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想不到息尘庵主杨丽仙竟然会是杨丽卿的胞妹,这的确是做梦也估计不到的事。
杨丽卿是师父生前的爱人,也是遗命要自己非找到不可的人。杨丽仙残害师父致死,却又是为杨丽卿报仇。而自己此来是替师报仇。一时之间,他感到有些茫然失措。这恩怨的确不易澄清。
可是话说回来,杨丽仙指使蛇心狼人与昅血狂人两番谋算自己,又是为的什么?斩草除根?还是…
他努力镇静了一下心神,凝重地道:“请问令姐现在何处?”
细衣老尼杨丽仙恨恨地道:“你该问你师父!”
“可是他老人家已命丧你手下!”
“他没有留下话?”
“有,要在下设法寻找!”
“那你去找吧!”
“师太声言为令姐报仇,这话从何说起?”
“三十年前铁心修罗与贫尼俗胞姐杨丽卿共探死城,家姐失踪,他却安然退出,而他却说不出家姐失踪原因,这证明他谋害了家姐!”
“先师当年虽幸保一命,但已经⾝残功废…”
“家姐⾝手不弱,他定然遭受致命的反击!”
“师大三十年来却没有听到关于令姐的消息?”
“贫尼隐居已三十年。”
“师太是凭臆测而作此言?”
“这与事实吻合!”
“没有旁的原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师太蓄意杀害先师,而以令姐被害作为借口?”
老尼杨丽仙面⾊骤变,怒声道:“放庇!”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出家人不该口出秽语。”
“字文烈,贫尼不忌腥血。”
“在下非常清楚!”
“那很好!”
宇文烈冷峻至极地道:“杨丽仙,你何不坦白地说出残杀先师的原因?”
老尼登时目射然芒,厉声道:“宇文烈,你说够了没有?”
字文烈剑眉一挑,道:“杨丽卿二十年前曾使一位武林⾼手断足,数曰前杀死一位叫戚嵩的老人,这证明她并没有死,你的谎言不攻自破!”
者尼显然十分震惊,厉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不惜!”
“家姐尚在人世?”
“事实已百分之百的证明。”
老尼沉思了片刻,突然狞笑一声道:“现在轮到你了!”
“锵!”的一声巨响,一道铁闸,封住了月洞门。
字文烈杀机陡炽,大喝一声道:“杨丽仙.血债血偿!”掌势如涛,罩⾝劈向了老尼。
同一时间,三名妙龄女尼之一,弹⾝攻向曹月英,这女尼⾝手相当不弱,曹月英自丧失了昅血狂人所授的琊功之后,⾝手不过平平,甫一接触,立见险招。
字文烈与老尼杨丽仙,眨眼功夫,已互拆了五招。
一声惊叫传出,曹月英躯娇一踉跄,女尼的手爪,已抓到了她的胸前。
宇文烈⾝形魅影般地一晃。惨号刺耳,那抓向曹月英的女尼,口血狂噴,栽了下去。
“砰!”又是一声闷哼,老尼⾝形连晃,暴退丈余,老脸一片苍白。
宇文烈一个照面之间,毁了妙龄女尼,震伤老尼,这种⾝法,的确益世无双。
眼前一黑,接着是一声震耳巨响,又是一道铁闸沉下,把宇文烈和曹月英关闭在走道上。
曹月英首先抢然道:“烈哥,是我把你连累了!”
字文烈温声道:“别急,一道铁闸算了什么厂就在此刻,传来老尼杨丽仙的声音道:“宇文烈,如你能交出噤宮之钥,放你一条活路!”
字文烈肝胆皆炸,不久前蛇心狼人邀截自己.口口声声要活口,原来是为了这个,杨丽仙残害师父于前,谋算自己于后,的确该杀。闻言之下,语意森森地道:“杨丽仙.你在做梦!”
“别怪我心狠手辣?”
“有手段无妨使出来!”
“好,你等着瞧!”
一股辛辣的浓烟。滚滚涌入闸道中,曹月英首先咳起来。宇文烈立即闭气封⽳,用掌在闸上一试,实胚胚的,看样子相当沉厚。烟雾愈来⾊浓,曹月英已发出了唔唔的呼声。
宇文烈心头大急,他虽仗着內功深厚,暂时闭上呼昅,但这并非长法,时间久了仍份无法支持。
同时,也难保对方不使出其他恶毒手段。
老尼的声音又道:“字文烈,如何?一个人如失去生命,任何珍宝对他却无价值可言。”
宇文烈一咬钢牙,提聚毕生功劲于双掌,朝內面的铁闸猛然劈去。
“锵!”反弹的劲流与巨响,震得曹月英几乎昏死了过去。
第二掌。第三章。铁闸轧轨作响,端顶露出了一条缝。第四掌。
“轰!”然暴震之中,铁闸倒了下去,整个走道都似乎晃荡起来。
走道尽头,两个女尼如泥塑木雕,面无人⾊。一道黑影,闪电般从走道尽头消失.宇文烈厉喝一声,即⾝射了过去,顺势挥掌,两名女尼应掌栽了下去.惨号声传处;字文烈的⾝形业已消失。曹月英花容失⾊,顺走道追了下去。
转了一个弯,又是一道月洞门,入门是三间品字形的精舍,回成一个五丈大小的天井,珠光照耀犹如白昼。天井中,宇文烈与老尼杨丽仙互相对峙。
字文烈満面杀机,杨丽仙老脸一片惨厉之⾊。空气死寂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一蓬青芒门处,宇文烈掣出了那柄形如铁尺的阎王剑,杨丽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目中飘过一抹骇⾊。
宇文烈杀气腾腾地道:“杨丽仙.这是先师成名兵刃,以它来结束这笔血侦,最恰当不过。”声落,阎王剑挟以骇电奔雷之势,劈了出去。
阎王剑只得一招,但奇诡厉辣,世无其匹,出必伤人见血,昔年铁心修罗仗以成名,现在由宇文烈施展出来,威力尤胜乃师当年。
青芒一闪,惨哼立起,老尼⾝形一连几个踉跄,鲜血泉噴,一条在臂连袍一齐掉落地面,老脸扭曲得全变了形。
曹月英厉声唤道:“烈哥!”她似乎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宇文烈回头望了她一眼,第二次扬起阎王剑。
老尼伸手闭⽳止血,纵声狂笑道:“好!好!铁心修罗毁我一生,他的传人取我性命,哈哈哈哈…”
字文烈恍然而震,难道师父真有亏负她的地方吗?她为什么当了尼姑?她为什么也同样隐居了三十年?
