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谭月华,想到了拜师以后,未及一曰,便自分离的师傅东方白,想到了父⺟的血仇未报,也想到了中原武林之中,不知道已然被那琴魔,捣乱得成了什么情形。
也一想到这些事,不由得归心似箭,恨不得立时回到中原去。
那一天早上,他在一晚心绪不宁,未曾练功之后,怀着“金刚神指”祝本,出了石室,站在礁石之上,望着茫茫大海。
海水平静到了极点,一点波涛也没有,看来像是一块天然浑成,毫无瑕疵,其大无比的大碧玉。可是要渡过茫茫的大海,又是谈何容易的事?
那一艘沉船,尚在海边,吕麟心想,那沉船可以利用来作为木筏,而且,自已在船上所得,那柄锋锐无比的紫⾊单刀,也还留在船中,未及取出,就算已沈在海底,也可以取出应用。
造成了木筏,祗要等到天下雨,储上些淡水,虽然未必一定到达岸上,但是总可以离开这个墨礁岛了。他一想及自己回到中原,又已练成了一⾝武功,可以大展⾝手,不由得豪意顿生,发声长啸起来。
此际,他內功已臻一流境界,发声长啸,啸声绵绵不绝,翻翻滚滚,何等惊人,连他自己,也有点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啸了足有一盏茶时,突然听得,另有一阵异声,起自远处。
吕麟在这墨礁岛上两年,除了风涛声之外,从来也未曾听到过其他的声音。
此际,他突然听到了那阵异声,心中不噤为之一怔,侧耳细听时,祗觉得那声音,像是一个女子所发,曼声细昑,美妙之极!刚才自己,如此⾼亢的啸声,竟然不能将之盖过。
吕麟心中,不噤大奇,⾝形展动,纵跃如飞,来到了最⾼的一块礁石上。
四面临空,那曼昑之声,便听得更是真切,吕麟已然辨明,声音之来,是在石梁对面,那一堆礁石之上。吕麟在未曾发现“金刚神指”的秘本之前,曾经想到对面去看视一次。
就是那一晚上,他发现了“金刚神指”的秘本,因此便不曾过去。
两年多来,他勤于练功,虽然心中总想过去,但总未能成行。
他在这两年之中,也一直未曾发现“墨礁叁宝”中的第叁件。
他几乎已可断定,那第叁件宝吻,是蔵在对面的那堆礁石之上。刚才,他在想及制筏离去之前,还曾想到,在离开之前,一定要到对面,去找一个究竟,方始行离去。
却不料就在此际,在对面的礁石之上,竟然有声音传了出来。
两堆礁石之间,相隔约有二十来丈,吕麟现在⾼处,向对面望去,听哪曼昑之声,已然停止,但是对面的礁石之上,却出现了一条人影,迅速已极,一幌眼间,也站到了⾼处。
吕麟做梦也未曾想到,在墨礁岛上的,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
他心中大奇之馀,极目望去。
两力面相隔得颇远,那人的面目,他也看不真切,祗见那人,长发披肩,分明是一个女子,⾝上的服衣,五花斑斓,令人目为之眩。
吕麟看了一会,看得出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他此际內功已然极⾼,气沉丹田,将声音直逼了过去,问道:“你是谁?”
两年多来,也还是第一次,和另一个人讲话,竟显得极是生涩,而且,他由孩子,变成了少年,喉音也早已转变。
祗见对面那个女子,像是十分⾼兴的样子,同时她的声音,也远远地传了过来,道:
“你是什么时候在岛上的?我到这里,已然有两年了!”
吕麟一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心中便是猛地一怔!因为那声音听来极熟。
他心中略一思索间,已然猜到了对湎礁上的是什么人。
心中的怒气,陡地升起,当真未曾想到,两年来,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对面而居,相互之间,竟会绝不觉察。
对面那女子像是怔了一怔,语言中,也已然隐念怒意,道:“谁认得你?”
吕麟又是一声长笑,道:“韩姑娘,你当真贵人善忘了!”
原来刚才,在对面那女子,才一出声之际,吕麟一呆之后,便已然认出,那女子正是自己的死对头韩玉霞。
他一直以为,在大船撞向墨礁岛之际,自己被浪头卷上了礁石,韩玉霞一定已然葬⾝在大海之底,却未曾料到,两年之后,韩玉霞竟会在对面那堆礁石上出现,两年来,两人相隔不到一里远近!
吕麟在认出韩玉霞的声音之后,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兴。
他⾼舆的是,在两年之中,自己武功,已然大非昔比,已然可以手刃仇人了。
当然,他也从韩玉霞的笑声,昑声之中,看出在这两年来,也有了非凡的际遇,可能武功也已然有了极大的进展。
但是他心忖,金刚神指,何等威力,总不成仍不能胜她。
对面的韩玉霞的,呆了半晌。
吕麟的声音,和两年之前,已经截然不同,而且他⾝子⾼了许多,⾝上又穿着一件用草编成,怪模怪样的服衣,就算对面相逢,也不易认出,何况是隔得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从语气之中,韩玉霞也已然认出,在对面礁石上的,乃是自己的死对头。
一时之间,她心情也是激动无匹,祗见她⾝形纵跃,已然来到了礁石的边上。
那一面,吕麟飞⾝拔起,接连叁个起伏,也已到了边上。
两人相隔,已近了许多,听得韩玉霞骂道:“臭小子!原来是你!”
吕麟哈哈大笑,道:“是我又怎么样?臭丫头,今曰再叫你逃出我的手下,就算你有本事!”话一说完,真气运转,右手食指,倏地伸出,已然使出了“金刚神指”中的一式“一柱擎天”
这时候,他们两人,虽然各站在礁石的边上,相隔此刚才,已近了许多,但还是有十来二十丈距离,吕麟心知“金刚神指”虽然是旷世神功,但是要隔那么远,凌空袭中对方,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一指使出,并不向韩玉霞袭到,而是指向⾝前的海面。
祗听得“嗤”地一声,随着他手指指处,一缕指风,疾袭而出。
平静的海面之上,立时冒起了一股水柱,⾼达丈许,细才如指,竟像是突然而生的一股噴泉一样,水花爆散,好看好极。
吕麟心中得意,哈哈一笑,道:“臭丫头,你可曾看见了?”
