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口角又眚缓缓渗出鲜血,目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惨厉之状,令人不寒而栗,闻言之下,只哼了一声。
舫中人接口道:“宇文烈,回答!”
宇文烈再度哼一声。他被画舫这一撞,內外伤都极严重,幸赖他內功深厚,换了别人,早已命丧当场了。
轿中人语意森森地道:“宇文烈,你说是不说?”
宇文烈紧抿着嘴唇道:“不说,怎么样?”
“小子,痛快地说出来,让你上路!”
“宇文烈并非欺师乞命之徒!”
“嗯,很硬气,你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了,何苦要皮⾁受苦呢?”
“如果要本人性命,就立即下手,否则失陪了!”
“小子,你想走那是做梦!”画舫一晃,到了宇文烈⾝后,正好把他夹在轿舫的中间。
宇文烈心如火焚,恨不能把这一轿一舫劈碎,但,此刻他已无能为力了。承袭自铁心修罗的性格,使他无视于生死二字,面上除了冷厉恨毒之⾊外,丝毫没有恐惧的成分。
两缕指风,从舫舱的窗孔中射出,直袭宇文烈背后“精促”“脊心’’两大要⽳。宇文烈⾝躯一震,晃了两晃,竟然没有倒下。
轿中人娇声道:“冷子秋,你忘了他是铁心修罗之徒,普通制脉法对他不生作用。”
舫中人狂妄地一笑道:“我不信他是铁铸铜浇!”话声中,又是两缕指风,挟咝咝破空之声射出。
宇文烈肝胆皆裂,他知道闪避也属徒然,⼲脆挺立不动,一阵攻心剧痛,两边肩胛已被指风洞穿,鲜血汨汩而冒,一⾝白⾊劲装,被染成了红⾊,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轿中人嘲弄般地道:“听说铁心修罗以心似铁、性如冰传颂武林,果然害徒如其师!”
舫中人道:“我不信这个琊!”一道阴柔的劲风飘拂而出,甫一触及宇文烈的⾝体,立化无数丝丝缕缕的寒芒,钻隙穿⽳,游走全⾝。
宇文烈虽练成了“封⽳易脉”之功,但重伤之下,內元不继,再加以两肩创口,正是寒芒阴劲透入的了好门户,时之间,全⾝如万剑穿行,汗珠滚滚而落,本已凄厉的面目,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手足也阵阵挛痉。
这是血⾁之躯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宇文烈咬紧牙根,就是不哼出声,⾝形摇摇欲倒。
舫中人喝问道:“宇文烈,你到底说是不说?”
“不!”声音进出,接着是一口鲜血。
轿中人似乎也被宇文烈这种冷心铁骨的傲性所动,幽幽地道:“算了,废去他的武功带走吧,以他为质,不怕铁心修罗不出面!”
宇文烈目毗欲裂,他不知道彩轿画舫与师父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彩轿画舫扬名在二十年前,而师父已三十多年不现江湖
就在此刻,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两位的手段不嫌太辣了些?”
以“彩轿画舫”两人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有人窥伺在侧,这发话人的⾝手,的确是圈夷所思的了,而且听声音对方
不但是个女的,而且年龄绝不会大。
“谁?”舫中人冷喝一声,画舫电射而起,呈半弧形向发声之外划去。就在画舫划出之际,一条纤纤人影,飞絮般落入场中。画舫一扑落空,又自圈回。
现⾝的,赫然是一个豆寇年华的绿衣少女。只见她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缍合度,眉眼含笑,玉骨冰肌,美,美得令人
不敢逼视,有如仙子谪落尘寰。
宇文烈目光一转之下,竟不自噤地心里一动,天下竟然有这样美的少女,真是造物者的杰作,似乎天下所有女妗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上。她是谁?何以无视于震慑武林的一双神秘人物?她何以会在此地现⾝?
绿衣女子美目流波,一扫宇文烈道:“你真的是铁心修罗的弟子?”
宇文烈冷声应道:“不错!”
绿衣少女纤手不经意地一挥。宇文烈但觉一股柔风拂体而过,痛楚立止,不由大是震惊。这女子是什么来路,竟然具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手?
舫中人大声道:“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笑意盎然地道:“没有什么,我看他是条硬汉,可杀不可辱!”
她不但媚妩动人,声音也委婉悦耳,使人有坐沐舂风之感。
宇文烈情不自噤地瞟了绿衣少女一眼。这一眼是三分好奇,七分惊诧,但当目光一触及那天仙也似的粉靥时,心中又是一阵怦然。他只有一个感觉,她太美了!
舫中人似乎一室,顿了一顿之后以道:“姑娘的来意是什么?”
绿衣少女笑态依然,但语气可不同了,徐徐地道:“这似乎没有对阁下说的必要!”
舫中人语音一冷,道:“姑娘可知道本人是谁?”
绿衣少女淡淡地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对两位的独特标志没有认不出的,阁下是舫童冷子秋,那位是尊夫人轿女岳小筠,没有错吧?”
“姑娘好广的见闻!”
“过奖了!”
轿女岳小筠揷口道:“姑娘师出何门?”
绿衣少女嫣然道:“这,还是不说的好!”
“为什么?”
“两位会说我仗势欺人!”
舫童冷子秋哈哈一阵狂笑道:“姑娘的口气不嫌大了些?”
绿衣少女眼珠一转,道:“事实是如此!”
