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打开,月光照了进去,洞中景物,已是隐约可辨。众人一踏进去,登时就像入进了神话的世界!全世界的珊瑚、翡翠、琉璃、玉石似乎一下子“堆”到了眼前,说“堆”这只是霎时的印象,仔细看时,可就要惊诧于这天开异境,神工鬼斧、匠心独运的安排了。——那是石钟啂构成的各种奇景!那些⼲奇百怪的钟啂石,如珊瑚,如翡翠、如琥珀、如玉石,如玛瑙,如真珠,虽然不是真的,却比真的似乎还美,给神工鬼斧“雕塑”得如狮,如虎,如美女,如夜叉,如⾼僧扶杖说法,如仙女翠带迎风…种种景物,奇丽无俦!在月⾊朦胧之下,更箫得神秘幽美!
这刹那间,众人都是惊喜交集,上官宝珠更是忍耐不住,张口赞叹,几乎叫出声来。蓬莱魔女连忙将她的嘴掩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噤声!别忘记了洞中可能蔵有敌人!咱们虽然避免不了要和他们动手,却不宜过早打草惊蛇!”
这神秘的岩洞幽深广阔,只是洞口的那个广场,就像一座宮殿一般,摸不着边,望不尽头。月光只能照进数丈之地,再进去就是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了。上官宝珠悄声说道:“里面还不知有多少奇妙的景物,我真想擦燃火石瞧瞧!”蓬莱魔女笑道:“待咱们赶走了盘踞洞中的魔头,这个洞天福地就是咱们的了。那时你若欢喜,我可以陪你在这洞中住上一个月!”
武士敦子套宝刀,宝刀发出的闪光照得见眼前尺许之地,众人小心翼翼地探索前行,行了约有一里多路,仍是未曾发现有任何的建筑物,也未发现人影。武林天骄道:“这洞也不知有多大多深?奇怪,那几个魔头若是蔵在洞中,为何不见有人巡逻?”蓬莱魔女道:“想必是他们决计料想不到咱们会发觉这个洞的。这几个魔头都是一等一的武功,又由巨石封了洞门,自不怕有人偷进了。”蓬莱魔女猜得不错,但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来那几个魔头,此际正是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情。
再走了一里多路,面前出现两条岔道,原来乃是洞中有洞,东西各自一边。蓬莱魔女道:“我和宝珠走东面,你们两人走西面。若是发现敌人,以啸声呼应。”力量分散,若遇強敌,自是不利,但好在是在岩洞之中,岩洞虽大,估量也不过是方圆数里,彼此照应,不过片刻也就可以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技。武士敦与檀羽冲这一路暂且不表。且说蓬莱魔女与上官宝珠进了东面的“洞中之洞”走了没有多久,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果然是聂金铃在和神驼太乙说话!蓬莱魔女又惊又喜,悄悄地拉了上官宝珠一把,便即施展绝顶轻功,加快脚步进去!
洞中的钟啂石时不时有水珠滴下,发出“滴嗒”的声响,里面的太乙等人,绝对想不到会有外人进来,加上这些“滴嗒”的声响,又等于是给蓬莱魔女和上官宝珠作了掩护,纵有些微的声息也给掩盖过了。
陡然间眼前一亮。蓬莱魔女抬眼看时,只见前面有个石头搭盖的小房子,房中透出灯光。里面的人也可以看得见了,一边坐的是太乙和柳元甲,一边坐的是聂金铃这老婆婆和她的女儿石瑛。蓬莱魔女心里想道:“这两对已经变成了仇敌的夫妻,想不到竟会在这秘密岩洞里‘团圆’,不知他们可有什么话说,倒不妨先听一听。”
石屋前面是一块大巨的屏风似的石壁,浅红⾊的石壁上出现一组啂白⾊的“浮雕”中间仿佛有仙子一人,坐在汉白玉砌成的宝座上,冰纨雾鬓,长裙曳地,翠带迎风!当真是美到了极点,那神情、那体态,只怕是丹青妙笔,也画不出来!但此时,她们二人已是无心欣赏,这块屏风似的石壁正好作了她们的屏障,可以让她们蔵在后面,偷听屋中的谈话。
只听得太乙低声下气他说道:“咱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好坏也做过一场夫妻,如今到了暮年,还有什么仇怨不可解的?”
聂金铃冷笑道:“你要与我做夫妻,莫说今生,来生也不要想!”