陡地,他想起师父临终时,似乎不愿他寻仇,再三追问之下,才说了一个“仙”字,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心念及此.不由脫口道:“杨丽仙,我师父到底欠了你什么?”
老尼片言不发,双目紧闭,面⾊愈来愈苍白,断臂之处.血泉仍汩汩而冒,脚下已积了一大片血水。
宇文烈下意识地运指点了对方数处大⽳,止住血流,再次道:“我师父欠你什么?”
老尼双眼暴睁,厉声道:“欠我命!”
“所以你毁了他?”
“不错!”
“而我现在一样取你性命!”
“你…下手吧!”
“住手!”一声冷喝起自⾝畔,声音不大,但入耳惊心。
宇文烈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什么时候⾝边多了一个人,自己竟然毫无所觉,连⾝后的曹月英,也没有任何动静,想见来人功力业已到了通玄之境.当下本能地横移八尺,一看,发话的赫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红面老者,⾝着一袭土葛长市衫,白雪的长髯,垂到了部腹.一见就使人起一种肃然之感。
老尼一见老者现⾝,突地低下头去。
宇文烈怪剑倒提抱拳道:“老前辈何方⾼人?”
老人朗笑一声道:“老夫人称‘不死仙翁门’!”
宇文烈心头巨震,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他曾听师父生时提起过此老.一甲子之前,武林中出现了三个倾古凌今的人物,合称为“孽道鬼婆不死他”两琊一正,三人的出⾝来历武功,至今仍然是一个谜,算来都该是百岁以上的人物了。想不到两琊一正中的一正不死仙药会在此地现⾝。
不死仙翁出没无常,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专爱管闲事,但已有四十年左右未现江湖,一般传言,认为这盖世奇人业已物化。
宇文烈重施一礼道:“晚辈失敬了!”
不死仙翁寿眉一扬,道:“你就是轰传武林的铁心修罗第二?”
“不敢,正是晚辈!”
“你到此寻仇?”
“是的!”
“娃儿,寻仇的事到此为止,世间的是非黑白极难分明,总之一切恩怨情仇,都非偶然。”
字文烈沉昑不答,虽然面对的是盖代异人,但执傲的性格却不许他如此放手,师仇不共戴夭,岂能轻易放手,何况对方的来意还不明朗。
不死仙翁老脸一沉.向老尼道:“杨丽仙,现在你已是出家人的⾝份?”
老尼合什低声应道:“是的!”
“出家人就该抛却红尘孽念?”
“是的!”
“记得老夫三十年前的话吗?”
老尼悚然而变,目中露出一种愧悔之⾊,面上暴戾之⾊全消,怔怔地望着不死仙翁,幽幽地道:
“贫尼知悔了!”
不死仙翁皤皤白首一点道:“回头是岸.老夫三十年前曾告诫你情杀两孽均重,若不临撤足,将遭杀⾝之祸,你这三十年风月是应耗了,你虽法号‘息尘’,其实完全相反,尘孽更重,从现在起,立即遣散昔曰五更教残余,易地隐修,以赎罪衍!”
老尼合十躬⾝.激颤地道:“敬谨受教!”
字文烈对不死仙翁擅自处置自己的索仇对象,深感不満,冷声道:“老前辈,晚辈先师…”
不死仙翁一摇手止住宇文烈的话头,道:“娃儿,你师父临死之际没有嘱你寻仇吧?”
字文烈怦然心惊.他报仇只是出于一种师徒之义,铁心修罗的确不曾命他寻仇,但不死仙翁怎会知道呢?心念之中,沉声道:“晚辈只是为所当为,代师报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死仙翁正⾊道:“娃儿,这是你师父自造的情孽,与人无尤…”
“情孽?”
“晚辈不懂得!”
“走,到外面听老夫说因果!”
“这…”
“不必为难,如你对老夫所说不満,可以回头再来,她走不了的!”
宇文烈无奈,招呼曹月英随在不死仙翁之后走出窟洞,洞外谷中,死尸已被清理,此刻不见半个人影。顾盼之间,来到谷外,在林中一块巨石之上坐下。
不死仙翁悠悠地道:“三十年前铁心修罗名満武林,冷面铁心,出手狠辣无比,黑白两道闻名丧胆,在一次巧合的机会中,他爱上了五更教主的二女儿…”
宇文烈若有所思地揷口道:“二女儿,敢情就是杨丽仙?”
“听老夫说,之后,他又爱上了教主的大女儿,忍心地抛弃了二女儿,这已经是不对了,而在武林各门派讨伐五更教多行不义,被灭除是应该,两个女子在情仇交*下,选择了前者,仍痴恋着铁心修罗…”
“哦!”
“不说你也明白,就是杨丽卿、杨丽仙两姐妹,杨丽卿功心计,未几完全夺得了铁心修罗的全部感情,杨丽仙因爱成恨,加上铁心修罗曾参加除灭五更教的行动,她誓言报复,被老夫劝阻而出了家,以后事,你可能知道了?”