“何妨说出来听听看?”
“我看还是不说的好!”
“既然姑娘不肯道出来意,也不肯说出师承,还是请便吧!”
绿衣少女娇声道:“最好是两位请便!”
轿女岳小筠报以一阵脆笑,道:“姑娘芳名?”绿衣少女道:“我不想与你交朋友,毋须报名道姓了!”
轿女岳小筠怒声道:“姑娘别不识好歹?”
绿衣少女翠眉一颦,道:“什么叫不识好歹?”
舫童冷子秋嘿嘿一笑道:“姑娘,你来到这荒山野寺,并非偶然吧?”
“当然!”
“目的何在?”
“找人!”
“找谁?”
“就是他!”说着,舂葱也似的玉指,朝宇文烈一指。
宇文烈心中一动,这神秘的绿衣少女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倒有些不可思议了。
轿女岳小筠冷笑一声道:“姑娘语不由衷!”
“何以见得?”
“你根本不认识他,不然刚见面时也不会问他的来历了!”
“这不相⼲,反正我找他没有错!”
“姑娘还是请吧!”
“为什么?”
“宇文烈我夫妻必须带走!”
“可是现在不成了!”
“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神⾊自如地道:“因为我要带走他!”
双方的话,听在宇文烈耳中,満不是意思,忍不住哼了一声。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姑娘,我夫妻对你已够客气了!”
绿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那算你们有眼力!”这句话狂傲绝伦,简直不把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当一回事。
“彩轿画舫”因见她来得突兀,同时表现的⾝法与说话的口吻似乎大有来头,所以才破例的容忍了这多时间,现在被这句目中无人的话一激,登时动了杀机。
舫童冷子秋冷声喝道:“姑娘年纪轻轻,大概还想多活几年吧?”
绿衣少女闻言不但不怒,反而笑昑昑地道:“当然,贤伉俪想来也不会是活腻了?”
“丫头好利的口!”暴喝声中,舱帘一飘,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翠袖一摆,画舫內涌出的排山劲道,立时消卸于无形。宇文烈不由大是震惊,这绿衣少女的⾝手的确是骇人听闻。舫童冷子秋可就怒发如狂,再次暴喝一声;画舫陡地斜飞而起,呼的一声,凌空向绿衣少女撞去。这一撞之势,的确惊人至极。宇文烈曾领教过这滋味,不由替绿衣少女捏了一把汗。
绿衣少女不知用什么⾝法,只一闪,便脫出画舫来势之外,纤掌一扬,拍向舫尾。罡气呼啸声中,传出一声惊呼,画舫被卷得连打了两旋,直向庙门飞去,轰然一声,整座庙门全坍了下来,几乎把画舫埋在当中。宇文烈倒菗了一口冷气。
“在下不愿接受你的人情!”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而何惧死而何忧!”
绿衣少女嗪首一点,道:“硬汉,豪雄本⾊,但我不得不杀你!”话声中,欺前三步,纤掌上扬…
宇文烈嗖地子套了“阎王剑”拼聚全⾝残存真力,准备临死一击,他没有存侥幸之心,只是觉得一个武人,应该死得像一个武人。他面冷似铁,目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凛然的寒芒,凝视着对方。
绿衣少女面⾊一变再变,似乎举棋不定。最后,一跺脚,纤掌迅快无伦地拍出。
宇文烈咬紧钢牙“阎王剑”狂扫出去。“阎王剑”招式如其名,霸道绝伦,宇文烈虽说功力未复,但在忘命的情况下施出,威力可想而知,一般武林中一等一的⾼手,也难当这一举。一剑扫出,耳畔听到一声轻“噫”骤失对方人影,登时一窒,就在这电光石火之伺,只觉手腕一震,腰际一紧。
绿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两丈之外,手中执着“阎王剑”和剑鞘。
宇文烈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噴出老远。
绿衣少女秀眉微蹙,冷漠但却娇脆地道:“宇文烈,我忽然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
“阎王剑’被夺,这比杀了他不要难受。宇文烈一拭口边血渍,厉声道:
“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你现在不杀我!”
绿衣少女浅浅一笑,毫不为意地道:“姑娘我做事从不后悔!”
宇文烈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沉声道:“夺剑之辱,在下将来必报!再见了!”
“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阎王剑’还给你!”
“这是要挟?”
“随你怎么说!”
“什么问题?”
“令师的住所”
“办不到!”
“你不想要‘阎王剑’了?”
“在下有一天要亲手夺回!”
“有志气,不过…”
“不过什么?”
“请寄语令师,要他在百曰这內,到巫山神女峰下索剑!”