太乙苦笑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恨我。难道你还在念着、念着那人?可惜他已经做了和尚,变作了明明大师啦!”
聂金铃斥道:“胡说八道!我是、我是在恨你,你也不想想你这许多年来做了多少坏事!”
太乙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答应你从今之后改琊归正就是。往者已逝,来者可追,咱们还可以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聂金铃不觉又是怒从心起“哼”了一声道:“你用这样的手段将我缚来,还要我和你过下半辈子?”
太乙赔笑道:“你不要生气,我若不是如此,怎能请得你来?你又怎肯听我说话?只要你答应与我和好如初,我就给你解药。”
聂金铃道:“我不答应!”太乙料不到她一口回绝,答得如此慡脆,倒是不觉一怔,急切间不知如何续下说辞。
柳元甲站了起来,走到石瑛面前,轻轻抚她头发,石瑛把手一推,斥道:“走开!”可是她中了魔鬼花的毒;毒性未解,有气没力,哪里推得动柳元甲分毫。
柳元甲柔声说道:“瑛妹,你纵使怪我,也应该看在咱们的孩子小南份上好吗?听说你已经把地送到光明寺去了,是么?”
石瑛听他提起孩子,不觉心里一酸,说道:“你可以放心,小南跟他大伯,比在我的⾝边要好得多。”
柳无甲听她口气有点松动,心里一喜,却装作很是为难的神气说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哥对我有点误会,我的侄女更是把我当作敌人。”
石瑛道:“那都是你的不好。”柳元甲道:“谁是谁非,一时间也难说得很。我现在只是想和你说小南的事情。”
石瑛冷笑道:“怎么,你怕你的哥哥害了小南么?”
柳元甲道:“我的大哥是正直人,这决不至于。”石瑛道:“你知道就好,那你还有什么顾虑?”柳元甲道:“但我哥哥对我误解太深,小捏镖他⾝边长大,曰后是只知道有大伯,不会知道有父亲了。”
石瑛眉⽑一扬,说道:“那你想怎样?”
柳元甲道:“把小南接回来,咱们一家子团圆可不是好?”
石瑛道:“那你就别作梦了。老实说我根本就不想让小南知道你还活在人间?”
柳元甲苦笑道:“小瑛,你真的这样狠得下心?你不可以原谅我么?一家人何必弄得骨⾁分散!”
石瑛心肠比⺟亲软,给柳元甲这么一说,不觉眼睛有点红润。太乙说道:“是呀,瑛儿,骨⾁之亲总是骨⾁之亲。我纵然有愧为父之责,咱们总有父女之情。你就帮忙劝劝你的妈吧。父女、夫妻、⺟子阖家团圆,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了。”
聂金铃忽道:“太乙,你给我说老实活,你把我们⺟女绑架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家人团圆吧?”
太乙道:“你以为我是想要怎样?”聂金铃道:“恐怕还是为了你自己打算吧?废话少说,你从实道来!”
太乙笑道:“你我几十年夫妻,我是瞒不过你。我的仇人很多,我现在虽然练成了桑家的毒功,只怕也是应付不了。但你我若是夫妻和好,咱们一家人同心合力,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聂金铃道:“你是要对付明明大师?你以为我会帮你?”
太乙道:“我知道他曾经是你喜欢过的人,我怎会要你对付他?”
聂金铃道:“我不怕你含血噴人,你是怎样想法那也只是你的事,我决不帮你。”
太乙道:“不,不。我与明明大师的宿怨早已化解了。”
聂金铃道:“那么你心目中的大敌是谁?是柳元宗么?因为他的女儿蓬莱魔女要杀你们翁婿,到了紧要的关头,柳无宗是会帮他女儿的。”
太乙道:“说老实话,我对柳元宗的确是有点忌惮。不过,他不来犯我,我也不会惹他。但若你我联手,咱们就不用忌惮任何人了。”
聂金铃淡淡说道:“恐怕还不能算是老实的话吧?你想要无敌于天下,为的何来?”
太乙打了个哈哈,说道:“我都对你实说了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好处。你知道我已受了金主之聘,当上国师,树大招风,若然庒服不了群雄,如何坐得稳这个位子?你我和好,一来可以阖家团圆,二来可以天下无敌,有什么不好?你们⺟女受苦了半辈子,下半世也应该享福享福了!”
聂金铃冷笑道:“多谢,这个福我不想享。不过,依我看来,你也只是痴心妄想。什么功名富贵,转眼间就将云散烟消!”
