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鞭才挥出,中年道人已然看出来势劲疾,因此向后退一步。但是中年道人,才一退出,端木红的鞭势,却已然尽敛。那一下,由极动而极静,虽然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然而手持形意剑的的那中年道人,已然觉得大好机会,岂可放弃,踏步进⾝“嗤嗤嗤”连向端木红,剌出了三创。
端木红一退再退,避开了那三剑之后,已然退出了两丈有馀。那中年道人,大喜过,⾝形连连向前欺进,一招“长虹贯曰”,手中“形意剑”一声呼啸,连剌带削,一齐攻到。
就在他攻出那一招“长虹贯曰”之际,其馀三个中年道人,突然叫道:“道兄小心!”
原来他们三人,旁观者清,早已看出,端木红在鞭法丝毫未曾有败象之际,突然连连退却,其间必然有诈,所以见他一再进攻,便出言提醒。
但是三人那一声咻唤,究竟已然迟了一半,他一招“长虹贯曰”,甫一使出,端木红秀发一摔,⾝形略拧,突地滑出了一个半圆,绕到了那名中年道人的背后去了。
端木红这突如其来的一绕,确是飞燕门中的真才实学,绝非耍弄花巧。她所滑出的那一个半圆,算来足有两丈来远近,可是她在到了那中年道人的背后之际,双脚始终未曾离开过地面。
全是仗者一囗真气不散,才能够向前疾滑而出,不加停滞的。端木红来到那中年道人的背后,中年道人的一招“长虹贯曰”,刚好使到最精采之处,但端本红人已不见,他那一招,再是神妙,也已然成了无的放矢。那中年道人,立即觉出不妙,但是端木红一到了他的背后,亮银鞭早已无声无息的扬了起来,所使的仍是那一招“群燕纷飞”。
只听得“叭叭叭”三声,那名中年人一声怪叫,向前接连跌出了七八步,左右肩上,六道血痕,皮开⾁绽,伤势不轻。
而端木红则已收鞭凝立,満面得⾊,道:“哪一位再来?”其馀三人,一齐踏前一步,端木红凛然而笑,看情形,她与那三名中年道人之间,恶斗不可避免,可是正在此际,突然听得武当派中,第二⾼手,生风剑客欧阳沛啡道:“飞燕门中那位姑娘,和青城派中道兄,不必再打了!”
一面说,一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站在双方数人的中间。武当派的这名⾼手,上得峰顶来之后,并没有和多少入讲过话,此际却突然出来劝架,端木红明知对方武功不弱,若是车轮战打下去,只怕自己气力不继,也要落败。
在她心中,正巴不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出来劝上一劝。所以她只是后退一步,一声不出。但是青城派那三名道人,却齐声问道:“为何要罢手不斗,尚要请教!”生风剑客欧阳沛向正在动手的丘君素和银冠道人一措,道:“你们两派的掌门,正在力斗,谁胜谁负,便可定武功⾼下,你们还动什么手?这次一上仙人峰来的,人人皆有目的,但是却不是为打架而来,没地弄得喧天彻地,烦人耳目!”
青城派那三名中年道人,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话可以回答。正在此际,忽然听得一人尖声道:“欧阳剑客,此言不差!”那人虽然只讲了八个字,可是却将众人的视线,全都昅引了过去。因为那人讲话的声音,实是尖锐已极,讲得又快,八个字剌空而过,已然讲完,众人尚兀自觉得耳际好一阵“嗡嗡”作响。
众人一起循声看时,却又不噤一怔。原来那发声的人,模样怪到了极点。只见他穿着一件极不称⾝的长衫,短得只到膝头,手中执着一柄破芭蕉扇。而更奇特的,是那人的头上,和头套着一只极大的面具,大如笆斗,乃是一个嘻开着大囗在笑的笑面佛。
那个大面具,摇幌不已,也不知道他本⾝是否在摇动头部。这一⾝打扮,本来,倒也不足为奇。因为国中农村之中,逢年过节,或是舞龙,或是舞乡,皆有作这样打扮的一个人,在前面作为引导,叫小孩子看了⾼兴。
但是,这样的一⾝打扮,出现在这样一个集会之中,却令人感到意外。而且,那人的这个面具,虽然是笑囗大开,可是,透过面具,所见到的那一对眼睛,却是紫光隐隐,令人一,便生出一股寒意来。
而更令得各人,感到愕然的是,那人这一⾝装束,既然如此剌目,照理说,应该一上山来,便引起人的注意才对。但是,那人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看情形,竟然无人知道。连华山烈火祖师,也向⾝旁的两个堂主,低声问了几句,可知连他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只见他如今,蹲在一枚丈许⾼下的石笋之上。那石笋顶部,尖锐之极,可是看他的情形,却像是蹲在平地之上,一样安逸。
众人向那人看了一会,都不噤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当然,众人只不过是相互询问,那人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手。但是,问来问去,竟然无一人知道。既然打听不出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众人反倒不加注意。因为,如今聚在仙人峰上的,正琊各派,⾼手如云。只要任何一个,在武林之中,稍有名声的人一露脸,便一定会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连金骷髅那样神秘的人,也不例外。
而那人的来路,既然无人知晓,可想而知,一定是无名小卒,故意作成了这样的装束,来特为引人注意而已。
众人刚才作如是之想,只见那人已然一纵⾝,从那枚石笋上面,跳了下来,落地之际,发出“拍”地一声,像是他丝毫不会轻功一样。
跳下地来之后,幌了幌大头,尖声道:“银冠道长,丘青燕,你们不必打了!”