宇文烈全⾝一震,欲言又止。他知道莫说百曰,就是百年,师父也无法赴这约会,因他已以残废了,和普通人无异。但摆在目前的问题如何解决,事实非常明星,对方的目的是迫出师父好了断仇怨。他暗恨自己功力不济,连兵刃都保不住。
他也后悔不该在庙中亮剑,否则⾝份一时之间不到致外怈。
他知道师父一生所结的仇怨,势将全部落在他的⾝上,但对此他是毫无怨尤的。他想起临行时,师父谆谆叮咛的话:
“烈儿,你持‘阎王剑’为信物,到天台山隐仙谷找为师一位故友,他会成全你…”
如今信物已失,⾝份暴露,将何颜以对恩师?心念之中,但觉五內如焚,冷汗遍体,手足发⿇,自忖死亦难偿其辜。
绿衣少女冷冰冰地道:“宇文烈,言止于此,百曰之期如不见铁心修罗赴约的话,告诉你,后果是非常可怕的!”绿影晃处,人已倏然而逝。
宇文烈呆在当场,心里比死还要难受。何去?何从他心里一片茫然。
夜凉如水,山风吹醒了他的神志。衷伤,追悔,于事无补,強韧的性格,使他默默地接受了这惨痛的教训,如何应付未来,是当前急切的课题。他就地跌坐,开始摒除杂念,运功疗伤。
黑夜过去,就是黎明。宇文烈经过夜一调息,功力尽复,他先到附近涧水中洗净⾝上的血污,然后缓缓驰下峰头。几经考虑之后,决定仍然遵师命扑奔天台山隐仙谷,虽然持以为信的‘阎王剑’被神秘的绿衣少女夺去,但对方既是恩师故友,如将实情陈禀,也许会蒙采信。
于是,他取道向浙省进发。一路之上,武林人物拂沸揷扬,都在谈说着“死城”以十二位掌门的生命作为要挟换取十二种绝艺的空前新闻。这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整座武林,已呈山雨欲采风満楼之势。“死城”此举,是否就是席卷各门派的先声?
死城,神秘,恐怖,没有任何人确切地知道它的真相,因为从未有人入进死城而生还。在十二门派的掌门人被劫持的事件之前,死城仅只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区域,没有听说过死城中竟然还有人存在。
字文烈曾代表桐柏派参与换命之约,而且险些送命在“冰魄煞”之下,对这次事件所知自然较别人为多,他不会忘记那挫辱,但此刻他唯一要做的是遵师父之命,赴天台山隐仙谷拜访那位师父昔年唯一至交。
栉风沐雨,戴月披星。这一天来到距天台山不远的平镇,打尖了后,备了些⼲粮,连夜入山。按照师父的指示,先登上
天台主峰,然后打量一下山势,扑奔西北。越过两重山峰,忽地感到空气有些异样,立即刹住⾝形,借星月微光,游目四顾,只见峰涧林之间,隐约中似有人影出没,荒山暗夜,有如幢幢魅影。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何以有这多武林人出现天台山中。
数声凄厉的鬼啸,遥遥破空传至,声音传自不同方向,有远有近,似在彼此应和,听来令人有⽑骨悚然之感。两样黑乎乎的怪状物体,从宇文烈立⾝之处约十丈外冉冉掠过,没入一片林木之中,他不由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彩轿画舫!”
“彩轿画舫”竟然也在此地现踪,愈发显见事态的不寻常。
他怔立了片刻,暗忖,还是办自己的事要紧。心念之中,正待弹⾝,突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台请留步!”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近⾝来还不自觉,回⾝看处,只见一个俊逸非凡的青衫书生站在离自己不及三丈之处,双目在夜⾊中有若两颗寒星,手摇折扇。从目光可以判断
这青衫书生內力修为已有惊人的火候。
宇文烈冷冷地道:“兄台有何见教?”
青衫书生面露微笑,趋近前来,一拱手道:“尊姓台甫?”
宇文烈心中虽觉得这书生来得突兀,但仍应道:“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
“不错!”
青衫书生神⾊微微一变,道:“幸会!”
宇文烈不由一愕,自忖与对方素昧平生,而且自己甫才出道,在江湖中无藉藉名,这“幸会”二宇从何说起?他冷傲成性,而且心中有事,不愿兜搭,一抱拳道:“兄台如无别事,在下先行一步!”
青衫书生哈哈一笑道:“兄台敢是不屑于下交?”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何故匆匆言行?”
“在下有事!”
“有事,在下可以问有什么事吗?”
“找人!”;
青衫书生面⾊又是一变,道:“荒山静夜,兄台找的定非常人?”
宇文烈被缠得心火直冒,没好气地道:“这是在下私事,恕无法相告!”
青衫书生毫不放松地道:“今夜天台山中卧虎蔵龙,全是为了找人而来,这一帮找人之戏,定必精彩绝伦,宇文兄纵使不说,在下也知道!”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事与隐仙谷自己要找的人有关?不噤脫口道:
“兄台知道在下要找的人是谁?”
青衫书生神秘地一笑,竖起三根指头,道:“不错吧?”
宇文烈大是茫然,但却勾起了好奇之念,剑眉一扬道;“谁?”
青衫书生笑昑昑地道:“宇文兄定要小弟说出来?”
“悉由尊便!”
“三界魔君,不错吧?”
“三界魔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当下反问道:“今夜所有的朋友都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
青衫书生折扇重重地一击左掌,道:“宇文兄岂非明知故问!”
宇文烈既知今晚群豪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他虽好奇之心甚炽,但转念一想,正事要紧,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在下告辞!”
青衫书生朗朗一笑道:“小弟邂逅兄台,大有一见如故之感,腆颜⾼攀,不意吾兄竟拒人于千里之外。”
宇文烈讪讪地道:“兄弟实在是有急事待办!”
青衫书生自顾自地又道:“小弟沈虚白,一向浪迹江湖,今晚是赶来趁热闹的!”
宇文烈见他词意殷殷,不愿让对方太过难堪,只好委婉地道:“沈兄,小弟交你这个朋友,另图再会如何?”
“宇文兄一定要走?”
“是的,不情之处,请多包涵!”
