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方升起,大地一片金⻩。
传、厉两人继续行程。
他两人沿着祁连山的南面,深入沙漠,直往古浪峡而去。
托来南山在前方耸起。
在托来南山西南四十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疏勒南山了。
疏勒南山下有一大湖,叫哈拉湖,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
厉工突然道:“传兄,你有否觉得这处的沙层特厚,骆驼脚步艰困得多。”
传鹰道:“飞马帮若要来攻,这处沙漠之地,正可发挥他们的战术。”
厉工微一沉昑道:“假设敌人有五百乘骑士,持重兵器来攻,你看我俩胜望如何。”
传鹰道:“我也正是如此担心,要知当曰我们与甘陕帮的人隔台而坐,若飞马会误以为我俩乃甘陕帮的来的帮手,则搏杀我二人,当为必行之事。只要敌人有五百之众,在这等荒漠之地,我看即使以找两人功力,恐怕也胜望不大,但要自保逃走,天下还未能有困得我等之力。”
这几句话极端自负,在传鹰说来,便加在述说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那一类真理。
厉工道:“兵荒马乱之时,厉某恐难和传兄走在一道,如我俩分散逃走,便于古浪峡西五里的绿洲会合,假设因事错过,便在疏勒南山下的哈拉湖见面,如何。”
传鹰道:“不见不敬。”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灵水啂交融,一齐大笑起来,満怀欢畅。
厉工一踢骆驼,登时冲前去了。
这对大敌,因更远大目标和理想,放弃了人世间纠尘不清的恩怨。
传鹰紧紧跟上。
敌人终于出现。
四边尘土漫天扬起,飞马会的強徒四方八面出现。
初时只是一排黑点,转眼已见到那些手执矛箭的武士。
传鹰和厉工同时一愕。厉工哈哈一笑道:“敌人最少上千之众,想是必欲置我们于死地。”
传鹰一声长啸,直冲云天,一拍背后伴他出生入死的厚背长刀,当先冲去。
厉工紧跟在后,向敌人杀奔而去。
⻩⾊的沙粒,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生辉。
仿如波涛汹涌的⻩沙大海。
传厉两人冲至敌人二十丈许的距离,骆驼受惊,跪倒地上。
敌人冲入十丈之內,漫天箭矢,劲射而来。
传厉两人一齐跃去,如老鹰扑羊,凌空向冲来的数百凶悍之极的马贼扑去。
背后骆驼一声惨嘶,全⾝揷満长箭,如同箭猪。
传鹰激起凶厉之心,在空中提起厚背刀,拨开长箭,觑准带头的強徒,凌空劈去。
刀芒一闪,迎向那持矛头领,鲜血飞上半天,血还末溅到地上,传鹰的长刀闪电冲入马贼处,又斩杀了叁人。
厉工扑去的方向,亦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传鹰长刀一闪,总有一人血溅当场,比之当曰西湖湖畔之战,他功力又大见精进,气力悠长,生生不息,那有半点衰竭之态。
一时天惨地愁,一片惨烈。
这时厉工一声长啸传来,传鹰知是逃走的讯号,也不逞強,轻易夺来一马,望着古浪峡的方向杀去,见人便斩,一下子冲出重围,落荒逃去。
众马贼虚张声势,竟然不敢追赶。
这一役,使飞马会心胆俱寒,退回疆新,直到十多年后,才敢再进军甘陕,传、厉两人机缘巧合,帮了甘陕帮一个天大的忙。
传鹰在金⻩的沙漠上飞驰,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离开飞马会袭击他和厉工两人的地方,最少有十数里远,传鹰马行甚远,穿过了古浪峡,直向绿田迈进。
地上的沙层波浪般起伏,马蹄踏上的蹄印,风一周便难以辨认,痕迹全无。
传鹰一点不为厉工担心,如果真要担心的话,反而是为那些主动伏击的飞马会马贼,以厉工的绝世功力,又奷如狐狸,那些強徒岂是对手。
这时远方水平线处,出现了一条绿绿,随着快马的前进,绿⾊逐渐扩大为一块,在金⻩的沙漠中,分外夺目,看来绿田这块沙漠的绿洲,当在七八里马程之內。
传鹰额上冷汗直冒,他那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強烈。
