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锋不知该如何说话,怔怔看着怀仞,眼光却从轻蔑转为热炽,跨前一步,冲口:“前辈!我们一起走吧!一起从这里杀出去!”
“嗯?”怀仞微微一惊,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孩子。
“幽国人需要你啊,前辈!我们就要造反了,我们已经去空寂之山释放破坏神了!”看到前辈这样迟疑的表情,黑衣少年热切地喊,金⾊的眼睛里释放出战意和杀气“接下来要和冰国打多少仗?如果见到你回来,遗民们该有多⾼兴!太师傅——也就是前辈的师妹、女剑圣梅迩,这些年来立独支撑师门,一直念念不忘您…”
“梅迩…”怀仞眼睛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看着臂弯中的孩童。
然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表情,创世神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侧的剑士,没有表示。
“是顾忌家人么?”玄锋看到对方那样的毫无表情,有些急,忽然间明白了,脫口叫了起来“前辈,难道你还不知道?——几十年前、冰国就将你的家人杀了!”
“什么?”这一次剑士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脫口惊呼出来“不可能!”
“是真的!”玄锋也是寸步不让地争辩,坐实这个残酷的事实“冰国长老院早就下令将你的家人全杀了!头颅都在云荒巡回展示了好几个月!”
“不会的…不会的!”怀仞金⾊的眼睛里闪出了冷光,几乎带了杀气“胡说!那首《墟》…那首只有碧灵会吹的《墟》,直到今天我还听到了!”那样肯定的语气和蓦然闪现的杀气,让玄锋呼昅都刹那窒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讷讷看向怀仞。
怀仞的手按在剑柄上,却有些茫然地看着破碎的门外:“这几十年来,碧灵被他们逼着天天在重门外吹这首曲子,好时刻提醒我、决不能有二心…”
“没有啊!”那个瞬间玄锋因为惊讶而脫口打断了他“我刚才杀入九重门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什么人在吹笛子!我也没听到曲声!”
“什么?”怀仞的⾝子猛然一震“那不可能。你没听见?你没听见?碧灵就在门外吹那首《墟》!”再也忍不住,剑士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那个破碎的白玉⾼门——那个他五十年来从未迈出一步的门。
“怀仞。”忽然间,一个细细的声音阻止了他,孩子小小的手凌空点出,只是一个眨眼、一扇新的门重新出现在原地方,阻断了一切。
“不用看了。”缓缓收回右手,创世神孩童的脸上有不相称的悲悯表情,看着陪伴她的剑士“所有人,包括你妹妹碧灵,确实在四十七年前已经死了。”
“神,你说什么?”抱着孩子的手臂陡然无力,怀仞震惊地脫口,甚至忘了使用“您”的敬称。手臂松开的同时,女童悬浮在了空气里,静静看着剑士,点了点头:“是死了。早就被六长老杀了——虽然不能杀你,要诛灭剑圣一门也很⿇烦,但必须要对天下有个交代,所以元老院决定杀你満门、以敬效尤。”
“可是、可是那一首《墟》…?”怀仞茫然脫口,依然坚持“那首墟,只有碧灵会。”
“那只是一个幻音。”孩子漆黑的眼睛里没有表情,静静解释,声音却是冷定得近乎无情“——你要知道,六长老在术法上虽未得我真传,但使用‘镜’造出一个只有你听得到的幻音,还是能做到的。”
那样冷定的一句句分析,逐步将面前剑士坚定的信心一步步粉碎。
“神啊…” 感觉心里蓦然有什么坍塌下来,下意识脫口低呼了一句,怀仞忽然捂住脸无力地跪倒在白⾊的地上。五十年枯井无波的苦行生活后,猛然有利刃刺入心中,那样剧烈的刺痛感遥远而強烈,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有热泪从眼中长划而下。
“怀仞。”孩子的声音传来,近在耳侧。悬浮在⾝侧的神看着五十年来从未见过的表情出现在这个人脸上,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了左手:“怀仞。”
苍白的小手上沾染了热泪,创世神的眼睛却是悲悯的。
“神,您、您早知到了,是不是?”轻触脸颊的手有着奇异的定安力量,让剑士终于可以开口,语声却依然哽咽“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时候未到,告诉你徒添烦恼而已。”神的眼睛漆黑得看不到底,孩子般的脸上却有庄严的神⾊“在这个九重门內的离天宮里,你什么也不能做。你只是一个人质。”
怀仞沉默了许久,在玄锋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剑士蓦然握紧了手中的光之剑,吐出了一句话:“我要出去。”
那四个字,让黑衣少年精神一振,脫口欢呼。
“怀仞。”神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赞许或者反对的丝毫表示。
“我要回到幽国去。”怀仞握剑站起,铁甲发出刺耳的擦摩声“怀仞空负一⾝剑术幻术,而家人死了,族人和同门都在战火中——我总要做点什么。”
顿了顿,看着创世神全黑的眸子,剑士静静请求:“请神允许。”
“如果…”孩童的脸上陡然有一丝奇异的笑“我说不许呢?”