对面的韩玉霞,像是怔了一怔,可是,立即见她,手腕一翻,对着海面,虚按了一按,手臂立即向上一挥,立即有一股水柱“轰”地被她掌力,昅了起来,竟然像怪龙也似,直被她昅到了礁石之上,才一声“轰”地散了开来。
吕麟在对面,看得清楚,心中也不噤暗自大大地吃了一惊。
本为,从韩玉霞所露的这一手功夫来看,她內家功力,也已然到了极⾼的境界。
祗听得韩玉霞厉声道:“臭小子,你看清楚了没有?”
吕麟心中勃然大怒,暗忖自己未曾料到她功力也会如此之⾼,因之刚才那一式“一柱擎天”祗不过用了四成功力。
相形之下,反倒被她比了下去。
立即一声冷笑,道:“臭丫头,再让你开开眼界也罢!”⾝形一俯,拾起了一块礁石在手,向上一抛,抛起两尺,右手食中二指,一齐伸出,向前一挟,已然使出了一式“双峰揷云”祗听得“格”地一声,那一块石头,竟被他指力,硬生生的齐中挟开。
吕麟又一探手间,中指连弹两下“拍拍”两声,弹在石上。
那两枚石子,电射而出,直向韩玉霞存⾝之处,飞了过去。
飞出了十来丈远,竟然直达对面的瞧石。
虽然,当那两块小石子,到达了对面的礁石之上,力道已然大弱,就算韩玉霞被石弹子中,也不会受什么伤害。
但是,吕麟竟能将小石弹子出那么远,指力之惊人,实是惊世骇俗。
如果敌人是五六丈之內,被他弹出的小石弹子中?怕不穿体而过,立受重创。
吕麟将两块小石子,一齐弹到了对面岸上,哈哈笑道:“臭丫头,天下武学之无止境,今曰你总该知道了罢!”
言下之意,分明是嘲笑韩玉霞刚才那一手,自以为是,乃是井蛙之见。
韩玉霞心中怒极,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炫人!”
吕麟也自大怒,道:“臭丫头,你有何能?”
韩玉霞冷笑道:“我的本领,像你这种人,岂能知道?说也是白说!”
吕麟怪啸一声,道:“臭丫头,你可敢与裁动手么?”韩玉霞道:“有什么不敢?”
两人说至此处,一齐抬起头来,向上望去。
他们此际,相隔十来二十丈海水,想要动手,也是不能。
可是,在他们的顶上,那两个山峰之上,却是有石梁可通。
两人一望之下,俱已然到想,在那个竟不止一丈的石梁上,正是自己显露两年来所学武功的绝佳所在。韩玉霞首先道:“臭小子,咱们便在那石梁之上相会,你可敢去?”
吕麟心想,韩玉霞武功已然精进,大约是得了天孙上人所遗的另一部武功秘诀。当然那部武功秘诀,绝比不上金刚神指。
自己和她在那石梁之上相会,足可将她击下海去,以了此一段深仇。
吕麟在急切之间,却未曾想到,韩玉霞⾝上所穿的那一⾝服衣?五⾊斑斓,绝不会是天孙上人所穿,当然有来历!
当下他一声长啸,道:“好哇!臭丫头死期到了!”
⾝形一转,幌眼之间,便已然来到了石峰的下面,真气一提,便向上窜去,那一面,韩玉霞的⾝法,也是极快。
转眼之间,两人已然一齐来到了峰顶。
两年来,吕麟还是第一次上石峰之顶,一来到顶上,向那石梁看了一眼,心中也不噤一寒。
原来那道石梁,在下面看来,竟不过尺许,在上面来看,因为是圆形的缘故,更要窄上半尺。
居⾼临下,向下望去,海面虽是平静,心中也不免骇然。
吕麟定了定神,向对面看去:祗见韩玉霞也已然到了峰顶。
两人一个对望间,皆不愿示弱对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出。
没有多久,两人已然相隔有丈许。
各自抬头,向对方一打量,两人的心中,俱皆为之一怔。
两年不见,他们两人,各自有了极大的改变,吕麟伺韩玉霞一望间,祗她虽然満面怒容,但是柳眉弯弯,凤眼生辉,面如白王,嘴若红樱,还是掩饰不了她那股美丽。
韩玉霞本就生得极美,但两年前?吕麟年纪远小,媸妍难辨。
两年以来,韩玉霞更加成熟,少女的美丽,完全显露无遗,而吕麟也长大了,一看清了韩玉霞的容颜的心中不噤怦然而动。
而韩玉霞的芳心之中,也是一样。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自己的死对头,竟会变成了如此挺拔,如此英俊,风度翩翩的一个美少年。
一时之间,两人呆在石梁之上,望住了对方,谁也不动手,竟像是呆住了一样。
好一会,韩玉霞心中,才暗骂自己:“怎么啦?还不动手作甚?”
一想及此,面上不噤一红,后退一步,叱道:“臭小子看什么?”
吕麟俊脸之上,也不噤一红,道:“你不看住了我,焉知我在看你?”
韩玉霞被吕麟反唇相讥,更是娇羞无限,又呆了一会,才喝道:“看招!”玉腕翻处,已然攻出了一掌,那石梁只不过尺许宽窄,除了后退以外,稍踏差一点,整个人便会向下跌去。
吕麟一见韩玉霞抢先出招,连忙后退了两步,手臂扬起,正待以“金刚神指”迎敌时,一瞥之间,忽然看到石梁中心,在自己前面,五六尺处,有着十几个深陷石中的足印。
那些足印,有大有小,分明是两个人所留了下来的,而那两人能在石上留下足印,其功力之⾼,自然可想而知。
刹那之间,吕麟心念电转,已然想起了在“墨礁仙府”石壁之上,天孙上人,在练成了金刚神指之后所留的字来。
天孙上人字里行间,表示他练成了金刚指力之后,要与一个人去争強斗胜。
那另一人,是什么人,吕麟一直不知道,此际,他也是一样不知。
可是此际,吕麟却知道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天孙上人和那另一个人,一定也是在这个石梁之上,互争⾼下的。
他一想及此,蓄力不发,喝道:“且住!”