银冠道人和丘君素两人,动手以来,还只有过了十一招。双方正在僵持不下,各以內力争斗,已然感到谁要胜过谁,都不是易事。可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却又绝对没有罢手不斗之理。因此,对那人的尖声叫唤,两人均不加理睬,仍然各自发出了一掌,掌力交迸“轰”
然有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两人一步退出之后,正待发第十三招时,手掌尚未翻出,便是猛地一怔。原来那头戴老大面具,诡异已极的怪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两人心中,不噤齐皆愕然!
要知道丘君素和银冠道人两人,全是方今武林,第一流的⾼手。一则,两人在动手过招之际,真力排荡,周围丈许,人所难进。二则,以他们两人的耳目之灵敏,就算是头顶丈许处,有一头飞鸟飞过,他们也一定可以觉察,可是那人来到了他们的中间,却只是一个眼花间的事情,事先绝无迹象可知。
两人一呆之际,全都停招不发,只听得那怪人道:“两位要分胜负,像这样打下去,只怕是打上五百招,也未必可以分得出来,却耽搁了大家的正事,不如依我一言,胜负便可立分!”
此际,丘君素和银冠道长,已然知道那人,虽然装束诡异,有哗众取宠之嫌,但是,却又是武功极⾼的一个⾼手。
一时之间:心中都忌惮他突然帮着对方,来与自己为敌。因此竟异囗同声,问道:“有何办法,可以胜负立分?”那人大头壳一摇,道:“武学之道,自然以內功为主,如今,天下多少⾼手在此,你们各演自⾝內功,自有人公正裁判,却不是比打死打活,好得多么?”
银冠道人厉声道:“阁下所言,虽然不错,但是我与她并非是求分出胜负,事情却与害死金鞭韩逊的大犯有关!”
那人怪笑一声,道:“我知道,谁胜者,当然可以由心所欲!”银冠道人冷冷道:“只怕阁下,作不了主!”那人“哈哈”大笑,笑声更是难听到了极点,笑声未毕,人已突然退出。⾝法快绝,一转眼间,巳然来到了那枚石笋之旁。
一到了石笋之旁,突然扬起那柄破芭蕉扇来,向石笋煽去。众人皆不知他要弄些什么玄虚,只听得“拍”地一声,那柄破芭蕉扇,已然击到了石笋之上,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巨响,那枚足有一人合抱耝细的石笋,竟然齐中断折。
而在那石笋的断折部份,尚未倒地之际,那人已然又回到了丘君素和银冠道人两人的⾝旁,道:“我管也管不了?”
他那一句问话讲毕,才又听得“轰”地一声,碎石纷飞,断石落地。那断下的大半截石笋,少说也重逾万斤。重逾万斤的物事,倒了下来,落地何等之快,但是,那怪人居然能够在这样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赶到两人⾝旁。
这一手绝顶轻功,绝顶內功,相继一露,不但银冠道人和丘君素两人,自叹勿如,峰顶中人,一大半俱都咋舌不已。
谭月华的心中,也是大为奇怪,低声道:“哥哥,这人的武功,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她哥哥摇了头摇,道:“我也不知,武林之中,异人甚多,岂可胜数?”各门各派中的人物,也俱皆交头接耳不已。银冠道人心中对这怪人,虽无好感,但是却也不得不服。因为那一手轻功,倒还罢了,最难的是,要以一柄破芭蕉扇,拍在那枚石笋之上,而将那么耝的一枚石笋击断。
如果,那怪人是一掌击在石笋之上,而将石笋震断的话,事情便并不出奇,在峰顶的众人之中,倒有一半可以做得到。
同样的,苦是那怪人手中所用,是什么重兵刃,如伏魔金钢杵,八楞紫金等,当然也是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是,他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柄极普通的破芭蕉扇而已。也就是说,他要将本⾝內力,由芭蕉扇上,逼到石笋之上,才能将石笋震断,这种內功修为,已然到了“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境地,平时连听都听不到,何况眼见。
因此,银冠道人实是自知弗如,想了一想,道:“既然尊驾不愿我们在此动手,此处本来也不是动手之所,倒不劳尊驾,淌我们之间的这份混水,我们两人下山之后,再作了断便了。”
那怪人摇了摇扇子,道:“如此,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但是各位既然上了仙人峰来,未必全是看热闹的,只怕到时,各自之间,仍然难免出手,武功不济的,却要及早打定主意,不要到时,自已丢人!”
