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男频 女频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第十六回 倾国倾城难与遇 乐山乐水易忘归

作者:梁羽生 字数:17242 更新:2024-08-22 11:10:26

  金逐流打翻了那个汉子,‮腿双‬一夹,舿下的骏马飞一般的跑过去。⾼大成起初以为金逐流是和他一伙的黑道中人,都是来追捕这个女子的,故而虽然知道后面多了一骑,却也不以为意,此时见前面那个汉子落马,方始大吃一惊,连忙回过头来。

  金逐流喝道:“好呀,你们真是贼性不改,又在这里欺负女子!”快马赶上,提起那个玄铁匣子便是一砸。

  ⾼大成举起狼牙棒招架“铛”的一声,狠牙棒断为两截,⾼大成虎口流血,吓得魄散魂飞,拔转马头,慌忙逃跑。

  杜大业双钩挥舞,斜刺窜出。金逐流喝道:“你也不是好东西。多少挂个彩吧!”一提马僵,那匹“照夜狮子”一跳数丈,金逐流唰的一剑便刺过去,杜大业俯鞍而逃,双钩护头,剑光过杜,一对钩护手都给削断,肩头给剑尖划开了一道伤口,幸而未给刺着头颅。

  封妙嫦又惊又喜,叫道:“你,你不是那小,小——”金逐流那次与秦元浩同到封家,是作小叫化打扮的,但现在却是以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出现,故而“小叫化”这三个字到了封妙嫦的唇边,只是吐出了一个“小”字,就停止了。

  金逐流笑道:“不错,我就是和秦元浩同在一起的那个小叫化。他们为什么追你?”

  封妙嫦道:“我不知道,恩公⾼姓大名?”

  金逐流笑道:“我姓金,名逐流,我不喜欢别人向我称‘老’,把我叫得好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了。你最好还是叫我小叫化。”

  说罢,把那汉子一把提了起来,举掌在他背心一拍,喝道:“你们为什么要欺侮封姑娘,说!”

  那汉子听得一个“封”字,面露喜⾊,说道:“封姑娘,令尊的大名可是子超二字?”

  封妙嫦眉头一皱,说道:“你识得我的爹爹?你以前是⼲什么的?”

  那汉子哈哈笑道:“这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了。我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了,以前他做大內侍卫的时候,我在冀北道上⼲没本钱的生意,多蒙他的照料,从来没有失过手。刚才我已经看出你的剑法,果然你真是他的女儿。”原来这人以前做独脚大盗,封子超是他的靠山,他抢劫所得,要分一半给封子超。封子超再给他打点官府,故而他的本领虽然不是很⾼,如得以横行无阻,从未受捕。

  这人以为金逐流也一定是和封子超有关系的晚辈,所以急急忙忙的便套交情。哪知金逐流双服一翻,喝道:“休要罗唆,快说!你们追她,到底是为了何事?”

  那人赔笑说道:“这是一个误会,误会,有好几个帮会的舵主,送贺礼上京给萨总管祝寿,不料在路上先后给一个女子抢了。这女子神出鬼没,没人和她朝过相。所以青龙帮的帮主⾼大成发下了绿林帖,请道上的朋友帮帮忙,四处搜查这个女子。凡是形迹可疑的江湖女子都不放过,所以,所以…”

  封妙嫦道:“哦,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那个女子?”

  那汉子道:“萨总管是令尊的老上司,侄女怎会抢他的礼物。这都怪我们看走了眼,得罪了侄女了。”

  封妙嫦冷笑道:“我只恨我没有那女子的本领,我倘若有她的本领,我也会抢的。”

  那汉子吃了一惊,想不到封妙嫦竟会如此说话。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金逐流道:“‮合六‬帮也接了绿林帖吗?”

  那汉子一听金逐流这样发问,就知金逐流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心里稍稍轻松,赶忙便答:“‮合六‬帮是江湖帮会之首,⾼大成怎能随便差一个人把绿林帖发给史帮主?不过‮合六‬帮的四大香主却是极重江湖义气,知道了这件事情,都自告奋勇的参加。⾼大成正因为事情紧急,来不及向史帮主请示而有所忧虑,忧虑史帮主怪他擅发绿林帖而兴师问免得他手下的香主帮忙。这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人见金逐流问得“在行”只道他和‮合六‬帮多少也有点关系,故而不厌其详地回答。却不知金逐流只是想查问史红英,他已经猜想得到,抢那些帮会礼物的女子一定是史红英无疑,如今他只是多方“求证”而已。

  金逐流道:“那四个香主也要去追捕这个女子,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

  那汉子怔了一怔,心想:“这小子好像知道许多事情,一定是和六令帮有关系的了。”于是说道:“那四位香主答应拔刀相助之时,是曾提出一个条件,只许活擒,决不能伤害那个女子。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金公子这样问,想必知道內里情由?”

  金逐流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那汉子甚是尴尬,忙又赔笑说道:“是,是,涉及‮合六‬帮的隐情,小人自是不配知道。金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小人可以走了吧?”口,

  ”

  金逐流道:“不能!”

  那汉子大吃一惊,说道:“请公子看在封子超和‮合六‬帮的份上,咱们总是自己人吧?”

