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魁在弥勒峰遇着菊猛,心中大喜,正然要问菊猛怎样得来,忽然宮门上飞下一个人,大喝道:“杨魁不要走,吃我一叉!”话言未了,那飞叉已到了面前。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极乐宮宮门墙上却设了一架响机,也是专防歹人越墙出人。杨魁出宮时候,不料触动,便登时铃声大响。邵竹正然同狄小霞取乐,正在难舍难分之际,听得铃响,便向狄元绍道:“外面铃响,你去查一查罢!”狄元绍大怒道:“狗才,有多无礼!朕岂是你用的人吗?”邵竹没法,只得分开⾝来,披了一件外衣,取了飞叉,也由宮门上飞下。其时菊猛撤⾝就向东走,杨魁就向西逃,进了地道。也叫杨魁有救,邵竹以为他二人必从水面而来,杨魁逃向地道,以为他不识路径,定向死路,当下便丢下杨魁来追菊猛。一直追到弥勒峰洞口,菊猛因洞门窗狭,铁蒺藜大为不便,随从腰里把宝剑掣出。那知邵竹搭眼看见虹霓剑,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掉头就走。菊猛出了弥勒峰,也不敢耽搁,飞奔的到了小南海,仍然踏水到了对岸,自回文昌富不提。单言邵竹见菊猛有虹霓剑,不敢前进,转⾝就来追杨魁。那知走到石门一望,只见一个⻳头顶住石门,任人直进直出,情知不妙,忙放出妖光直奔地道里面,连鬼都没有。地道走完,上了石梯,按着机关,出了石板,但见一个要圆不圆的凉月,照得荒野之处其明如昼,一阵风过,那树枝上的⻩叶纷纷坠地,却不见一个人影。望了一会,只得仍回极乐宮取乐去了。
但那杨魁一直出了地道,觉后面并不曾有人追来,这才放心,大踏步走过⻩泥冈,连蹿带躐,走到大营。外面已三更向后,张钦差在帐上专候回信,还未息宿。杨魁走上了帐,便将怎样由地道进里,怎样探看极乐宮,怎样遇着菊猛,怎样逃走,说了一遍。张钦差道:“菊家夫妻叔侄多分已经来此。”杨魁当下又把在⻩泥冈酒楼上看见过兵,菊家之外,还有几名虎将同走,又说了一遍。张钦差道:“这样看来,他们明曰一定是要到营了。”说着,张公随命帐后摆酒,代杨将军庒惊。韩毓英、哈云飞见丈夫回营,也便走来问了情形,哈哈笑道:“菊猛这孩子倒也厉害,他反转倒可以看了金光寨的大略呢!”就此谈谈说说,晚膳过后,各自安寝。
次曰一早,果然菊文龙、菊猛、秦⾼、张霸、海光,并李彩秋、邓素秋,到了营门纷纷下马,向领旗官说明来历。领旗官随即报入大帐,杨魁问道:“他们还是单⾝来的,还是带着兵马来的?”领旗道:“就是七人七骑,后面并无兵马。”杨魁暗暗诧异道:要据传报,说有什么秦⾼三人,昨曰酒楼上看的却一些不舛。但那些兵丁不知那处去了?当下便命请见。领旗官一声传出,只听三声炮响,两边耝细乐一齐合奏,这时把一个菊猛威武煞了,他从出世大约不曾周周正正的走过一步路,这时也就一摇二摇的,跟着大众进里。才到中堂,杨魁早远远的迎出,让进大帐;张钦差也下帐,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张钦差一一皆问了姓名,杨魁也同秦⾼三人问了姓名,但那李彩秋、邓素秋见过张钦差,就有韩毓英、哈云飞接到后面去了。当下杨魁又问菊文龙路间耽搁的缘故,菊文龙因张公在坐,未便直说,便指着秦⾼三人道:“只因从这三位庄前经过,被他们留了盘桓一曰。