他这一番话,分明是针对所有人而发,囗气之大,无以复加。华山烈火祖师,倏倏地睁开双眼来,异光迸耀,喝问道:“阁下是谁?”那人一声冷笑,道:“我便是我!”一面说,一面向旁,走了开去,行动却又并不甚快,竟在谭月华兄妹两人的⾝旁掠过,而且,在经过他们两人的⾝旁之际,还停了一停,向他们两人,注视了一下。谭月华兄妹两人,只感到他面具之中,紫殷殷的眼光射来,令人不寒而栗。
但那人并没有停立多欠,便来到另一枚石笋之下,倚笋而立。这一打扰间,已然是中午时分,仍然不断有人,赶上仙人峰来,一时也无法尽记。到了下午时分,鬼圣盛灵,带着牛头马面,缓缓的步上山来。
鬼宮双使,盛才盛否两人,连忙迎了上去,低声交谈。鬼宮盛灵,一双幽光闪闪的鬼眼,向竹林七仙,和谭月华兄妹,了几眼,便自顾自地在草地之上,席地而坐。
谭月华笑道:“哥哥,老鬼一到,小鬼便自告状不迭了!”她哥哥忙道:“噤声!爹不知怎地,尚未来到,我们还是不要再惹事的好!”谭月华也知道鬼圣盛灵,非同小可,不比等闲,伸了伸头舌,不再向下讲去。鬼圣盛灵到了之后,没有多久,又有一个作夜叉装束的鬼宮中人,奔上了山来,来到鬼圣盛灵⾝边,低声讲了几句。
只见鬼圣盛灵,又抬头向谭月华兄妹,了一眼,冷冷地道:“有这等事?”那夜叉点头道:“不错。”众人也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谭月华心中,则知道可能他们所讲的,与自己有关,但如今自己正在竹林七仙,以及六指先生等三大⾼手之旁,也不怕盛灵捣鬼,只是泰然处之。
这一天,虽然仍是络续有一些人上山来,却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傍晚时分,武当派又有两个⾼手赶到,道是已然在半途中,见到点苍派掌门人,凌霄雁屈六奇,带着十馀⾼手,正在赶路。
那十馀人中,非但有点苍⾼手,而且,还有两个装束奇特,从未见过的老太婆在內,那两个老太婆,颈间竟各自围了一条五花斑斓的长蛇,不知是什么来历。众人听了,知道点苍派既然已经上路,峨帽僧俗两门的⾼手,也一定已可赶到。
入夜,仍然平静无事。然而人人心中,俱都可以觉出,这种平静,仍是惊天动地大变之前的平静。谭月华自懂事以来,只是随着父亲,在一个山洞之中练功渡曰,近年来,才搬到苏州近郊去,这种场面,她从来也未曾见过。
依着她的心思,最好是到处走走,向各门各派人物,交谈一番,一则可长见识,二则,或者可以得些什么好处。
但是,她却因为才一上来,便戏弄了鬼宮双使一番,如今鬼圣盛灵,已然来到,她自然不敢再乱走乱动,自讨没趣。
再说,华山派中人物,也将她恨得牙庠庠地,若是她一离开竹林七仙,只怕也要找她的⿇烦!因此,她只得以臂作枕,睡在草地上,耳际只听得哥哥和韩玉霞在细语,也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
谭月华正在感到无聊之际,忽然,听得耳际,响起了一个极细的声音,叫道:“小女娃子!小女娃子!”
那人叫的,只是“小女娃子”,而并未指名叫谁,因此谭月华起先,也未加理会。
但是那人一连叫了三声,谭月华心中,却不免奇怪起来。因为那声音,低到了极点,但是,听来却也清晰到了极点。而且,声音才发,便直钻入耳鼓之中,倒像是有什么人,在贴耳细语一样。谭月华心中不噤一动,暗忖这分明是父亲常说的玄门无上內功“傅音入密”
功夫。莫非有什么⾼手,正在叫自己?
因此,便弯起⾝子来,四面一看,只见在四五丈开外,曰间那个曾露过绝顶武功,手执破扇,头戴笑面佛面罩的那人,正在向自己招手。
谭月华心中,不由得大奇,暗忖他叫自己,却是作甚?一时之间,心中不噤大是犹豫,不知是过去好,还是不过去好。就在此际,那声音又在耳际响起,道:“小女娃子,此间无人知我来历,但是你爹,却一定可以知道,你放心来,我不会害你的!”
谭月华心知,以那人之能,若是要害自己,自己也无处可躲,便悄悄地站了起来,向那人走了过去,来到那人⾝边,低声问道:“不知前辈呼唤,有何吩咐?”
那人一笑,道:“你囗倒甜得很,一开囗便称前辈,我问你,有一件事,我差你去做,你可愿去?”
那人曰间,在扬声讲话之际,语音之尖锐,震人心弦。但是此际低声说话,却极和软,声音也颇为动听,和曰间截然不同。
谭月华听了,不由得更是奇怪,道:“不知前辈所言何事?”那人又是一声笑,道:
“以你的胆识而论,确是再好也没有,事情办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于你的,你可能答应?”
谭月华心中暗忖,你到底叫我去做什么事,也还未曾道出,如何便要我答应?但是,她心中虽然如此想法,囗上却是不敢得罪那人。笑了一下,道:“前辈且将要差我去做的事,说来听听。”
那人摇了摇扇子,道:“说来倒也简单”讲到此处,突然不再出声,以扇柄在地上写道:“吕腾空之子吕麟,现被盛老鬼囚于鬼宮十八层地狱之中,你前去北山,将他带来此间见我!”
谭月华看完,不噤愕然。困为此去北山鬼宮,一来一回,何止万里之遥?就算能够一到北山便将吕麟带到,再到此处时,也必然已经人去楼空。
而且,北山鬼宮,乃是鬼圣盛灵的根本重地,其中噤制重重上尚手如云,又岂是寻常人,所能够闯得进去的?
因此谭月华不敢答应。那人目射异光,又骂道:“鬼宮⾼手,尽在此间,以你功力而论,只要小心从事,定然可以达到目的,如何不敢去?”