  全逐流道:“我看在封子超和史白都的份上,赏你两巴掌!”那汉子大惊失⾊,一个“饶’字未曾叫得出来,金逐流啪啪两掌已是打了下去,那汉子登时变作了一团烂泥似地倒在地上。

  金逐流笑道:“死罪饶了,活罪难饶。你好好的在这里躺吧,十二时辰之后。⽳道自解。”那双子给金逐流用重手法点了⽳道,早已晕过去了。

  封妙嫦说道:“金大侠,你废了他的武功?”

  金逐流道:“不错。他的琵琶骨已经给我捏碎,今后是再也不能作恶的了。他的这匹坐骑虽然比不上史白都的‘照夜狮子’也是难得的骏马,你就要了他这匹坐骑吧。”

  这匹马正在山坡上吃草,金逐流刚要上去把它牵下来,忽听得蹄声得得,道上又来了两骑快马,这两个人正是名列‮合六‬帮中四大香主的圆海和焦磊。

  圆海远远地看见了封妙嫦“咦”的一声叫起来道:“这个雌儿可不是咱们的史大‮姐小‬呀,他们恐怕是追错人了!”焦磊道:“奇怪,⾼帮主和杜帮主他们哪里去了?”

  圆海是个贪花好⾊的酒⾁和尚,见卦妙嫦长得漂亮,说道:“管这雌儿是谁,先捉了她再说。”他的一对眼睛只顾盯着判妙嫦,焦磊先发现了山坡上的金逐流。

  焦磊大吃一惊,叫道:“不好!”圆海尚未知死活,说道:“什么不好?”焦磊急声说道:“你看看,好像是姓金的那小子!”

  金逐流哈哈一笑,回过头来,说道:“你居然还认得我这个叫化么?⾼大成、杜大业都是脓包,一打就跑,我正嫌打得不过瘾呢,你们来得正好!”

  全逐流转⾝的时候,早已在山坡上拾起十几块碎石子,大笑声中,石子雨点般地飞出去。

  圆海、焦磊名列四大香主,武功却是与其他两位香主相差颇远,他们又都是给金逐流打得怕了的,此时突然碰见了金逐流,如何还敢和他交手。

  焦磊幸亏是先看见金逐流,早已勒住马头,金逐流一转⾝,他立即拔马便跑,没给石头打着。

  圆海可倒楣了,他是跑到距离封妙嫦十丈之內才看见金逐流的。金逐流的石子打来,圆海舞起戒刀防⾝,但光头上仍然是着了一颗石子,打得他头破血流。他在快活林时曾经给金逐流打穿他的光头,如今又吃了同样的亏。

  圆海飞马奔逃,气得大叫道:“好小子,有胆的你敢追来么。”他是想把金逐流引去见董十三娘和青符,却不知他的这两个同伴也是刚刚吃过金逐流的亏。

  全逐流笑道:“董十三娘正等着你这位大和尚给她倒洗脚水呢,我可没有这个‮趣兴‬奉陪。”

  焦磊是不想招惹金逐流的,见金逐流没有追来,放下了心,说道:“这小子倒是风流得紧!”

  圆海又羡又妒,哼了一声,说道:“这臭小子也太可恶了,才骗了咱们帮主的妹妹,如今又钩上了这个雌儿。要是给帮主知道,不气死他才怪!你想想看:“赔了夫人又折兵,已经是倒楣透顶了。咱们的帮主给这臭小子盗了玄铁,骗了妹子,这臭小子还不肯要他的妹子做夫人呢!”

  焦磊笑道:“我只怕帮主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了那倒好了。依我看来,帮主固然是要生气的,但也不见得就不会暗暗欢喜吧?”

  圆海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咱们向帮主告发倒也是功劳一件!”

  封妙嫦听了他们的污言秽语,气得柳眉倒坚,又羞又恼。但亦是无可奈何,圆海和焦磊此时已经是跑得连背影也不见了。

  金逐流把那匹马牵下山坡,交给了封妙嫦,说道:“狗嘴里不长象牙,这两个狗东西乱嚼‮头舌‬,理它作甚?”金逐流是个洒脫的人,这两个人的胡言乱语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他也有点担忧,听这两个人的口气,分明是要挑拨是非,离间他和史红英的了。

  封妙嫦道:“金大侠,你上哪儿?”原来她受了这两个人的嘲笑,倒是犯了一点心事,若是和金逐流同行,恐怕会招惹更多的闲话;若不和他同行,又怕再碰上不测的灾祸。

  金逐流笑道:“你惦记着秦元浩吧?”

  封妙嫦面上一红,说道:“金大侠说笑了。”

  金逐流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我虽然喜欢开玩笑,这次可不是和你说笑的。你非给我面子不行!”

  封妙嫦莫名其妙,不觉问道:“什么面子?恩公,你救了我的性命,有话吩咐就是,有话还用得这样客气吗?”

  金逐流这才哈哈笑道:“好,有你这句说话,这件事你就一定要听我的了。这件事我虽然未先征求你的同意,但我想你也一定愿意的。”

  封妙嫦嫦惊疑不定,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金逐流道:“我给你做了媒了,你爹爹已然答允,只能把你许给秦元浩,决不会逼你另婚他人了!”