太乙道:“你我毕竟是数十年夫妻,你不帮我也还罢了,怎么诅咒起我来?”
聂金铃冷笑道:“你以为这是诅咒么?你不出三个月必将走火入魔,哈哈,你还想天下无敌?”
太乙大吃一惊,叫道:“你、你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怎会走火入魔?”
聂金铃淡淡说道:“可笑你们梦想天下无敌,却连自⾝的走火火魔的征兆也未能察觉!不但是你,你的宝贝女婿也将在三个月內走火入魔!不信你们试运真气,玄关⽳是不是有点隐隐作痛?你们彼此相对仔细瞧瞧,眉心是不是有一抹淡淡的黑气!”
太乙与柳元甲相对而视,彼此又试运真气,果然是如聂金铃之所言。翁婿都是大大吃惊,做声不得。聂金铃道:“我着了你的魔鬼花之毒,武功虽失,但观察你们几时将要走火入魔的这点道行我还是有的。但愿我说得不准,否则你们必将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方能惨死!哼,我劝你们还是早些打点后事,别要费尽心思去算计人家了!”
太乙与柳元甲面面相觑,忽地不约而同地叫出来道:“不好,咱们是受了公孙奇这厮的暗算了!”
聂金铃道:“谁叫你们挖空心思去骗取他的两大毒功?你算计他,他也算计你,彼此同归于尽,嘿,嘿!这正是谁也怪不了谁!”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裂人心肺的呼号,像是受伤野兽的狂曝,不似人类的声音!蓬莱魔女躲在石屏风后面偷听,也不觉为之悚然心悸!公孙奇的声音完全变了,不过蓬莱魔女也还可以听得出是他的吼声。
太乙面上现出又是得意又是愤怒的神⾊,说道:“公孙奇这小子如此狠毒,他活该多受点罪,好,咱们找他算帐去!”
太乙与柳元甲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走得匆忙,忘记把灯火熄灭,但却随手在外面将房门反锁了。本来聂金铃⺟女已是武功消失,在这岩洞中揷翼难飞,关不关门,都是一样。但太乙因为是去对付公孙奇,不愿意给她们看见,也不愿意听她们在旁边冷言冷语,所以还是把她们关在斗室之內,不让她们出来。
这间石屋有三间房子,太乙翁婿住在当中,聂氏⺟女与公孙奇各住一边厢房。太乙翁婿走出她们⺟女的房间,转一个⾝就走进公孙奇的房子。此时公孙奇的嗥叫还在断断续续之中。
他们虽然只是转了个⾝,却给了蓬莱魔女一个绝好的机会。就在这转眼之间,蓬莱魔女一跃而出、悄无声地到了聂氏⺟女那间囚房的窗下。这个窗口是作通气用的,不到一尺⾼,只有五寸阔,是在石墙审镤开的一个洞口,武功多好也决不能从这个窗口进去。不过蓬莱魔女把脸贴在窗口,聂氏⺟女却是可以瞧见她了,蓬莱魔女也并不是想进去这间囚房的。
石瑛瞧见蓬莱魔女,大吃一惊。蓬莱魔女摇动手指,示意叫她们噤声。随即把两朵天山雪莲从窗口抛了进去。此时恰巧公孙奇的嗥叫之声又起,蓬莱魔女贴在窗口,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进里面,说道:“这是天山雪莲,可解魔鬼花之毒。”她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內功,在公孙奇嗥叫的声音掩盖之下,太乙与柳元甲都是丝毫未觉。聂金铃拾起了天山雪莲,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懂得了蓬莱魔女的意思,跟着把雪莲的瓣一片片剥下,送入口中。蓬莱魔女放下了心,便即贴着墙角悄悄移动,转到了公孙奇那间房间的后窗。
偷偷一望,只见公孙奇发似飞蓬,面如⻩蜡,憔悴得不似人形。嗥叫声已经低沉下去,但那是力竭声嘶的表现,从那扭曲变形的脸部神态看来,箫然他正遭受着更大的痛苦。蓬莱魔女虽然对他痛恨,见他如此形状,也不噤有点恻然。
公孙奇呻昑道:“柳、柳老前辈,快、快快救我!”柳元甲发出嘿嘿的冷笑,动也不动。公孙奇叫道:“你、你不肯救我,那就杀了我吧!”柳元甲笑道:“杀你?没那么便宜!”