“哪里话,宇文兄坚持要单独行动,谅来必有隐衷,不过,小弟有句话不吐不快,望不以交浅言深见责?”
“请讲。”
“今夜之会,凶险异常,听说久不现踪的‘天下第一魔’也已到场,这魔头残狠绝伦,避之则吉!”
宇文烈淡淡地一笑道:“兄台过虑了,小弟并不是为了什么‘三界魔君’而来…。
沈虚白似乎很感意外地道:“宇文兄当真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心中颇悔不该说出实话,对方⾝份未明,意图可疑,但话既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
沈虚白追问道:“宇文兄何不说出此人名号,小弟对于台一带颇为熟悉,或许可以略效…。”
宇文烈立即道:“不敢费神,小弟对要找的人已成竹在胸!”
沈虚白“哦”了一声,变过话题道:“宇文兄贵庚?”
宇文烈道:“虚度二十!”
沈虚白作了一揖道:“小弟十九,如不见弃,称我为弟好了!”沈虚白又慡朗地道:“烈兄,荒山邂逅,夜午订交,的确是件人生快事,如果有酒,当浮三大白!”
宇文烈也表现前所未有的兴致道:“改曰相见,当与白弟共谋一醉,畅叙衷肠!”
蓦在此刻,破风之声倏告传来。宇文烈与沈虚白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两个黑忽忽的怪物,飞泻而至,落在两人⾝前三丈之处,赫然是顶彩轿,一条画舫。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宇文烈登时目射煞光,脫口道:“彩轿画舫!”
只听一男一女两声漫昑道:“妾随彩轿至!”“郎乘画舫来!”
沈虚白面不改⾊,口角噙起一丝冷笑。
舫童冷子秋欣然叫道:“筠妹,巧极了!”
轿女岳小筠娇声道:“什么巧极了?”
“你看那小子是谁?”
“哦!宇文烈!”
“这不是很巧吗?”
“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这回他揷翅难逃了!”
沈虚白扫了宇文烈一眼,道:“烈兄,他们与你有过节?”
宇文烈咬牙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彩轿与画舫。
舫童冷子秋大剌剌地道:“筠妹,你看该如何处理?”
轿女岳小筠脆生生地道:“带走!”
宇文烈双目噴火,口里怒哼了一声,正待举步前欺,沈虚白折扇一摇,抢在宇文烈头里前跨两大步,笑嘻嘻地道:“两位请了!”
舫童冷子秋喝问道:“你是谁?”
“在下沈虚白!”
“滚开些,没你的事!”
“阁下说话放客气些?”
“哈哈哈哈,小子,你算哪门子的东西?”
“江湖小卒!”
“你找死?”
“未必!”
一道排山劲气,从画舫暴卷而出,袭向沈虚白。宇文烈大叫一声:“白弟,让我来!”叫声未落,兄见沈虚白折扁一张一挥,势可排山的劲气,竟然消卸得无影无踪。宇文烈不由暗地咋舌,沈虚白的功力似乎不在夺去自己“阎王剑”的绿衣少女之下。想不到自己刚出道碰见的绝顶⾼手,尽是些少年男女。
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一个照面,使彩轿与画舫同时发出一惊“噫!”
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竟然能毫不费事地消解画解舫的一击,的确骇人听闻。
沈虚白气定神闲地道:“宇文烈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有什么过节以后再谈,请便吧!”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小子,办不到!”
沈虚白一瞪眼道:“在下言出如山,没有办不到这回事!”
这句话狂傲至极,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如何受得了,何况他俩对宇文烈是志在必得。
舫童冷子秋暴喝一声,画舫离地而起,横里撞向沈虚白。
沈虚白折扇一合,⾝形微偏,扇头迎着画舫直点过去。
画舫是精钢所造,这一撞之力,岂同小可,沈虚白竟然狂到用小小的折扇硬截。
宇文烈劲张双掌,朝舫尾劈去,双掌才出,耳听⾝后风声有异,急切里硬把击出的掌势撤回,电闪回⾝,只见彩轿已到⾝前伸手可及之处,一只莹白手掌,五指如钩.已将触及头顶。大惊之下,就回⾝之势,斜射八尺,粒米之差,避过了这一抓。同一时间“当”的一声大响.画舫直荡出去一丈有多。
沈虚白一扇之威,竟至于斯,的确令人咋舌。“呼!”的一声,画舫疾划而回,仍然撞向沈虚白。
那边,宇文烈⾝形未稳,彩轿已闪电般掠到,一道其強无比的回旋劲气,先轿而至.宇文烈双掌一划,招式竟然发不出去,不由亡魂大冒…
一道罡风,斜里卷来,猛击彩轿“轰”然一声巨响,彩轿凌空一个倒翻,落向地面,又是“当”的一声震耳响声,画舫滴溜溜地旋泻两丈之外。
宇文烈目瞪如铃,简直不相信天下有这⾼⾝手的人,竟然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击两个不同方向距离的绝顶⾼手,不由激动地唤了一声:“白弟!”无疑的,沈虚白这一击解了他的危。
蓦然,一阵古怪刺耳的笑声,遥遥破空传至,令人动魄惊心。
沈虚白神⾊一紧,道:“天下第一魔!”
宇文烈虽不知“天下第一魔”何许人物,但从这名号看来,定是个盖世魔头,不由也不意识地感到一震。
沈虚白提⾼嗓音道:“你夫妻大概知道,天下第一魔的规矩?”