  封妙嫦満面通红,金逐流嚷道:“喂,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呀?”

  封妙嫦低声说道:“你在哪儿遇上我的爹爹?”

  金逐流笑道:“好,你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你的爹爹正从这一条路来,你的马快,跑回去用不到半天工夫,一定可以在路上遇见他。”这才把昨曰与她爹爹相遇硬做成了媒的经过告诉了她。

  封妙嫦脸泛桃花,又羞又喜,心里想道:“爹爹经他一吓,若然从此改琊归正,那倒是一件好事。但我爹爹虽然答允了这门亲事,秦元浩却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知他的师门长辈点不点头?”

  金逐流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秦元浩的师父是我的晚辈,我做的大媒,他的师父不点头世得点头,你放心吧。”

  封妙嫦面红过耳,说道:“恩公取笑。”

  金逐流面孔一板,说道:“不对,不对,你怎么称我恩公?元浩的师父虽然是我晚辈,但我和元浩却是平辈论交的,什么‘恩公’呀‘大侠’呀,这么一叫,岂不是反而显得生疏了。我给你做这个媒,你已经同意了,那么你就是我的嫂子了,你应该叫我大哥才对。”说罢哈哈大笑。

  封妙嫦跨上马背,低了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金逐流说道:“你爹爹和那些人是相识的,你见着了爹爹,就不用害怕那些人和你为难了。不过,我却想你劝劝你的爹爹,还是回徂徕山的好,不要再进京巴结权贵了。”金逐流刚刚开过玩笑,但现在说的却又是十分正经的说话,把封妙嫦弄得啼笑皆非,心里又不能不感激他。

  封妙嫦嫦裣衽一礼,说道:“金大哥,你对我们父女的好意,我一生感激不尽,我一定劝家父听从大哥的话。”

  金逐流笑道:“你又来客气了。好,那么咱们就各奔前程吧。待你和元浩成亲之时,我再来喝你的喜酒。”

  金逐流做了这件得意的事情,哈哈大笑,上马而去。

  一路上金逐流处处留心,打听史红英的消息。可是直到他抵达都门之曰,仍然找不到一点线索。金逐流心里想道:“抢劫那几个帮会送给萨福鼎的礼物的女子除了红英还有谁?她既然抢了那些人的礼物,想来也必定是会来赴这趟热闹的了,我到了京中,再想法寻访她就是。”

  金逐流的马快,提早到了‮京北‬,距离萨福鼎的寿期还有四曰之多。金逐流记着师兄“胆大心细”的教训,想道:“我这是第一次进京,京中⾼手如云,我虽然不怕,也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合六‬帮耳目甚多,和江湖各大帮会又有联络,我骑着他们帮主的马,若是投宿客店,只怕会给人认得,还是找一个与师门有渊源的前辈作居停主人吧。”可是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到有合适的居停主人。

  金逐流的父执都是各派掌门,要不然就是抗清的前辈英雄,这些人死的死了,隐的隐了,还活着的也不会住在京都。

  最后金逐流才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和他并无师门渊源,不过也有点间接的关系。这人是震远镖局早已退休了的老镖头戴均。

  戴均是金逐流师侄宇文雄的父执,宇文雄的父亲宇文朗和戴均在震远镖局同事多年,宇文雄就是在镖局长大的,戴均将他当作子侄般看待。十二年前,宇文朗走镖辽东被大盗尉迟迟所劫,家产全部变卖尚不足赔偿,郁郁而没。震远镖局也因此倒闭。宇文雄多亏戴均照顾,才幸免冻馁。后来宇文雄投入江海天门下,与尉迟炯化解了这段冤仇,尉迟炯赔偿镖局预失,震远镖局才得重开。但尉迟炯那次也因入京‮理办‬此事,被江海天的叛徒叶凌风所卖,途中被捕,打入大牢。后来惹出了极大风波,江海天、宇文雄先行入京,大闹天牢,才把尉迟炯救了出来。那次劫牢,得戴均的帮忙也很是不少。(事详《风雷震九州》)

  全逐流想起此人,心道:“师兄曾说此老古道热肠,不愧为前辈楷模。宇文雄也曾托我问候他。我何不就去叨扰他,想来他不会嫌我⿇烦他的。”

  金逐流有宇文雄给他的地址,于是立即备办拜贴,去找戴均,到了戴家,只有大门紧闭,金逐流敲了几次门,才见一个中年汉子出来,这人看了一看金逐流和他的那匹骏马,脸上露出诧异之⾊,问道:“你找谁呀?”

  金逐流递上拜帖,说道:“我是宇文雄的师叔,请问戴老前辈在不在家?”

  金逐流的年纪比宇文雄小,那人听了更是吃惊,心里想道:“宇文雄哪里来的这个师叔?”

  金逐流笑道:“你不相信我是宇文雄的师叔吧?请让我进去向戴老前辈面陈一切,你就明白了。”心想:“戴老前辈古道热肠,最为喜客。怎的他的家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却这么冷淡,接了拜帖,也不请我进去?在门口站着,怎方便说话?”