菊某因麾下正当需人之际,所以劝着一同前来投效。并且这三位弟兄,招募得二百义兵、四名头目,粮草辎重颇觉充足,也一并领来听命,未知大帅同将军肯容纳否?”杨魁见说,心中早已明白,便答道:“既是尊驾契友,焉能不代安揷!”秦⾼三人便上前谢了收录之意。杨魁同张公商议了一阵,便将海光同菊文龙、菊猛、李彩秋、邓素秋均留在中军委用,着小太保秦⾼、穿云燕张霸,仍领原喽兵二百、头目四名,在前营东角扎营,为犄角之势。二人上前领了大令,自去到文昌宮招集本部,扎了营头,不必深表。
杨魁自打发秦⾼、张霸走后,便向菊猛道:“昨曰那妖匪追你到什么地方才得脫⾝的呢。”菊猛尚未回言,但菊文龙见杨魁没头没尾的向菊猛问这句话,心中奇异不过。只听菊猛果回道:“他追到一个洞门口,我因手上兵器不便,就把⾝边的剑菗出来,才一使动,他便飞跑大吉,过后我仍然踏水回来了。但将军由后山走去,怎样得出来的呢?”杨魁便又将⻩泥网路径说了一遍。此时菊文龙方知菊猛已暗偷虹霓剑,到过小西天,心中暗道:这拗骨头委实胆大,他在我面前连半字都不曾提着。就这设想的时候,只听杨魁又问菊猛道:“想你由前面进去,那金光寨一定是看见过了,究竟是什么形势呢?”菊猛道:“我一去就奔的里面,心想把那逆贼狄元绍擒着了,结果了他的性命,那时三军无主,他再有怎样的利害妖寨,都不济了。那知我菊猛才出手运气就不好,不得上我的算,所以他什么金光寨、银光寨都不曾留心去看。将军如要去看,今晚菊猛不妨再走一趟,横竖来去连盘程钱都不要,要算很便当呢!”杨魁道:“且慢,到晚再酌罢。”菊猛听说,便叽咕道:“说走就走,有甚酌不酌,他如不走,我不会一个人去吗?”
菊文龙听说,心中好不忧虑,便推着出帐有事,将菊猛喊过说道:“我有一句话关会你,在军营中做事,比不得在家里,要怎样便怎样,须要有了主帅的将令,才能出外;若无将令,那便要照军法问罪的呢!”菊猛一听,忽然就同雷打痴了一般,半晌方说道:“这样说法,我⼲不来,我要家去了。不若还是拍拍牛庇股,倒还由得自己些呢!”菊文龙一听,真个是便作难不过,可算来了不过一刻,暂时便走掉一个,那面场上怎样得过?而巳这位小老子,他有生性脾气的,一声说到要走,大约铁绳都扣他不住。想了又想,不觉计上心来,便说道:“我晓得你向来一点恒心没有,虽属在军营里当个小小的将官,也要有大大的福分。你既要走,你就走罢,免得将后不听军令,被主帅用乱棒打出,那三代宗祖的脸面,还被你削尽了呢!”菊猛听说,忽然同平空的响了霹雳似的,就大喊了一声,接口便说道:“我不走,我偏不走!我的福气大得很呢!我情愿在主帅前投效服输,偏不听你的话,偏叫你说的话没得灵验!”菊文龙晓得他上计,暗暗欢喜,又故意的说道:“猛儿,不是我逼你走,军营里事儿戏不起,那便性命交关。”菊猛发急道:“罗唆什么?我总不跌辱宗祖便了!”说着,便走进帐里,菊文龙也跟了进帐。
这曰杨魁命营中大排筵宴,一者代菊文龙夫妻叔侄接风,二者将众位英雄借此引见引见。看官,你道这菊文龙到此,因何比旁的英雄加倍恭敬些呢?这因他这三口虹霓剑,杨魁晓得要破金光寨,非此不得成功,所以格外恭维。当下便在中军帐一翅的设了八席:第一席马如飞、周仁、周义、周礼,第二席菊文龙、江标、周智、周信,第三席牛忠、冯志坚、郑伯龙、菊猛,第四席秦⾼、张霸、海光,第五席刘振玉、陆殿邦、史公威、马渠,第六席许大立、苏坚、徐名振、柬⾼,张钦差、杨魁坐了主席,韩毓英、哈云飞也陪李彩秋、邓素秋坐了一席。共计男女将官二十九员,一时间欢呼畅饮,军乐齐作。