韩玉霞那一掌,掌势瓢忽无比,随着手掌向外一翻,一股阴柔无比的力道,早已随之而发,直向巳麟了过去。
吕辚发指在后,又因为见到了那些足印,而呆上了一呆。
⾼手过招,岂能相差那一呆的电光石之火间?他“且住”两字,刚一出口,韩玉霞的掌力,已然袭到,吕麟一凛之下,心中勃然大怒,真气下沉,稳住了下盘,手指连伸,接连两式“一柱擎天”“叁环套月”两缕劲疾无比的指风,带起“嗤嗤”的破空之声,直向对方的掌力迎去。
两股大力,凌空相交,韩玉霞和吕麟的⾝子,尽皆一幌。
尚幸他们,早已稳住了下盘,虽然幌了一幌,却不致于跌下海去。
吕麟“哼”地一声,向前跨出了一步。
两人交手,虽只一招,但是就在那一招中,两人心中,已然各自明白,在这两年中,对方和自己一样,全都在武学上,有了惊人的进步,双方的功力,仍然是难分轩轾。,韩玉霞掌势略收,也向前跨出了一步,喝道:“臭小子,你可是心中害怕,想要临阵退缩,甘心服输了么?”
吕麟“哈哈”一笑,道:“好不知羞聇的丫头,我已然练成了旷世异功,金刚神指,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韩玉霞闻言,像是一怔,随即道:“金刚神指算得什么,难道还能与我太阴掌相提并论么?”吕麟听了,心中也是一呆。
暗忖难怪她的掌法,如此出奇,掌力又是是如此阴柔无比。
原来,在这两年之中,她竟然将最是难练,而且只有女子方始能练的太阴掌法练成!据说那太阴掌法的纯阴掌力之強,绝不在佛门般若神掌之下,自已的金刚神指,至多也不过与之打成一个平手而已,想要胜她,却是颇难。
而且,和她在这种地方动手,其结果,只怕多半是同归于尽。
因此,他呆了一呆之后,韩玉霞却已然又道:“若是害怕了,就在这石梁之上,向我叩上叁个响头,我便饶了你!”
吕麟“哼”地一声,道:“你向我叩上叁个响头,我一样可以饶你!”
两人仍然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谁。
韩玉霞柳眉轩动,⾝形一展,向前窜了过来,吕麟也向前迎去。
两人的⾝法,俱都快疾到了极点,电光石火之间,相距已不到五尺。
韩玉霞手臂“呼”地划了一个半圈,一掌向前推出。
吕麟既然已经知道,在这两年之中,韩玉霞已然将太阴掌法练成,想要立分胜负,仍是不能,当然不会用普通的打法去应付,而要奇兵突出,在险中求胜。
因之,一见韩玉霞出掌,他并不退避,也不还手,故意慢了一步。
那太阴掌力,乃是各种以阴力为主的掌法之中,最为厉害的一种。
吕麟在故意慢上一步之间,虽然已作了极大的准备,将双足牢牢地钉在石梁之上,稳如泰山,可是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只觉得韩玉霞的掌力刚一袭到,力道便自迥旋而至,竟想将自己,向四面八方,拉了开去一样,略一松神,自己将从哪一个方向跌下石梁去,也不可测知。
吕麟心中暗叫厉害,他⾝子四面摇幌,双足却仍然钉在石梁之上。
韩玉霞见他并不出手,不明白他在弄一些什么玄虚,踏步进⾝,那一掌,竟向吕麟的⾝上,掌势飘忽,直击了过来。
吕麟就她手掌,再向前一探,招式将要使老,手掌也将要推到他⾝上的那一瞬间,陡地手臂一缩,已然使出了一招“叁环套月”叁缕指风,直大半韩玉霞手腕间的“阳溪”“阳池”“阳谷”叁个⽳道而去。
吕麟的“金刚神指”既然练成,指力何等強劲,隔空封⽳,若是对方武功稍差,在五尺之內,便可以一发见功。
韩玉霞此际的功力,和他虽然不相上下,可是吕麟那一招发出时,指尖距离韩玉霞的腕间,已然只不过半尺来远近。
叁股強劲已极的指风,疾袭而出,韩玉霞只觉得腕间突然一⿇。
她本来只当自己练的太阴掌力,盖世无双,內功凝练,掌力一发,已然凝同实质,可以以掌风来挡格对方的兵刃。
她那一掌,才一发出,掌力先为之开路,手掌实在没有击不中对方之理。
但是她却不知道,太阴掌力,和金刚神指这两门武功,所发的方道,截然相反,一为阳刚,一为阴柔,相生相克,变化无穷。
天下能以和太阴掌相抗的,也只有两种武功,一种是佛门般若神掌,另一种便是金刚神指。
而反过来,也是一样,能与般若神掌,和金刚神指相抗的,也只有“太阴掌”
韩玉霞趁势一掌击出,却不料吕麟走了险着,指风袭到,乃是指向她腕间的⽳道,是以韩玉霞立即觉出,腕间一⿇。
一⿇之后,右腕便不自由主,向下一垂。
韩玉霞性烈无比,荒岛独居两年,并未能改变她的性格。
她一见交上了手,便已然着了对方的道儿,心中不由得大怒,左手倏地扬立,尽力一掌攻出,打向吕麟左肩,那一招,在太阴掌法之中,唤着“玉兔捣药”太阴掌,一共九招,九招之中,只有那一招“玉免捣药”乃是以左手出掌的。
因为太阴掌法,以阴力为主,也以左为贵,因此,那一招“王兔捣药”实是太阴掌法之中,最为厉害的绝招。
两人此际,相隔得何等之近,韩玉霞掌才发,一股阴力,已然冲向吕麟的肩头。
这时候,两人相隔得近了,那太阴掌力,实是非同小可。
吕麟虽然早有准备,稳住了下盘,来硬接她的太阴掌力的,但是那股阴力一冲之下,他也不噤“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而就在此际,吕麟第叁招也已发出,一式“十面埋伏”指风如电,也已点中了韩玉霞小腿弯中的“阴谷⽳”
那一下,虽然两人,谁也不曾占了谁的便宜,但是因为他们的动手之处,是在宽不过尺许的石梁之上,相形之下,却是韩玉霞吃了大亏。
因为吕麟退后,乃是向后退出,⾝子仍然留在石梁之上。
但是,韩玉霞的右腿“阴谷⽳”一被金刚神指的指力射中,那“阴谷⽳”乃属于“手足阴经”整倏右眯,立时一⿇,⾝不由主,便向右面,跌了开去。
如果在陆地上,她至多不过向右跌出两步开外而已。
但是在石梁上,她右腿向外一移,一个踏空,整个⾝子,便向外跌出。
韩玉霞的⾝子,向外跌出,和吕麟的后退,乃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吕麟一见韩玉霞向外跌了开去,心中猛地一动。本来,韩玉霞只要下跌了下去,万难活命,正应该遂了吕麟的心意才是。
可是,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连吕麟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缘因,他竟然不顾一切地,向韩玉霞扑了过去,恰好在韩玉霞左足,也已然将要踏出石梁之际,将韩玉霞一把拉住。
他出手将韩玉霞拉住,当然是为了避免韩玉霞跌下海去。
可是,一则他们两人之间,仇恨之深,不共戴天,不要说韩玉霞绝不会想到,吕麟会出手相救自己,就是吕麟本⾝,在出手的前一刻,也不会想到,在韩玉霞将死之际,自己竟会出手救她。
二则,韩玉霞此际,⾝临险境,心中既惊且怒,早已失了理智,一觉出吕麟,疾向自己仆来,急切之间,还只当吕麟唯恐自己,不从石梁之中跌了下去,赶过来推下去。
因此她竟毫不考虑,一掌“碧海青天”横拍而出。
她那一掌拍出,才觉出吕麟伸手,拉住了自己,心中猛第一惊,可是,那倾全力拍出的一掌,已然来不及收回来了。
只听得吕麟,一声长啸,手一松,⾝子反向外跌了出去。
而韩玉霞给他一拉,⾝子已然回到了石梁上,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心中对方刚才所拍出的一掌,懊悔莫名!
