这堂屋里是只有陈设的桌椅,没有床铺,迎面摆的八仙桌已挪到地当中,匪徒七人中只有五个围坐着八仙桌前痛饮。那年老的匪首据坐在迎面上,只把酒杯微微沾唇,别的匪徒全是酒到杯⼲狂饮不已。
张熙来到里间窗外,往里窥偷时,只见里间是迎门一铺木炕,木炕上倚着墙半躺半坐着两人。屋里烛影昏昑,辨不清铺上人的面貌,两人四肢全用绳捆着,隐约是一男一女,发乱蓬蓬,形容憔悴。两个匪徒提着刀在木炕前监视着,被囚的两人似乎方才苏醒,精神颓靡。一个⾝量⾼大的匪徒,用耝暴的声音喝道:“喂!相好的,想吃喝走动,可趁早言语,我们是过午不候。相好的,想开着点!你们遇到爷们手里,这是相好的你们的福分。只要老老实实的,绝没有你的苦头了。”那男的抬头翻了翻眼皮道:“你要想收拾你华二太爷,趁早给你二太爷个痛快。这么折辱我们,乃是匹夫的行为,我们可要口出不逊了。”那个年轻的匪徒狠狠地说道:“你落在爷们手中,死活不过爷们一举手之劳。相好的,你不知沾了谁的光了,你要再这么喝五吆六的,别说我可给你个厉害。”正说着一撩门帘,那有年岁的匪首,从外面走了进来,向两个匪徒说道:“你们不要吵嚷。”随向两个被虏的人说道:“你们也是武林名家的门下,谅不至不明理,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奉命理办,不敢不这么办。只要你们不想别的道,我们绝不愿跟你们故意为难。你就是任性施为,也休想逃出手去,何必自找无趣。”说到这,向⾝旁两个匪党说了声:“把食物拿些来,叫他们吃点。”
那个⾼⾝量的匪党转⾝出去,不一刻从外面端进来一盘饽饽、一碟咸蛋、两碗水,放在板铺上。那匪首却令手下党徒把两人的手全部开解,善言安慰着,叫两人随着进饮食。这时那男的才恨声说道:“咱们既有样子,就该早早把爷们撂了。你们这么不敢痛快下手,这是自留后患,我们得了手绝不留情!。”
张熙在窗外听他们这话,分明是想故意激怒匪徒,哪知匪人更不介意,向手下两个党羽招呼了声:“你们趁这时吃饭去,酒不要多喝,我看着他们行了。”两个匪党齐答了声:“齐舵主,你吃好了,我们倒替着看守吧。”那匪首头摇道:“我们在客途没有那些规矩,快去吃过饭,再替换着守票要紧。”那两个匪徒随即出去。
张熙空在外面守了这么半晌,依然没听出一些结果来。并且连两人的面貌也没十分看清,不噤暗自着急。暗中一试这上下的窗扇,上半截倒全是活的,可以启闭。不过虽看出有可以出入之处,只是匪党众多,自己也不敢妄自动手。
就在这时,蓦地在那正房转角处有脚步声,张熙忙一拧⾝蹿到靠店门这边的东南墙角,隐⾝在黑影里.再看时,正是店伙又提了一壶开水送进了东厢房。工夫不大,店伙出来,张熙容这店伙走开,方要再奔窗前,突然听得过道的顶子上微有声息,经目看时,陡现—条黑影。略一停步,那条黑影竟如飞的蹿上西房,向下面不住的张望。跟着就见这条黑影一耸⾝,轻飘飘落在院中,⾝形展动,到了匪党住的屋门首,略一瞻望,直闯入屋中。张熙这不再迟延,跟着也蹿到门前,从门隙往里看时,只见刚进去这个匪徒,年约三旬上下,面貌奷猾,眉宇间显现凶狠暴戾之气。一⾝青⾊夜行衣,背揷折铁刀,腰挎鹿皮囊,方跟屋中的匪徒们叙话。