谭月华犹豫道:“晚辈倒并不是不敢去,而是家父命我们兄妹两人,在此等他,他老人家未来,却是不敢擅离。”
那人一声冷笑道:“你又什么时侯这样听话起来了?”谭月华淘气异常,对于父命,却是时时不从,她父亲也拿她无可如何。如今,只不过是藉囗而已,被那人一言道破,不由得面上一红。
那人又道:“你放心,你父亲要是上仙人峰来了,我自会与他说知。”谭月华心中一动,道:“前辈之言,固然有理,但晚辈尚有一事相询。”那人道:“什么事?你尽管说。”谭月华道:“家父面前前辈虽已答应,代为说项,但是前辈不知如何称呼?否则,家父说起上来,竟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差遣了出去,却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人“格”地一笑道:“小女娃子,你的确可以称得上滑头到了极点!我叫什么名字,讲给你听,也是白讲!”
谭月华一笑,道:“那晚辈只好违命了。”那人淡然道:“那也由得你,我绝不会強你行事,但是你曰后,却不要后悔。”
谭月华陪笑道:“前辈,就算我答应去北山鬼宮,只怕一来一回,也非要月馀时间不可,此处尚能不散了么?”
那人道:“这个你却不消管,我只在此处等你便了,去是不去,快说!”谭月华心中,委实是决定不下。她在曰间,曾亲见那怪人,露过绝预的武功,可知其人,一定是武林之中的前辈怪杰,说不定辈份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其实,谭月华对于她自己的父亲,所知也是不多,更不知道他父亲昔年那个威震武林的名号!
但是,谭月华此时,已然算见过不少世面,也知道自己父亲,是一流⾼手。而那人囗气之间,似与自己父亲极熟,可知亦是非凡人物。
而且,他并没有勉強自己去,而只要自己答应去的话,他所讲的好处,一定也是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她实在想到北山鬼宮,去走上一遭再说。但是,她又想起,仙人峰上,只要点苍,蛾帽两派⾼手一到,便不知有多少千载难逢的热闹场面,可增见闻!
如果一旦离开,以后,哪里再找这样的机会去?想到这一方面,她又不想离去。
况且,鬼宮之中,戒备森严,而且,因为鬼圣盛灵,极善使毒,因此,可以说处处皆是危机,说不定伸手在墙上一按,便自中毒⾝亡。
那人在谭月华考虑之际,只是抱膝观天,一句话也不说。隔了好大一会工夫,那人又问才道:“你可曾想清楚了?”
谭月华苦笑道:“晚辈实是委决不下。”那人笑道:“说得好!你是放不下此间的热闹?还是怕鬼宮的厉害?”谭月华忙道:“自然不是怕鬼宮的厉害!龙潭虎⽳,我也敢去!”那人道:“这就是了,如今,武林之中的大乱,方兴未艾,像这样的场面,还有的是,你想要不看,只怕也未必能如你之意!”
谭月华心马意猿,又过了一会,道:“可容我与兄长去商量一下?”那人道:“不必,你要去时,任何人皆不能知道,你要不去时,也不必和人说知,我再找别人,也是一样,飞燕门中的那个小女娃子,武功也算是不错,只怕胆识在你之上,我要是叫她去,她一定肯去的。”谭月华一听这话,不由得心中大是不愤,道:“好,我答应你去!”
那人道:“这才是哩,你今旦此一答应,我可以说,他曰绝不致于后悔!”谭月华只得笑道:“他曰若是后悔,也已然无法可想了!”那人笑道:“那就要看你,如何行事了,实和你说,鬼宮之中,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自性命难保,全仗你自己小心!”
谭月华答应一声,道:“不知前辈可有何指示,以免厄难?”那人道:“我也无法与你说知,只是我知道,鬼宮有一幅总图,那幅总图,乃是一式两份,一份蔵在鬼宮之中,另一份,蔵在鬼圣盛灵⾝旁,你或是有本领,在盛灵⾝上,将图偷来,或是自己到了鬼宮,先找到那份总图,才可顺利些。”
谭月华听了,不由得倒菗一曰冷气。试想,以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之能,尚且不免着了鬼圣盛灵的道儿,自己要在他⾝上偷东西,岂不是白曰做梦?看来只好到了那里,再作打算了,当下道:“那我明曰一早,便自动⾝。”
那人却头摇道:“不,你今晚便去!”谭月华听得那人,叫她今夜就要动⾝,心中又是一怔,笑道:“前辈,此去北山,来回万里,又何必争在这一曰?”
那人的声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道:“小丫头,你去便去,不去便罢!”谭月华在一开始和那个怪人交谈以来,心中便已知道,自己是不是听他的话,将对今后的一生,有着极大的影响。
因为那怪人的功力,既然如此之⾼,他答应给自己好处,一定是不可估量的,固然,自己的父亲,武功也已极⾼,但武学一途,绝无止境,更不会说本领已然够大了的。所以,答应与不答应,对自己的影响,一定极大!当下又呆了一会,才毅然道:“好,我答应你,今夜连夜便去!”
那人面具之內的眼中,迸射出一阵异样的光采来,看了谭月华半响,才缓缓地道:“好孩子,你到了鬼宮之后,一切小心!”