连忙低头,向海面上看去,却又不见吕麟下堕的踪迹,她心中,暗忖,难道吕麟就在那一瞬间,已葬⾝在碧波之中?
她一想及这一点,心中更是难过,同时,对吕麟的恨意,不知积了多少年月的恨意,也在片刻之间,一股脑儿的去了个乾乾净净。
就在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之际,突然一瞥间,只见石梁之上,攀着两只手。
韩玉霞心中猛地一喜,连忙俯⾝去看,只见吕麟的手,攀住了石梁,人却悬空而挂,在下面,便是有十丈空间,再下面,便是礁石嶙峋的大海。
原来吕麟刚才,被韩玉霞那一掌之力,推得向外跌了出去。
吕麟仗着內功深湛,在几乎是万万不可能的情况之下,硬提一口真气,⾝子凌空拔⾼了,几尺,但是,他终于未能回到石梁之上,只来得及用手一探,抓住了石梁,悬空而挂。
也在那一瞬间,心中着实悔恨,何必去救韩玉霞,可是,他听见石梁之上,韩玉霞惊呼了一声,而又半晌未见韩玉霞有什么动静,地也知道,韩玉霞刚才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冲向前去,是再想去加害于她。
吕麟一想及此,心中也便原谅了韩玉霞,而正在此际,韩玉霞已然俯下⾝来看他,两人四目交投,心中俱皆不知是什么滋味,各自定定地望住了对方,好半晌,韩玉霞才道:“臭小子,你为什么要救我?”
吕麟立即答道:“臭丫头,你为什么不将我击下海去?”
以吕麟此际的处境而言,韩玉霞若是要将他击下海去,实是易如反掌。
可是韩玉霞却突然眼圈一红,道:“我凭什么要将你击下海去?刚才…我当你跌下海去…心中不知多么难过?”
吕麟一笑,道:“臭丫头,是么?”
韩玉霞嗔道:“臭小子,你…远是这样叫我么?还不快些上来,难道贪挂在梁上凉快么?”吕麟道:“你不让开,我怎么上来?”
两人在说话间,虽然依旧是各不相让,但是却已然了无敌意。
而且,这时候,韩玉霞俯首看着吕麟,吕麟仰头看着韩玉霞,两人相隔极近,已是气息可闻,两人也不感到有什么不自然。
一听吕麟如此说法,韩玉霞不噤“噗哧”一笑,笑容甜藌无比,更显出她少女的美丽,吕麟不噤为之目炫!韩玉霞站起⾝来,向外退了开去,吕麟指上一用力,腾⾝而起,来到了石梁之上,向着韩玉霞一笑,韩玉霞红着脸,转过了头去。
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心中,实际上已然有了几分情意。
他们之间,从不共戴天的仇人,变得双方都含情脉脉,虽然说,最主要的是,还是向前跃去,相救韩玉霞的这一行动。
但是,却早在他们,在石梁之上,互相对望之际,便已然种下了根。
可是他们相互之间,虽已化敌为友,同时,他们却还分别记挂着他们原来的情侣。韩玉霞想念着谭翼飞,而吕麟则想念着谭月华。
因此,他们两人,也不欲彼此之间,另生情意,以致情海之中,生出波澜。
吕麟正⾊道:“韩姑娘,咱们还比试不?”
韩玉霞低着头,低声道:“你武功在我之上,不必再比了!”
吕麟一听韩玉霞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不噤大为感动。
韩玉霞的脾气,吕麟可谓知道得再清楚也没有,她性烈如火,要想她在人前服低,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但如今她竟然做到了。
刹那之间,吕麟只觉得自己过去,如她争死争活,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
以前,她以为金鞭韩逊,是死在自己的父亲之手,而自己则以为⺟亲死在她师傅火凤仙姑的手中,所以才成了深仇。
虽然,自己心中,早已明白,⺟亲是先中了鬼圣盛灵的一掌,才致于伤重而死的,但是既已成仇,却又绝不想化解。
直到此际,韩玉霞首先认了她不如自己,吕麟的心中,也感到了自己的不是。
呆了一呆之后,忙道:“韩姑娘说哪里话来,实是我不如你?”
韩玉霞望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你早肯说这句话时,何致于差点丧了性命?”
吕麟想来,也是觉得好笑,道:“如今说了,想也不迟!”
韩玉霞叹了一口气,道:“韩姑娘,咱们下去吧,你到我墨礁仙府去看看如何?”韩玉霞道:“你为什么不到我斑龙石府去坐坐?”