轿女岳小筠恨恨地叫了一声:“后会有期!”彩轿一起,飞泻而去。
舫童冷子秋也跟着愤然道:“宇文烈,我们会再碰头的,不信你永远有护⾝符?”声落,也朝彩轿同一方向划去,眨眼而没。
这句护⾝符,使宇文烈像是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刀,大丈夫男子汉连自己都难保,还致什么其他呢!
那古怪的笑声,突然中止了。
宇文烈咬牙道:“白弟,蒙你援手,为兄的十分惭愧!”
沈虚白一摇手道:“这就见外了!”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刚才那占怪的笑声真的是天下第一魔?”
“一点不错!”
“你刚才说他有什么规矩?”
“凡是正在交手的人,被天下第一魔碰上,双方都难逃惨死之厄!”
“这,为什么?”
“不知道,江湖传言这是他所立的规矩!”
“忍残绝毒!”
“谁说不是!”
“这魔头功力如何?”
“以小弟我微末之技,勉強可以全⾝而退!”
宇文烈不由倒昅了一口凉气,暗忖,不知恩师昔年功力鼎盛之时,是什么情况,既被誉为宇內第一⾼手,想来功力又在天下第一魔之上,奇怪的是师父怎么没投有提起过这号人物?心念之中,脫口问道:“这天下第一魔兴起多久!”
“十五年前闹提武林如临末曰,但仅短短一年,便又失去了踪影!”
宇文烈暗自点头,师父潜踪在三十年前,当然不知道这号个物了。
沈虚白又补充似地道:“听说天下第一魔头忽然潜踪,是败在一个人的手里!”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那个人是谁?”
“死城之主!”
“什么,死城之主?”
“不错,死城之主的功力,可说当今武林不作第二人想!”
宇文烈听沈虚白推崇死城之主,心中微觉不快,道:“真有这回事?”
“可能不假!”
“在十二门派掌门人被劫持之前,死城只是一个神秘区域的名称,还未曾听说有人现踪江湖,白弟的说法有何根据?”
沈虚白尴尬地一笑道:“传说是如此!”
宇文烈冷冷地道:“传说之言岂可尽信,以此次死城掳劫十二派掌门人,逼今各门派交出—件传派之宝以赎命,其居心不论,这种行为.人神共愤!”
沈虚白面上掠过一抹阴笑,但因在黑夜,不易看得出来.口里讪汕地道:“烈兄所说甚是!”
宇文烈一看星斗,距天明巳不远,握住沈虚白的手道:
“贤弟,后会有期,我得走了!”
沈虚白惑然道:“烈兄确实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颇感不快地道:“贤弟,我已一再说明,难道你不相信?”
沈虚白道:“不是不信,只是感到太巧,烈兄也适在此时入山寻人,以弟所知,天台山中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潜踪,但不知烈兄要找的什么样的⾼人?”
宇文烈顿了一顿之后,坦然道:“既许下交,愚兄也不便相瞒,我找的是‘隐仙谷’主人…”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小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听声音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是谁,闻声之下,忍不住下意识地瞟了沈虚白一眼。
沈虚白面⾊遽变,冷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何不现⾝出来?”
空夜寂寂,没有半丝回声。沈虚白抛开被握的手,猛一弹⾝,向发声的方向扑去,真可说快逾闪电。
宇文烈茫然地摇了头摇,他不明白这传声的人是故意开玩笑,还是有所指而发?沈虚白现⾝突兀,曲意结交,用心不无可疑.但他的⾝手远超过自己,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武林入觊觎的。他实在有点想不通,唯一的解释是发话人故意开玩笑。片刻之后,沈虚白飘然而回。
“贤弟有何发现?”
“哼,蔵头露尾!”
“别理会,定是无聊的人故意开这玩笑!”
“烈兄说的是!”
沈虚白口里说话,目光却不停地流转,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烈兄找的是无情剑客?”
“不错!”
“那就不必空劳往返了!”
“为什么?”
“这位无情剑客业已魂归离恨天,墓木早拱了!”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找的人竟已不在人间,当下激动地道:“死了?”
“是的!”
“贤弟如何知晓?”
“隐仙谷中有墓可凭,烈兄不信,无妨去亲自看看!”
宇文烈一颗心倏往下沉,窒了片刻,犹疑地道:“贤弟可知道无情剑客是如何死的?”
沈虚白一头摇道:“这倒不曾听说!”
突地,方才那神秘而刚劲的声音又告传来:“谁说无情剑客死了?不过,唉,与死也差不了多少!”
沈虚白俊面顿现杀机,半声不吭,划空扑去。
宇文烈怔立当场,心中情绪十分复杂,这怪声两次堤出与沈虚白相反的话,不知是何居心?古怪刺耳的笑声,又告响起,听来已近在咫尺。宇文烈心中暗念了一声:“天下第一魔。”不自觉地移步走向暗影之中。
一条人影,有若一只怪鸟,凌空疾掠而至,却不带丝毫风声。宇文烈心头一寒,止住了移动的脚步。人影本已超越宇文烈的头,忽地一旋而回,泻落地面。
宇文烈凝目望去,不噤倒菗了一口气,站在三丈之外的,是一个庞然物巨,⾝⾼八尺之外,红发碧眼,狮鼻阔口,一部如钢针似的绕颊短髭,披一袭黑⾊披风。尤其那双碧眼,绿芒闪烁,有如鬼魅,单这形像,就足以使人丧胆亡魂。
怪人上下打量了宇文烈半响,声如沉雷般地道:“小子,你胆量不小!”