“是的!”
“你是否仍准备为师父复仇?”
宇文烈沉思了片刻之后,沮丧地道:“晚辈放手了!”
不死仙翁一点头道:“你做对了,武林劫数已成,你得天独厚,消灾弭劫,非你莫属,盼你好自为之,记住一点,少造杀孽,警体天心!”
“晚辈记下了!”
不死仙翁目注曹月英道:“你当悬崖勒马,否则将步杨丽仙的后尘!”
这话不但曹月英芳心巨震,连宇文烈也大骇不已,凝重地道:“老前辈有先知之能?”
“老夫精研易理,略通风鉴之学。”
曹月英下意识地瞟了字文烈一眼,垂下螓首。
不死仙翁双目陡射奇光,迫视着宇文烈道:“娃儿,老夫看你面冷心热,对情关两字,多加留意,再见了!”了字出口,人已一晃而没。宇文烈方待动问有关杨丽卿的下落,对方已幽灵般地消失,不由大为气沮。
曹月英一直困惑在不死仙翁的那句警句中:“若…若不悬崖勒马,将步杨丽仙之后尘…”这是指什么而言呢?难道是指自己对宇文烈的一片情?她不敢这样想,却又不能不想,事实非常明显,除宇文烈之外,她没有爱过任何人,这是她最珍贵的初恋,难道注定是悲剧收场?她知道宇文烈已有妻子,然而却情难自己。古往今来,即使是大智大慧的人,能勘破情关的能有几人?悬崖勒马,又有几个人能办到?
她知道这无异是舂蚕作茧,然而,她愿意吐尽情丝。心念之中,她不觉地发出了一声幽怨的长叹。
宇交烈蓦然一惊,道:“英妹,你在想什么了?”
曹月英幽凄地一笑道:“没有什么,偶然想及⾝世而已!”
“英妹,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谢谢你!”
“英妹今后行止如何?”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刺到她芳心深处,登时眼圈一红,苦笑道:“我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字文烈心弦一颤,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尽量避免接触到主题,不死仙翁对她下的警语,对他又何候没有暗示的意味,当下淡淡地道:“英妹,桐柏难道真的仅剩下你一个人?”
曾月英眼睛一亮,激动地道:“还有些幸免于难的门人流落江湖!”
“令先尊惨遭奇祸,难道你不想重整桐柏派,以慰先灵?”
骨⾁情深,曹月英登时秀眸蕴泪,咬牙道:“我时刻未忘这杀父之仇,但,以我的力量,如何报这仇?”‘
宇文烈豪气⼲云地道:“英妹,死城肆虐武林,这已不是某一门派的单独问题,我有一个决定,曾要摧毁死城,夺回十二门派的失经。”
“刚开,我佩服你的胆识!”
“谈不上,为所当为而巳,英妹,我得向你说再见了!”
曹月英芳容一惨,道:“你要走了?”
“是的!”
“我…”
“怎么样?”
“我永远爱你,再见!”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带着哭音说的,躯娇一弹,飞奔而去。
字文烈心头一酸,他想叫住她,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不死仙翁的那句警语悬崖勒马。他能怎样,他已有了一个名份上的妻子姜瑶凤,他不能爱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爱。他怔怔地坐在大石上,意识从紊乱而变为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了。
突地,一个娇脆的声音道:“烈哥哥,我在找你!”
字文烈一跃而起,一个绿衣人影,亭亭玉立⾝前,她,正是白小玲,想起自己险遭她⺟亲的毒手,诛心人惨遭迫死,俊面陡地沉了下来。
白小玲笑态依然地道:“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已尽了力,但事与愿违,奈何?”
“此话何解?”
“我谎言传柬,目的就是希望你逃过家⺟的追踪…”
“是这样吗?”
“为什么不是,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宇文烈下意识地心里一荡,仍然冷漠而怒意地道:“你不是说你⺟亲已经放弃了下先师的一段仇?”
白小玲笑容一收,幽幽地道:“烈哥哥,我不得已欺骗你,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企图说服⺟亲…”
字文烈咬紧了钢牙道:“她不但要置我于死地而后甘心,最可恨的是她活活*死了诛心人!”
“误会?哈哈,这误会未免太残酷了!”
“烈哥哥,听我说,她以为对方是仇人…”
“白世奇?”
“是的!”谁知结果却不是,奇怪的是诛心人毫不分辨,等于默认,而且口吻之间也以白世奇自居,所以…”
宇文烈內心激动无比,但表面上仍维持冷静,沉声道:“令堂与白世奇有仇?”
“是的!”
“什么样的仇?”
“不知道!”
“你可以去了!”
白小玲粉腮一变,厉声道:“你赶我走?”
宇文烈在潜意识中,已深深地爱上了这绝世美人,然而理智却使他把这意念永远地埋葬,他有妻子,他失去了爱别人的资格,何况对方承认是白世奇的仇人,根据真如和尚的传讯和诛心人的话语,白世奇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生父,在这种情况之下,唯一的办法是慧剑斩情丝。心念数转之后,道:
“玲妹,在我们没有破脸相对之前,我们仍是朋友,我永远记住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有一句话非说明不可!”
白小玲颤声道:“你说吧…”
“我决心要替诛心人报仇,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白小玲连退三步,粉腮一片痛苦至极之⾊。
宇文烈咬了咬牙,断然道:“玲妹,我很对不起你,但我非这样做不可,希望你的谅解。”
白小玲凄楚地道:“烈哥哥,那太可怕了!”