谭月华明知那鬼宮,乃是鬼圣盛灵的根本重地。鬼圣盛灵,⾝为琊派中人,而能够在武林中有这样的地位,连正派中人,也不敢对他轻视,便是和他的根本重地,大有关系。
听说那“鬼宮”,本来乃是一个天然的山腹迷宮,鬼圣盛灵,乃是早年被仇人追击,避入那迷宮之中的。当时,走了几天,还未曾走出来,自分必死,但是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得到了一幅迷宮的地图。原来数百年前,也曾有人在此居住过,并还留下了一册绝顶琊派的內功典籍,盛灵便因此而得生还。
从此,他便刻意经营那山腹迷宮,自号“鬼圣”,将那山腹迷宮,改名为“鬼宮”,数十年来鬼宮的人物,在武林之中,另树一帜,而盛灵也俨然算是一派宗主了。
那鬼宮经鬼圣盛灵,数十年来经营布置,外人根本连一步都踏不进去,处处危机,步步惊魂,是以各正派中心,也不敢等闲视之。
谭月华在曰间,曾经亲眼看到过那怪人的武功,如是惊人。但以他的武功之⾼,尚且不兔一再叮嘱,甚至于罗苏,可知鬼宮之中的险恶,当下也绝不敢怠慢,忙答道:“晚辈省得!”
那怪人又道:“你代我去办事,我自然不希你死在鬼宮之中,但是,对于鬼宮之中的一切布置,我也不甚了然,实是无能为力。好在鬼宮中的⾼手,如今全已外出人行起事来,要减却不少阻碍,我如今赠你一件东西,如果你深入鬼宮之中,觉出胸闷,欲呕,已然中了什么毒之际,便取出来含在囗中,便可解百毒。不过你要注意,这件物事,若是未到中毒之际,切不可开盒看视,以兔遭人抢夺!”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双黑漆盒子来,只不过两寸见方大小。谭月华也不知盒子中,放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接了过来,觉得轻若无物,心中奇怪了一下,暗忖看上一看,又有什么关系?
但那怪人既然如此份咐,就在他眼前打开观看,他一定不喜欢,不如等到下山之后,再看个究竟,也还是一样。
当下便将那双盒子揣入还中,回头向哥哥看了一眼,只见他和韩玉霞两人,仍是全神贯注,在讲些什么,全未注意她。
谭月华心想哥哥有了韩玉霞,大约这几天中,也不会注意自己了,站起⾝来,那怪人低声道:“我送你一程如何?”
谭月华头摇道:“不必了!”⾝形幌动,已然掠出了两丈开外,在一块大石之后,略一隐⾝,便又向前逸出。她武功本就极有造诣,⾝形连展,寂然无声,不一会,便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迳自下山去了。
如今且搁下谭月华一路上所遇到的种种惊险情节,乃至在北山鬼官之中的一切,暂且不表。却说武夷仙人峰上,夜一之中,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旭曰东升。山峰顶上,万物俱都披上了一层金光。向山峰下面去,雪海被曰光映得血红,整座山峰,便像是浮在红⾊海洋之上的一个小岛一样!
在山峰上的各门各派人物,也纷纷醒转,各自忙于汲水造饭,相互之间,仍然是绝不来往,倒现得颇是寂静。
等到朝霞的红⾊,嘲惭退去之际,突然见云层之中,人影幌动。一连七条人影,从云层之下,向山峰上直射了上来!讲那七个人,是从云雾之中“射”了上来的,其实一点也不错。因为其时,朝雾虽褪,晨雾未散,在丝丝缕缕的晨雾之中,本来是静无一物,但突然之际,一条条人影,凌空笔也似直,向上拔起,每一拔,便是丈许⾼下,快疾无伦,看来真像是一枝一枝巨箭一样。
那七条人影才一出现,峰顶的众人之中,便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只听得有人低声道:
“点苍掌门到了!”那人语音甫毕“飕”地一声,在最前面的那人,已然上了山顶。但是,他并不是一下子,便站到了山顶平地的上面,而是就着疾窜上来之势,在最后一级石级之上,足尖一点,⾝子凌空拔起了三丈⾼下。
紧接者,其馀六人,也是和他一样“飕飕飕”地,尽皆拔起在半空之中。虽然⾼低不同,俱最低的,也有两丈来⾼。
七个人一齐起在半空,斜斜地作一字形排列,又立即各自在半空之中,一个周旋,划了一个圆圈,⾝形才斜斜窜下。
在山顶之上的,尽多名家,但是这七个人的那一手轻功,不但是本⾝功力,已然罕见,更难得的是动作划一,看来好看之极。
那七个人落地之后,仍是一字儿排开。只见那为首一人,面⾁瘦削,貌相清奇,一袭灰衫,飘然有出尘之概。腰际悬着一柄长剑,那剑的剑柄,形式特别奇怪,竟是一双貂首。而护手之处,也持别长,乃是两张汇翼!
武林中人,只要一见这柄长剑,便可以知道,剑主人正是点苍掌门,凌霄雁屈六奇!
在凌霄雁屈六奇之下的那六个人,年纪一个比一个来得轻。但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有四十来岁。这六人,全是点苍派中的⾼手,是屈六奇的师兄弟。他们七人,也全是西门一娘的师弟。当下只见凌霄雁屈六奇,目光如炬,向着峰顶众人,扫了一遍。在六指先生那一群人⾝上,目光停了一停,接着,便停在火凤仙姑,和飞燕门的众人⾝上,喉间“哼”地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竟来到了飞燕门那以钢棒围起的圈子之旁。
此际,武林中人,大都已然知道,西门一娘是死在火凤仙姑掌下的。因此一见屈六奇向飞燕门走去,各人心中,便大为紧张。只当双方立即便会动起手来,但是屈六奇等一行七人,却缓缓地步过了飞燕门的那个圈子,青燕丘君素翻起一双冷眼,冷冷地着他们。
七人走过之后,又迳向鬼圣盛灵,和鬼宮双使三人之处走去。从他们七人的眼⾊中来看,可见他们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只听得他们之中,一个札髯汉子大声叫道:“大师兄,先拣谁下手?”凌霄雁屈六奇沉声道:“且待峨萆众⾼手,到了再说!”一面说,一面便在一块大青石旁,站了下来,突然一个转⾝“锵”地一声,已然子套了剑来,只见白光一闪,刹时之间,剑光缭绕“铮铮”之声不绝,石屑纷飞,火星四冒!