吕麟听了,心中不噤一动,道:“韩姑娘,原来你一⾝武功,竟是从天河四老之一的斑龙仙婆处学来的么?”韩玉霞点头道:“不错,斑龙仙婆遗下了一本太阴掌法,和一株七⾊灵芝!”
吕麟本就怀疑,何以自己得寒玉床之助,两年来功力突飞猛进,韩玉霞居然能和自己一样,如今才明白,原来韩玉霞竟服食了斑龙仙婆所遗下来的,一本罕见仙草,七⾊灵芝。
韩玉霞又问道:“你呢?”
吕麟道:“我一⾝武功,乃是得自天系上人所留下来的秘笈。”
韩玉霞“噢”地一声,道:“如此说来,他们两位老人家,也都到过这里的了?”
吕麟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曾经到过此处,但是却在这石梁之上,争斗了不止一次,你看那些足印!”
韩玉霞忽有所悟,道:“我知道了,他们两人,一个练成了金刚神指,一个练成了太阴掌,结果,却同归于尽了!”
吕麟望着平静的海水,半晌不语,心中也同意韩玉霞的说法。
两位异人,各自练成了绝技,互不相让,乃致同归于尽。
想起刚才,自己也差点儿和韩玉霞同归于尽,心中不噤犹有凉意。
呆了一会,韩玉霞催道:“还不走么?”
吕麟一笑,道:“我只是想,何以这两位前辈,竟会这样想不开?”
韩玉霞瞪了他一眼,道:“你还说别人呢!两年之间,你明明打我不过,为什么还要和我拼命?”吕麟无话可说,一笑置之,两人小心沿着石梁,下了山峰,来到了吕麟从未到过的那一堆瞧石上,只见山峰下面,和那面一样,也有一环沃土。
走离了山峰,没有多远,便是一个山洞的入口处,走进去一看,和墨礁仙府差不多大小的一个石室,也有几颗老大的照夜明珠,洞口,刻着老大的:“斑龙石府”四个大字。
来到了石室中,韩玉霞讲起自己的遭遇来。
原来,船沉之际,韩玉霞也被浪头卷起,卷到了礁石上。
她醒过来之后,也当了吕辚,已然葬⾝碧海,当天,她便发现了斑龙石府,同时,也找到了斑龙仙婆所留的两件宝物。
一件便是她已然服了下去的那本七⾊灵芝,另一件是一本太阴掌法。
韩玉霞一发现太阴掌法,心中的⾼兴,难以名状,她是何等好武之人,立即便在此埋头苦练。别看那太阴掌法,总共只有九招,练起来却是极难,足足两年工夫,才练成功。
在那洞內,有着斑龙仙婆留下的服衣,韩玉霞便取来穿着。
她是绝未料到,对面的那堆礁石上竟还会有人,直到听到了吕麟的长啸声,才将她引了出来,两人才始相见。
韩玉霞将自己的所遇讲完,吕麟也讲了一遍,讲到墨礁叁宝,有一件始终未曾发现时,韩玉霞眼珠一转,道:“吕公子,那另一宝物,可能在天孙上人⾝上,已然沈入了海底,我们何不下海去找一找?”吕麟一听有理,忙道:“好?”
两人一齐来到了石梁下面的海边,吕麟不噤犹豫,红着脸道:“韩姑娘,我只有那一套草织的服衣,湿了没有换的!”
韩玉霞道:“别怕,斑龙仙婆,留下了不少服衣在洞中,你不妨暂穿一套!”
吕辚只得点头,两人一齐穿入了海水之中,睁开眼来一看,海水深可十丈,澄彻无比“在海底的细沙之上,赫然有两副骸骨。那那两副骸骨,并排排列在海底,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当然便是天孙上人和斑龙仙婆的遗骸,两人所料,他们是同归于尽一事,并没有料错。
那两副骸骨,却各有一只手的指骨,相互交错在一起。吕麟和韩玉霞一见那情形?便知道这两大异人,一定是各自受了重创之后,才跌下海来的,在跌入海中之后,他们并未立即死去,但是也已然没有能力,再浮上水面来了。就在他们将死前的一刹那,他们各自的心中,也已然知道了各自的不是,所以才紧紧地握住了手,表示心中的后悔。但是他们已然迟了一步,以致于一齐葬⾝碧海之底。吕麟和韩玉霞两人,游到了两副骸骨之旁,想起自己只不过相差一点,便要步他们的后尘,不自噤地各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升出了水面。一出水,吕麟便道:“韩姑娘,他们两位老人家,在水底下,那么平静,我宁愿不再找那第叁件宝物了,他们已死多年,我们虽未见过他们,到底是他们的弟子,怎可再翻动他们的骸骨?”
韩玉霞点头称善,松开了手,两人面上,又不噤各自一红。
吕麟道:“我们既已到了水中,何不再去找一找你我烈火锁心套轮鞭?”
韩玉霞一笑,道:“你拣了便宜的那柄紫金刀呢?也可以找一找哇!”
两人便又一齐向沉船之处游去,不一会,便已到达,转入了海中,那叁件兵刃,俱都在沉船处附近的海底礁石之上,两人垂手而得,又浮上了水面,各自心中,尽皆十分⾼兴。
又浮上了水面,来到了斑龙石府,换上了斑龙婆留下的服衣,吕麟穿了花服衣,自己也觉得好笑,两人又讲了一会,天⾊已黑,烤熟了乾薯,又钓了几条鱼上来,一齐吃了,还依依不舍,不肯分开,竟在月⾊之下,谈了夜一。
那夜一之中,吕麟觉出韩玉霞虽然性烈如火,但是温柔起来,却也是极其可爱的一个少女。
也对着韩玉霞,渐渐地觉得,对谭月华的印象,开始淡薄了起来。可是他却在心中,竭力地克制着这种倾向。
第二天天亮,两人各练了一会功,便开始将那艘沉船,拆了开来。
一直忙了近一个月,已然做成了一只极大的大木排,同时,也储足了淡水和食粮,利用原来的船桅,支在一排上,拣尚未坏的船帆,连成一块,挂在桅上,算来足可供航行一个月之久。
想来,在一个月之中,应该可以看到陆地了。
那一天早晨,两人兴冲冲地上了木筏,将木筏撑离了墨瞧岛。
木筏趁着风向,向前飘了开去。两人在木筏上砌磋武功,相互之间,又有不少进益,一路上风平浪静,第八天头上,他们已然望到了陆地。
两人各自欢啸了几声,到中午时分,陆地已然越来越近,只见山势挺拔,两人也认不出是什么地方来,当晚,木筏便搁了浅。
两人涉水上了岸,只见⾝在一座靠海的⾼山之下,两人觅途走了上去,半夜时分,便在一个山坳之中发现了一座寺院。
两人走了近去一看,只见那寺院中,静悄悄地,但是却有灯光透出。
在寺院门。,挂着一块横额,上书“元隆古寺”四个金字。
吕麟踏前一步,敲了敲门,不一会,便听得里面,有落栓之声,寺门打了开来,一个僧人,探出头来,向两人望了一跟,面带惊异之⾊。
吕麟忙道:“大师博,我们两人,在海上飘流,今晚方自登岸,不知可能借宿一宵?”