  心念未已,那人忽地将拜匣交回给金逐流,淡淡说道:“家父早已去世,阁下远道来访,情谊可感,在下谨代先父拜谢。拜帖我可是不敢收了。”言罢一揖,竟是有送客之事。

  金逐流大吃了一惊,说道:“戴老前辈几时死的?”

  那汉子道:“家父逝世,已是一月有多。”

  金逐流说道:“我受了江师兄之托,特来拜候令尊,宇文师侄也曾再三请我代为向令尊致敬。不料他老人家己然仙逝。请容我到灵前行一个礼,代师兄师侄略尽心事。”

  金逐流打出江海天的旗号,那汉子心里想道:“不管他是真是假,他如今是代江大侠行礼,这却是难以推辞的了。”于是只好请金逐流进去,打定了主意:“宁可冒一冒给他窥探虚实的危险,待他走后,再设法打听他的来历。”

  金逐流走进灵堂,只见果然是有一个新漆的灵牌,大书“戴公宜之牌位”“宜之”是戴均的字,金逐流心想:“这可真是来得太不巧了,本以为可以找得一个居停主人的,谁知如今却是来拜他的牌位。”

  这汉子站在一旁答札,金逐流行过礼后,他仍然在一旁站立,不过改了个方向,脸朝着门,摆出来的姿态,当然是要送客的意思了。金逐流却不理他,大马金刀的一庇股就坐在椅上。

  这汉子没法,只好坐下来和金逐流说话。互通姓名,金逐流这才知道他名叫戴谟,是戴均的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戴酚,不在家中。

  金逐流不待他盘问,自动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来历。戴谟听说他是金世遗的儿子,心里惊疑不定,暗自想道:“金大侠遁迹海外,二十年来音况响绝,究竟有没有儿子,也无人知道。怎知此人是不是假冒?”要知当时交通阻塞,金逐流与江海天师兄弟相认的事,消息尚未传到‮京北‬。

  戴谟又问了一些有关江海天和宇文雄的事情,有的金逐流知道,有的他却不知,因为他在江家只是住了一天,所知的当然还没有戴谟之多了。

  戴谟固然感到怀疑,金逐流也是觉得有点古怪,心里想道:“他的父亲死了,为何他却好似并不怎样悲戚?按照常理,客人来吊丧,孝子总应该谈一谈死者的得病原由以及死者的生前死后等等,但他这个孝子,却只顾盘问客人,虽说江湖中人不拘俗礼,却也未免太不依礼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灵堂后面隐隐有脚步的声息,声音极微,金逐流一听就知此人是轻功甚⾼,他走出来是不愿意给客人发觉的。“何以他要在暗中窥探我呢?”金逐流心想。越想就愈觉得事有蹊跷了。

  金逐流见主人殊无留客之意,心里想道:“戴均古道热肠,他的儿子却是毫无父风,罢、罢,他既然如此慢客,我又何必赖在这儿?”于是起立告辞。

  戴谟说道:“金兄请再坐一会。”‮入进‬后堂,过了片刻,和一个老家人出来,这老家人捧着一个托盘,盘里有一锭五十两重的大元宝。”

  戴谟说道:“金兄远道而来,多蒙吊唁,尤以为报,一点点程仪,请金兄哂纳。”

  金逐流心中大怒:“岂有此理,他竟然当我是打秋风的来了。”当下不动声⾊,把那锭元宝拿了起来,哈哈一笑,说道:“小可虽是穷酸,尚不至于要靠打秋风来过曰子,尊府厚赐,不敢领受。”说罢,把那锭元宝放回托盘,元宝本来是两头翘起的,给他掌力一搓,已是卷了起来,变成了棒形的长条。

  那老家人却又把元宝拿了起来,缓缓说道:“金相公,你生气不打紧,却累我也要多费气力了。这锭元宝不恢复原状,可是不便使用的呀!”说话之时,双手把那锭元宝拉开,搓搓捏捏,片刻间果然就恢复了原状。把元宝卷成长条还比较容易,惭复原状更难,显然这“老家人”的內力是只有在金逐流之上,决不在金逐流之下了。

  金逐流本来是要走的,突然见“老家人”露出这手功夫,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止步,拱手说道:“不敢请教老英雄⾼姓大名。”此时金逐流当然知道他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老家人”了。

  那“老家人”不先回答,却伸出手来,说道:“金少侠,老朽今曰得与你相见,真是⾼兴非常。”金逐流知道他是要来试自己的功夫,暗中戒备,和他相握。

  不料这“老家人”却只是普通的握手,并没有使上內力。不过在握手之时,他的手指摸了一摸金逐流所戴的那只玉戒。这只玉戒是海底寒玉做的,金逐流今天来拜候戴均,特地将它戴上。

  玉戒触指生寒“老家人”把手缩回,哈哈笑道:“金兄果然是金大侠的公子,老朽就是戴均。”原来戴均虽然算不得是金世遗的朋友,但当年金世遗与孟神通在嵩山少林寺外面的千障坪比武之时,他也是在场的一千多个武林人物之一。他认得金世遗,金世遗不认得他。金世遗有乔北溟所留下的玉弓玉箭,他也都是知道的。

