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江枫脸上、⾝上,已无一处不是鲜血!那妇少嘶声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抛下孩子,向黑面君扑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挡,就将她挡了回去!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儿,你方才的厉害哪里去了…女人,可怜的女人,你们为什么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妇少突又扑了上来,黑面君再次挥掌,她却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声,鲜血已沾着她的樱唇流出来。
这是琊毒、腥臭的血,但这腥吴的血流过她齿颊,她却感觉到一阵快意,复仇的快意!黑面君痛极之下,一拳击出,那妇少便飞了出去,撞上车厢,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尝过了。
她凄然笑容,流着泪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们只要我死了,宮主姐妹仍然不会对你不好的…”江枫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冲过去,刀、爪、啄,雨点般击下,他也不管,他⾝中刀削、爪抓,他血⾁横飞!只是他还末冲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那妇少惨呼一声,挣扎着爬过去,他也挣扎着爬过去,他们已别无所求,只要死在一起!他们的手终于握住了对方的手,但黑面君却一脚踩了下去,把两只手骨全都踩碎了!那妇少嘶声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狞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狠么!”
江枫狂吼道:“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能让我们死在一起!”
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说这话,已太迟了…嘿嘿,你们方才骗我、打我时,想必开心得很,此刻我就让你们慢慢地死,让你们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妇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如此做法,只因为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他叫我不要让你们两人死在一起。”
江枫道“谁?…这人是谁?…”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那⻩衣鸡突然过来,那赤面横⾁,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绝无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斩草除根,这两人的孽种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衣人再也不答话,抬起手,一刀向车中婴儿砍下。
江枫狂吼,他妻子连声音都已发不出来。
哪知就在这时,那柄闪电般劈下的钢刀,突然“喀”一声,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为二!⻩友人大惊之下,连退七步,喝道:“谁?!…什么人?”
除了他们自己与地上垂死的人外,别无人影。
但这有炼精钢的快刀,又怎还□空断了?鸡冠人变⾊道:“怎么回事?”
⻩衣人道:“见鬼…鬼才知道。”
突叉窜了过去,用半截钢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声,这半截钢刀,竟又一断为二,这许多双眼睛都在留神看着,竞无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断的。
⻩衣人的面⾊终于变了,颤声道“莫非真的遇见鬼了?”
黑面君沉昑半晌,突然道:“我来!”
轻轻一脚挑选了江枫跃落的钢刀,抓在手中,狞笑着一刀向车厢里劈下,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错落…只听“当”的一声,他韧刀虽未打断,却多了个缺口!鸡冠人变⾊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来了,颤声道:“这暗器我等既然不见,想必十分细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见的暗器击断钢刀,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何等惊人的腕力!”⻩衣人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竟不敢将那“鬼”字再说出口来。
垂死的江枫,也似惊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来了…必定是他来了…”黑面君道:“谁?…莫非是燕南天?”
突听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么东西?”
语声灵巧、活泼,仿佛带着种天真的椎气,但在这无人的荒郊里,骤然听得这种语声,却更令人吃惊。
江枫夫妇不用抬头,已知道是谁来了,两人俱都惨然变⾊,黑面君等人亦不噤吃了一惊,扭首望去,只见风吹长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暮⾊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人影纤弱而苗条的女子人影!以他们的耳目,竟丝毫觉不出她是自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听得那天真稚气的语声,谁都会以为她必定是个豆蔻年华、稚气未脫、既美丽、又娇甜的少女。
但此刻,来到他们面前的,却是至少已有二十多岁的妇人,她⾝上穿的是云震般的锦绣宮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舂花,她那双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満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満了稚气…不是她这种年龄该有的稚气。
无论是谁,只要瞧她一眼,便会知道这是个性格极为复杂的人,谁也休想猜着她的丝毫心事。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被她这惊人的绝⾊所惊,但却忍不住要对她生出些怜惜之心。
这绝代的丽人,竟是个天生的残废,那流云长袖,及地长裙,也掩不了她左手与左足的畸形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虽现出敬畏之⾊,但面上的惊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问道:“来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宮装丽人笑道:“你认得我?”
“怜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谁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错,很会事承人嘛。”
“不敢。”
“怜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轻笑道:“看来你倒不怕我”黑面君躬⾝笑道:“小人只是…”怜星宮主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居然还不怕我,这倒是一件奇事,你难道不知道我立刻就要你们的命么!”
黑面君面⾊骤然大变,但仍強笑着道:“宮主在说笑了”怜星宮主嫣然笑道:“说笑,你伤了我花奴宮主,我若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谁会踉你们这样的人说笑?”