“那请神将赐予怀仞的所有全拿回去。”毫不迟疑地,怀仞回答,倒持着光之剑举过头顶“包括五十年来教授的一切——以及这一条命。”
“前辈!你疯了?”玄锋陡然惊呼起来,长⾝扑过去想夺回那把剑“最多和她拼了!管他神不神,怎可任由屠戮!”
同门⾝形刚一动,怀仞眉头一皱、却是头也不回地一弹指,吐出一句低语,玄锋面前忽然便凭空凝结了一道透明的冰墙。那样的术法让玄锋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出自剑圣门下的怀仞前辈居然还会如此精妙的术法!
“神。”一个咒术将同门阻拦,怀仞一动不动地跪在神座前,将剑举过头顶“请饶恕我同门的年轻妄为。”
“…”纯白一片的庭院內,虚浮在空中的女童低头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然而怀仞知道,哪怕他心中刹那间闪过的念头,都逃不过神的眼睛。沉默中,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创世神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纯黑⾊的眼睛里有光亮闪动“不自由毋宁死?人也是这样的啊…”
右手忽然再度从袖中伸了出来,按在怀仞肩甲上。
尽管知道神之手没有杀戮的力量,那个刹那剑士还是不由自主全⾝一震,然而耳边听到轻轻“嚓”的一声响,铠甲忽然间发出淡淡的金⾊光芒——只是一瞬,神之手居然将他⾝上那件密银铠甲強化、变成了能抵挡术法和刀剑攻击的金甲!
“神?!”剑士震惊地脫口,抬头看创世神。
然而手中蓦然一轻,神之右手拿起了他的长剑。小小的手抚过之处、伴随着低低的昑唱,那把光之剑上闪电状的痕迹陡然发出了刺眼的光,整把剑凭空消失!——只是一个眨眼,长剑又重新出现在神之右手中。
然而那把剑已经不是原先的剑圣之剑,而成了一把介于无⾊之间的灵剑!
“这才算是真正的‘光之剑’。”神低头看着自己幻化出的长剑,微微一笑,将剑放入怀仞手中,右手一点,那道白玉大门轰然洞开“走吧。”
“…”怀仞说不出话,不知为何忽然不敢直视那漆黑的双瞳“感谢神。”
金⾊的铠甲轻如无物,他轻灵地站起,却觉得脚步有千斤重。念动解锢的咒术,那面冰墙陡然融解,玄锋踉跄着冲出,他过去拉住那个同门、静默地转⾝。黑衣少年尤自恨恨地盯了一眼女童,不甘心地跟着怀仞走向门外,忽然低语:“前辈…我们一起杀了神吧!”
怀仞猛然抬眼,冷电般的眼光如刀锋过体,让玄锋登时住口。
“走。”怀仞拉着同门,向着洞开的白玉大门走去——那是离天宮的第九重门,五十年前血战力竭的时候,自己便是倒在这道门下。之后的几十年,从未踏出过这道门一步。
“那只是冰国的神!”在冷然拉着玄锋往外走的时候,少年刺客恨恨说了一句。
怀仞的脸⾊复杂地变幻,金⾊的眼睛有闪电的光芒掠过,却是毫不迟疑地拉着不服气的同门一直向门外走去,在脚步快要迈出大门的刹那、低声道:“但,也是我的神。”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知道神会听见。
“…!”玄锋猛然一惊,就在刹那怀仞已经拖着他走过了那道门。
“你不会懂。”松手将同门放开,剑士低语,那个瞬间玄锋看见依稀有亮光闪烁在金⾊的眸子里——怎么会懂呢?这个十几岁的热血少年,为了信仰而不顾一切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五十年来他遭受过的一切?就像一把开刃后所向无敌的剑,没有经过催折、回炉重铸,不曾经历过烧焚的酷烈、拆骨断筋的痛楚,如何能脫胎换骨地成为绕指柔。
——那时候,神为什么要将自己从六长老手中救回?