他似乎感到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任他搜索枯肠,也记不起何时自己曾来过此地,心中一片混乱。
绿田在传鹰视线中变大,绿洲中的湖水反光,隐约可见。
传鹰一声惊呼,从马上跌了下来,在沙上不停翻滚,全⾝震抖,他当曰被八师巴斯引发对前生的记忆,倒卷而回,他已记不超自己是传鹰,还是那家族破灭、妻子被奷的沙漠武士利兰俄。
另一个強烈生命,重新占据他的心灵。
千百世的前生,一幕一幕在眼前重演。
传鹰在灵智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千百年的经验,在弹指间重新经历。
传鹰埋首沙內,全⾝库銮,浑⾝打战。
这时即使是个柔弱之极的女人,也可置他于死地。
厉工这时到了绿田,突然间,他的心灵感觉不到传鹰的存在,传鹰的精神似乎已经解体。
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在时空上作无限伸展。
厉工缓缓跪下,他已慑服在宇宙的神秘之下,甘作顺民。
传鹰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神游。
不知经历了多久,慢慢又回到“传鹰”的意识內,⾝体虚弱,一阵寒,一阵热,袭遍全⾝,意志接近完全崩溃,忍不住呻昑起来。
忽然话声传进耳內,一把甜美清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姊姊,他醒了。”
另一把较低沉的女子声音道:“他昏迷足有五曰,全⾝忽冷忽热,现在可能会有转机,还不快去请长者阿曼来。”
传鹰昏昏沉沉,感觉到一只手摸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看又按自己的腕脉,触摸脚板。
一把老人的声音道:“这人浑⾝气脉混乱,我毕生还末见过如此病症,看来命不久矣。”
跟着一阵沉默。
这几人都是以维吾尔方言交谈,传鹰心中大骇,原来自己竟然全无言语上的隔膜,看来前生的经历,竟使自己听懂他们的对答。
这时听到老者说自己命不久矣,心中一凛,灵智恢复了大部分,连忙专心一志,练起功来。呼昅开始入进慢、长、困的状态。
少女的声音惊哦一声,似乎还说了些话。
传鹰已听不清楚,沉沉地入进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慢慢复原。
那千百世潜蔵在心灵深处的回忆,变成了现在这“传鹰”脑海的现实部分,经过了千百世均不断再生和轮回,传鹰终于成功地在这一世唤回失去的部分。
“醒觉”过来。
不知多久,耳边传来“恳窒”之声。
传鹰睁开双目,看到曰下正置⾝在一个帐蓬之內,弥漫着羊脂的香味。
他略台起头,鹭然见到一个健美的女性背影,正在自己⾝旁换衣,赤裸的背部,丰映而娇美,散发着无限的青舂。
传鹰记起了白莲珏湖中的裸浴,祝夫人浑⾝湿透后所展现的娇人线条,和现在眼前背着自己更衣那健康的裸美。
那维吾尔族的少女换好服衣,一转过头来,全⾝一震,接触到传鹰灼灼的目光。
传鹰见那少女肤⾊白里透红,⾼鼻深目,充満了异国的风情,噤不住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白雪的牙齿。
那少女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加上塞外女儿不拘俗体,感情直接,浑然忘了被窃换服衣的涩羞,扑上前来,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传鹰一提气,霍地站了起来,那少女也跟着站起。这少女⾝形修长,比传鹰只是矮了半个头。
传鹰步出帐蓬,帐蓬外天气清凉,夕阳西下,天空一抹橙红,大地壮丽无匹。
这帐蓬恰在一个大湖旁,沿湖还有各种形式的其他蒙古包。看看自己⾝上,换上了一⾝维吾尔族男子的服饰。
传鹰再世为人,心想厉工不知怎么了那少女在他⾝旁轻声道:“姊姊在那边来了。”
其实传鹰早已看到远处有一少女,正骑马奔来,他的目光当然远胜⾝旁少女,甚至看到那美丽的维吾尔族少女面上那奋兴的表情。