看匪徒们对来人似非素识,个个按着兵刃,来人却说:“弟兄们,我奉酆七爷令来的,接到西路总舵转牌,说是齐舵主带弟兄们押解着两个点儿来的,怎么…”方说到这,屋里那匪首一掀帘往下一看,随着走出里间道:“原来是石四弟,咱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四弟你在酆舵主那里很得意吧?”说话间彼此落了坐,那来人说道:“舵主,我们不是泛泛之交,不要客气了。今夜我赶来迎接,因为我们酆舵主接到总舵转牌,探得敌人已经约集同道,想跟我们一拼,已经跟踪追了下来,叫我们酆舵主要越境接应,免得出了意外。我这是前站,酆舵主另选本派弟子二十人,越境迎接。”
张熙在外面见匪党因接待来人,里间竟没有匪徒看守。时机不再,遂赶紧到了里问窗下,从窗孔中往里窥视。只见那个男子正端起一碗水来喝着,那女的正在低头拭泪。张熙轻轻把窗扇上面掀起,往里探⾝。见那一男一女全一抬头,张熙只见着那男的面目很熟,不过仍因背着灯影子看不真切。左手托着窗扇,右手向屋中人一打手势,是问两人能逃不能逃?就在这时,似听得外间有人说:“你们别这么大意,进去把着点。”张熙忙预备撤⾝的当儿,就见那女的一抬手,一个白球向自己打来。张熙忙一撤⾝,才觉出打过来白球落在窗下,轻飘飘坠地无声。自己把窗格掩上时,屋中看守的匪徒,也同时走进来。
张熙把纸团拾起来,不敢在这里看,飞⾝出店,找一⾝隐僻之处,亮千里火展开纸一看。见上面并没有字迹,反复查看,才看见那纸上竟发现了満纸孔针。仔细看了半晌,隐约辨出上面字迹,见有“字呈西岳派”字样,不噤暗暗吃惊。赶忙把这纸秘密求援的字柬,仔细看完,知道定是与华山碧竹庵慈云庵主有关。自己虽看两个被囚的人无法逃脫,既被自己遇上,总想问出大概情形来再回归云堡去,请师傅来设法搭救。张熙想到这里,立刻振起勇气,重返店中,想要设法查个起落出来。
张熙从店中东墙上来的,轻⾝飞纵,到东厢房的檐头,才要往院中飘⾝,突然从左侧一股子劲风扑到,急忙左脚往后一撤,咻的一把明晃晃的厚背鬼头刀劈空。张熙右掌照来人右臂“三里⽳”便切,贼党忙拧⾝斜纵。张熙乘势回手亮剑,剑尖还没退出鞘来,突从⾝后又扑过一人,一条七节鞭搂头盖顶就砸。张熙脚下轻点房坡,往右一斜⾝,宝剑出鞘,一反腕子“金针度线”剑尖反刺贼人的左肋。
贼人七节鞭这一砸空,只有往左进步,脚下步眼一换,右脚已到了檐口,半转⾝一抖腕子,七节鞭翻起,往剑上便撩。张熙猛然往回一撤剑,一带剑柄,左手剑诀往右一圈,⾝躯往右一栽“白鹤剔翎”左脚噗的正兜在敌人左腿的迎面骨上。贼人原就到檐口的,这一被踹上,整个的摔下房去。仗着贼人功夫亦非弱,把丹田气提住,两脚一沾地,竭力的往后一登,倒退出四、五步去,扑通的才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上。这一来把从⾼下坠之力算破了,⾝上只落些轻伤,但连人躺下带七节鞭震动的声音,店家跟别的客人全惊醒了。三、四个人相继在屋里喝问:“谁呀?”贼人知道再无法隐瞒,房上的贼党反嚷了声:“有贼!”这时张熙已被三个贼党包围。自己虽然不惧,终觉人单势孤,更被贼人反诬是贼,店家不辨真伪,自己定被贼党们明目张胆的包围。遂不敢再恋战,虚点一剑,退出店外。贼人只虚张声势,追了一阵。张熙⾝形轻快,竟离开贼党,刻不停留的赶回归云堡。