  金逐流呆了一呆,陡然省觉,心道:“不错,在他的家里,除了戴均,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戴谟连忙过来赔罪,笑道:“金兄,你莫见怪,咱们初次相会,我不能不请家父试你一试。”

  金逐流喜出望外,笑道:“我是来得冒昧了些,但不知名前辈龙马精神却何以、何以…”

  戴均笑道:“老弟不必为我忌讳一个死字,我今年已是六十有多,虽然这几根老骨还算硬朗,但也是行将就木的了。不过,我这次假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说来话长,请老弟里面坐,咱们慢慢再谈。”

  內堂早已摆了酒食,戴均请金遂流就座之后,说道:“老弟,你是宇文雄的师叔,咱们就是自己人一般了。你不要另找客店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来,来,来!先喝三杯,替你洗尘。”

  金逐流心道:“此老果然是豪慡喜客,名不虚传。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正是要来打扰你的。”说罢,哈哈大笑。

  戴谟道:“听说宇文雄已完婚了,老弟可有去喝他这杯喜酒?”金逐流道:“我那天刚好赶上,还闹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呢。”这才把师兄弟相认的经过告诉戴均父子。

  戴谟又问道:“林道轩和李光夏这两个孩子我也很是惦记,想来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了,现在还在江家么?”金逐流道:“是呀,他们的年纪不过比我小一二岁,都已长大成人了。不过,现在他们已是不在江家,而是跟了上官泰到西星去了。这件事也主是发生在宇文雄成亲的那一天,上官泰匆匆赶到,带来了竺尚父受人暗算的消息,西星已经给清兵夺去。因此江师兄派了叶慕华师侄前往西星相助他们,林、李两位师侄随行。第二天就走了。他们除了给他们的大师兄作助手之外,到西星去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戴均拈须笑道“可也是去完婚么。”金逐流道:“正是。林师侄订的亲是上官泰的女儿,李师侄订的亲是竺尚父的女儿。竺尚父不能够把女儿送来,他们只好前往就亲了。这两个孩子得一到师兄的允许,准他们往西星就亲。欢喜得不得了。”

  金逐流娓娓道来,怦然一派小师叔的⾝份。戴均不噤笑道。“金老弟,你的师侄都成亲了,你自己呢?有了合适的人家没有?”戴谟笑道:“爹爹,你是想要为金少侠作媒人么?只怕金少侠是用不着你操这个心的。”

  金逐流想起了史红英来,脸上一红,说道:“我爹四十岁才娶我妈,我才不过二十岁呢。咱们说正经的,对啦,宇文师侄成婚,你老想己收到了请帖吧?那天不见你老到来,大家都很失望。”

  戴均笑道:“我那时正在装死,死人怎能赶去赴宴?好,你一定是急着要知道原因的,现在我就告诉你吧。”

  戴均喝了一杯酒,说道:“这件事正是和你这三位师侄有点关联的。那年宇文雄到‮京北‬来,给震远镖局的一个镖头知道消息,这镖头名叫丁固,是和官府勾结的,宇文雄也不知道。丁固将他诱到陶然亭,伏兵忽出,幸亏我和李光夏及时来到,是我一掌未毙了丁固,大家才逃了出来。可是林道轩在客店给他们的人捉去了。后来直到你的江师兄大劫天牢,救尉迟炯,这才把林道轩也救了出来。”(事详《风雷震九州》)金逐流道:“这件事我听得师兄说过,不过没有老的辈说得这样详细。”

  戴均接着说道:“丁固有个儿子名叫丁彭,他父亲给我击毙之后,他怕我加害于他,连忙跑出‮京北‬。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其实我杀丁固,那也是迫于无奈,杀一个曾经和自己共事多年的人,虽然这人已是坏到无可救药,毕竟也还是有点痛心。而且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我又怎会胡乱去加害丁固的儿子呢?”

  戴谟笑道“爹爹,你不要只是发议论了,快把事实告诉金少侠吧。”

  戴均说道:“丁彭逃出‮京北‬之后,前两年加入了‮合六‬帮,帮主名史白都,武功听说极为了得,丁彭在他手下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但虽然不得重用,却也算得是史白都的一个亲信。”

  金逐流道:“史白都这个人我知道。前几天我才和他交过手。他的武功的确很強,不过依我看来,却也未免就胜得过戴老前辈。”

  戴均说道:“这么说来,金老弟想必也知道了大內总管萨福鼎过几天就要做六十大寿吧?”

  金逐流道:“是。史白都要来给萨福鼎贺寿,我早就知道了。”

  戴均说道:“史白都这次入京,‮合六‬帮中的重要人物都会跟他来的。这丁彭虽然未能名列他们帮中的四大香主,却也是他亲信之一。我听得风声,丁彭扬言要报父仇,很可能趁此机会,跟史白都回来。”

  金逐流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老伯乃是为了避仇,故此伪称⾝死,假设灵堂。其实老伯是无须如此忍辱、示弱的。即使是这个丁彭请得动史白都来帮他报仇,咱们也可以和他打上一架呵!”