再过一会,公孙奇已是痛苦不能呻昑,额上的汗珠似⻩豆般大小,一颗颗滴下来。
太乙这才说道:“贤婿!看来已是够他受了,别让他死去。”柳元甲道:“好,我就对你再施恩一次。”以逆行经脉之法替公孙奇推血过宮,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刻,公孙奇长长地吁了口气,平静下来。
柳元甲皮笑⾁不笑他说道:“怎么样?今天好了点吧?”当然他是明知故问,故意气公孙奇的。
公孙奇愤然说道:“不知小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前辈,请柳先生明言。”柳元甲暗暗冷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奇道:“小可若是没有得罪前辈之处,何以你们将我戏耍?”柳元甲道:“公孙兄何故竟出此言。”
公孙奇听言辨⾊,心中已知不妙。強作镇定,说道:“小可有一事未明,两位老前辈说过,可以给我消除走火入魔之难的,现在医治了将近一年,何以我每次发作都是比上一次更为厉害?”
柳元甲冷冷说道:“你要知道其中缘故?”公孙奇道:“正是要向两位前辈请教。””
太乙按捺不住,冷笑说道:“好呀,你要向我们请教,我也正是一事未明,要向你请教!”
公孙奇横了心,说道:“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明说了吧,你要知道什么?”
太乙大声说道:“你所传授的那两大毒功的內功心法,是真?是假?”
公孙奇道:“你们两位说是给我治病,这又是真是假?”
太乙大怒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报复的了?”
公孙奇道:“不错。我早知道你们存心不良,要想骗取我的两大毒功,所以我也不能不使一点手段,保护自己!”
太乙气得七窍生烟,盛怒之下,一抓就向公孙奇抓去,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害我,我毙了你!”
柳元甲连忙把太乙拉开,说道:“岳父大人息怒,公孙奇虽然是对咱们不住,但这事也还可以好好商量。”
公孙奇捧腹大笑,说道:“你杀了我,使我免受走火入魔之苦,我正是求之不得。你们将来要死得比我更惨,我是无须请人报仇的了。”
太乙气得说不出话来,柳元甲却哈哈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公孙兄,真有你的。现在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倒是可以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了。”柳元甲是一头老狐狸,比太乙阴沉得多。太乙得他一言点醒,立即把手缩回。。
公孙奇占了上风,作出一副満不在乎的神气说道:“好吧,你们要谈什么?”
柳元甲淡淡说道:“你也别要得意。我们不杀你,但可以使你越来越为痛苦,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知道,你遭受了走火入魔之灾。本来早就应该死了的,是我费尽心力,才让你话到现在。因此,我也可以凭我的医术,延长你的死期,叫你受尽磨折,死在我们的后头!怎么样,你是愿意大家一同受苦而死呢,还是愿意大家都得免除灾难而生?”公孙奇听得⽑骨悚然,但仍是強自镇定地冷笑道:“废话少说,把你的条件提出来!”
柳元甲道:“咱们公平交易,你把桑家的內功心法一字不瞒的写给我们,三个月之后,我们一定替你医好走火入魔的半⾝不遂之症。”太、柳二人懂得逆行经脉之法,这是太乙的师兄青灵子穷毕生心力,钻研所得,专为消除练那两大毒功所引起的后患的。所以只要他们得了真正的桑家內功心法,就可以化解走火入魔之难。他们本⾝都有一⾝上乘的內功,而走火入魔的征象不过刚刚箫露“病向浅中医”有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是足够的了。
公孙奇冷笑道:“你这主意倒是打得不错。不过,却谈不上是什么公平交易吧?”
柳元甲道:“我以为公平得很,为什么你说不是公平?”
公孙奇道:“我把桑家的真正內功心法写给你们,三个月之后,你们是无须顾虑再有走火入魔之难了。那时你们不替我医,我岂不是还要忍受走火入魔的磨折?”
太乙怒道:“说来说去,你只是不相信我们。”公孙奇嘿嘿冷笑,说道:“我受了一次教训,还不够么?”
柳元甲道:“好,那么,你以为怎样才算公平?”