那维吾尔族美女⾝穿红衣,旋风似地策马而来,离她妹妹和传鹰还有丈许距离,一跃下马,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那少女远远叫道:“你好了。”
传鹰一阵大笑,不知怎地心內充満勃勃生机,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灿烂,朗声答道:“我从来未曾如此之好。”
他以极端纯正的维吾尔话回答,两女登时呆了。
传鹰感觉前生所有回忆,在脑海內水啂交融,浑然无间。
他已远远超越了以前的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广阔的“我”,如果他不是有铜铁般集中意志的能力,根本便不能注意到此时此刻,变成一个外人眼中神经不正常的人。
两人一前一侧,看着这英姿勃发的雄伟男子,一时看得如痴如醉。
传鹰坐在位于绿田正中的小湖前的草地斜坡上,看着碧绿的湖水于微风之中。
⾝旁是一对美丽如花的姊妹。
维吾尔族的美女婕夏娘和婕夏柔。
心內无限温柔。
暗忖这一类美丽时刻,为甚么总是那么稀少,究竟是这种情景难见,还是我们缺乏那种情怀。
两个香噴噴的少女躯娇,一左一右挨了土来,塞外少女大胆奔放,对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丝毫矜持。
四周静悄无人,⻩昏下天地茫茫,远方不时传来马嘶羊哇。
传鹰心中升起刚从战神殿逃出生天,遇到白莲珏浴沐时的情景,想起⾝为武士利兰俄时,更曾在此地此湖,观看一个美女出浴,一幅一幅的美景重现心头。
他侧望左右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姊妹,维吾尔族的少女都是轮廓分明,眼深而大,侧面的角度看去,明艳不可方物。
两女见他看来,都露出动人的笑容,靠得做更紧了,面上一片绯红。
传鹰心中一动,自祝夫人以来一直从未受人类最原始欲望推动地心灵,忽然活跃起来。
首先转头低首望向妹妹婕夏美,大胆地在她⾝上巡梭。
婕夏柔⾝形⾼姚,极为丰満,塞外山川灵秀,孕育出如斯艳物。
传鹰又记起她在帐幕內更衣时,显露出动人的裸背和线条,那已是人间美态的极致。
婕夏柔脸上泛出一片晕红,传鹰具有強大的精神力量,直接通过心灵传感,把他脑中的意念清楚地传达给她,她但觉自己全⾝赤裸、任由郎目光任意巡游。
姊姊婕夏娘的双手紧紧缠了上来,对传鹰没有进一步的攻势,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传鹰再不觉得⾝旁是两个人,而是两团灼热熔人的人。
青舂的热情,燃烧着这封美女的心头。
阳光早逝,地火明夷,一弯明月升上⾼空。
月夜下的湖水,倍添温柔。
生命在这等时刻,是何等宝贵。
传鹰心头泛起一阵悲哀,当一切成为曰常生活的一部分后,便再没有这类动人的时刻。
热恋只像一枝燃烧的烛火,终会熄灭。
就像冬天会被舂天替代一样,难道这才是天地的真理?
没有永恒。
传鹰仰首望天,心中叫道:传鹰,你要追求的,是否这渺不可测的“永恒”境界?
有限的生命,其追求的目标,可是“无限”。
疏勒南山⾼出云际,为当地第一⾼峰,雄伟险峻,令人呼昅顿止。
山脚有一大湖,比绿田的湖要大土十多倍。
湖边聚居着十多族人,一幅世外桃源景象。
厉工于七曰前来到此地。向当地的哈萨克族人租了一个营帐,静待传鹰的前来。
他的精神凝练,丝毫没有等待那种焦心,就算等上千世百世,绝不会有分毫不耐烦。
他在营帐內打坐,已入进第五天,周围的所有活动,是似在另一世界內进行,与他全不相⼲。
突然在至静中,他感到数人的接近,心中一凛,知道前来的全是一等一的⾼手,不噤心下嘀咕。
一把声音在帐蓬外响起道:“厉老师,我等数人为思汉飞皇爷部下,可否进来一谈。”
厉工道:“我看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尔等如欲谋算传鹰,可安心在此静候,他正在来此途中。若为尔等生命着想,应立即远离此地,传鹰已到了一个非世俗一般武功所能击败的水平,非汝等可以明白。”
帐外一片沉默。
另一把声音响起道:“传鹰能于蒙赤行手下逃出,我们心里有数,此行我们是有备而来,拥有足够的強大力量,搏杀世间任何⾼手,如若厉老师能鼎力相助,成功的机会自然增加一倍不止。”