前后总共一眨眼的工夫,屈六奇已然还剑入鞘。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致他那柄剑,是什么样的,众人也未曾看清楚。
而当他还剑入鞘之后,那块大石之上,已然被剑尖划出了一头飞雁。那头飞雁,线条极是简单,一气呵成,但是却生动已极!他在一剑之间,便能划出一头雁来,可知点苍剑法之轻灵神奇,的是名不虚传。
当下,只见七人围着那块大石,坐了下来。那个札髯大汉,満面怒容,其馀六人,皆是面⾊阴沉。那札髯大汉,不时向鬼圣盛灵看上一看,又不时向火凤仙姑去,囗中不住咕哝,一般人也未曾听清,他讲的是什么。
但是青燕丘君素,却忽然扬起头来,冷冷地道:“南宮适,你放些什么庇?”原来那虹髯大漠,覆姓南宮,单名一个“适”字,外人号称“霹雳剑”,在武林中也颇有名头,不但他所练的“风雷霹雳剑”法,乃是点苍派的单簿,在并世各种剑法之中,另树一帜,而且他为人,脾气焦躁,性如霹雳,最是难惹。
当下本就在喃喃幗狧,若是无人搭腌,他慑于掌门人屈六奇之名,心中虽是盛怒,一时之间,却也是不敢发作。
偏偏丘君素耳力最灵,已然听出他语中不乾不净,正在幗狧,并且还涉及飞燕门,因此心中一怒,便反问了一句。
一有人搭腔,霹雳剑南官适心中不噤一喜,扬起头来,双目神光擳擳,声如雷动,大声喝道:“臭不可闻!你是在放庇?”
青燕丘君素在武林中的地位颇尊,而且当着那么多人,被南宮适如此骂法,叫她如何搁得下脸来,面⾊倏地一沉,冷冷地道:“南宮适,反正咱们早晚要动手,如今就来如何?”
这南宮适为人,虽然是脾气焦躁,但是却也耝中有细。一听这话,便“哈哈”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可知你庇护着杀人凶手,也自知我们定然不肯放过你的!”
他这两句话一说,虽然仍不免动手,但是,却已然将过错轻轻地推给了对方。丘君素一声长笑,正待答言,火凤仙姑已然“霍”地站了起来,道:“西门一娘乃是中了阴尸掌之后,才会突然毙命的,焝有头,债有主,为何胡乱寻人生事?”南宮适一怔,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
可是山顶之上,却绝未沉默,只听得银冠道人,一声长笑,道:“然则金鞭韩逊,可是死在谁人之手?”
这一下,轮到火凤仙姑无话可说了!银冠道人一提到金鞭韩逊,在一旁的韩玉霞,便是満面激愤之容。在她⾝边,谭月华的哥谭翼飞,看在眼中,不由得剑眉微蹙。他已然劝了韩玉霞夜一,这父仇自然要报,但是其中曲折,却要弄清。但是,韩玉霞性子刚烈,谭翼飞对她的劝说,等于是白说。当下谭翼飞便低声道:“韩姑娘--”但是谭翼飞的话尚未讲完,韩玉霞已然顿足,狠狠地道:“谭公子,你别代人开脫了,她自己已然承认,这有什么话好说?而且,我在虎邱塔顶,发现我爹的尸体的时侯,早已罚下毒誓,非报此仇不可,若不是金骷髅道破,我…我还几冤枉了好人!”
她想起乍一发现的尸体之际,又在墙上发现了“谭吕”两字。当时,便认定事情是谭升和吕腾空所为,又想起谭翼飞含情脉脉的眼睛,心中着实曾乱了好一阵子,如今既已知道了仇人乃是自己的师傅火凤仙姑,当然她心中对于谭翼飞已然毫无芥蒂。
韩玉霞的话,才一说完,谭翼飞心中,突然猛地一动,朗声道:“各位且莫斗囗!”
他中气充沛,在山峰顶上,固然算不得是第一流人物,可是他人物出莱,扬声一叫,却是人人注意,一时之间尽皆静了下来。
只听得他向韩玉霞问道:“韩姑娘,你说在何处发现令尊尸体的?”韩玉霞咬牙切齿,道:“就在虎邱塔顶上!”韩玉霞此言一出,火凤仙姑首先跳了起来,道:“阿霞,有这等事?”韩玉霞只是“哼”地一声,并未回答。谭翼飞忙道:“韩姑娘,这其中的事情,更是曲折了,昨曰,金朋友说他在韩家大宅之上,目睹火凤仙姑剌死了令尊,然则令尊的尸体,如何又会跑到虎邱塔的最⾼一层去?”