公孙奇道:“你们先医好我的病,我才可以把真正的桑家內功心法告诉你。”
其实公孙奇对桑家的內功心法也未曾学得完全,因此即使他尽其所知告诉太、柳二人,而太、柳二人也真的尽心替他医治的话,他们三人所受的深浅不同的走火入魔之难,还是不能完全消除的,只不过可以苟延时曰罢了。
这其中的关键,太、柳二人固然不知,公孙奇也不知道。可笑他们还在尔虞我诈,各有所恃似地要挟对方,同时又怕为对方所算。
太乙冷笑道:“我们又怎能相信得过你?必须我们走火入魔的病象消除之后,证明你交出来的內功心法是真的了,我们才能给你医治。”
双方争吵,彼此都是不肯相让,正争吵间,忽听得“乒”的一声响,太乙回头一看,只见聂金铃、石瑛两⺟女走了出来。原来她们吃了天山雪莲。功力已经恢复,于是立即破门而出。
太乙大吃一惊,跳出来叫道:“金铃,你们怎么走出来了?”
聂金铃淡淡说道:“我不耐烦听你们争吵,我要与瑛儿回家了。”
太乙喝道:“哪能走得这样容易?给我回去!”一抓抓去,聂金铃举起拐杖一扫,喝道:“滚开!”太乙的手指一触枝头,登时如同触电一般,忙不迭地缩手。聂金铃的內力震得他虎口隐隐发⿇!
太乙方才知道妻子的功力已是完全恢复,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当下一声长啸,紧接着又是一掌。这一次却轮到聂金铃的拐仗给他的掌力荡开了。
原来他们夫妻俩的功力本是相差不远的,在太乙练桑家的两大毒功之前,聂金铃胜他少许。如今在太乙练了这两人毒功之后,情形恰倒转过来,是太乙胜她少许了。桑家的毒功是大下最霸道的功夫,练之不得其法便会走火入魔,但在走火入魔未发作之前,功力却是会突飞猛进的。幸而太乙只不过练了几个月,走火入魔的迹象也不过刚刚箫露,要不然金铃更非其敌。
太乙定下了心,笑道:“金铃,你的功力虽然恢复,也还是跑不了的。夫妻团圆有什么不好?回去吧!”说话之间,已是接连攻了三招,两记劈空掌,中间夹了一记玄阴指。玄阴指是他的绝技,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冷风如箭地向聂金铃射来,聂金铃也不噤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柳元甲把公孙奇反锁在石室之中,也跳了出来追捕石瑛。石瑛刚刚走出门外,险些给他抓住。聂金铃大怒,一个移形换位,躲开了太乙的攻击,冲过去喝道:“你敢伤我的女儿!”迎头便是一拐。柳元甲笑道:“岳⺟大人何必生气?我也只不过是想夫妻团圆罢了。”随手一拨,用了一个“引”字诀,竟然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聂金铃这一猛招,将她的拐杖拨过了一边。原来柳元甲因有正宗內功作为某础,所以在练了桑家的两大毒功之后,功力的增进比太乙更速。更是胜过了聂金铃了。
太乙哈哈笑道:“不错,夫妻吵嘴,事属寻常,就是打上一架,那也个算什么。元甲,你去劝你妻子吧,但对岳⺟大人嘛,却是不可无礼!”柳无甲道:“是。小婿不敢!”他们翁婿俩年龄相若,这么油嘴滑舌的一说,令人听了,只觉恶心。聂金铃骂道:“不要脸!”柳元甲已是越过了她的前头。又堵住了石瑛的去路了。太乙也拦了聂金铃,迫她交手。
石瑛的本领差得更远,不过几招,便给柳元甲迫得手忙脚乱。柳元甲笑道:“娘子,有话好说,何必就要跑呢?是谁给你解药的,你可以告诉我么?”
话犹未了,蓬莱魔女一跃而出,应声说道:“是我!”柳元甲做梦也想不到蓬莱魔女竟会找到这个秘密的所在,吃了一凉,不由得他不放松了石瑛,倒退两步。蓬莱魔女道:“二婶,你歇歇。”唰唰唰连环三剑,向柳元甲疾刺。柳元甲凝神应付,见招解招,见式解式,把蓬莱魔女的招数尽数化解,定下了心笑道:“你只认二婶就不认我这个二叔么?乖侄女,你不是我的对手的,快快向我赔罪,我还可以恕你。”蓬莱魔女斥道:“我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荔雉,看剑!”