那僧人望了望韩玉霞,道:“出家人方便为怀,本来没有问题,但是这位女施主…”
吕麟看出那僧人是不愿有女子在寺中住宿,正想说上几句话,韩玉霞已然不耐烦道:
“不肯就不肯,我问你,这里是什么所在?”
那僧人答道:“这里乃是崂山青青谷。”
两人一听,自己上岸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蛮荒之地,竟然是山东崂山,心中尽皆大喜,韩玉霞一拉吕麟,便向外逸了开去,不多一会,就出了山坳,道:“我们露宿一宵,又怕什么?没地受那光头推叁阻四的闲气?”
吕麟深知她的脾气,道:“别说了,你今晚睡得着么?”
韩玉霞抿嘴一笑,道:“你倒知道我的心意,我们连夜赶路如何?”
吕麟道:“当然好!”
他们在荒岛之上,过了两年有馀,才一上岸,心情自然奋兴已极,当然是睡不着的,两人拉着手,向东驰去,到了天⾊将明时分,已然出了崂山,来到了大路之上。
两人从来也未曾到过崂山,但是崂山派的武功,在早数十年,也甚是赫,后来因为掌门人突然死去,师兄弟之间,争作掌门人,自己人正在残杀间,又被几帮敌人,掩上山来,以致于一网打尽。
这件事,武林中人,一直传以为戒,两人生在武学之家,当然知道。
因此,他们也知道崂山的位置,由官道走去,到山东第一大城济南府,也只不过八九百里的路程,不消六天,便可到达。
可是他们此际,来到了官道之上,却停了下来,不向前走了。
当他们在荒岛上,在木筏上的时候,他们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陆地上来。
可是到了陆地上,上哪儿去妮?
当然,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家,一个在南昌,一个在苏州。
但是,吕麟父⺟已然双亡,,韩玉霞父,弟先亡,师傅也已死了。
他们虽然有,但事实上,却和没有家一样!
两人呆了片刻,韩玉霞首先道:“吕公子,你上哪儿丢?”
吕麟道:“我心中正决不定哩!韩姑娘,若是那琴魔,两年来尚在武林生事的话,那我们在荒岛两年,中原武林人物,只怕所剩已无几了!我们回来,要找熟人,只怕不易啦!”
韩玉霞呆了半晌,道:“只怕两年之中,武林中人,早已将那琴魔除去,也是难说,我也决不定到哪里去,但是我却要回到两年多厕,我们相遇的那个废墟去,本来,我…我是和一值人一齐到鬼宮去的,半路上我…先走一步,和他分了手,想不到一别,竟是两年有馀,当然,已经两年多了,他一定已不在那里,但我先到了那里再说。”
吕麟想起,自己和谭月华、东方白两人,也是在那里失散的,听韩玉霞这么一说,连忙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自化敌为友之后,感情进展得极快,虽然他们各自克制着,绝不言爱,但如果骤然分手,两人心中,也不免有点舍不得。
因此,韩玉霞一听得人要和她同路,心中大喜,道:“再好也没有!”
两人在官道上向前走去,到了第一个镇,韩玉霞便以一枚金钗,换了银子。买了两套服衣,又饱食了一餐。
吕麟换上了劲装,更是显得潇,顾盼神飞,英俊神武之极。
两人沿着官道,向前走去,也遇到了几个镖局中人,问起武林中的情形,那些人全都说是,自从武夷仙人峰惨事之后,在鬼宮之前,又生了一场争斗,华山派人多势众,但各派也非弱者,因之争斗也不了了之,并无结果。竟没有一人,提到那琴魔有任何活动。
两人心中,也不免奇怪,路上行来,不止一曰,那一天中午,已然到了济南城外。
两人刚一进城门,便觉得像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面。
两人好几次回头一看,都看到跟在自已后面的,乃是叁个奇形怪状的男子。
那叁个人,在吕麟和韩玉霞一回顾间,便立即假作观看街景,或是在互相交谈,一连几次,皆是如此。看那叁个人时,模样怪到了极点。
正中那个,⾝子极⾼,但是一条腿,却已然齐股断去,拄着一根拐杖。
两旁两个,一个没有左臂,另一个手点竹杖,看来像是一个瞎子。
叁个人不但全是残废,而且脸上,満是疤痕,显得难看已极,所穿的服衣,也是不伦不类。
韩玉霞早已忍不住,几次想要发作,却全被吕麟劝住,低声道:“韩姑娘,这叁人只是跟住了我们,只怕他们另有⾼手在后,我们不可打草惊蛇!”
韩玉霞低声冷笑一下,道:“好大胆的东西,竟敢打我们的主意!”
两人又狠狠向跟在后面的那叁人,瞪了一眼,才又向前走去。
他们一向前走出,那叁人中的一个瞎子,竹杖点地,得得之声不绝,仍是跟在前面,韩玉霞实在忍不住,低声道:“我们不如将他们叁人,引到荒郊之处,再向他们问个明自!”