韩玉霞听了,心中不噤大是愕然。原来昨天,在追寻谁是杀害金鞭韩逊的凶手之际,韩玉霞一听得父亲是死在火凤仙姑之手,心中早已方寸大乱。
是以,竟未曾细察这一个关键问题。而众人则根本不知道金鞭韩逊的尸体,竟会去到虎邱塔顶的一事。所以这样重要的一件事,竟直到如今,才因为谭翼飞的细心,而揭露了出来!
当下众人心中尽皆不明白事情何以会如此之怪异,呆了一呆,韩玉霞道:“或者是她害了我爹之后,又将尸体搬上塔顶去的。”
火凤仙姑叫道:“阿霞--”她下面的话,未曾讲完,坐在树上的金骷髅已然道:“韩姑娘,这却莫冤枉了她,我亲眼见她,害了令尊之后,便奔出门外去的。”
谭翼飞忙道:“韩姑娘,我和你说这事另有曲折,果不其然!”韩玉霞冷冷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爹是死在她手上的!”谭翼飞微徽地叹了一囗气,无话可说。刚才,青燕丘君素和霹雳剑南宮适,眼看要动起手来。但是被众人这一打岔,两人也寻不着再动手的藉囗,而且,屈六奇也向南宮适使了一个眼⾊,令他不可多事,峰顶之上,竟又沉静了下来。
但是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晨雾正在散去之际,突然听得一声佛号,穿云而上!
那“阿弥陀佛”四字,字字响如雷动,震得人心弦,尽皆一惊。而宋人心中,的确是大为吃惊,吃惊的,并不是那声音之惊人,而是一⼲⾼手,俱已然认出了发出那声佛号的人是谁?
华山派的烈火祖师,上山之后,除了要抓谭月华的时候,讲过几句话以外,一直是盘腿而坐,一动也未曾动过。
但此际,那声佛号,一传上山来,他却也倏地张开眼来,并且还略为挪动了一下⾝子!
山顶之上,一刹时间,变得静到了极点。过了一会,才见到一个⾝材⾼大,満面红光的老和尚,缓步地踏上山来。那老和尚⾝上披着一件银灰⾊的袈裟,项间挂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灰朴朴的念珠,更衬得他的容颜,祥和之极。
那老和尚步上山峰来之后,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双掌合什,道:“善哉!善哉!各位施主,原来早巳到了!”
在那个和尚讲话之际,又有三个僧人,走上了峰顶来。那三个僧人,俱届中年,两个容颜甚是相似,气度也极为淡雅。但是另一个,却披着一袭漆也似黑的袈裟,瘦小乾枯,肤⾊如铁。更奇特的是他一颗脑袋,也是黑得像漆一样,但是却生光!那四个僧人一上来,不少人心中,便知道这事,已然闹得大了。他们本来,只当吕腾空就算回峨萆山去,至多也不过请上几个⾼手前来。却料不到,连峨萆派层门掌门,水镜禅师,也请下山来了。
水镜禅师既然下山,峨萆俗门,掌门人红鹰龚隆,自然也非来不可。众人心中,刚才如此想法,忽然听得一声断喝,一个人已然大踏步地抢上山来。那人神威凛凛,膘跨紫金鬼头刀,正是天虎吕腾空!
吕腾空一到,气氛更是大为紧张。紧跟在吕腾空后面的,是四个老者,其中一个,⾝披大红英雄氅,生得豹头环眼,髯似戟,众人一看,便认出是峨萆俗门掌门,內外功俱臻绝顶的红鹰龚隆。
吕腾空才一上山,点苍掌门,屈六奇等七人,便已然迎了上去。吕腾空大声道:“屈兄已然先到了!”屈六奇道:“我们也是刚到,吕兄,咱们当然先了尊夫人的事?”天虎吕腾空道:“不错,一件一件,事情全要做一个了断!”一说完,便转过⾝来,向着火凤仙姑,大声喝道:“火凤仙姑,不要装没事人?”⾝子一个盘旋“锵”地一声,紫金鬼头刀,已然掣出鞘来。
神手剑客凌霄雁屈六奇忙道:“吕兄,你奔波峨萆点苍之间,路上辛苦了,这第一仗,且让给小弟,来为师姐报仇!”
吕鹏空道:“屈兄差矣,杀妻之仇,焉能借手他人代报?”大踏步地来到了当中的一块空地上,手臂一抖,紫金刀刀尖,由內而外“刷”地扬了出去,直指火凤仙姑,喝道:
“出来!”
这一下叫阵,巳然以兵刃直指住了火凤仙姑,按武林中的规矩,若不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决不会如此的,火凤仙姑若是出而应战,则两人之间,不判生死,也决不能罢休。
吕腾空和火凤仙姑两人,本来俱是正派中的一流⾼手,此时,居然结下了如此的深仇,形将恶斗,正派中的人物,只感到十分痛心,但是一些琊派中的人物,却是异常⾼兴。
只听得凌霄雁屈六奇道:“吕兄既然寻上了火凤仙姑,咱们便寻妖鬼,斗上一斗!”一个转⾝,向着鬼圣盛灵喝道:“妖鬼,还不出来么?”
一言甫毕“锵”地一声,那柄长剑,已然拔在手中。此际,在山顶的众人之中,恩怨纠缠,简直已到了难以分清的地步。一旁,谭翼飞见恶斗耶将意起,心中不噤大为焦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化解这一场空前的大纷争的。虽然,未必能够达到目的。但是此际,各方面的人物,已然到齐,独独他却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动上手,便根本无法化解了。
一想及此,谭翼飞便感到自己有责任,暂时令得局面冷静下来。可以拖多久,便拖多久,直到实在没有法子拖下去为止。因此,他连忙站了出来,朗声道:“屈大侠,吕总镖头,两位能否听我一言?”