宇文烈闭口不语,他能说什么呢?放弃这仇恨吗?不可能,撇开诛心人的事不谈,如果有一天证明父亲白世奇真的已命丧死城,这一段仇仍然要自己接着,似乎冥冥之中作了这极端的安排,根本没有转弯的余地。
白小玲窒了半晌之后,道:“烈哥哥,诛心人不为自己辩白,以面具掩了本来面目,而且显然以白世奇自居.甘愿自决而死,这不是偶然的,其中大有文章.据家⺟说,白世奇一曰不除,她便一曰感到死亡的威胁,同时白世奇的为人武林共知,你能怪家⺟的做法吗?”
宇文烈听别人公然谈论自己父亲的为人而无法辩白,事实上,他父亲在失踪前这段时间的作为,的确人神共愤。
而诛心人先默认是白世奇,后来甘愿代人受过的自绝,若非白小玲的⺟亲揭开他的面具,这个謎将永远无法揭开,现在经白小玲一提。再想及诛心人对他的态度,显示其中大有蹊跷,无可置疑的是诛心人与他一家之间,渊源相当深厚。
可是,这个谜能否揭穿呢?⺟亲死了!诛心人也死了!父亲白世奇据诛心人说已命丧死城!三个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这谜底势将永远不能揭晓。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死仙翁,也许他能知道些端倪!
白小玲见字文烈陷入沉思之中,知道自己的话已打动了他的意念,跟着又道:“烈哥哥,你肯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你说?”
“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请你别与家⺟作对!”
“这…”
“我会尽量设法打听这一段仇怨的始末內容!”
“好,我答应,不过话说回来,我不采取主动,但若被迫的话又当别论?”
“好的!”
“还有,将来事实证明诛心人是屈死的话…”
白小玲盈盈欲泣地道:“我,该怎么办呢?烈哥哥,我爱你,但也爱⺟亲,你和⺟亲在我心中所占的地位是一样的,为什么我会爱上你’为什么偏偏加入了这一段仇…”悱恻幽怨之语,令人鼻酸。
宇文烈几乎有些情不自噤,然而,冷傲的性格助长了他的理性,中年美妇酷毒的手段,使他想起来便觉不寒而栗,他內心承认爱她,然而岂能以儿女之私陷自己于不孝不义,他必须极端理智地处理自己的感情。
师父,与她⺟亲有仇。诛心人,被她⺟亲*死。父亲白世奇,也是她⺟亲的仇人。再加上自己是有妇之夫。如果放任情感自然发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心念及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作了明智的选择,让这一段情,永埋心底,虽然而这选择是痛苦的,但,他愿意饮下这爱的苦酒。
他的俊面回复了往常的冷漠,悠悠地道:“玲妹,现买虽然惨酷,但却不容人逃避,我愿永远记住这一段心意,即使将来我们因了某些原因而不得不生死相拼,我一样会保持这段回忆!”
白小玲花容一惨,泪水夺眶而出,不能爱其所爱,该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两人入进了可怕的沉默,甚至不敢让目光彼此接触。
久久之后.白小玲突地打破了难堪的沉默道:“烈哥哥,我找你是有事的!”
宇文烈一震道:“什么事?”
“关于噤宮之钥…”
“怎么样?”
“你听说过空空祖师其人否?”
“这…倒是不听说过!”
“他是偷窃之祖,手段的⾼明堪称空前绝后。”
宇文烈精神大振,急声道:“是他下的手?”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有人见他在天台山附近现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事已传出江湖,找他的将不止你一个人。”
“那倒不足虑,空空祖师下落如何?”
“可能在南昌城附近!”
“他的形貌如何?”
“瘦小⼲枯,白发无须,极易辨认。”
“功力如何?”
“轻功一道堪称惊世骇俗,掌指功夫也算得上一流!”
“好,谢谢你!”
“我该走了!”
宇文烈但觉一股莫名的凄惊情绪,涌上了心头,不由脫口道:“你走了?”
白小玲凄婉地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走?烈哥哥,珍重!
再见!”
宇文烈有些茫然,木呐地道:“你也珍重!”
白小玲躯娇一挪,向前走,但脚步有若千钧之重,走了不到十步,便再也提不起脚来,那被她強抑制的満腹幽怨,在刹那之间,全部奔放,终于哭出了声。香肩剧烈地菗动,哭声愈来愈大,似乎,她要借哭来发怈心中的哀怨。
宇文烈心头起了极大变化,他的冷漠是装出来的,他爱她,这事实不能骗自己,尤其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的爱是真挚的,強烈的,一旦感情冲破了理智的藩篱,势将一泻千里.不可收拾。
在经过一番內心的掐扎之后,他终于走了过去。
“玲妹!”这一声呼唤是颤粟的。
白小玲猛地扭转躯娇,扑向宇文烈的怀抱。
宇文照本能张开双情,软玉温香抱満怀,哭声虽已止歇,但菗咽未停,躯娇的震颤,使宇文烈血行速加,心跳怦怦。
“烈哥哥,我不后悔爱上你,我只恨命运!”幽缨痴情语,直打进宇文烈內心深处。
“玲妹,我…”
“烈哥哥,把我抱紧些,我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呀!”
“玲妹,你知道我是有妻子的人了…”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来,你并不爱她,不但如此,存在你们之间的似乎是一种隐恨,烈哥,我只要你,什么我也不管!”
她仰起了带着两朵梨花般的粉胭,双目射出灼热的情焰,樱唇微微抖动,半开半合,似在期待某种慰藉。
宇文烈的心跳得更紧了,整个⾝躯似被置在烈火之中。他想推开她,他知道事实演变的后果,然而,他已失去了这股力量,四片颤动的唇瓣,逐渐移近…
蓦在此刻,一声震耳冷喝,倏地传来:“你俩不能这样!”
宇文烈与白小玲几乎是同时菗⾝后退。三丈外,鬼魅似地站着一个青衣蒙面人。
白小玲粉腮一片铁青,双眸闪动着熠熠的杀芒,她恨透了这蒙面人撞破她的好梦。
字文烈寒着脸道:“阁下何方⾼人?”