蓬莱魔女“唰”的一剑刺出,立即倒纵开去,闪避对方的反击,同时扬起左手,喝道:“看暗器!”柳元甲哈哈笑道:“你还有些什么伎俩,尽管使出来吧!。他看出蓬莱魔女虚捏掌心,料她只不过是虚声恫吓。
柳元甲如影随形地正在扑去,忽听得“嗤”的一声,上官宝珠从石屏风后跳了出来,喝道:“暗器来了!”柳元甲摔不及防,几乎给她的暗器打着。
柳元甲是正在张开口说话的,暗器虽然避开,却昅进了一股辛辣的气味。原来上官宝珠情知柳元甲內功深厚,寻常的暗器打着了他,亦是无济于事。她所发出的是一枚內里中空蔵着毒粉的暗器,毒粉虽给柳元甲的掌风扫荡,却也难免昅进了少许。蓬莱魔女的口中则是含了一瓣雪莲的,不怕毒粉。
柳元甲大怒道:“又是你这个鬼丫头!老大岂惧你的暗器。”声到人到,一掌荡开蓬莱魔女的剑尖,一掌就向上官宝珠抓下。
上官宝珠险些给他抓着,幸亏蓬莱魔女解救及时,左一招“玉女投梭”有一招“乌云罩顶”尘剑兼施,全是攻向柳元甲的要害,柳元甲只好放松了上官宝珠,先解蓬莱魔女的杀手。
上官宝珠的本领虽不及蓬莱魔女,但亦是不弱。柳元甲要运功解毒,在她们联手夹攻之下,就只能勉強打个平手了。
蓬莱魔女这边稍占上风,聂金铃那边却是险象环生,她功力初复,抵敌不了太乙的玄阴指。
石瑛歇息之过,加入战团。太乙喝道:“你这丫头只知有⺟不知有父么?你敢向你生⾝之父动手!”聂金铃笑道:“你早已抛弃了我们⺟女,她不是你的女儿!”石瑛极是难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蓬莱魔女⾝形一掠,闪电般向太乙攻了一招,减轻了聂金铃所受的庒力。柳元甲则向石瑛抓去,笑道:“娘子,一家人何必斫杀不休,只要你我和好,你的父女之情也可顾全了。”石瑛一口闷气无处发怈,咬紧牙龈,便与上官宝珠双战柳元甲。她不愿与太乙动手,但对柳元甲则已是恨如刺骨,无所顾忌了。
两边形成了混战之局,蓬莱魔女居中策应,忽攻太乙,忽攻柳元甲,这样一来,双方才恰恰打成了平手。
蓬莱魔女正要发出啸声,把武士敦和檀羽冲叫来,却不料她心念方动,先听到了武士敦从远处传来的啸声!
武士敦和植羽冲那边也遇上了強敌,蓬莱魔女不由得暗暗叫苦,想道:“我这里还可以打成平手,他们那边却不知怎么样了?”蓬莱魔女无法菗⾝,只好继续恶斗。
数十招过后,聂金铃仍是精神抖擞,毫无疲态。太乙反而有了难以为继之感。激战中,聂金铃一拐横扫过去,太乙的劈空掌力竟然荡它不开。“卜”的一声,太乙的掌缘劈着了龙头拐杖,聂金铃⾝形一晃,跄跄踉跟地倒退了三步,但太乙的虎口亦是给震得隐隐发⿇。原来以目前的功力而论,虽是太乙较⾼,但他的功力是在练了那桑家的两大毒功之后,才大大增进的,新增的功力究竟是不及聂金铃原有的功力精纯。故此打到后来,此消彼长,就逐渐拉平了。
聂金铃冷笑道:“你的真力耗得越多,走火入魔就将来得越早。休怪我没有预先警告你!”太乙笑道:“多谢老伴儿的关心。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若是当真如你所言,我也没有办法可想。唯有请你留下来作伴,以便照顾我了。”太乙装出一副満不在乎的神气,貌作轻松,其实心中已有了几分怯意。
柳元甲一面运功解毒,一面挥掌力战,那股辛辣的气味在口腔里兀是未能消除,喉咙里好像有一团火似的,渐渐连丹田之中也好似有一股热气升起了,刺激得他好不难受。柳元甲心想:“不知还有什么人进了这个岩洞,难道猛鹫上人和牟岛主夫妇竟也是碰上了強敌,自顾不暇么?否则他们应该听得见这里的厮杀之声,何以他们如今尚未来到?”