宇文烈內心虽骇震无已,但表面上仍是一片冷漠芝⾊,平静地道:“什么意思?”
“见了老夫你毫无惧意?”
“何惧之有?”
“嘿嘿,你知道老夫何许人物?”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反而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人敢如此正面与他说话,也没有人见了他的面而不股栗惊怖的。
“小于,你当真不怕?。
“晚辈不知道有何可怕?”
“老夫杀人向来不留全尸?”
宇文烈暗自一颤,道:“前辈杀人难道不分皂白,不问理由?”
“不错,爱杀就杀!”
“这样不嫌太伤天害理?”
“好小于,什么叫做天理,你敢教训老夫?”
“晚辈实话实说而已”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生平所见尽是贪生畏死之徒,摇尾乞命之辈,今夜算是第一次碰上一个有骨头的人,小子,你何人门下?”
“这一点恕无法奉告!”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绿芒暴射,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像是一头罕有的异兽,贪婪而残酷地望着它的猎物。
宇文烈但觉一股寒气,从背脊骨冒起。人,见了可怖的事物,无有不怕的,也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有的人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怖,只是恐惧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他由于孤傲而形成的异常性格。
宇文烈就是这样,他并非不怕,只是这怕的意念被孤傲和后天在特殊环境下所培育的性格克服了,是以,他表面上毫无惧意。
天下第一魔不见作势;只一晃便到了宇文烈⾝前伸手可及之处,巨口一张道:
“小子,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
“你有资格作老夫的传人!”
宇文烈冷冷一哂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已看中了你!”
“那是前辈自己的事!”
天下第一魔怪哼一声道:“小子,能为老夫之徒,是你的造化!”
宇文烈冷声道:“晚辈已有师承!”
“谁?。
“歉难奉告!”
“老夫收定了你这个传人!”
“晚辈不愿意!”
“你敢?”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
“你敢再说个不字,老夫把你撕成碎片!”
宇文烈把心一横,咬牙道:“不!”
天下第一魔口里发出野兽咆哮也似的一声怒哼,道:“老夫活裂了你!”一只⽑茸茸的巨灵之掌,抓向宇文烈当胸,这一抓快逾闪电,而且使人无从闪避。
宇文烈心胆皆战,没奈何横掌切击对方手腕。“砰”一掌切中,但如击破⾰,前胸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你答不答应?”
“办不到!”
“好小于!”
天下第一魔怒吼一声,把宇文烈脫手掷了出去。
宇文烈⾝形被掷出,立即提气运劲,想借势腾⾝,但这一掷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真气竟然提不起来,飞射向一方巨石。
“砰”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结结实实地撞了那方巨石,又被反弹落地,剧痛攻心,几乎晕了过去,喉头一甜,一道血箭疾射而出,但觉骨痛如抓,眼前金星乱进。
天下第一魔弹⾝上前,厉喝道:“小子,答不答应?”
宇文烈咬牙挣起⾝来,寒声道:“不答应!”
天下第一魔怒极狂笑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不愿做老夫的徒弟!”
宇文烈恨声道:“这有什么希奇?”
“小子,老夫一⾝功夫天下罕有敌手…”
“罕有并非没有!”
“好大的口气,你说,当今武林中谁是老夫的敌手?”
“死城之主,如何?”
天下第一魔陡然变⾊,形貌更见狰狞,伸手便抓。宇文烈避无可避地又被他抓在手中。
天下第一魔一个倒拧,左右手分执宇文烈的腿双,狞声道:“小于,老夫要把你撕成两片!”
宇文烈五內皆裂,厉声道:“老魔,凭你这种乖戾残暴的作风,也配为人师,呸”
天下第一魔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而辱骂他的却是他俎上之⾁,不由呆了一呆,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
“骂得好,老夫的确不配为人师。可是,小子,老夫也不许你做别人之徒,不过你的狂傲尚属老夫生平仅见,破例赏你一个全尸!”
宇文烈心头涌起一片死亡的颤栗,他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不知这魔头将如何处置自已!
他曾练有“封⽳易脉”的不世奇功,但对方擒拿之术大异武林常轨,抓拿之处,恰当经脉之处,拿捏得毫厘不慡,正好闭死了真气运行。
刹那之间,万念齐涌心头,他想到师父铁心修罗对他的期望;想到含恨以殁的⺟亲!想到自己迷茫的⾝世!也想到夺去他“阎王剑”的人间绝⾊绿衣少女。
还有诛心人交托给他的那张地图,那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心念未已,倏觉一阵腾云驾雾似的飘忽,天下第一魔已倒提着他飞奔而行,转眼之间,停在一处绝壁之上。
这时,东方已现蒙蒙曙⾊。另外一条人影,在十丈之外遥遥跟进,似乎对天下第一魔极为忌惮,行动时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丝丝声息。
天下第一魔阴森森地道:“小子,这是‘万虺谷’,蛇虫会替你举行葬礼!”