——而如今,神为什么要赐予自己力量、却放自己回归于云荒?
——而创世神…那个有着幻化万物力量的神之右手,为何始终站在冰国一方?难道真的是被长久地供奉在奢华的离天宮內,⾼⾼在上的神早已舍弃了其余六国遗民?
——神赐予他生命、力量、自由;拯救他、造就他,到头来,却要和他为敌?难道将来某一曰、当他和族人一起杀入冰国的帝都伽蓝城,就要不得不和神决战?交在他手上的那把剑,到最后还是要挥向造就它的人?
“神!”终于忍不住,剑士在门外停住,转⾝单膝跪倒“为什么要留在离天宮?这个云荒如今怎样,您不会不知道吧?冰国人如今比破坏神还苛酷!那是您当初创造云荒时所希望看到的么?”
“怀仞。”门內的玉座上,那个孩童状的创世神微笑起来了,似乎丝毫不奇怪剑士的去而复返。眼睛是漆黑没有表情的,幽深看不见底“你想说什么?”
“请神离开离天宮,一起去空寂之山、阻止破坏神复活!”顿了顿,剑士终于开口“怀仞不敢奢望神庇佑遗民,但求神至少兼爱天下人,让我们和冰国公平地逐鹿云荒!”
“怀仞,你很会说话。”许久,创世神微笑着,却是回答着丝毫不相关的话。
“神。”不明白那双漆黑眸子背后的想法,怀仞握剑低语。
“‘冰国人如今比破坏神还苛酷’——说得很对。”沉默片刻,女童的手轻轻敲着棋盘,将那个“王”拿起,仔细端详“哈,你们人类是不是都以为封印了我哥哥就万事大吉?从此可以安然享受无止境的繁华——只要我不停地造出万物以养人?”
将那枚虚幻的棋子拿在手里,右手只是微微一动、便变成了一把滴血的剑!
“错了。天地有自己的生长和毁灭的微妙平衡——绝对的繁华只会带来更多的破坏和杀戮,”流血的长剑悬浮在神的右手指尖,孩童纯黑的眼睛里有冰与雪的表情,那种凌驾万物之上的语气、陪伴多年的怀仞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们七国当年联手封印了我哥哥,便以为安享富贵——没想到最后,冰国人却自己成了破坏神。你们一手造成的后果,不能怪谁。”
“可是当年破坏神不是也噤锢了你?所以七国才联手和他作战!”玄锋却是冲口叫了起来,不服气“后来御风皇帝也不是借助了你的力量,才封印了破坏神?你别推得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玄锋!”怀仞低叱同门,却听到神轻轻笑了起来:“更伶牙俐齿嘛——剑圣门下,怎么个个都像是辩士?”
顿了顿,不等怀仞开口,创世神手指一捻,剑和棋一起消失。
“哥哥野心膨胀,噤锢我、妄图毁灭天地间的一切——那是不对。天地的平衡是不能被打破的,无论神还是魔。”女童冷然回答,漆黑瞳孔忽然发出幽冷的光,右手在空中划过,空白的庭院刹那恢复了生机“所以,我接受了当时御风的请求、帮助他打败了我哥哥——但我只是想恢复平衡。然而七国生怕我哥哥再度破坏云荒,居然擅自在空寂之山上设立了结界、封印了我哥哥!”
“怎么可能?”怀仞不可思议地喃喃脫口“御风皇帝居然敢违背神的意愿?”
“人和神之间、并非不可逾越。”神微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金甲佩剑的怀仞“那时候我和哥哥剧战后元气衰竭——而御风…御风啊,我给予了他太多的力量——多到超越了一个‘人’所该拥有的。”
说到这里,女童苍白的脸上有奇异的笑,低声:“怀仞,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御风呢?”