心念来已,忽听得“笃,笃”的拐杖点地之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举起拐杖指着上官宝珠说道:“怎么你这女娃儿又来了,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原来这个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前几天所碰见的那个相貌和上官宝珠的⺟亲十分相似的老婆婆。
这个老婆婆一出现,两方面的人心里都不噤紧张起来。蓬莱魔女是暗暗吃惊,想道:“这老婆婆虽然对上官宝珠似乎很是不错,但却也毕竟是和他们一伙的,若然她与这两个荔雉联手,我们只怕是难以应付了。”蓬莱魔女见过这老婆婆的本领,知道她的功夫还在聂金铃之上。
柳元甲则是喜出望外,叫道:“牟夫人,你来得正好,这个地方,决不能让她们逃了出去!”
上官宝珠却是惊喜交集,也在叫道:“老婆婆,我正想找你,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这老婆婆的相貌太像她的⺟亲,因此上官宝珠一见了她,自然而然的心里就起了一种亲热的感觉。
与⾼手搏斗,哪能容得分心?上官宝珠一个疏神,柳元甲立即欺⾝而进,使出了大擒拿手法,一抓就向她的琵琶骨抓了下去。
眼看上官宝珠已是躲避不了,就在这危险已极的刹那,忽听得“嗤”的一声响,一颗小石子对准了柳元甲的掌心打来!
柳元甲深知这老婆婆的功力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掌心的“劳宮⽳”乃是人⾝三十六道大⽳之一,若是给她这颗石子打着,只怕不死也得重伤。柳元甲大吃一惊,忙不迭的缩手回⾝,叫道:“牟夫人,你——”
那老婆婆冷冷说道:“柳先生,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何必和一个女娃子过不去呢?老婆子不笑话你,你也是有失自己的⾝份呀!”说到最后一句,拐杖点地的“笃,笃”之声,已是去是远了。
柳元甲満面通红“呼”的一掌迫退蓬莱魔女,回⾝便走。他一走,太乙也跟着走了。
上官宝珠逃过了琵琶骨被抓裂之灾,思之犹有余悸,喘过口气,说道:“我真不明白,这老婆婆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
蓬莱魔女也是惊疑不定。不过,她已是无心和上官宝珠推究这內里的因由了。太、柳二人一走,她立即跑进那间屋子。聂金铃叫道:“咦,你还要去救公孙奇这贼子么?”
蓬莱魔女给她一问,不觉一片茫然。是呀,她将怎么样处置公孙奇呢?公孙奇如今已是半死不活,再也不能作恶的了。杀他,已是无须,救他,也只是令他苟延残喘而已。
但公孙奇毕竟是她恩师的独子,无论如何,她总是要看一看他的。
蓬莱魔女茫然的推开了那扇房门,一看之下,不觉又是一惊。屋子里空荡荡的连鬼影也没有一个,公孙奇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蓬莱魔女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莫非这里有地道。”心念未已,忽觉地基震动,聂金铃在外面大叫道:“快,快出来!”
蓬莱魔女无暇思索,一跃而出,刚刚跑出外面,只听得轰隆一声,囚噤公孙奇那间房子已经塌倒!在黑漆的岩洞之中,屋子又已塌倒,下面纵有地道,那也是找不出来的了。
聂金铃道:“看来那两个荔雉是尚未死心,他们还要利用公孙奇。好,就让他们彼此勾心斗角,同归于尽吧!咱们省了气力,不很好么?”
蓬莱魔女叹了口气,说道:“是。咱们过那一边的岩洞看看吧。武帮主刚才发啸示警,恐怕他们在那边也是遇上了強敌了。”
正好走到东西两面的洞口交界之处,蓬莱魔女听得有呼昅的气息,黑暗中不知是友是敌,喝问:“是谁?”对方也在同时喝道:“是谁?”双方出声之后,同时大笑。蓬莱魔女喜出望外,原来正是武士敦与武林天骄,从那洞中之洞,刚刚钻出来。
原来他们在那个洞中碰上了猛鹫上人与宇文化及。
武林天骄道:“本来还有那白衣老者与那老婆婆的,幸亏他们只是袖手旁观。后来在你们那边隐隐传来了厮杀之声,那老婆婆先走,跟着白衣老者也走。猛鹫上人和宇文化及不是我们的对手,过了百招之后,就给我们打败了。我们地形不熟,在这黑暗的岩洞之中,当然也是不敢去追。
武士敦道:“我听不见你的啸声回应,想必你们也是碰上了強敌了?”
蓬莱魔女道:“不错。我们碰上的是柳元甲与神驼太乙。”
武士敦道:“这两个荔雉在此,那么,公孙奇也应该是在这洞中的了?你们可曾发现了他?”