吕麟心中也在奇怪,不知道那叁人,是什么路数,想了一想,觉得有理,便向西一转,没有多久,使出了西城永固门。
济南府乃是山东第一大城,虽然出了城,人烟仍是甚为稠密。
两人又一直向前走出了四十来里,才到了一个极大的墓园之中。
那座墓园,足有叁十亩大小,仅是苍翠已极,耸天而生的松柏,显得极为幽静,韩玉霞和吕麟两人,一进了那墓园,便在几张石凳之上,坐了下来,转头向外望去。
只是那叁个奇怪状的人,在柏林之外,探头探脑,向內张望。
望了一会,又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一些什么,韩玉霞本来就早想出手,⾝子略侧,手探处,已然抓了一把松针在手。
吕麟见她抓了一把松针,便知道她已然存心动手,果然,韩玉霞“哼”地一声冷笑,手扬处,那一把松针,带起“嗤嗤”的破空之声,向柏树林外,电也似疾,射了出去。
那叁个人,一见松针疾射而至,⾝形突然向外一闪,便自不见。
那一把松针,有的射在树⾝上,竟然陷入了木中,可见韩玉霞太阴掌的力道,也已然到了颇⾼的境界,纯阴之力,已可克刚。
那叁人一闪不见,韩玉霞“霍”地站起⾝来,娇叱道:“既然跟我们来到此处,为何一声不出,便自避了开去?”
喝了几声,林外却是了无声息。
吕麟心中,不噤暗暗叫奇,心想那叁人,不知究竟是什么路数?
如果说,他们跟在自己的后面,是要对自已有所不利,那么,此际早已应该出手,不然他们跟踪,却是为了什么?
正在疑惑不定,只见韩玉霞已然掣出了金鞭,待向林外窜去。
吕麟知事有跷蹊,忙道:“韩姑娘且莫心急,看看动静再说!”
韩玉霞性烈如火,吕麟一再劝她不要贸然出手,她一直肯听得,已然是极其难得的事,此际,她无明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吕麟话才出口,她⾝形早已拔起,凌空向外跃出。
也就在那个时侯,韩玉霞⾝子,尚在半空之际,猛地听得林外响起了一阵怪吼声,紧接着,卷起了一股劲风,老大一团黑影,从外面撞了进来,迳向韩玉霞,迎面撞到。
那一大团黑影,来得突然之极,像是突然由柏树林子之外,飞来了一团乌云,向韩玉霞全⾝罩下一样!
韩玉霞向外跃的势子,本就急骤到了极点,那黑影陡然而至,她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金鞭抖动,便自攻出了一招“曰月生辉”
但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霎那间,吕麟却已然看清,那突然间,从林外飞进来的,乃是一个⾝材胖大已极的大个子。
韩玉霞一鞭敢出,只见那大个子手中,扬起了一条,足有七尺来长,一握耝细的锁铁长棍,劲风呼呼,便向韩玉霞庒到。
两人在半空中相逢,各出了一沼,双足仍未曾沾着地面。
韩玉霞一鞭甫出,突然觉得黑龙也似,一条黑虹,当头庒到,心中不噤吃了一惊,知道那一鞭,拦不住对方的进攻之势。
百忙之中,左手突然一翻,无声无息,已然攻出一招“玉免捣药”
那一招,正是“太阴掌”中的精妙之着,绵密不绝,阴柔已极的掌力,已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前疾涌了过去,势子之強,无可比拟。
那太阴掌法,乃是武林之中,非同小可的绝学,岂同凡响?
掌风才出,只听得那大个子怒吼一声,⾝子已然向后退去。
而韩玉霞在一掌将他逼退之际,也感到对方锁铁棍上的力道,大得出奇,前进之势,被阻了一阻,金鞭一凝,就地堕了下来。
她刚一站住了脚跟,便听得“飕飕飕”叁声,又有叁人,窜了进来。
那叁值人,正是刚才一路跟踪他们的那叁个怪人,各自眼中精光四射,望住了韩玉霞。
吕麟唯恐韩玉霞有失,已然大踏步地走向前来,和韩玉霞并肩而立,向那大个子望去。
一望之下,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心中都不噤怔了一怔!
原来那骤然之间,卷起一股劲风,从林外扑了进来,又给韩玉霞一太阴掌逼退的那人,竟然不是男子,而是妇人。
只见她穿一⾝黑衣,⾝⾼七尺有馀,一⾝肥⾁,面⾊如何猪肝一样,厚唇掀鼻,凹眼浓眉,其丑恶之处,实难形容。
韩玉霞本来,心中満脸怒火,可是看到那妇人如此之丑,呆了一呆之后,竟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妇人似也知道韩玉霞是在笑她长得太丑,満面肥⾁,尽皆颤动动,尖声道:“你们师傅,在什么地方,快说!”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一听那丑妇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话,心內又是一奇,暗忖她所问的,不知是谁?是在问火凤仙姑呢,还是间玉面神君东方白?还是指早已葬⾝碧波的天孙上人,和斑龙仙婆两人?
两人只呆得一呆问,那丑妇又一扬手中老耝的锁铁棍,再次厉声喝道:“你们两人的师傅,现在何处?快说!”
旁边那个⾼⾝量的独腿汉子道:“大姐,将也们拿住,再行逼问。不就行了?”
那丑妇突然转头去,向着那独腿汉子“呸”地啐了一口,骂道:“你知道什么?若不是你们不肯听我的话,咱们怎会落到今天这这个地步?还不快闭上你的鸟嘴。”
那丑妇不但生得其丑无比,而且出言,也是耝俗到了极点。
那独腿汉子,面⾊微变?嘴唇掀动,像是要讲些什么,可是又像是害怕那丑的厉害,终于未曾讲出口来。
吕麟看了他们的这种情形,像是自己两人中有一个人的师博,是他们的仇人一样,所以他们才要追问下落:以便复仇。
而那叁个人,一直跟着自己,不曾出手,显然是在等侯那个丑妇到来。
他们既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来历,只怕是看到了烈火锁心轮和那条金鞭的缘故。因为这两件兵刃,在武林中,都大是有名,一看便可以知道它们的主人是什么人。
田此,吕麟便沉声道:“你问的是谁?火凤仙姑和韩大侠,尽皆谢世了。”
那丑妇听了,怔了一怔,喝道:“什么凤姑和韩大侠?”
韩玉霞见她语意之中,辱及父亲,大怒道:“你敢再说一遍?”
吕麟起先也是一怔,但随即知道,其中可能有了什么误会。
因此连忙向韩玉霞使了一个限⾊,道:“那你问的是谁?”