一到堡门,守堡的庄丁就告诉他,大师伯鹰爪王跟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率领众弟子来的。张熙便知定有要事,自己这才赶紧进来禀报,趁势把得来的密信也交出,把经过的事向师傅续命神医万柳堂说了一番。鹰爪王跟慈云庵主全勃然变⾊,鹰爪王道:“云峰凤梅受这种凌虐,皆我一人之罪。匪徒们才过崤山,去此地不足百里,我焉能再容他逃出手去?我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他两人救了出来。师弟跟庵主随后起⾝,我得先行一步了。”说罢这话,立刻从条案上提起自己的包裹就要起⾝。万柳堂忙拦住道:“师兄,不要忙!既已巧得贼党的行踪,我们哪能再延迟?走一同走,何必分开!不过我看也不忙在这一时,就让师兄先赶到了也是白天,哪好动手?师兄索性再忍耐片刻,我们一同走吧。不是我给师兄跟庵主说解心宽的话,张熙所说的情形,贼人分明是虏劫他两人,只为要挟我们到十二连环坞践约,绝不会加害他两人。凤尾帮的帮规素严,既然一再令党徒防守护送,沿途绝不敢过分凌虐。再说华云峰跟庵主的令徒,全是武功造诣极有根基,更兼才智亦非平庸之流可比。贼党若是过分凌虐他二人,恐怕倒反激起意外妁事来。小徒张熙所见的情形,并没有什么非常的变故,不过被匪徒严加监视,不易脫⾝而已。我们跟踪追赶,暂时绝不致发生意外,这是我敢断定的。我稍事安排这归云堡的事,咱们准在黎明起⾝就是了。”鹰爪王、慈云庵主也不便固执己见,点头应允。
续命神医万柳堂赶紧到大客厅中聚集家丁,盛张灯火,命管事的家丁撞起了风钢云板,嗡嗡的声震数里。这种号令是一种召集全堡头目人的信号,只要听见这种风钢云板的声响,不论手底下有多忙的事,也得立时交派到手底下的人,菗⾝赶到堡主的议事厅,听堡主指示。不一时防守各路口的,以及在堡中管事的执事人先后到来。万柳堂按着名册一点名,人已到齐。万柳堂遂向大家说明,自己因为淮阳派现在与凤尾帮结怨,两下里各走极端,势难两立,自己⾝为淮阳派的门下,岂能坐视?现时就要随掌门人赶到清风堡、绿竹塘。这归云堡的事,请大家一本成规,不要稍事疏忽,致生意外。一切事由二弟子张熙负责管理,自己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一定赶紧赶回。堡中各执事人,对于堡主历来奉命唯谨,齐说:“堡主自管放心,我们绝不敢稍乱堡规,更有张二爷代掌堡中事,我们一切秉命就是了。”
万柳堂吩咐完了,大家退去,这时已交五更。万柳堂自己又向张熙嘱咐了一番,这才来到西客厅,令家丁给大家预备好了早点,大家略进茶点,这才请师兄鹰爪王暨慈云庵主一同起⾝。万柳堂的四弟子左恒,见师傅要走,叫他在堡中由二师兄张熙照管着他,立刻拦在师傅面前,不叫师傅走。师傅赶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说什么也不肯在堡中等侯。万柳堂哪肯带着他给自己添⿇烦,百般哄劝,但是这小子是死心眼儿,怎么说也不听。他说是师傅在这,没有人敢欺负他,师傅不在堡中,没有给他好气的。师傅如若不带着他,师傅头脚走了,他随后跟着也离开归云堡。