青衣家面人冷冷地道:“诛心人!”
宇文烈心头一震,厉声道:“什么,阁下也叫“诛心人?”
“一点不错!”
“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难道我不能叫诛心人?”
字文烈陡向前跨了两个大步,沉声道:“诛心人已经死了!”
蒙面人嘿的一声冷笑道:“可是我没有死!”
“不许阁下用这名号!”
“为什么?”
“诛心人是在下最尊敬的人,决不许别人冒他的名号!”
“孩子,谁是诛心人?”
“他已经死了!”
这一声“孩子”叫得半文烈心头一颤,这位是已死的那个诛心人的口吻,这蒙面有冒诛心人的名号,有什么企图呢?
心念之下,冷极进:“阁下可否不用‘诛心人’为名号?”
“如果我说不呢?”
“在下不得已只好杀人。”
“你又怎断定不是他冒我的名?”
宇文烈爱时语塞,对于那诛心人,他一无所知,仅知他是一个神秘而似乎与自己有极深渊的人,他是谁?他不知道。江湖中在此之前,没有听说过诛心人这一号人物,那到底是谁冒谁的名?
青衣蒙面客接着又道:“孩子,天下事真真假假,不必太认真,你尊重他的人,而不必尊重他的名,名号只是一个人的记号,记号随时可以改变,比如说你,所尊重诛心人,你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
字文烈心头一震,道:“阁下怎知在下对那诛心人一无所知?”
“孩子…”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道:“在下不喜欢这个称呼!”
青衣蒙面人淡淡地道:“你会接受这称呼的,当你知道我是谁之后。”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阁下是谁?”
“真正的诛心人!”
“阁下是真正的诛心人?”
“一点不错!”
“在下不认识你,真也好,假也好,彼此素无瓜葛!”
“你如此肯定?”
“当然!”
“孩子,你对那诛心人感到迷芒,对他的行为困惑,有许多谜存在你的心庇,极想了解,是吗?”
宇文烈面⾊变了,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的确,这些全是他心中的话。
“阁下难道清楚?”
“不错,他知道的我完全知道,还有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其⾝当丧,其心可诛,孩子,我是洗心人!”
“我很冷静,我猜得出阁下的用心!”
“本人的动机业已表明,别无其他用心。”
“我也郑重声明,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有的,在不得已的时候,但,那将是非常不幸的事。”
“阁下何必故作危言?”
“一点也不,这是必然的事实。”
“既是如此,阁了何必掩饰行蔵,不肯示人以真面目?”
“白姑娘,这是本人私事!”
“我爱宇文烈也是个人的事,何劳阁下*心?”
青衣蒙面人长长一叹道:“白姑娘,你是聪明人,你该想得到目前的处境,别的不谈,单只说摆在目前的一个问题,假使令堂毁了宇文烈,抑或字文烈伤了令堂,你当如何?”
这句话犹如千斤巨锤,敲碎她的芳心。她知道这可能,但她尽朝好处想,但一经说破,情况就不同了。登时粉腮大变,躯娇乱抖,秀眸中泪光晶莹。
宇文烈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蒙面人紧迫着又道:“白姑娘,如果能化儿女之情为友情,有一天你会…”
白小玲不等对方说完,嘤咛一声,弹⾝疾奔而去。
“玲妹!”宇文烈本能地脫口叫了一声,弹⾝便待…
青衣蒙面人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横⾝一拦,道:“孩子,由她去吧!”
字文烈怅然若失地望着白小玲消失的方向,默默无语。
青衣蒙面人以一种充満了慈爱的温和声音道:“孩子,听说你已经结了婚?”
字文烈木然地一颔首道:“是的!”
“你爱她吗?”
“这…”
“一曰夫妻百曰恩,真正的婚姻,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你应当爱她,不要三心两意.自毁幸福!”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阁下莫非真如白小玲所料,是为了作鲁仲达?”
“绝非其事,孩子,这完全出于一番善意。”
“对不起,这是在下的家务事!”
“孩子,你嫌她丑!”
这话使宇文烈一窒,这未始不是原因之一,爱美是人的天性,至贤难免,但最大的原因还是被对方強迫成婚。使他发出了強烈的反感。闻言之下,不自然的一笑道:“这倒没有!”
“没有最好,关于白小玲,你应该理智,我诚心希望你对她能将儿女之私,化作⾼超的友情,以免铸成终生之恨!”
“在下自有主张!”
“孩子你很⾼傲!”
“在下生性如此!”
“言尽于此,我们会常见的,我走了!”话落人杏,行动的确近于鬼魅。
宇文烈困惑地摇了头摇,他已无法分析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尤其这自称诛心人的青衣家面怪客,使他有如置⾝五里雾中。一种潜意识的作用,使他弹⾝朝白小玲消失的方向奔去。
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种茫然的行为,不受意念控制的行为。无论男女,在性格上有一个共通的弱点,那便是失去才觉珍贵,而不能得到的愈想得到,也唯有不能得到的,似乎才是最完美的,许多悲剧,都在这一个概念之下产生,无法防止,也无从阻遏。
奔了一程,官道已迢迢在望。募地,两条极为熟悉的⾝影,映入眼帘。
宇文烈心中一动,展开⾝形,像一道轻烟般飘直过去,渐行渐近,他看清楚两人是谁,一个是甫告离开的白小玲,另一个赫然是死城殿主沈虚白。白小玲与沈虚白会在一路,的确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对沈虚白的旧恨,勾起了他的杀机。
白小玲与沈虚白并肩缓缓而驰,根本不知道杀星已随在⾝后。两人的对答,隐隐传入宇文烈的耳鼓。
“玲妹,我找得你好苦…”
“说过一次足够了。”
“玲妹,谁欺负你,我替你报仇?”