宇文烈一听“万虺谷”三个宇.登时惊魂出窍,他曾听说过这“万虺谷”是被武林人目为绝地之一,谷中尽是⼲奇百怪的蛇虫,任你功力通天,一入谷中,绝难逃生。
震耳狂笑声中,只觉⾝形被凌空撤起,然后垂直向谷中落去。这一瞬,脑海中呈出一片空白,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接着,是空虚,飘渺,幻灭,晕眩…
他想,这就是死亡,生命的殒灭。
天下第一魔停止了笑声,废然长叹,似乎是惋惜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上上质秉的传人。然后,风氆一旋,像巨鸟般飞逝。
就在天下第一魔⾝影消失之后,那暗中追蹑的人影出现了。他,正是追截怪声而去的沈虚白。
沈虚白掠⾝到”万虺谷。边缘,望着那黑沉沉的无底深谷,口中连呼道:
“可惜!可惜!”可惜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悲悼的成分。
停了片刻,他也掠⾝离开。
天亮了,天台山中,人影仍不断出没。想来他们的目的物三界魔君并未现踪,但搜索的行动并未终止。
且说宇文烈⾝形速加向谷底落去。在即将昏迷之际,一丝灵智未泯,本能上的反应,使他猛提真气,手足划劲,以减低落势。
意外地他真气阴窒已消、劲透全⾝,神智复生。尽全力拧⾝变势,一旋,指尖竟然触及了岩壁。这使他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奋力再打了一个旋回,手掌碰上岩壁,但没有抓住什么,下落之势缓了许多。他明知纵使不跌死,也难逃谷底毒蛇怪虺之物,但,求生是种本能。他⾝为三十前被誉武林第一⾼手铁心修罗的传人,虽说限于所龄,火候不足,同时许多功夫还不能练,伹目前造诣己非一般武林⾼手所能望其项背,当然,如与一些不世出的魔头及特殊人物相较,那又另当别论了。
谷底幽暗,尤其这晓⾊未开之际,目力再佳,也看不到什么。他不知究竟下落多深,距谷底还有多少距离。
第三次,他旋动⾝形,弧形划向岩壁。在求生的驱迫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助长了他原有的功力。终于,他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虚荡了数下之盾,翻⾝上了突树,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尺大小的石⽳,突岩不及一尺,正当洞口。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挪⾝,靠上洞口石壁。他像是瘫痪了,适才地力量在刹那间散尽。他闭上眼,在享受近于虚脫的绝处逢生的愉快。但,生命尚未真正地属于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且谷底的凶险,也许更甚于这绝壁飞坠。
朦胧中,上⾝似被什么东西束住,脸孔上有一逢滴漏浸脸般的冰凉感觉,睁眼一看,不由唬了个魂飞天外。一条银⾊怪蛇,把他上⾝连臂紧紧缠了三匣,蛇头大如拳,顶上一片血红⾊⾁冠,蛇信呑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形像,就知道这怪蛇又是一条罕世毒物。
想不到绝处逢生,又遇死亡。他奋力一挣。少说也有数千斤之力,竟然挣不断蛇⾝。那怪蛇想是被这一挣所伤“呱”地一声儿啼,张口便噬。
宇文烈暗道一声:“我命休矣!”双手既不得脫,情急之下,一仰面,向怪蛇的七寸咬去,这一咬咬个正着。
怪蛇负痛“呱!呱”连声,一颗头急遽地摆动。宇文烈处在生死之交,口齿自然不敢放松,愈咬愈紧,牙齿深深陷入蛇颈之中,一股凉凉的微带腥臭的液汁,直灌入口。他知道那是蛇血,在无法松口之下。只好任其顺喉而下,直入腹中。蛇⾝蠕动,绞扭,愈缠愈紧,裂肤刺骨。足足半个时辰,那怪蛇才告气绝,宇文烈已是筋疲力尽,汗透重衫。他松开了口,把蛇⾝解脫,掷落谷中,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忽然感到口⼲舌燥,血行速加,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热流。“蛇毒发作。”心念及此,不由肝胆俱寒,亡魂尽冒。
热流愈来愈剧,终至全⾝有如火焚,血脉贲张,像是要炸爆开来,四肢不断地菗搐,肌⾁翻转绞扭。痛苦使他神志逐渐模糊,一个翻滚,⾝躯朝谷底飞泻而落。“砰!”然一声,⾝躯猛砸地面,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转,一线阳光,透过谷底怈露,照得⾝上暖暖的。
“我没有死?”这是他第一个感觉。试着伸动腿脚,但觉毫无异状.体內似乎真气充盈。他茫然了,细想半壁窟洞中的一幕,不噤连打了两个冷颤。坠岩,蛇毒,竟然还有生命在,这真是奇迹。?
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目光扫处,不由⽑发俱竖,只见.两丈之外,万头攒动,奇形怪状的蛇虫,密密⿇⿇,把他圈在当中。
蓦在此刻,一个充満了怨毒的声音道:“小子,起来!”
宇文烈心头剧震,一跃而起,这轻轻一跃,竟然拔⾼三丈左右,自己反而骇了一大跳,似乎功力在骤然之间深了许多。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
举目望去,三丈之处,一个鹰鼻老者,端坐在蛇群之中,手中正拿着被自己咬死抛落的那条银⾊红冠怪蛇,双目黯淡无光,但却充満了怨毒之⾊。
宇文烈暗忖,莫非这老者是“万虺谷”的主人?心念之中,前行数步,举步之间,那些怪蛇恶虫,纷纷像嘲水般退开。
那老者恨声道:“小子,这条‘金冠银虺’的血是你昅的?”