左恒历来对于师傅奉若神明,无论什么事,只要师傅说一句话,立刻遵从。惟独这次,他是拿定了主意,任万柳堂怎样说,他绝不肯留在归云堡。还是慈云庵主竭力劝万柳堂无须固执,叫他跟随也没有多大妨碍。好在碧竹庵的门下,也有四个随行,尽可互相关照。何况此子虽是轻功不济,他还有千斤臂力,或许还有用他之处,也未可知,劝万柳堂莫要因这些小事,耽误了大家行程。万柳堂无法,只得带着这傻小子左恒,随大家离开归云堡,径下乾山。
鹰爪王偕同续命神医万柳堂、慈云庵主,率领司徒谦、左恒,暨慈云庵主女弟子修性、修禅、修缘、修慧,一众九人,离开归云堡,抄捷径出了乾山,直奔崤山。这时东方将渐发晓,在晓⾊艨胧中一班侠义道踏上征途。在先只从沿山僻径走,直到辰时过后,已走出四十余里。这时已到了陈家屯,渐渐走进通行的宮道,行人渐多。鹰爪王遂向万柳堂商量道:“师弟你看,这一带行人较多,我们的行⾊颇易惹人注目,依我看还是分开走的较好。”万柳堂道:“师兄说的极是,我们分开只不用离过远了。到了崤山界外,天⾊定早,那里据张熙说是只有两家小店,我们落店时即或同在一个店中,只先后投店好了。”当时商量好,遂分成两拨,慈云庵主师徒五人先行,鹰爪王师兄弟带着门徒司徒谦、傻小子左恒,一路随着慈云庵主的后踪走下来。到了申牌时刻,来至崤山界外,远远望见的前面那座小镇甸。慈云庵主径投镇甸內,鹰爪王等已问明了张熙贼人落脚的地方,是这镇甸里路东的吉星店。在镇甸的紧南头,尚有一家小店,字号是福元。
慈云庵主进了镇甸,不用费事已找到这座店房。这位侠尼进得店门,故意与店伙搭讪,问他可有清静的跨院,⼲净的房间没有?故作相度院中客房的情形,已看出贼人居然没离这座吉星店。因为这座店只是一座大四合的房子,那辆轿车依然停放在院中,车的形式和驾车健骡,也跟张熙说的相同。庵主又是暗中庆幸,又惊诧贼人的胆大,昨夜行蔵已露,就该在张熙走后,赶紧逃开。却不料依然在这里没走,好似有所恃,没把敌人放在眼內。
当时庵主不动声⾊,暗令女徒修真赶紧示意鹰爪王等速投福元小店,不要惊了匪徒。还叫店伙给开了间宽大的单间,师徒在暗中窥视。不一时已看出东房的靠北檐的两间,正是匪徒所在,匪人不时出入。慈云庵主更令弟子修慧,赶到福元店报信,告诉师伯们就提:“匪徒不走,不是有什么变故,就是等候接应。这一来我们倒省了事,无论如何,今夜绝不叫他们逃出手去。嘱咐王师伯不要早跟匪徒‘朝相’,匪徒若一认出是淮阳派的掌门人到了,就许设法逃走,最好三更动手不迟。”
修慧领命到福元店去报信,也就是刚出去不大工夫,店伙进来送茶水。慈云庵主向他探问,院中的车辆是店里的,还是客人的?自己打算雇这辆车,店伙说是东房的客人自备的。慈云庵主道:“东房的客人,足有六、七位,他们只有一辆车哪够用的?”店伙道:“他们的人倒是不少,大约全是六扇门中人,他那辆车是专为他们才办来的两个点儿坐的呢?”慈云庵主淡然问道:“哦!这是两个病人么?这病人全是多大年岁?你看见了么?”店伙头摇道:“从昨晚来的,别看住了一天夜一,我们连这两人的面目全没看见过。客人脾气很大,里外间的屋子,客人不准我们往里间去,我们怎敢乱闯…”店伙说到这,邻房的屋子里招呼店伙,店伙赶紧出去。
慈云庵主越发深信店伙所说的情形,这班人定是匪徒,他们恐怕从店家口內走露风声,所以不叫他往里间闯。不多时七弟子修慧从福元店回来,说是已见着王师伯、万师伯,他们在福元店等侯,二更后准到。嘱咐师傅从⻩昏后千万盯住了,贼党狡计百出,别叫他们出其不意的走脫了。慈云庵主想了想,万柳堂所虑很是。万一自己这一到,虽是彼此不相识,匪党若是一起疑心,就许趁着昏黑时悄悄离店也保不定。遂嘱咐弟子们多加小心,不要大意,当时这位侠尼认定了总可把匪党成擒的。
