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催马疾行,四五十里的路程,不久便即到了。吕家在涿县颇有名望,他们在路上己经打听清楚,门前是有一棵大槐树和两只石狮子为记的。
这时已是红曰西斜,但距离⻩昏,则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到了吕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
铁凝年纪虽小,但因自幼跟随师父,父亲又是绿林盟主,因比只寸江湖之事倒是有些见识,见此情形,不觉颇感溪晓“咦”了一声,说道:“天⾊未晚,怎的他们这样早便把大门关上了?”
展伯承也看出一件奇怪的事情,说道:“凝妹,你看这棵槐树,现在不过是凉秋九月,还未到树木调零的季节,这棵槐树怎的便如此枝叶稀琉?几乎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了。”
铁凝踏上檐阶,叫道:“展大哥,你快来看,这两只石狮子更奇怪了!”
只见门前这两只石狮子方向恰恰相反,一只狮子的头朝着大门,另一只狮子的头则朝着外面,显然是给人移动过的。这两只石狮每只没有千斤也有八百,铁凝道:“不知是谁作弄的这恶作剧,气力倒不小。”
展伯承也是颇感诧异,说道:“吕鸿舂夫妻双侠,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比不上你的师公,你的爹爹和段叔叔这三对夫妻,但也很不小了,是谁敢在他的门前和他开这么一个玩笑?”
铁凝一时起了孩子气,说道:“我搬不动这石狮子,展大哥你试试看。或许屋內主人还未知道这个恶作剧,那咱们倒可以替他掩盖了这个失掉面子的事情。”
展伯承本来不想逞能,但听她说得有理,便把这两只狮子搬回原状,铁凝在旁边也助了他一把力。可是在搬动石狮之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惊奇的事。两只狮子的头部都有裂痕,隐隐现出乃是掌印。
展伯承通晓各派武功,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掌的功夫,功力很是不弱,吕鸿舂可并不是以掌力著名的呀!”
铁凝道:“我只知道吕鸿舂以神箭驰誉江湖,井未听说他曾练过內家的金刚掌。而且即算他有此惊人掌力,也不会拿自家门前的石狮子试掌的。”
两人惊疑不定,展伯承道:“且别管它,见了吕鸿舂再说。”于是铁凝上去拍门,拍了半天,还未有人开门。展伯承更是惊疑,悄声说道:“好不好从屋顶跳进去?”就在此时,忽听得里面似有脚步声响,但又过了一会,那两扇大门,方始打开。
展、铁二人江湖的经验虽然说不上如何丰富,也可以猜想得到:屋內的人必然是在门边停留了一下,从门缝里张望清楚才敢于开门的。否则就不会待了这许久才开门。他们心里都不噤更有怀疑:“以吕鸿舂夫妻的武功,白曰青天,为什么还要防范森严,小心翼翼?”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美妇,正是吕鸿舂的妻子独孤莹,只见她脂粉未施,鬓云不整,颜容憔粹,若有重忧,好似无心打扮。又见她衣裳鼓起,一看就知是內蔵暗器,似乎随时准备和敌人厮杀的模样。
独孤莹走了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说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她是当铁凝五岁的时候见过铁凝的,如今铁凝已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她只觉得这小姑娘很是眼熟,一时间却记不起她就是铁摩勒的女儿。
铁凝笑道:“莹姑姑,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铁凝!”
独孤莹“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就是铁凝么?”有点惊喜交集的样子。
铁凝把那张请帖亮了出来,说道:“我是代我爹爹来的。”独孤莹见了请帖,确信她是铁凝,放下了心。但另外一桩心事却随之而来,令她更是愁眉不展。
独孤莹看了一看请帖说道:“怎的你爹爹不是与你同来?这位是你哥哥吧。”
铁凝道:“不是,他是展大哥。他爹爹展元修,莹姑姑你大约知道?”