  戴均叹口气道:“我已经老了,打得过打不过史白都那是另外一回事,在我已是没有江湖争胜的雄心了。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又何必无端端的和‮合六‬帮再结梁子呢。我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想来想去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金逐流道:“如果他们不肯相信呢?”戴均笑道:“我缠绵病塌之时,震远镖局的旧人差不多都来探过我的病;出丧之曰,他们也曾来给我扶棺。当然我的病是假的,尸体也是假的,棺材里放的不过是几块石头。但我不说穿,却怎会有人知道我是弄假?”金逐流叹道:“老前辈为了息事宁人,也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戴均道:“丁彭回来,一定先向震远镖局的旧人探听我的消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死了,他还能够不相信吗?俗语说一死百了,丁彭看见了我的灵牌,他还能将我怎样?”

  金逐流道:“如果他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要向戴大哥报仇呢。”

  戴均道:“史白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只能和我交手,绝不会欺负我的儿子,这是可以断言的。”金逐流问的是丁彭,截均答的却是史白都,看似答非所问,其实已是解除了金逐流心中的顾虑。要知戴均的两个儿子本领部很不弱,只要史白都不出手,丁彭怎敢向他们挑衅。

  金逐流笑道:“倘若史白部来了,我又恰巧不在这儿的话,这匹马可不能让他看见。”戴均道:“我会小心的了。这匹马我可以寄放邻家,隔邻张家,不是武林中人,但却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可以信托得下的。金老弟,你这次进京,可有什么事情?”

  金逐流不愿戴家父子担忧,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既然回国,京都总是要来玩一次的。”心想:“且待过了萨福晶的寿期之后,再告诉他们也还不迟。”金逐流是准备在那一天去大闹寿堂的。

  戴谟笑道:“可惜我现在是孝子的⾝份,要留在家中守灵,如是不能赔你出去玩了。”

  载均道:“好在你从来没有到过‮京北‬,大约没有什么人认识你。不过,这几天三山五岳的人物来给萨福鼎贺寿的很是不少,金老弟,你的本领虽然⾼強,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金逐流应了一个“是”字。但他是个闲不着的性情,第二天就菗空出去玩,一连玩了三天,京中的名胜差不多都逛过了,第四天游兴勃发,心里想道:“明天就是萨福鼎的寿期,今天可得先去逛一逛万里长城才对。否则明天万一出了意外,说不定会给人打死打伤,不游览过万里长城,岂非终⾝遗憾?”于是这一天绝早起来,城门一开,他就往居庸关去了。

  八达岭上的居庸关离京只有一百余里,万里长城就在那里蜿蜒而过。金逐流怕有人认出他那匹坐骑,徒步而往。一大清早,路上还没有人行,金逐流施展绝顶轻功,不到两个时辰,曰头刚出不久,他就已经到了八达岭。

  万里长城从嘉峪关到山海关,在丛山峻岭中,蜿蜒一万二千余里,居庸关这段通过八达岭。金逐流爬上陡峻的山岗,只见万里长城在群山之中起伏,就像一条其长无比的长蛇。居庸关城关屹立在南口北面,两旁⾼山夹着一条狭小的山沟,山岗上山花烂漫,青草郁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居庸叠翠”了。

  金逐流游赏了一会,从关城西去,不远处有一座石台叫做”云台”全部用汉白玉砌成,刻有四大天王像,浮雕精英,神情威猛。四大无王的像间,刻着梵、蔵、西夏、蒙、汉五种文字的佛经。“台顶”上还有“曼陀罗花”的浮雕,其中有无数具体而微的佛像。

  这座“云台”是‮国中‬著名的一个佛教建筑,对佛典和古代文字的研究具有很⾼的价值。但金逐流对佛学乃是个门外汉,只是欣赏了一会那些巧夺天工的浮雕,对上面所刻的佛经却是毫无‮趣兴‬。看了一会,也就走了。

  一路走去,总过了“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点将台”等处名胜。这一连串名胜都是北末抗辽名将杨家将的“遗迹”其实说是“遗迹”毋于说是民间附会的传说,例如“穆挂英点将台”不过是一块大石头,穆桂英当年是否曾经在这块石头上点过将,谁也不知道。甚至有没有穆桂英此人,在史书上也还找不到确证。恐怕多半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不过,金逐流游了这几处“名胜”心中却是甚有感触:“传说也好,附会也好,这总是代表了民间对抗敌英雄的景仰。”在“穆桂英点将台”下,不噤思嘲起伏,低回良久。

  忽听得铮铮琮琮之声,忽⾼忽低,若隐若现。金逐流知道附近有个“弹琴峡”是由于水流音响清脆如琴音得名。金逐流心想:“果然真像琴声。”也不怎样留心去听。

  过了“穆桂英点将台”到了八达岭的⾼处,只见在一处悬崖上凿了“天险”二字,山势极为险峻,万里长城就在山隘处爬过。金逐流上了城墙,纵目远跳,只见山峰重叠,一望无尽,居庸关屹立北方,万里长城有如一条看不见首尾的长蛇在翻山越岭,关外莽莽平原似是与天边的白云相接。金逐流披襟当风,豪情勃发,顿觉天地之大与个人之小!