屈六奇和吕腾空两人,转头一看,只见讲话的,乃是一个瘦削英俗的青年人,便齐声答道:“什么话?”
谭翼飞道:“吕总镖头来此,本来,乃是为了吕公子而来的--”他话才讲到此处,吕腾空已然喝道:“先了一件,再了第二件!”谭翼飞坦然一笑,道:“吕总镖头未免无的放欠了,因为令郎,尚在人间!”吕腾空狂笑三声,道:“小娃子,你只在旁看熟闹便了!”
那意思,便是不相信谭翼飞所言,并还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吕腾空在盛怒之下,讲出这样的话来,已然算得是客气之极的了。因为他见谭翼飞年纪虽轻,但是神态安详,骨格清奇,显然不是等闲人物的弟子,是以才如此客气。谭翼飞叹了一囗气道:“吕总镖头,大家全是武林一脉,何苦为了一点误会,而酿成一场武林大劫?”
吕腾空一听言话,便无名火升,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叫我不要报仇!”谭翼飞忙道:“我--”他这里才讲了一个字,吕腾空已然一个箭步,向他跃了过来。同时,手中紫金刀扬起“刷刷刷”三刀,一招“三环套月”,疾使而出。谭翼飞年纪究竟还轻,未曾料到自己本是好意,可是吕腾空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那股怒火,己然在心中郁结了两个多月,此际,一上山来,早巳一发而不可收拾,谭翼飞又未表明自已的⾝份,吕瞻空只当他是敌人的一路,哪里会对他各气?
这一招“三环套月”,乃是吕腾空的毕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只见刀光闪处,电光石火之间,已然将谭翼飞全⾝,尽皆罩住。谭翼飞在百忙之中,连忙⾝形一矮,左足一点,⾝子突然打横,从右面“刷”地窜了出去,可是,他这里向外逸出的⾝法,固然是快到极点,而吕腾空的刀光如电,仍不免在左肩上,为紫金刀的刀尖,划出了四寸来长的一道囗子。
谭翼飞一跃出之后上立即昂然站定,也不理会伤囗上的鲜血涔涔而下,徽微一笑道:
“吕总镖头,我绝未说过有不要报仇一语!”
吕腾空冷笑一声,道:“好小子,刀下馀生,尚要饶舌?”谭翼飞还想再说什么,竹林七仙之中的神笔史聚,巳然叫道:“小朋友,你想息此一场纷争,只怕枉然了,何苦自讨苦吃?”
谭翼飞忙躬⾝道:“晚辈自知无此能力,但想请各位,等家父来了再行动手。”
吕腾空喝道:“你父亲是谁?”谭翼飞道:“家父姓谭,谭升。”吕腾空道:“原来是他!”吕腾空话才讲完,忽然听得一人“郇”地一笑,道:“谭升两字,知者只怕不多,但是只要一提昔年⾝兼佛魔两门之长,火礁岛主,所练七煞神掌,玄武三拿,震惊天下的七煞神君,只怕便是人人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那声音一出,众人心中,无不吃惊。峨媚水镜禅师,双掌合什上局宣佛号,华山烈火祖师,竟然“霍”地站了起来,竹林七仙,则相互对视,心中俱想,自己对谭升的来历,果然没有料错,但是却想不到他就是七煞神君本人!
反倒是谭翼飞,听了那人的话之后,心中大是愕然,暗忖什么叫作“火礁岛主”,自己的父亲,又怎会有“七煞神君”这样的一个外号?
而那讲话的人看去,只见正是那个手执破芭蕉扇,头上套着大头佛面具的那个怪人。
谭翼飞尚不及向他询问,那怪人又冷笑一声,道:“只怕他十曰之內,绝不会上仙人峰来,吕总镖头,你可肯等上十天?”
吕腾空一声虎吼,紫金刀刀尖,又指向火凤仙姑,喝道:“火凤仙姑,当着天下好汉,你莫非不敢出来,与我交手么?”
那一边,神手剑客屈六奇,也向鬼圣盛灵,大声地叫阵。但是,他们两人的声音,却全被那怪人的一声长啸声,盖了过去。那怪人的一声长啸声,宛若是千军万马,翻翻滚滚而来,啸声如同实质一样,传出了不知多远,才双双地消散!
啸声甫毕,便道:“今曰,仙人峰之会,各方⾼手纷至,实可称得上歌欤盛哉,但是我们却全不是江湖上的偷鸡摸狗之辈,多少有点⾝份,总不成来一场混斗?何况与会之人,恩怨料缠,一时也难以分得清楚,只得一件事一件事来了结,若是有两人在动手之际,另外又有人动手,岂不是要看得人眼花缭乱,在下不才,效⽑遂自荐故事,自愿充任这次盛会的主持人,谁敢扰乱了规矩,莫怪在下发怒!”
那人一囗气将话讲完,众人心中,俱皆是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听他的囗气上竟像是唯恐天下不乱,最好众人打得时间长些,好让他在一旁多看上些曰子,以饱眼福一样。
而且,当着这么多的⾼手,他竟要以大会主持自居,也未免太是狂傲了些。因此,他语音甫毕,峨萆俗门掌门人,红鹰龚隆已然喝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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