那丑妇咬牙切齿,満面狞厉之⾊,更是夜叉一样,道:“我问的是那个背信弃义,残害同道,禽兽不如的六指贼!”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尽皆听出,那丑妇在提到那人的时侯,心中恨到了极点,连同那其馀叁人,也是一样満面怒容。
吕麟心中又是一奇,暗忖她口称“六指贼”莫非是指武夷仙人峰,六指先生而言,便又道:“你说的仙人峰六指先生?他也死了!”
丑妇“呸”地一声,口沫横飞,道:“什么六指先生,你们两个小贼,还想蔵头露尾,诈作糊涂么了且吃我一棍!”
手腕略沉,锁铁棍一招“千军万马”带起极凌厉的风声,横扫而到。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心中尽皆有气,各自后退一步,韩玉霞复又向前,拍了一招“嫦娥奔月”吕辚手指,向前一指。
两人俱皆使出了两年来的绝学,一阴一阳,两股大力,交相混织,直向那丑妇袭到,威力之大,直是不可思议,将地上的砂石,尽皆卷了起来,挟在指风掌力之中。
那丑妇也知道厉害,突然之间,已然变招,锁铁棍幻成一堵棍墙,护住了⾝前。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的大力袭到,竟然被她硬挡挡住,但是太阴掌与金刚指,两样力道,合而为一,阴阳互生,生生不已,方道何等之強,那丑妇的胖大⾝躯一摇再摇,终于稳不住势子,向后踉跄跌了七八步去,气得她大吼一声,手中锁铁棍猛地向地上顿下,陷入地內尺许,才稳住了势子。
一站稳⾝形,立刻转头,向那叁人喝道:“六指贼所得的“八龙天音”之中,可另外载有什么精妙的武功么?”
那独腿汉子道:“没有,但是那八龙天音,却是厉害之极!”
韩玉霞和吕麟两人,各发一招,已然将丑妇逼退。他们离开了墨礁岛之后,尚是初展所学,一招得利,心中各自一喜,正待再趁胜进招时,忽然听得从那丑妇口中,道出“八龙天言”四个字来,心中一怔,便暂时蓄势不发。
只听得那丑妇叱道:“胡说,莫非刚才那两个小贼,使的也是八龙天音中的功夫!何以他们武功,还会比我更⾼?”
那独腿汉子面⾊尴尬,道:“大姐,那我…却不知道了,我们是知,在两年多前,六指贼便曾大闹武林,多少⾼手,尽皆死在他八龙天音之下,但是却未曾听得他出过手!”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听到此处,心中更是为之一动,韩玉霞揷言道:“喂,你们所说的六指贼,可是那个琴魔?”
独腿汉子望了望丑妇,像是在未徵得她的同意之前,不敢擅自开口。
那丑妇道:“什么琴魔?”
独腿汉子这才道:“大姐,六指贼自从两年之前,在武林中露面了几个月之后,武林中人,便称他为琴魔,虽然他从未露过面,但是自从他首先从南昌发难,在吕腾空的秘密石库之外,留下了手印,武林中人,只知他手生六指,都唤之为“六指琴魔”!”
那丑妇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吕麟厅得自那独腿汉子口中,道出两年前的往事来,心中早已热血沸腾。
若不是两年多前的那件事,他如今父⺟仍然健在,家庭之乐,何等幸福。
如今,他虽然已学成了极⾼的武功,但那种幸福,却是永远地失去了。
吕麟长眉轩动,大声道:“你们所说的那六指贼,正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如今在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
丑妇手向上一提,提起了锁铁棍,又向独腿汉子,望了一眼。
独腿汉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吕麟道:“我就是你刚才所说,飞虎吕腾空的儿子吕麟?”
那独腿汉子“啊”地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吕麟这个小八王!”
吕麟怒道:“朋友你为何出口伤人?”
那丑妇道:“不管他是谁,只向他追问那六指贼的下落便了!”
吕麟一声责叱,道:“什么六指贼的下落,我怎能知道?”
那独腿汉子冷笑一声,道:“若是你不知道,裁那柄紫阳刀,怎会到了你的腰中?”
吕麟一时之间,反倒给他说得莫名其妙,道:“什么紫阳刀?”
一旁韩玉霞见独腿汉子,一双眼睛,只在停在吕麟的腰际,心中一动,道:“吕公子,那家伙说你腰中的这柄紫阳刀,原是他的!”
吕麟为人,极是正直。那柄紫阳刀,本是他在两年多前,在那艘大船之上拾到的,闻言反倒减了几分怒意,道:“是么?”
那独腿汉子冷冷地道:“当然是!”
吕麟道:“这柄刀,本来是我在一艘船中发现的,一直当它是无主物,但你却说是你的,不知可有什么证明没有?”
那独腿汉子怔了一怔,那丑妇已厉声喝道:“要什么证明?”
吕麟道:“笑话,然则我岂能只凭一旬话,便将刀拱手让人?”
那丑妇面⾊,又自大怒,锁铁棍荡起一股劲风,已然抡了起来。
可是,抡到了一半,她便已然收住了势子,未曾击出。
只是恨恨地将棍在地上“蓬”地撞了一下,道:“老叁,你将失刀的经过,与他说上一说!”独眯汉子答应一声,道:“小八王,只要你在武林之中,稍有阅历,便应知道,那柄紫阳刀,乃是紫阳真人的遗物,一向归我所有!”
远在两年多前,吕麟初得到这柄紫阳刀之际,心中便像是有点印象。
如今,一听得那独腿汉子,提起了紫阳真人,心中猛地一动,脫口道:“噢!原来你们四人,全是川中六丑中的人物?”
紫阳真人,本是武当派的前辈英侠,但是在早年,却因为和同门师兄弟不和,便带了武当派镇山之宝,紫阳刀,远走川康,后来,便死在川中。
那柄紫阳刀,便也流落在川中,后来,为川中六丑中的老叁,丑金刚王原所得,这件事在武林之中,也有不少人知道。
因为武当派人物,曾几次出动,深入川康,想寻川中六丑理论,取回此刀。
可是,一则川中六丑,各怀绝技,武功甚⾼,二则他们久居川中,地形极熟,武当派人物,好几次反倒吃了大亏。
“请续看第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