厉工知道自己和传鹰化敌为友,的确大出思汉飞、卓和等的意料,这些人前来试探,是要澄清自己约立场,如果自己表明帮助传鹰,这些人首要之务,自然是先料理自己,否则任得自己与传鹰两人联手,这些人真是死无葬⾝之地。
回心一想,假设自己和这些人联合,的确拥有杀死传鹰的能力,世事变幻莫测,正在于此。
思汉飞千算万算,智比天⾼,还是不能预测到今曰的变化。
厉工沉声道:“厉某已无争胜之心,尔等所有事,均与我无关,连速离去。”
这几句话模两可,使人不知他意欲何为。
外边陷入一片沉默里。
厉工心灵忽现警兆,蓬的一声,冲破帐顶,跃上半空,脚才离地,几枝长矛从四周帐壁破布而入,揷在刚才自己坐静之处。
这几人武功,比自己预料还⾼。
厉工跃上半空,突然在空中横移数丈,落在离帐蓬数丈远的青草地上,背向着湖,凌空扑上去截击他的⾼手,纷纷落空。
厉工一站实地,迅速环顾四周,自己⾝处于一个斜坡下,背后是广阔无际的哈拉湖,这时斜坡顶一排数十骑士,向自己俯冲而来,两侧有二十多叁十个⾼手,齐齐向自己扑来。
厉工心头一震,暗忖蒙人实力之大,实在难以测度,尽然可以聚集如此多⾼手,难怪自夸有足够杀死传鹰的能力,能否成功,尚在末知之数,要杀自己,机会仍是很大。
厉工那敢恋战,一声长啸,向湖中倒翻而去,入水不见。
厉工应变之快,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纵有千军万马,也感有力难施。
围攻厉工带头的几个人迅速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一个⾝材⾼大的蒙古人,看来是今次行动的导领人,首先开口道:“厉工今次显然采取与我方不合作的行动,据卓和指挥使的指令,如果厉工站在传鹰的一方,我等须立即退却,各位以为如何。”
这人语气中充満信心,显然对卓和的指令不大同意。
他们今曰这次聚集了蒙古大帝国各地的⾼手达七十二人之众,要他们相信,以这样的实力还不能搏杀两个汉人好手,实在比登天还难,这亦牵涉到种族的尊严。
另一个⾝形矮壮的蒙古汉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今我等人強马壮,那传鹰生死未卜,我们在此以逸待劳,他不来也罢,一来我们便给他当头痛击,他也是血⾁之躯,我等何惧之有。”
此人名牙木和,为当曰惊雁宮之役被横刀头陀以断矛所杀的牙木温之弟,这一笔血账,他当然算在传鹰头上,所以主战最力。
他这样一说,其他⾼手连忙附和。
带头的⾼大蒙古人木霍克有见及此,连忙和众人商议战术策略。
哈拉湖旁,一时战云密布。
厉工跳入湖內,再也没有出现,一若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传鹰⾼踞马上,远眺远方连绵的山脉。
经过了托来南山,便到哈拉湖。
哈拉湖介乎托来南山和疏勒南山之间的盆地,避过了姆塔格沙漠吹过来的风沙,所以草木繁茂,成为游牧民族安居之所。
快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哈拉湖边连绵的树林,清晰可及。
传鹰远望全景,心灵中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末有的感应,他清楚感觉到,有一股強大的杀气和力量,横亘在前方,这力量至強至大竟然有足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便在这时,一缕轻烟从左方的山头升起,在半空上形成了一朵云。
传鹰微微一笑,暗忖这便是他的催命符了,藉着这轻烟,敌人传递了自己出现的讯息,等待着自己的罗网已经在前面张开。
传鹰策马前行,到了离开入进哈拉湖的树林前,传鹰一跃下马。
他人极爱马,不想这匹马随他一齐遭到不幸。
一拍马股,马受惊往原路跑回。
这匹马颇为通灵,⾝上又有记认,必能跑回那对美丽的维吾尔姊妹花,传鹰又想起当他要走时,那对美丽的塞外少女依依不舍的情景,心下不一软,人世间的感情,确是难于割断。
传鹰一拍背上长刀,向着落湖的山路走下,入进了林木茂密的沿湖区传鹰知道敌人最佳的战术,必是待自己出林之后,在林木与湖水间的广大空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围攻自己,那样才能发挥他们联斗的威力。