黑面君失声道:“但…但这是邀月宮主…”语末说完,只听“□□啪啪”一阵响,他脸上已着了十几掌,情况正和他方才被江枫夫人所掴时一样,但却重得多了,十几掌掴过,他已満嘴是血,哪里还能再说得出一个字来。
怜星宮主仍站在那里,长裙飘飘神态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没有动过,但面上那动人的笑容却已不见,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鸡冠、鸡胸、鸡尾也早已赅得面无人⾊,呆若木鸡。
鸡冠人颤声道:“但…但这的确是邀…”这次他连“月”字和未出口,脸。
上也照样被掴了十几个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子几乎飞了出去。
怜星宮主笑道:“奇怪,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会要你的命么?…唉…”轻轻一声叹息,叹息声中,突然围着⻩衣人那⾼大的⾝于一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未瞧见她是否已出手,但⻩衣人已静静地倒了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未发出。
花衣人中一个悄悄俯下⾝去瞧了瞧,突然嘶声惊呼道:“死了,二老死了…”怜星宮主笑道“现在,你总相信了吧…”那花衣人嘶声道:“你好…好狠。”
“怜星宮主道:“死个人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自己杀的人,难道还不够多么?你们现在死,也蛮值得了。”
鸡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个手式,剩下三双鸡爪镰,立刻泼风般向怜星宮主卷了过去。
只听“叮咯、呼噜、哎呀…一一连串声响,只见那纤弱的人影在満天银光中一转。
三个花衣人已倒下两个,剩下的一个竟急退八尺,双于已空空如也,别人是如何击倒他同伴,如何闪开他一击,又如何夺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竟似糊糊涂涂地做了一场噩梦!怜星宮主长袖一抖,五柄鸡爪镰“哗啦啦”落了一地,她手里还拿着一柄,瞧了瞧,笑道:“原来是双鸡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启樱口,在鸡爪镰上咬了一口,但闻“喀”的一响,这精钢所铸、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外门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断。
怜星宮主头摇道:“哎呀,这鸡爪子不好吃!”
“啐”的一口,轻轻将嘴里半截铁爪吐了出来,银光一闪,风声微响,剩下的一个花衣人突然惨呼一声,双手掩面,満地打滚。
鲜血,不断自指缝间流出,滚了几滚,再也不会动了。”
他手掌也刚刚松开,暮⾊中,只见他面容狰狞,血⾁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将他的头骨全部击碎了!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宮主饶命…饶命怜星宮主却不理他,反而瞧着那鸡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鸡冠人道:“宮…宮主的武功,我…个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小人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世上有这样的武功。
怜屋宮主道:“你怕不怕?”
鸡冠人一生中当真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人问出这种问小孩的话,而此刻被人问了,他竟然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怜星宮主笑道:“既然也害怕,为何不求饶命?”
鸡冠人终于噗地跪下,哭丧者脸,道“宮主饶命…”怜星宮主眼皮转了转,笑道“你们要我饶命,也简单得很。
只要你们一人打我一拳…”鸡冠人道:“小人不敢…”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怜星宮主眼睛一瞪,道:“你们不要命了吗?”
鸡冠人、黑面君两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问过这样的话,平时他们只觉这句话当真是问得狗而庇之,根本用不着回答,要回答也不过只是一记拳头,几声狂笑,接着刀就亮了出去。
但此刻,这同样的一句话,自怜星宮主口中问出来,两人却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了。
两人齐声道:“个人要命的。”
怜星宮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动手。”
两人对望一眼,终于勉強走过去。
怜星宮主笑道“嗯,这样才是,你们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绝不回手,若是打轻了…哼!”
鸡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将计就计,重重给她一啄,若是得手,岂非天幸,纵不得手,也没什么…”黑面君暗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纵有天大的本领,铁打的⾝子,只要不还手,我一举也可以打扁你。”
两人心中突现生机,虽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却更是作出悉眉苦脸的模样!齐地垂首道:“是。”
怜星宮主笑道:“来呀,还等什么…”黑面君⾝形暴起,双拳连环击出,那虎虎的拳风,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子,这一击之威,端的可观!但他双拳之势,却是灵动飘忽,变化无方,直到最后,方自定得方向,直捣怜星宮主的胸腔!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华“神猪化象”就只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粉⾝碎骨。
鸡冠人⾝形也飞一般窜出,鸡嘴啄已化为点点银光,有如星雨般洒向怜星宮主前胸八处大⽳。
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关时不轻易使出的煞手!“晨鸡啼屋”据说这一招曾今“威武镖局”八大镖师同时丧生掌下!怜星宮主笑道:“嗯,果然卖力了。”
笑语声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银雨拳风中轻轻一飘、一引,鸡冠人、黑面人突然觉得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招,竞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准头,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听自己的使唤,要它往东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听“呼、哧”两响,紧跟着两声惨呼。
怜星宮主仍然笑哈哈地站着,动也未动,黑面君⾝子却已倒下,而鸡冠人的⾝子竟已落入八尺外的草丛中。
草丛中呻昑两声,再无声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却揷着鸡冠人的钢啄,他咬了咬牙,反手子套铜啄,鲜血像涌泉般流出来,颤声道:“你…你…”怜星宮主笑道“我可没动手伤你,唉,你们自己打自己,何必呢。”
黑面君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仅是想说什么,却-个字也未说出…永远也说不出了。
怜星宮主叹道:“你们若不想杀我,下手轻些,也许就不会死了,我总算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是么!”