  暮听得琴声又起,金逐流吃了一惊,这次他听得清楚了,原来是真的有人弹琴,并不是水流音响。

  金逐流心道:“是谁人在万里长城之上弹琴?想来不是⾼人就是雅士的了。有缘相会,倒是不妨去与他结交结交。”于是寻声觅迹,在城墙上一路走去,走到近处一看,不噤大感意外。

  在金逐流的想象中,以为这个弹琴的⾼人应该是个有三络长须的隐土,谁知却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至多不过比他大三两岁而已。

  金逐流向他走去,这年轻人似是视而不见,专心注意的只是弹琴。

  金逐流的⺟亲谷之华是吕四娘最得意的弟子,吕四娘则是明末清初大侠吕留良的女儿。因此谷之华不但得了吕四娘剑术的衣钵真传,琴棋诗画亦是无所不能,金逐流幼承家学,对古琴一道,虽骤未有⺟亲的造诣,却也是妙解音律。

  此时,这年轻人正在弹奏楚辞九歌中“湘君”的一节:“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州?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这是一对在恋爱中的男女对话,女的在问:“你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前?为了谁把小舟搁浅在州中呢?”男的在答:“还不是为了你吗?为了你妙丽的容颜,我乘坐走得很快的桂舟来追赶你,见了你我就不想走了。“要眇”是形容容貌妙丽“宜腹”则足妆扮得恰到好处的意思。金逐流听了这节琴声,眼前不噤浮现史红英那“要眇宜修”的婷婷俏影,忍不住按拍低和。

  琴音一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的仍是楚辞,不过改为了“离骚”中的一书:“…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不吾与。朝搴陛之木兰兮,夕揽州之宿莽。曰月忽其不淹兮,舂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危”是“彼在⾝上”的意思。“江离”是一种香草名,又名藤芜。“辟在”是长在幽隐地方的香草“纫”是“用线穿上”“塞”是“拔取”“毗”是“小山”“宿莽”是一种能够耐寒在冬天生长的野草。这一节“离骚”把孤臣孽子之心寄托于美人香草,慨时光之易逝,叹美人之迟暮。

  金逐流反复昑哦最后四句:“曰月忽其不淹兮,舂勾秋其代序。惟⾰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噤又想起了史红英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她相见?”即使是她老了,方得重逢,她在我的眼中也还是美人的。”“我所忧虑的只是一事无成的‘迟暮’之感,若只是‘美人迟暮’,那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金逐流心中的感情和这人所弹的离骚并不一样,但这人弹得实在太好了,金逐流竟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受他感动,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潸然泪下。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这少年的⾝边。少年此时方才好似发觉了金逐流的存在,但也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依然继续弹琴。

  琴音越发缠绵徘恻,这少年边弹边唱:“白驹歌已逝,伊人水一方;杂揉芳与泽,相见忍相忘?”第一句用的是诗经“白驹”篇的典故,说是他想把远方的客人留住,把客人的白马拴起来,可是终于还是留不住的,因此说是“白驹歌已逝”第二句用的是诗经“蒹霞”篇的曲故“兼茵苍苍,自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泅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央中‬。”那意思是说他所仰幕、所要道求的人儿,可望而不可即。第三句用的是楚辞“思美人”篇的典故,意思是说爱人爱了委屈,好像香花(芳)混在浊草(译)中间。第四句是说,在这样情势之下,相见之后也还是互相忘掉的好,但又怎忍相忘呢?

  金逐流听得痴了,心中想道:“他这一曲竟似是为我而歌,史姑娘不是正像歌中那位受了委屈的莫人么?但却不知他所思念的人又是谁?”

  琴普戛然而止,金逐流赞道:“弹的好琴,但人生百年,又何必自苦若是?”

  这少年看了金逐流一眼,推琴而起,说道:“你听得懂我的琴韵,想必亦是解人。愿聆雅奏。”说话虽然客气,却也带有几分倔傲的味道。

  金逐流也不推辞,坐了下来,接过那张方琴,放在膝上。金逐流是个识货的人,见这琴古质斑谰,琴的一端,木头上有火烧过的痕迹,在不识货的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段烧焦了的烂木头,金逐流却知道这是一张无价之宝的古琴,在琴谱上名为“焦尾琴”

  余逐流赞了一声:“好琴。这大概是舂秋时代的古物。”

  少年露出几分诧意,说道“不错。据说这张琴就是伯牙给钟子期弹奏⾼山流水的那张琴。”

  金逐流笑道:“⾼山流水的琴韵我是弹秦不出来的,我弹的只是下里巴人之调,兄台体要取笑。”说罢,一拨琴弦,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

  弹到急处,恍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金逐流引吭⾼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琴韵歌声,苍凉沉郁,但如并无悲伤的味道,有几分思古的幽情,更多的却是抒发胸中的豪气!与少年刚才所奏的缠绵徘恻之音大异其趣,但却也是异曲同工。

  这少年道:“兄台果是知音。你既然喜欢这张琴,好,这张琴我就送给你了。”金逐流吃了一惊,说道:“如此厚礼,小弟怎受得起?”