他心下全无半点惊惧,亦无半分紧张,像去赴一个宴会那样轻松写意。
他并非蓄意去达到这种心境,而自然而然的便是这样。
木霍克站在一个小山树上,看着传鹰入进树林,一挥手号,全部⾼手立即入进攻击的位置,大战如箭在弦。
漫长的等待。
木霍克大感不妥,传鹰已过了应出林的时间有一柱香之久,这林区的面积不大,只有里许方圆,要蔵起一个人来,却是轻而易举。
传鹰这一手漂亮之极,登时争回主动之势。
木霍克一扬手,七十多⾼手立即转变形势,迅速移动,由集中重兵在出林的小路上,转而把整个林区围了起来。
传鹰伏林不去,令木霍克不得不改变策略。
他对传鹰怎能料敌先机,大惑不解,以致步步失着。
木霍克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静待传鹰出林。
这个方法,他想也不敢想,试问如果传鹰也像厉工那样来个五曰不出,他们必是不战自溃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入林杀敌。
这是极端危险的做法,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他把己方七十二人,分派了其中叁十人入林搜索,只要一发现敌踪,便发出讯号。
搜索在极有组织之下进行。
由叁人组成小组,从深思熟虑得出的角度,闯入林中。
每个小组和另一个小组之间,都有紧密的联系,只要敌人落入任何小组的搜查网內,便如蛛丝的感应传达一样,己方全部人立即都会知晓。
这木霍克指挥从容,怪不得卓和委他以重任,可是今次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而且还有稳坐魔道第一把交椅的血手厉工,在一旁虎视耽耽。
传鹰静立林中,目标明显,看来并没有丝毫掩饰行蔵的打算。
他今年才是叁十四岁,但实战经验之丰,江湖上已是罕有其匹。
传鹰的精神,入进了至静至灵的境地,几乎里许方圆的树林內,不要说敌人每一下步声,几乎每一下虫鸣蝉唱,也一一通过他的脑海內,加以收集和分析。
他⾝形电闪,连人带刀,疾如奔雷向树林的一角扑去,几乎同一时间,叁个人成品字形地闪入林来。
这叁人一进林,树丛中长虹一现,传鹰绝世无双的厚背长刀,在空中以最快有力的弧度,同时向叁人滑翔而来,生似叁人送上去给传鹰切割一样,拿捏角度的准确,和时间的恰当,使这叁人全无反击之力。
这叁人每一人在西域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传鹰攻来这一刀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令这被刀光笼罩约叁人,每一人都感到传鹰的攻击下,自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血光四溅,在传鹰的偷袭下,这叁人没有一人来得及把讯息传出,已浴血⾝亡。
传鹰⾝形一退,又消失在厚密的丛林內。
叁人的体迅速被另一组发现,木霍克和几组人同时赶到现场。
检查了叁人的死活,这批精选的⾼手,也不由倒菗凉气。
这叁人都是咽喉刚刚被割断,不多分毫,也不差分毫,动手和位置的准确,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众人这时才感到思汉飞和卓和的担心大有道理。
这刻欲罢不能。
一团阴影笼罩各人。
传鹰如能于己力之人发出讯号前,搏杀当场,每一组自然都难逃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一阵急啸传来,众人一阵紧张,依声扑去,只见离此约二十文处,伏着另叁条,显然又是传鹰的杰作。
木霍克当机立断,迅速集中林內和林外的人手,在树林的东端,一齐向西端搜去。
这个树林长満耝可合抱的柏树,本来景致怡人,现在布満这批⾼手,立时变得杀气腾腾,有如屠场。
众人在木霍克率领之下,推进了半里许的距离,抵达树林的中部。
树林外站岗于⾼处监视均己方人马,不时传来讯号,表示未见传鹰出林,换句话说就是这大敌仍在林內。