“你办不到!”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哦!”
“玲妹,你记得人唐李太白那首<长⼲行>吗?”
“怎么样?”
“开头是这样!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什么意思?”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我懂事起…”
“住口,我不爱听!”
一股莫名的妒意,冲上宇文烈的心头,他记起不久前自己中计被擒,与瑶凤同被囚在石洞之中.沈虚白曾说过:“…有你在她不会爱我…”这显示了白小玲对自己确是一往情深。像沈虚白这样的为人,配得上白小玲这天仙化人吗?
他已经下决心,不接受她的爱,然而,此刻,他感到无法忍受,这证明了一件可怕的事实,他仍然撇不下这段情,没有爱就没有嫉妒。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恰巧是他恨如切骨的人,妒与恨使他再也无法自持。
“站住!”厉喝声中,人已到了两人⾝后。
白小玲与沈虚白双双骇然回⾝,白小玲惊喜地唤了一声:“烈哥哥!”
这声情切的呼唤,在此刻宇文烈的心头,可说别的一番滋味。
沈虚白一见宇文烈现⾝,如逢鬼魅似的面⾊惨变。这真所谓是冤家路窄了。
宇文烈瞟了白小玲一眼,然后目光一变,两道煞芒;罩定了沈虚白,声音冷得像极地寒冰似地道:
“沈虚白,我们又见面了!”
沈虚白已完全失去了平曰的潇洒神态,但面上阴云极浓,眼珠不停地转动,似在寻思应付之策,闻言之下。微见畏怯地阴阴一笑道:“烈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宇文烈面目已笼起了一层恐怖杀机,不屑地一哼道:“姓沈的,亏你有脸称兄道弟,坦白告诉你,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沈虚白面⾊又是一变,额上已渗出了汗珠,厉声道:“字文烈,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
这两个字极具份量,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沈虚白斜眼一瞟白小玲,道:“你吃醋了?”
白小玲芳容一变,正待开口,宇文烈大喝一声:“放庇!”
掌扬之下,一道排山掌力,撞向了沈虚白,挟怒出手,而且杀机早存,这一击威力之強,的确令人昨舌。
沈虚白鬼魅似的一飘⾝,弹开丈外,虽已避过主锋,但仍被涌卷而至的劲气带得一个踉跄。
白小玲已退到两丈之外,粉腮上的神情极为难看。
字文烈怒哼一声,呼呼连劈三掌,三道撼山粟岳的劲气,分从三个不同角度卷出,笼罩了五丈宽的地面,虽是三掌,但快得犹如同时劈出。
沈虚自⾝法再奇,除了硬接,别无他途。震耳巨响声中,挟以一声闷哼.沈虚白口血飞溅.一跤摔出八尺之外,坐地不起。
宇文烈⾝形一弹,立掌如刀,朝沈虚白当头切下。
沈虚白折扇猛地迎着宇文烈一张一扇…
白小玲尖叫一声:“毒!”
宇文烈不由一窒。
就在这电光石炎之间,沈虚白一个翻滚,到了丈外,起⾝便逃…
“哪里走!”喝声与掌并出。
栗人的惨号起处,血箭激射,沈虚白像断了线的风筝,飞泻到五丈这之外“砰!”然一声,仆地不起。
宇文烈咬了咬牙,大步走到沈虚白仆卧之处,缓缓扬起了手掌,寒声道:“沈虚白,你早就该死了!”
蓦地,白小玲躯娇一弹,激动地道:“烈哥哥,不要杀他!”
宇文烈一愕,道:“为什么?”
白小玲显得有些慌乱地道:“我请你不要杀他,可以吗?”
宇文烈心念疾转,白小玲与沈虚白既是青梅竹马之交,她对他不能没有情份,也许她在对自已求爱而无所获之余,转而爱他…
心念之中,一收掌道:“玲妹,你不愿意地死?”
“是的!”
“你…”
你什么,他没有说出来,本来他想说你爱他,但,他怕说出这宇眼,他內心感到一阵怆然,他爱她,然而现实却不容许他爱她,每一次见她的面,或是思念所及,都会产生一种矛盾的痛苦,一个人,理智再坚強,要想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小玲幽幽地道:“烈哥哥,怎么样?”
宇文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答应你不杀他!”
“小妹这厢谢过!”
“用不着了,玲妹,愿你幸福!”
白小玲杏眼圆睁,茫然不解地望着宇文烈.一时想不透愿你幸福四个字的含义。
就在此刻,沈虚白突地摇晃着站起⾝来,狠声道:“宇文烈,你有种就杀了我!”
宇文烈怒极而笑道:“沈虚白,若非看在白姑娘份上,你一百个也死了!”
“你别后悔!”
“呸!凭你…”
“宇文烈,有种的到死城来,本人随时恭候招魂!”
宇文烈狂笑一声道:“沈虚白,你不说我也会到死城的!”
白小玲粉腮大变,厉声道:“烈哥哥,死城你不能去!”
宇文烈淡淡一笑道:“玲妹,势在必行,再见了!”说完,弹⾝疾掠而去,他不愿也不敢面对这痴情的女子,他怀着无比的黯然之情离开,內心感到一种幻灭的悲哀,这行为其实就是逃避。
他希望白小玲真的爱沈虚白,这样,她的情感算有了寄托,他又希望他不爱沈虚白,因为沈虚白不配占有她,然而他自己呢?何以自处?
他为他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放过沈虚白而惊奇,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恨,他该杀他!为了爱,他也该杀他!
他想,这样做也许对白小玲的一片痴情是一种变相的补偿,然而,这样做对吗?让一个心爱的女子,投入豺狼的怀抱!由此,他想到沈虚白激他闯死城。死城,在武林中仍是一个恐怖的谜。死城,他是无论如何必须去的。
父亲白世奇之谜!神风帮失踪江湖之谜!杨丽卿下落之谜!师父挚友无情剑客被囚之谜!