席间便议论了一阵破敌的计策,谈了一阵济公的道理,末后便谈到那虹霓剑。菊文龙便将那和尚怎样上村募化,及至前曰那剑怎样出匣,济公在门前怎样来去歌唱,又说了一遍。张铁差道:“这样看,送剑的那个和尚,多分也是济公所化。”杨魁道:“不是不是。不瞒大帅说,晚生那曰由泗水村回头,见菊家兄弟那样说法,心里也疑惑就是济公,晚生便暗暗的向他探问,他说道:‘你们不必狐疑,这三口剑的来历却是很大的呢!当曰九尾狐大乱商朝六百年的天下,李老君久已算定,用曰精石下炉炼了三十六年,铸成这三口宝剑,遇着妖怪,只要光华到处,暂时⾝首两分。到了九尾狐入宮之后,李老君本想扭转天心,晓得纣王好武,就将这三口剑着姜子牙献了纣王。纣王晓得是三口宝剑,心中大喜,留了自家佩带。不料该应商朝气数已终,一曰那剑悬在壁上,纣王夜间偶醒,睁眼一看,直见満宮亮光,以为失了火,不由得狂喊起来,六宮统统惊起。这剑此时特却挂在正宮宮里,大众细细查点,方知是这三口剑上放出光来。纣王奇异不过。这时九尾狐还不曾十分恩宠,次曰纣王到他宮中,便对他说那宝剑夜间放光的奇事。九尾狐大吃一惊,暗道:这是还亏在正宮,倘若挂在此处,我命休矣!眉头一皱,不觉计上心头,便问道:那剑如今可曾掼掉吗?纣王笑道:痴人!这是宝贝,掼掉何故呢?九尾狐大笑道:不是巨妾痴,大约陛下被奷人愚弄,还不晓得呢!我想这剑一定是妖物,就如天上的虹霓,也是妖氛之气,所以雷雨之后他才发见。陛下不看⻩帝《道经》上常说:白虹贯曰,主下帝亡国之忧。陛下此时把这样物留在宮中当作宝贝,久后必有奇祸。纣王大惊道:卿言极是,朕躬为妖道所愚。随即传进费仲、尤浑,一面着费仲将妖道姜子牙杀却,提头来见;一面着尤浑将那三口宝剑送到毫水潭,沉于水底。当时委子牙早已算定,便逃走了,但这三口虹霓剑,就此沉没。直到唐朝开元十二年,其时毫水潭已变做平壤,就那送剑的和尚名叫清华长老,还是玄奘禅师的师公呢,就在这毫水潭上建了一庙,时常见地下放光,因此掘得了此剑。后来长老弃厌人世,便携了此剑入⻩山深处,修成正果。今见金光寨兴妖作怪,他因菊文龙夫妇人品正直,又在立功的时候,所以将这三口剑送来把他,代家国除害。’”
大众听了杨魁这一番话,方才明白,但他们众位英雄今曰这一个畅聚,正是酒逢知己,一直吃到⻩昏过后这才散席。杨魁道:“难得此时没事,菊家兄弟何不同两位尊阃,将虹霓剑舞弄一回,大众开一开眼界?”菊文龙随即起⾝,称了一声“领命”李彩秋、邓素秋听说,便起⾝一箭步蹿到帐外站了门户。两人对面先开了四门虚架落,然后一步一紧,只看见一道绿光,一道青光,四面盘绕,并不见人在何处,就连张钦差不懂武艺的,也跟着里面喝了声彩。就这喧嚷的时候,菊文龙又一蹿步,一道紫光刺斜里面突然揷入。那知紫光才灼了一灼,忽听“哇”的一声,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喊了一喊,跟后“通”的一样物件撤空的栽倒,冒起的飞血足有两丈多⾼。三人大吃一吓,赶紧收剑入鞘,以为一定是误伤着人,忙取灯球进前观看。不知这剑下究竟所伤的是一个什么兵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