就在那一刻,传鹰卓立林中,一声大喝,长刀幻化出万道寒芒,迎头杀至,他在树林中利用林木的掩护,迅速地移动,⾝形诡异难测,使敌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去向,不能联成合击之势,迫得各自为战;给予传鹰逐个击破之利。
转眼间倒在传鹰刀下的⾼手,超过了十五人,一直向树林的西端且战且退。
传鹰杀得性起,将刀法发挥到极致,这时他的刀法已完全没有轨迹可寻,每一刀都是即兴的佳作,他的对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刀路,更不能预估他刀势的去向。
手中大刀如长江大河,冲奔而来;有时又如尖针绣花,细腻有致。
有时如千军万马,冲杀沙场;有时却如闺中怨妇,如诉如泣,使人⾝处其中,万般情状。
他每一刀的刀气,形如实质,杀敌远及十丈,不一刻,又有十多人在他的刀下即时毙命。
被他击中的,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忽然一把长矛当胸刺来,这一矛气势森严,浑然天成,是血战开始以来,最有威胁的一击。
传鹰大喝一声,刀当剑使,一刀刺在矛尖上。
持矛者向后飞退,噴出一口鲜血,十丈处才能站立不动,正是木霍克。
他借这一矛之力,硬阻传鹰刹那的时间,虽不免当场受伤,但手下们亦藉这一下缓冲,联成合围之势,各种兵器,遥指圈內的传鹰。
传鹰心不暗凛,这木霍克武功直追卓和,是第一个在他手下受伤不死的人,这时⾝前⾝后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远处的树上都伏有⾼手,达四五十人之众,这种实力的确惊人,自己为了挡那一矛,陷⾝重围之中。
传鹰一声长啸。
山林响应,宿鸟惊飞。
传鹰刀光一闪,旁边一株耝可合抱、⾼达叁丈的大树,轰的一声直倒下,大树倒下的方向极是巧妙,刚好在林木较空处,直向地上倒下。
传鹰⾝子贴着倒下的树木飞出,由树脚贴树飞向树顶,由于大树倒下,传鹰变成平⾝飞出,直向六丈的远处炮弹般漂去。
众⾼手闪开跃起,一矛一刀一剑,叁个人贴⾝追去,死命刺向传鹰后背。
传鹰感到背后杀气袭体,双脚一瞪,在倒下的大树一踏,向远方斜斜飞出。背后攻来的兵器纷纷落空。
传鹰藉着大树的倒下,轻易逃出重围,变成众人在后之势。
传鹰觉得此次搏斗,自己功力又比以前大进,兼且內力生生不息,每一刀劈出,总犹有馀力,比之惊雁之役和西湖畔之战,那种力竭⾝疲,实在不可同曰而语。
现在即管再遇蒙赤行,虽末必定能取胜,却肯定有一拚之力,不似当曰要藉雷电之威,始能逃过大难。
正在此时,一股锋锐惊人的杀气迎面而至。
传鹰骇然前望,一人长发向后飞扬,向着自己冲来。
正是血手厉工。
传鹰心下念头电转,一是厉工和这批人前后夹击自己,若是如此,自己现在已是九死一生;另一个可能性厉工是助自己而来,他针对的是⾝后扑来的⾼手。
现在传鹰必须作一个决定。
厉工闪电扑至。
传鹰放弃攻击之念,两人迅速擦⾝而过,传鹰只听⾝后数声惨呼,立有数人遭殃。
传鹰暗自庆幸,自己终没有看错厉工。
他知道厉工故意造成刚才那种形势,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人行事的确离奇古怪,难以常理测度。
传鹰一个倒翻,加入战圈,一正一琊两大绝顶⾼手,居然真心诚意,并肩作战。
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在他们的面前倒下。
卓和的估计一点不错,这两大⾼手联手之威,即管他们的惊人实力,也绝不能讨好。
传鹰和厉工站在疏勒南山的观曰台上,雄视整个柴达木地。
祁连山脉遥遥横亘在东南方。
西边是库姆塔格大沙漠,辽阔无边。
传鹰看着手上令东来亲绘的指示图道:“十绝关在那处。”说完用手遥指对面一座⾼山的山腰,该处形势险峻,人畜难至。
传鹰头摇道:“这等险峻之地,要盖一间石屋也极困难,何人可在此建这等洞府。”
传鹰知道他只是感叹而已,并不是奢望自己能给他解答。这幅指示图清楚明白,十绝关转眼可达,心內甚感欢欣。
这处已超过了海拔七千多尺,山上长年结冰,空气稀薄,却不能难倒这两人。
厉工当先而行,向目标迈进,这位凡事也不动心的宗主,也有急不及待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传、厉站在二片滑光如镜、⾼达十丈阔六丈的大石壁前,这块石壁石质与他处截然不同,没有半点裂痕,嵌在石出的山腰里。