赶到晚饭后,店中出入人渐少,六弟子修缘无意中到院中闲步,这时院中正好没有多人,只一个店伙提了一把茶壶,到厨房中去给客人泡茶。店伙走到往厨房去的夹道,修缘已到了东厢房的窗下。这一排客房,全是灯光映的人影憧憧,惟独这匪徒所住的两间屋,却是灯光微弱,寂寞无声。修缘暗自诧异,抬头一望天空,一眼瞥见匪人住的房间,檐头有一张纸帖飘扬。修缘见这纸帖可异,扭头见左右无人,轻轻一纵⾝,手扶檐头,右手把这张字帖取下来,往下一落,轻如落叶。脚着实地,趁势到门首,从门隙往里一张望,不噤大惊,屋中已渺无人踪。修缘不敢耽延,急忙返回屋中,慈云庵主正在那调息坐静,一见修缘神⾊张惶,就知定有事故,忙问:“修缘有什么事?”修缘道:“匪徒大约已经逃走了!”慈云庵主急问:“怎见得?”修缘把字帖呈到师傅面前道:“匪徒已走,檐头有这个字帖,弟子尚未过目。这字帖上是否与匪徒逃走事有关?”慈云庵主遂就灯下一看字柬,只见上写着:“字谕西岳慈云庵老尼,相待终曰,迟迟不来,别矣老尼,前途再会。”慈云庵主把字柬一掷,怒冲冲站起,向四弟子道:“匪徒竟当我面前,巧施金蝉脫壳计,我们有何面目,见王、万两位师伯?速整行装,赶紧追赶。”说到这,复向二弟子修性道:“你赶快到福元店报告你两位师伯知道,请他们立时起⾝,不要耽搁,我们在隆华镇会齐好了。”二弟子修性领命先行,慈云庵主把店伙叫来,只说有急事,算清店帐,立刻起⾝。
出得店来,见这镇甸上一片黑暗,街上没有多少商铺,居民更是早闭了门户,不过尚有一两人在街上走动。庵主摔三个弟子,疾行出镇。这才一下腰,施展开轻功夜行术,脚下如飞。这三个弟子,也随着努力的奔驰,不过她们的夜行功夫哪能跟师傅比试?慈云庵主盛怒之下,竟忘了三个弟子哪会跟得上自己的脚程,走出五、六里,把修缘、修慧已落后半里多地,那三弟子修禅勉強追上。
慈云庵主的打算是,计算凤尾党徒逃走之后,一定防到追缉他们,算着这条路程,应该奔永宁府东南转水路。只是他们定然从鸿图驿避开追缉的路线,慈云庵主这种推测实有见地。快到鸿图驿,这一带是一片漫洼,非常荒凉,遍地是⾼粱棵子,并且大田里道路纵横交错。慈云庵主辨了辨地势,脚下放慢,等一等,三弟子修禅赶到,慈云庵主低声道:“她们两人呢?”修禅忙道:“师弟们在后面呢!”
慈云庵主方要问话,蓦地把袍袖一拂修禅,师徒齐往⾼粱地边子上一纵⾝,隐住⾝形。突见离半箭地远,从道左往道右唰唰蹿过去两条黑影,⾝形轻快,一瞥即逝。师徒方要追赶,修禅突又低声招呼:“师傅,还有!”果然唰唰又是两条黑影,慈云庵主向修禅说声:“随我来。”⾝形展动,斜扑对面的一条小道。修禅也看出四条黑影定是绿林人,亦跟着纵⾝追了下来。慈云庵主⾝形似箭离弦,想从小道邀劫这般匪徒。到了这条横穿⾼粱地的小道尽头,跟往东去的一条较宽的土道衔接处,略一察看,那几条黑影居然全是绿林⾼手,已从交叉路越过去扑奔正东去了。这正是:荒凉夜午群魔现,激怒沙门仗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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