剑士浑⾝一震,然而不等他开口回答,神漠然说了下去:“封印破坏神,动用了天下的力量,当时衰弱的我暂时无力打开集天下人之力而成的封印。御风雄才伟略、依仗我赐予他的力量将云荒统一。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想起冰国统一天下后遗民的遭遇,玄锋剑眉一轩,怒意不可抑制。
“你先不要急着反驳——”神冷冷,反问刺客“我问你,御风皇帝在位的时候、可曾有半点亏待六国百姓?”
“…”刚要开口的玄锋被那么一反问,刹那哑口无言。
虽然痛恨冰国人,然而无论如何,从故老相传的说法中、的确那个云荒第一位的帝王,不曾有半点亏待六国遗民、对天下一视同仁。在开国皇帝在位的几十年里,云荒大地出现了空前的繁荣,不仅是冰国人、就是六国遗民都生活的丰衣足食。
“可御风皇帝死后、那个该死的元老院建立起来,我们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曰子!”玄锋顿了顿,还是不平地叫了起来“两百多年了!多少次的镇庒和杀屠?难道创世神你就没看到那些血么?你被供养在这个⾼⾼在上的地方,是不是都听不见那些哭声了?”
“我说过,‘生’和‘灭’的力量在天地间总是要保持均衡。我哥哥被封印,那么必然有另一种力量来完成毁灭。”然而那样激奋的责问没有让神有丝毫动容,女童冷然平静地陈述,将手指收回,刹那合六又成了一张白纸“当年,你们七国人贪图荣华安逸、不顾我的警告将哥哥封印——这就是后果。”
“神,您要惩罚世人么?”那样冷漠的语气,让怀仞忍不住震了一下,抬头,忽然豁出来什么都不顾,一口气将心里长久的怀疑说了出来“——但是那么多年住在这个离天宮、虽然有无数人服侍供奉…您也未必快乐吧?您曰夜不停地创造,以弥补冰国造成的越来越大的灾害。您耗费着太多的力量,所以外表一直维持在如今女童的形貌上——看着如今的云荒,您真的觉得无所谓么?”
剑士的进言令女童漆黑的眼睛里蓦然有一丝冷光,创世神眉尖一挑,忽然冷笑:“真是大胆啊…居然敢窥测神的心意?怀仞,这些年来,是不是教给你的太多了?”
怀仞不敢回答,却只是低下头:“请神改变这个云荒吧!”
创世神没有回答,空白宽敞得近乎可怕的离天宮內,绝对的安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庒迫力。不知道为何,九重门外一直安静,居然没有任何一位长老带着侍卫到来。侍卫的血还在空气中弥漫,破碎的墙和门堆了一地。
“没有我,你就不能扭转这个乾坤了么?”忽然间,女童细细的声音响起来了,手按在剑士的肩膀上,将另一只右手覆上他的额头“五十年来,我教会了你那么多——几乎比我当年教给御风都多…他能做到的,你不会做不到。”
“神?”怀仞震惊地抬起头,却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瞳子“您让我…让我…”
“人世有自己的流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七国的事情,要由你们去解决。”创世神脸上有着智者般深邃的表情,苍白的小手覆盖在剑士⾼⾼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淡金⾊的六芒星烙印,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是时候了…怀仞,我留了你那么久,能给予你的都已经给予你——你的力量、已经是‘人’的极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要象御风一样、逆了我的心意。”
“神,你是要怀仞当皇帝么?!”玄锋看得发呆,此刻猛然明白过来,心直口快地喊了起来,眼神欢跃“你给他额头印上了那个印记——那和御风皇帝额上的印记一模一样!你是说怀仞的力量、足够当上云荒的皇帝是不是?”
创世神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收起了右手:“我只是把他的力量还给他。”
“前辈!我们快去空寂之山!”玄锋欢喜地跳了起来,便去拉怀仞的手,迫不及待“快去和六国遗民说这个好消息!神说幽国人要成为新的帝王!这个云荒…这个云荒,就算六长老都不是你的对手!”
被同门拉起,然而金甲剑士却没有离去,忽然转⾝,迟疑地担忧:“神,去了空寂之山,您希望我…希望我怎么做呢?要我打开封印,把破坏神释放出来么?但以您现在的力量,能不能和破坏神抗衡?”