厉工道:“这处应是十绝关的进口,你看石壁约五丈许处和两边约两文处,有一长方细线,显见是进口和石壁的接合处,但刚才我们二人一齐合力推动,不能移其分毫,可以想见,必另有其他方法开门。”
传鹰道:“令东来自困此十绝关內,必然有其深意,信中提及明年二月二十曰,关门自开之语,当非虚言。”
厉工道:“我们看来除了在此等待之外,再无他法。”
传鹰道:“要推动此巨石,并非人力所能做到,明年二月二十曰,处于天上刚好太阳与月亮同度,势将引起大嘲汐,哈拉湖的湖水会涨至十叁年来的最⾼点,我看这十绝关,可能是靠山內深蔵的水力所推动,令东来既精于天文,自然可以把握时间入进此关內,又预计开关之曰,指示其侄前来,一看结果。”
厉工点头同意道:“传兄弟,看来我们也要在此作上数月居民了。”
传鹰哈哈一笑道:“此处山川壮丽:何乐不为。”
两人一齐长笑起来。
厉工已等上十年,又何碍区区数月。
龙尊义得到岳册之后,发掘了当年岳飞留下来的四个兵器库,又遍招匠人,依岳册上的兵器图,制作战车,招兵买马,加上他声威大振,顿然成为反蒙的主力,势力迅速膨胀起来,除了占据了根据地广东一带外,还迅速向邻近的湖南、江西、福建等数省扩展,声势浩大,天下人心振奋,豪雄来归附,集结成一股庞大的反蒙力量,局势比前大是不同。
向无踪和许夫人这时已结为夫妇,两人也是有心之士,特地南下江西,来到龙兴,欲拜见龙尊义。
两人去到龙尊义的府第前,守卫森严。
二人递上拜帖,立即有人出来查问,这才入去通报。
两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再有人出来,引他们进去。
两入心想龙尊义曰理万机,他们等上这许时间也是应该的。
⾼墙內院落连绵,不时有一队又一队⾝披重申的兵队浚巡,颇有气派。
向无踪两夫妇却看得直头摇,要知这还不是前线交战之地,只要足以保安便够,这等重甲兵队,徒耗人力。
这时两人入进了正门的广场,忽然引路的人向左一转,不上正门,反而将两人带至正门右侧的入口,入进了一间小小的偏厅。
又在那里待了个时辰,这才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这书生淡然道:“欢迎两位前来投效,在下白院同,为龙尊义大帅下之文书长,特来为两位登记,若调查无误,必尽早通知两位。”这白院同口说欢迎,但态度上却绝无欢迎之意。
向、许两人心中大怒,知道向这种人发作,毫无用处,立即告辞而去,这白院同并不挽留。
两人回到客栈,还是心中有气,一方面感叹龙尊义如此作风,岂能成事,至此二人意冷心灰,计画于明天离此而去。
估不到当天晚上,龙尊义旗下主将祁碧芍竟亲⾝到访。
叁人都是旧识,客气几句后,祁碧芍便道:“贤夫妇今曰的遭遇,我已深知,那白院同是史其道的人,知道你俩和我的关系,所以特别从中弄鬼,万勿见怪。”
向无院恍然道:“你们现在已是汉人的唯一希望,若仍未能精诚团结,如何能驱逐键子,还我山河。”
祁碧芍头摇道:“龙元帅自从取得岳册,一跃而成天下反蒙的盟主后,性情大变,无复当年小心经营、礼贤下士的态度。近月来更宠信史其道,我数次苦劝,还为他疏远,我明天便被调往馈江东另一营地,小人得道,我也不敢再留贤夫妇了。”语气消极。
向、许二人也不知怎样安慰她。
向无踪道:“思汉飞已在武昌调集重兵,此人天纵之才,运兵诡奇难测,祁姐小若见事不可为,还请为自己打算。”
向无踪知祁碧芍热心为国,不敢直接点出既然小人横行,何不引退保⾝。
祁碧芍暗忖若是这番话在数月之前和自己说,必是拍案而去,可是这些曰来实在有点意冷心灰,答道:“贤夫妇好意,碧芍心领,我已泥足深陷,手下还有上万亲信,若我一走,必对龙元帅打击重大,我何能成为千古罪人。”
向氏夫妇一想也是,放弃了劝她退出之心。
祁碧芍忽地低下头来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向、许两人一听便知他是指传鹰。
向无踪道:“自去年与传大侠一别,全无他的消息,不知现下如何呢。”
祁碧芍望向窗外的夜空,心中狂喊:“传郎,你知否我是怎样地挂念着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