他个人与死城所结的仇,还有就是当今十二门派的传派之宝,全部被死城以卑鄙手段囊括,为了武林的安危,他已下决心消灭这祸胎。
心念之中,他觉得个人儿女之私,是次要的了。一股豪雄之气,从他的內心升起。他对自己的行止,作了一番盘算,先到南昌,探索空空祖师,寻回被窃的噤宮之钥与地图,那地图是恩人诛心人所托,关系十二门派的命运,现在诛心人死了,即使拼却性命,也得把它寻回,才能对死者有所交代,这几样做完之后,便直赴死城。
南昌一一人杰地灵,是个蔵龙卧虎之地。
一天⻩昏时分,南昌东门外十里的乱葬岗,人影幢幢,像是在搜索什么东西。
坟堆之间,零零散散地横着十几具尸体,每一具尸体,死状完全一样,都是两太阳⽳洞穿.血迹淋漓,惨不忍睹,这下手的人,真可算得上是心黑手辣。
这时,一个⾝穿土蓝布大褂,头戴遮阳笠的神秘人影.晃悠悠地飘入了乱葬岗。
夜⾊渐浓,乱葬岗上的人影有增无减,远远望去,似乎在鬼火飞萤之中,穿揷着无数魅影,加上荒草宴迷,颓冢累累,益增恐怖之感。夜鸦被惊。不住地嘎嘎扑翼而鸣,有些神哭鬼号的况味,令人动魄惊心。
坟场边缘,一株枯死了的老树下,幽灵似的站着一个黑袍蒙面人,看上去像一截枯槁的树桩。
一个黑衣人,急奔到黑袍蒙面客之前,单膝一曲,低声道:“秘字第五号禀告!”
黑袍蒙面客声音冷得简直不像是发自活人之口,道:“情况如何?”
“从死者伤口判断,下手的是空空祖师无疑。”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极派三名弟子,鄱阳湖十八寨总寨属下三堂四香主,本门四六、四七两号!”
“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东海⻩金城已有十名⾼手到达现场!”
“铁心修罗第二是否现踪?”
“还没有见报!”
“好,下去。传令本门所有弟子,不奉命令不许与人发生冲突。”
“遵命!”
秘字第五号躬⾝而退。
紧接着,另一个黑衣人如飞而至。
“秘字第一号参见总监!”
“免!有何探报?”
“央中古冢发生情况!”
“什么情况?”
“昅血狂人横尸墓前,两太阳⽳洞穿,据推断是死于空空祖师的夺命锥。目前群雄全向古冢集中,有人提议毁塞!”
“嗯!空空祖师行事神出鬼没,⾝法盖世无双,在场的恐怕没有人能拦阻得了,如果他真的隐匿墓中,必有秘道通往别处,毁墓是多此一举,现在传令所有巡察弟子与密探,全力监视坟场四周,如有发现,秘号传讯,采取紧密踪行动!”
“遵令!”
秘字第一号施礼而退。黑袍蒙面客弹⾝往坟场央中泻去。
这里,另一条人影,在不远之处现⾝,正是那头戴遮阳笠,⾝穿土蓝布大褂的神秘人,他的笠沿拉得低低地只露出半个下巴。
神秘人冷笑一声,也朝坟场央中射去。
坟场央中,一座半被荒草湮没的古冢,巍然屹立,这古冢不知建于何代,也不知埋的什么人物,它是整个乱岗上,最大的一座坟墓,墓碑已完全被风雨侵蚀,再加上苔痕累累,纵使碑上留有残余字迹,黑夜中也无从辨认。
为数近百的各⾊武林人众,在古冢四周市起了一道人圈。
嘈杂的语声,击破了坟场死寂而恐惧的氛围。
蓦地,一个焦雷也似的声音道;“老神偷准匿在墓中无疑,朋友们,请闪一些,咱家要劈墓了!”
全场噪音顿息,但却没有人移动。发话的赫然是一个披发头陀,手中一把方便铲大无比,少说也在三百斤以上。
披发头陀目如寒星,一扫近⾝的人,再次道:“各位闪开些!”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在场的都不是三岁小孩,要劈就动手,何必装模作样!”
披发头陀猛地回⾝,目光扫向发声之处,暴喝道:“哪位朋友?”
“区区在下!”
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
“阁下又算什么东西?”
“咱家邵阳十八寨总寨处堂堂主明月!”
“嗯,地头蛇!”
“你报上名来?”
“区区在下儒魔!”
人群中起了数趋势惊呼,显然儒魔的名头不小。
明月头陀嘿地一声冷笑道:“倒是洒家失敬了,儒魔阁下眼里想来没有洒家这一号人物?”
儒魔不屑地道:“阁下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明月头陀当着群豪之面被辱,这口气说什么也呑不下,怪吼一声,呼的一铲向儒魔当头击落,声势令人咋舌。
儒魔⾝形似魅,轻轻向旁一闪,道:“在下不想打架,阁下还是办你的事吧!”
明月头陀一铲击出.对方人影已杏,竟然硬生生地半途把铲撤回,闻言之下,气势汹汹地道:
“儒魔,洒家要教训你目中无人!”喝话声中,一连击出一铲,上下左右中全在铲影笼罩之內,铲挟劲风,卷起漫无⻩尘,势道的确骇人听闻。
风停尘息,儒魔若无其事地站回原来位置,没有看出他是如何闪避开的。
明月头陀铲头拄地,气呼呼地不发一语。
儒魔以尖细刺耳的声音道:“阁下,还是办你的事吧!”
明月头陀大吼一声,抡起如山铲罩向了儒魔。
“住手!”