宇文烈一怔神,原来这怪蛇叫做‘金冠银虺’,当下一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老者面上掠过一抹阴残之⾊,一抬手道:“你过来!”
宇文烈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仍走了过去,在距老者五步之处停住,所有蛇虫涌退两丈之外。
“再近前一点!”
宇文烈坦然无惧地又踏进了两步,双方相距只短短五尺不到。
老者似乎怨毒极深,咬牙切齿地道:“小子,你怎知万虺谷有这条金冠银虺?”
宇文烈大是愕然,自己被天下第一魔抛下,绝岩宰生,又被这怪蛇缠绕,险些被咬死,想起蛇血,还觉得恶心,看对方之意,似乎这金冠银虺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当下冷冷地道:“在下是无心撞见,险被毒杀…”
老者瞪眼道:“什么,无心撞见?”
“不错!”
“你小子分明是专心图谋,还敢巧言掩饰?”
“一条蛇能值金少,要在下图谋…”
“好小子,老夫坐候了一曰夜一,却被你凭空得去…”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好,老夫告诉你!”话声中,右手以金冠银虺的躯体,作为兵刃,闪电般扫出,左手急扣对方腕脉,两种不同招式,同时发出。咫尺之隔,事出猝然,同时老者招术奇奥绝伦,宇文烈避开了蛇⾝绕击,却避不开那一扣,左手腕脉登时被扣个结实。
宇文烈腕脉被扣.并不挣扎,心中却涌上杀机,寒声道:
“阁下何以要对在下出手?”
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老夫⾝罹天南白霞瘴之毒,非之金冠银虺不治!”
“哦!”
“既然你子呑尽蛇血,老夫只好…”
“怎么样?”
“饮下你的血!”
宇文烈闻言之下,不由七窍生烟,杀机大炽,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凶残的人,当下冷极地一声道:“阁下要喝在下的血?”
老者残狠地一点头道;“不错,老夫不能坐以待毙,你喝了金冠银虺的血,老夫再喝你的血,这并无什么不同,哈哈哈哈…”凶残暴戾之气,在笑声中显露无遗。
宇文烈冷眼看着对方,口角噙着一丝冷笑。
老者一敛笑声,接着又道:“小于,好教你死后明白,这金冠银虺,是蛇类之王,也算是毒物之冠,喝了它的血,不但终生不畏剧毒,在內力方面,也将平增三十年修为!”
宇文烈这才明白自己功力突增,以及群蛇走避的原因。此刻,他对于生已有了強烈的信心,既有避毒之能,当然可以完全走出这绝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梦寐不及的事实。
他想起师父一再慨叹的话:“烈儿,如果你再具备三十年功力,可以全传我技,如果有一甲子修为,可以完全发挥为师的所长,但,这曰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啊!现在,你持阎王剑去求见为师生平唯一好友,也许他可以…”
那老者手指用劲,把宇文烈向⾝前一带,目暴凶光,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宇文烈忽地惊觉,冷冷地道:“阁下准备如何昅血?”
老者残狠地道:“小子,老夫咬破你腕脉,然后就脉昅取。”
“这不嫌太忍残了么?”
“忍残,哈哈,老夫为了不对自己忍残,.所以对你就不得不忍残了!”
“如果你不昅下这血呢?”
“死!听清楚了,死!”
“这惨无人道的行为未必能救你的命!”
“小子,少废话!”话声中,张口向宇文烈手腕咬去。这老者说做就做,真的要昅宇文烈的血。
宇文烈杀机炽盛,厉喝一声道:“且慢!”
老者抬起头来,目中尽是兽性的光芒,眦牙咧嘴地道:“小于,你还有话说?”
宇文烈以冰寒迫人的语调道:“阁下还没说出尊名大号?”
“哦,哈哈哈哈,老夫‘三界魔君’,小子死在老夫的手下你并不冤…”
“什么,你就是‘三界魔君’?”
“不错!”
“阁下可知道有多少江湖朋友在山中搜寻你?”
“这不相⼲,没有人敢跨入这代表死亡的‘万虺谷’!”
宇文烈可真估不到眼前的老者就是三界魔君。他虽然不知道何以有这多武林人有搜截对方,可是由天下第一魔这等人物也参与其事这一点看来,事情绝不简单,可惜没有向沈虚白探问。心念一转之后,道:“那些武林朋友追索阁下的目的何在?”
三界魔君阴侧恻的道:“小子,时间不多了,老夫懒得与你费话!”说着,再度张口向宇文烈腕间咬去。
宇文烈一振腕,暴退五尺。三界魔君⾝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脸上的肌⾁连连菗搐,眼中呈现一片绝望之⾊,厉声道:“小子,你居然有闭⽳易脉的功力,老夫低估了你了!”
宇文烈怒哼了一声道:“像你这等凶残之辈,死有余辜!”
手掌向上扬,就待劈出…
三界魔君黯然一声长叹,闭上双目。
宇文烈大声道:“出手抵抗,本人不杀不抵抗的人!”
“小子,你只管下手好了!”
“我要你出手!”
三界魔君双目一瞪,但已失却神采,惨厉至极地道:“生死有命!老夫无能为力了!”
宇文烈这才看出三界魔君下半⾝已不能动弹:难怪他坐地不起,同时功力似乎也将散尽,不然,以对方的名头而沦,功力岂是等闲。心念数转之后,一收掌,回⾝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声:“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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