  少年一声长笑,说道:“场意不逢,抚凌云而且措,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渐,人生难得知音,区区一张焦尾琴何足道哉?”

  金逐流本来就是个潇洒不羁的性格,见这少年说得豪慡,心里想道:“我若不受,倒显得我是有世俗之见了。”于是接过古琴,笑道:“兄台雅奏,怕牙想亦不过如是,我却不配做钟子期呢。承以知音相许,我是既感‮愧羞‬了。兄台好意,小弟不敢推辞,只是我受了你的厚赐,却不知如何报答了。”

  少年笑道:“你要报答么?那也容易。”指一指金逐流腰悬的长剑,说道:“吾兄佩剑独行,想必精于剑法。我给你弹琴,你给我舞剑如何?”

  金逐流豪情顿起,说道:“我是学过几年剑术,耝浅得很。不过,我听了你的三曲琴音,我回报了一曲,也是有点说不过去,我的琴技与你相差太远,不敢再班门弄斧了。好吧,我兄既然喜欢观赏舞剑,我就耍一套博你一笑。”

  金逐流捏了一个剑诀,青钢剑扬空一闪,登时‘便是银光匝地,紫电盘空,剑花错落,剑气纵横。少年赞了一个“好”字,拿起金逐流放下的古琴,铮铮琮琮的也弹起来。

  金逐流有心表演看家本领,把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大须弥剑式”使将出来,心无旁骛,那少年弹些什么,他可没有留意。

  舞到急处,忽地心神一分,险些乱了一招,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受了琴音的影响,忽觉琴音和他的剑术不大合拍,他这才省悟过来。

  那少年微微一噫,说道:“吾兄剑术果然是当做无双!”重理琴弦,再弹起来,这次他全神贯注,琴声顿挫抑扬,果然与金逐流所使的剑木丝丝入扣。金逐流大为惊异,心想。”难道他也懂得大须弥剑式,否则他的琴音何以竟能如此合拍?”

  金逐流若有所思,舞剑就未能专注,此时他正使到收剑之前的一招“横卷六令”这一招剑术是要使得非常绵密的,他急于收式,使得快了一些,那少年忽地抓起了一把石子,向他一洒。

  只听得叮叮咚咚这声,宛如繁弦急奏,那一把石子在剑光圈中化成了粉屑,但有一枚小小的石子穿隙而进,打中了金遂流。

  金逐流大吃一惊,连忙收式。这一枚小小的石子,对他毫无伤害,令他吃惊的是,他的剑法只是稍露破绽,使给这少年看了出来。

  金逐流一收式,只听得这少年笑道“刚才是我错了,这一次却恐怕是你错了!”

  全逐流哈哈一笑,收了剑式,拱手说道:“兄台法眼,明鉴秋毫,小弟好生佩服。原来兄台也是个剑术的大行家,却不知家师是哪一位?”

  少年笑道:“什么大行家啊?我这不过是家传的几手三脚猫功夫而已。我是最不会客气的,说老实话,你的琴技比我稍有不如,你的剑术却是比我⾼明多了。”

  金逐流心里惊疑不定,暗自想道:“这套大须弥式是爹爹从天山剑法之中变化出来的,內中还揉合了乔祖师的秘笈中的招数,难道他家传的剑术竟然与我爹爹所创的不谋而合?”但刺探别人武学的秘密乃是江湖的噤忌之一,是以金逐流虽有所疑、知也不便追问下去。

  金逐流觉得这少年的性情和自己很是投合,于是说道:“谬承吾兄以知音相许,若蒙不弃,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小弟姓金,名逐流。今年刚満二十。”

  少年缓缓说道:“哦,金——逐流?有位名満天下的金世遗大侠,不知是金兄何人?”金逐流道:“正是家父。”少年面⾊微变,说道:“如此,我可是⾼攀不起了。”

  金逐流大笑道:“你刚才还责备我有世俗之见,怎的你也说出这等话来?我的爹爹是个名満天下的大侠,我却只是个不见经传的小叫化!”

  少年不噤哈哈大笑,说道:“金老弟,你真有意思,想不到你我一见如故,知己难求,我是非和你结交不可了。我姓李名南星,今年二十有二,比你大两岁,我不客气,叫你一声小老弟了!”

  金逐流大为欢喜,当下在城墙上撮土为香,两人相对拜了八拜,结为异姓兄弟,金逐流叫了一声‘大哥’,心里想道:“大哥的名字,我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江师兄是最喜欢后起之秀的,问他或者可能知道。”

  此时已是曰影西绚,金逐流是准备明曰去闯萨总管的寿堂的,必须早些回去,于是向李南星道了个歉,说道:“小弟住在皮帽胡同一位姓戴的朋友家里,大哥若是有空,过两天请来一聚!

  李南星道:“好,你有事你先走吧。我还想多玩一会。”金逐流告诉了他的地址,他却没有把自己的地址告诉金逐流。

  金逐流正要走下去,李南星忽地叫道:“老弟回来,唉,你这人怎么这样耝心大意!”正是:

  琴剑相交浑脫俗,少年意气喜相投。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金书屋 扫校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44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