蓬莱魔女叹口气道:“他现在已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用不着咱们杀他了。”当下将她们刚才的遭遇与发现公孙奇的情形告诉了武、檀二人。
武林天骄道:“既然如此,咱们留在这个洞中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了。”武士敦也道:“情况已经探明,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半了。未了之事,留待出去再说吧。”
他们这次来搜索这个岩洞,有三个目的。一是救聂氏⺟女;二是探查公孙奇的究竟;三是若有可能的话,就乘机除掉太乙与柳元甲这几个魔头。如今聂氏⺟女已经脫险,公孙奇的结果亦已可以料想得到,用不着再去动手杀他,剩下来的就只是对付那几个魔头的问题了。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已知的強敌已有四人:太乙、柳元甲、猛鹫上人与宇文化及。未曾知道清楚的还有那白衣老者和那老婆婆。这两个人行迳古怪,有时和他们交手,有时袖手旁观,还有两次那老婆婆为了救护上官宝珠,还不惜与自己人冲突。不过这对夫妻总是和那几个魔头一伙,虽然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也应该是属于敌人那一边的。
一来是敌众我寡,二来是地形不熟,在这个岩洞之中,敌人是在“明处”他们是在“暗处”敌情不明,危机四伏,当然是以先出洞为宜。
岩洞里的地形十分复杂,他们又已知道了有六个強敌在这洞中。处处须得提防敌人暗袭,故此出洞之时,心情实是比入洞之时更为紧张。
幸亏一路没有遇到“伏击”好不容易凭着记忆一,摸索到了入口之处,不料洞口的那块大石头本来他们移开了的现在又已给人堵上。黑漆漆的透不进一点光。
蓬莱魔女打燃火石,正要上前察看,陡地一股劲风扑来,火光复灭。蓬莱魔女出剑如电,唰的一剑刺去,不料仍是刺了个空。不过在那火光明灭的刹那间,她已经看见了那个人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白衣老者。
武士敦一掌劈去,白衣老者小臂一弯,反掌切他脉门,黑暗之中,认⽳能不差毫厘。武士敦一个“回⾝拗步”掌势斜飞,解招还招,把那白衣老者迫退一步。但武士敦那么刚猛的掌力,也是不过一招,便给那白衣老者轻描淡写地化开解了。
蓬莱魔女叫道:“且慢动手!我们与老前辈素无仇冤,不知老前辈何故要与我们为难?”
白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是与你们为难。这女娃儿留下,我就让你们出去!”黑暗中看不见他是向谁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他要留下的那个“女娃儿”是上官宝珠。
上官宝珠吃了一惊,说道:“为什么要我单独留下?我要和他们一同出去。”
白衣老者道:“你不想留下也得留下,否则你们都出不去!”
武林天骄冷笑道:“好,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留我?”玉箫一挥,一招之间,遍袭那白衣老者的七道大⽳,黑暗之中,也是认⽳不差毫厘,而且一招袭七⽳,点⽳的手法比那老者更为精妙。白衣老者仗着精纯的內功荡开他的玉箫,但七处⽳道避开了六处,还有一处⽳道给他点着。白衣老者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玉箫点在他的⾝上,立即滑过一边,对他毫无伤害。
蓬莱魔女道:“好,老前辈既然定要与我们为难,请恕我不能讲江湖规矩了!”一手挥尘,一手运剑,左一招“珠帘倒卷”右一招“玉女投梭”尘剑兼施,便与武林天骄夹攻白衣老者。
武士敦正要去搬那封闭洞口的大石,忽见幢幢黑影,陆续奔来,太乙、柳元甲、猛鹫上人、字文化及和那拿着龙头拐杖的老婆婆全都来了。
白衣老者叫道:“美娘,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女娃儿,我要成全你的心愿,把她留下来陪你。你満意了吧?”听起来倒是商量的口吻,但声音冰冷,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內心实是很不⾼兴。
老婆婆道:“这也得问问她的意思。宝珠,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上官宝珠道:“我也是舍不得你老人家,不过我得先问过我妈,要是妈答应了,我再来陪你。”
老婆婆道:“你只伴我几天,我就送你出去。”
上官宝珠道:“我妈就要来了,待她来了,我与她一同来见你,岂不更好?”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你出去吧,我也不想见你的⺟亲了。”正是:
旧梦尘封休再启,此心如水只悠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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