喝声挟闷哼俱发,明月头陀蹬蹬蹬连退数步,张口噴出一股鲜血。全场为之哗然。
就在此刻,一老者三中年同时欺⾝入场,各占一个方位.把儒魔半围在居中。
儒魔冷冷地道:“四位想必也是总寨属下?”
其中那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阁下恃技凌人,未免太小觑邵阳十八寨了!”
儒魔不经意地一笑道:“是非自有公论,在下一向不注意这些虚文小节,四位的意思怎么样?”
“请阁下还个公道!”
“讲打?”
“老夫等极愿领教!”
“好极.四位上吧!”
四人各发一声怒哼.就待出手…
突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下去!”
四人连同明月头陀一言不发,恭谨地退了下去。
一条纤影,袅袅幽幽,在星光掩映下,仍可看出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徐娘。
儒魔尖着嗓子连笑数声,双手一拱道:“总寨主光临,在下失迎了!”敢情,竟然是邵阳湖十八寨的总塞主。”
阁下太谦了,余素娥有幸得会⾼人…”
“哈哈除哈,余寨主,在下不敢当⾼人之称!”
声音由尖细一变而为祖家。
“下属开罪之处,本人致歉!”
“不敢当!”
“今晚这么多武林同道驾临此处,似乎不是欣赏阁下与敝寨…”
“余群主说得是,在下谨致歉意!”
“不必,有的是时间解决,错过今晚吧!”
“在下随时候教!儒魔话落之后,退了下去,群雄的目光又回到那座古冢之上。
总家主余素娥目光一扫全场,娇声道:“本人郑重宣布,邵阳湖十八水寨退出今晚这场盛会。诸位,失陪了!”躯娇一转,姗姗而没。
十八水寨突然宣布不参与这次索人夺宝的行动。令人费解,总寨三堂主四香主而丧空空祖师之手,明月头陀来势汹汹,声言要毁墓,现在却主动收蓬,其中大有蹊跷,但谁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群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墓地,一声凄厉的惨号,撕空而起,场中起了一阵骚动。
接着一个惊怖的声音道:“夺命锥,是地下的手,他不在古墓中!”
夺命锥是空空祖师独门兵刃,专刺人太阳⽳。众所周知。
人影一阵散乱,纷涌向发声之处,地上,多了一具尸体,太阳⽳上鲜血仍冒个不停,状极可怖,死者,赫然是刚才要劈墓的明月头陀。
空空祖师又杀了人。而且全场近百⾼手,竟没有半个人发现对方的踪影,难道他是神。全场一草一本都在监视之中,他如何下的手?多数的人,已感到胆寒。
十八水寨总主余素娥已宜布不参与行动,明月头陀何以仍然被杀?
惨号再起,一声!两声!三声!整座乱葬岗登时沸腾起来。
连续九人伏尸,死状全是一样,两太阳⽳被利器洞穿而过,而且死者是分散在四周,并非聚集一处。
空空祖师纵使轻功盖世,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今夜在场,不乏功力卓绝的⾼手,竟然没有发现对方如何下手杀人,这倒是奇事了。
空气在紧张之中透着恐怖。一阵骚乱之后,又平静下来,但群豪业已分散,不再包围古墓,看样子是采取株守的方式,坐待天明。
坟场外围,四下密布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每一寸空间,即使是一只夜宵蝙蝠,也难越出监视。
由人被杀判断,空空祖师仍在坟场之內,只要等到天明,他将无所遁形。
平静了不到一个时辰,惨号再传。大多数在场的⾼手,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天亮了!乱葬岗上,活人与死尸各占了一半,死的死了,活着的,也是功力最⾼的,又开始活跃起来。
坟场央中古冢之前,巍然卓立着一个土蓝布大褂的人,一顶遮阳笠遮去了大半个脸孔,只剩下半个下巴露在外面,因此,这人显得分外的神秘。
一个面如僵尸骰的中年人,悄没声地掩到了墓前…
神秘人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适时回⾝,冷冰冰地道:“你就是死城属下巡察总监万亦秋?”
中年人顿时目射骇芒,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阁下是谁?”
“你的⾝份没有错吧?”
“不错,你是谁?”
“你别管在下是谁,现在拿命来!”
“阁下好大的口气…”
“你无妨拭试看!”看字声落,举步便向巡察总监万亦秋欺去。沙!沙!脚步声含着粟人的恐怖杀机。
万亦秋僵尸般的面上,皮⾁连连牵动,他被对方神秘的态度度所慑,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着脚步。
一退,再退,万亦秋背脊已抵上一块墓碑,心头一震之下,凶性陡发,大喝一声扑上前,右掌横切,左手指戳向神秘人的七坎大⽳,一招两式,快逾电掣,而且出手的部位方式,大异武林常轨,令人防不胜防。
“砰!”右掌切实,右手指也同时激上了“七坎”重⽳。神秘人⾝影一晃,夷然无损。
万亦秋亡魂皆冒,他简直怀疑对方不是血⾁之躯了,这一掌一指,即使是一等一的⾼手,也得当场毙命,而对方竟然若无其事,登时一窒。
神秘人嘿地一声冷笑,一掌挥了出去。惨嗥划空,血雨飞洒,万亦秋被震得飞泻到五丈之外,伏地不起。
惨嗥声震撼了全场,所有分散各处的⾼手,蜂涌而至,把神秘人圈在正中。
神秘人兀立如山,不言不动。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莫非他就是…”
另一个声音接道:“⾝材不对!”
一个黑衣人越众而出,厉声道:“阁下何方⾼人?”
神秘人冰寒至极地道:“你不配问!”
黑衣人面上的肌⾁菗动了数下,厉声道:“阁下好狂…”
神秘人依然寒声道:“你是巡察总监手下,还是秘探总监手下?”
黑衣人神⾊立呈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