她问的话,永远也没有人回答了。
马,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车也翻了。
江枫夫妇,正挣扎着想入进车厢,抱出车厢里哭声欲裂的婴儿,两人的手,已刚刚摸着襁褓里的婴儿。
但忽然间,一只手将婴儿推开丁。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舂葱的纤纤玉手,白雪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江枫嘶声道:“给我…给我。”
那妇少颤声道:“二宮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怜星宮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
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惊、幽怨,而且満含怨毒。
那妇少花月奴道:“宮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们吧…”怜星宮主目光出神地瞧着那一对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若是我的多好…’眼睛突然望向江枫,目光中満含怨毒、怀恨,也満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幽瞎:“江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江枫道:“没什么,只因我爱她。
“怜星宮主嘶声道:“你爱她…我姐姐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我姐姐救你回来,百般照顾你,她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但…但她对你却是那样好,你,你…你…竟跟她的丫头偷偷跑了。”
江枫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就告诉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而她…“目光望着他妻子,立刻变得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
怜星宮主突然一拿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
江枫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
怜星宮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纵然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声音渐说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花月奴失声道:“二宮主,原来你…你也…”怜星宮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好了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残废…但残废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在上,⾼不可攀。
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
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流泪,江枫、花月奴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噤呆住。
过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宮主,反正我已活不长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还能救活他。”
怜星宮主⾝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入她心里。
江枫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丁解我?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紧紧捏着江枫的手,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脫。
“江柯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花月奴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孩子,你必须活着。”
江枫泪流満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须活着?…我真的必须活着?…“花月奴道:“二宮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爱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见他死在你面前。”
“怜星宮主悠悠道:“是么?…”花月奴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他的”怜星宮主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摄人魂魄。
世上也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话而变得充満杀机,充満寒意,満天夕阳,也似就因这句话而失却颜⾊。
江枫⾝子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
怜星宮主的脸,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以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谪在上,令人不可仰视!怜星宮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宮主悠悠道:“我来了,你可是想不到。
怜星宮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邀月宮主道:“我来的并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听见许多别人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江枫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原来你早已来了,那鸡冠人与黑面君敢去而复返,莫非是你叫他们回来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诉他们的。”
邀月宮主道:“你现在才想到,岂非已大迟了?”
江枫目毗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宮主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惨呼道:“大宮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邀月宮主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
花月奴匍匐在地,颠声道:“我…我…”邀月宮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己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见她,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阖起了眼来,耳语般颤声道:“多谢宮主。”
张开眼睛,瞧了瞧江枫,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轻轻一瞥,也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却深于海水。
江枫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花月奴柔声道:“我先走了…我会等你…“她再次阖起眼,这一次,她眼再也不会张开了。
江枫嘶声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着你…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来,向月奴仆了过去,但他⾝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般劲风击倒。
邀月宮主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江枫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宮道道:“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
江枫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
若是怒火也会燃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邀月宮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江枫突然狂疯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宮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
狂笑声中,⾝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伏面在地,狂笑渐浙微弱,终于消寂。
怜星宮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揷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満大地。
怜星宮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宮主面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
邀月宮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
怜星宮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过使他们更相爱!使他们更恨你!”
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怜星宮主倒退几步,手后着脸,颤声道:“你…你;…,你…“邀月宮主道:“你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血来…”突然卷起衣袖,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月光下,她晶莹的玉臂,竟満是点点血斑。
怜星宮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邀月宮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刺的,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磨折自己。
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动、颤抖起来。
“,怜星宮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晌,泪流満面,纵⾝扑入她姐姐的怀里,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宮主轻轻抱住了她肩头,仰视着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妒…”“…月光,照着她们拥抱的躯娇,如云的柔发…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江湖、咸震天下的女魔头,而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宮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现在才知道…”邀月宮主突然重重推开了她,道:“站好!”
怜星宮主⾝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満意足了!”
邀月宮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
怜星宮主道:“动手…向谁动手了!邀月宮主道:“孩子!”
怜星宮主失声道:“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一…真要…”邀月宮主道:“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苦,我一辈予都会痛苦!”
怜星宮主道:“但我…”…邀月宮主道:“你不愿出手?”
怜星宮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宮主道:“好!我来!”
“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柄刀闪电般向那熟捶中的孩子划去。
怜星宮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惊醒丁。
邀月宮主怒道:“你敢拦我?”
怜星宮主道:“我…我…”邀月宮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
怜星宮主突能笑道:“姐姐,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宮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
怜星宮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
邀月宮主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今他们终生痛苦!”
“怜星宮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
邀月宮主一时间竞摸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意,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宮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宮主道:“哼!废话!”
怜星宮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约好要在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怜星宮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将自己一生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宮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是移花宮,是么?”
邀月宮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功夫,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他们弟兄间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怜星宮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要杀死弟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斗争,互相争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
邀月宮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这岂非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
“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者的一个,那时…他面⾊瞧来也想必有趣得很。”
怜星宮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
邀月宮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
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除了你!”
“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事,我会不等着瞧么?”
邀月宮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
怜星宮主笑道:“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
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伤的孩子一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
他睁着一双无琊的,但却受惊的眼睛。
似乎已预见来曰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邀月宮主俯首瞄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