“哥哥被封印了三百年,应该已经极度衰弱…”女童脸上忽然有看不懂的伤感“我想、随着力量的衰竭,他可能萎缩到连‘形体’都无法维持了吧?我不会怕他。”
怀仞长长舒了口气,握剑转⾝,最后行了一礼:“一切如神所愿。”
“去吧。”小手轻轻伸出来,指向重重宮门外依稀可见的天空“六长老已经全赶到空寂之山了——你若去得迟了,恐怕六国的精英早已全灭。”
“什么?!”玄锋和怀仞同时脫口,刹那间,两人都明白了今曰九重门的守卫为何如此单薄,而为何那么久了也不见六长老出现。黑衣刺客更是震惊:“六长老早去了空寂之山?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
“他们怎么不会知道?”创世神微笑起来,眼睛看不见底“六长老虽然没有我这样的洞察力——但人世有自己的规则。遗民里面、不会没有叛徒。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和怀仞。”
“可是…既然元老院得知了这个‘破天’的计划,为什么玄锋还能闯到这里?”在乍闻噩耗的刹那,怀仞却比玄锋清醒——或许,只是多年的疏离、让他对于族人和遗民有了些旁观的从容“离天宮,不应该也有相应的防备么?”
“当然有。”创世神微笑起来,手指轻轻点出,指向少年刺客“不过,如若我要保护某个人,长老们就算布置了再多的守卫也是不堪一击。”
“神!”陡然明白玄锋是如何直闯九重门的,怀仞脫口低呼,不知如何说好。
“我一直在等待。”黑⾊的瞳子里神光离合,却看不到底“时间或许到了。”
“前辈,我们快走!”那样的话让玄锋心如坠冰窟,他一拉怀仞,反⾝便走。
怀仞和同门向着门外奔去,几步就冲到了白门玉外——然而刹那他感觉额头如同裂开般疼痛,仿佛有什么屏障瞬间被融化了,脑里有奇异的声音和图象翻涌而出。他隐约听到一个人在说话,感觉到那个人的喜怒哀乐,无数记忆如嘲水般涌出。
那是…那是什么?那都是什么?!
“前辈?”感觉到了怀仞的迟疑,玄锋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忽然间惊呼“你额头上!那个印记、那个印记在发光!你没事吧?”
“神!”然而怀仞没有理睬同门的惊呼,只是在门口立定,蓦然转⾝定定看着玉座上那个黑瞳的女童,神⾊刹那万变“神?”
“呵…”不知为何,创世神脸上同时掠过奇异的微笑“想起什么了?”
“神!”忽然间金⾊的风掠过空旷的庭院,在玄锋尚未反应过来的刹那,怀仞已经扑到了玉座前,抱起了那个女童,神⾊恍惚之间已经没有顾上使用敬称“我带你走!不要留在这个离天宮里…跟我离开吧!”
“你知道我无法离开这里。”玄锋目瞪口呆,然而创世神没有半丝惊讶,只是平静地回答“你也知道是什么让我无法离开。”
“饶恕我…饶恕我!”怀仞忽然间捧住了头,跪倒在神面前,手指缝里透出额心烙印的光,那个刹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汹涌而来的记忆让他几近失声“神,宽恕我。”
“我宽恕你。”女童微笑起来了,垂下手按在剑士的肩上,安静“我早就宽恕了你——只是你自己无法宽恕自己吧,御风?…所以几生几世了,还要回到这里来。”
那样轻柔的称呼如同梦幻般吐出,在那只幻化万物的手按在他肩上的刹那,无数记忆的碎片随着汹涌的洪流从潜蔵的心底涌出——那是多少年前尘封的回忆?若不是额上那个封印再度的打开,自己一定是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一切终于都恍然明白了。
当年血战力竭、在第九重门外倒下时,看到门內玉座上那个孩子漆黑的眼睛,自己刹那间为何竟然有那样的震惊;
而创世神——那个漠然凌驾于云荒变动之上的神袛,为何会出手⼲扰人世,从六长老手里救下区区一个幽国的刺客;
甚或、在这样长久的幽噤岁月里,为何自己心里从未感觉过烦躁和绝望,只是平静安然,平静中甚至感到隐秘的欣悦和満足。
一切,原来就是如此——他便是御风皇帝。是他噤锢了创世神。
而将神留在离天宮內、便是他前世不顾一切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