独孤莹怔了一怔,展伯承之来,似乎颇出她的意外,说道:“哦,原来是展世兄。听说你父⺟亡故,请恕我们知道得迟,未来吊唁。”
铁凝说道:“伏牛山山寨被官军攻破,我爹爹到金鸡岭去了。这张请帖是在我爹爹走后才送到的,杜公公叫我们代我爹爹赴约,拜候吕叔叔,莹姑姑。”
独孤莹好生失望,不觉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们那儿也出了事情,你爹爹竟不能来。”
展伯承有点疑惑,心想:“送信的人比我们先走半个月,按说也应该回来了。怎的她还不知道山寨被官军攻破之事?”他怎知道那送信的人在回途上给人杀了。
独孤莹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忘了招呼他们,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难得你们到来,请进屋子里再说,”
展、铁二人跟她进去,偌大的屋子,却不见一个仆人,显得冷冷清清。吕家本是有点钱的人家,按说是应该雇有花匠与佣人的。
迸了客厅,独孤莹招呼二人坐下,苦笑说道:“我的丫鬟都已走了,你们坐坐,我去冲一壶茶。”
铁凝忙道:“我们不渴,还是请吕叔叔出来,让我们先拜见吧。”
独孤莹迟疑片刻,呑呑吐吐地说道:“这个,嗯,你们可来得不大凑巧…”铁凝性急,问道:“吕叔叔不在家么?”独孤莹道:“在倒是在家的。可是,可是…”
铁凝惶惑道:“吕叔叔不愿意见我们么?”独孤莹道:“这怎么会?当然不是。不过,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见你们。”她似乎是颇有难言之隐。
客厅东侧有一间半掩的厢房,对着窗口。铁凝说话之时,忽闻得一股氤氲的香气,定睛看时,只见有缕缕轻烟,从东边的窗户透进来。铁凝好奇心起,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便站到窗口去看。
这一看不由得铁凝吃了一惊,只见那间厢房当中有一具棺材,还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个香炉揷有三灶香。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那缓绕的香烟,就是从那间厢房中来的。
铁凝一惊之下,失声说道:“怎么?吕叔叔,他,他…”说犹未了,忽听得脚步声响。跟着是吕鸿舂的声音,喘着气说道:“我侥幸还活着。是铁姑娘和展世兄来了么?”
独孤莹吃惊道:“你怎么就下床了?”连忙过去扶他。铁凝松了口气,不觉失笑,心道:“莹姑姑没有带孝,死的当然不会是她的丈夫。我是瞎疑心了,可是这死的又是谁呢?”
铁凝回转过⾝,与展伯承一同上去行礼。只见吕鸿舂面如白纸,显然是在病中。
铁凝道:“吕叔叔体玉违和么?得的是什么病?请别客气,你还是进房躺着和我们说话吧。”
吕鸿舂并没进去,却咳了一声,淡淡说道:“是给人打伤的。”
铁凝大惊道:“是什么人。”
吕鸿舂道:“你们的说话我已经听见了,你的爹爹既不能来,你也就不必再问了。快走,快走。”
主人要把客人赶走,这是大出常理之事。展、铁二人呆了一呆,却不肯走。
吕鸿舂埋怨妻了道:“你也真是的,既然知道铁摩勒不能来了,你还把他们请进来作甚?你想连累铁姑娘和展世兄么?”
铁凝颇有父风,听了吕鸿舂的这番话,更不肯走了,说道:“吕叔叔有甚为难之事?我虽然年轻力薄,帮不了吕叔叔什么忙,却也不怕牵累。”
吕鸿舂皱了皱眉,挥一挥手道:“不是我不想留你,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个大对头十分厉害,除非是你爹爹在此,方可对付。你们虽然不怕受累,我却怕你们冤枉送了性命,叫我想对得住你的爹爹。”
铁凝性子一起,非得寻根究底不行,缠着问道:“叔叔的仇人是谁?什么时候来?你们不说,我们是不会走的!”
独孤莹心头一动,泫然说道:“鸿哥,仇人至早也要过了今晚子时才来,还有四个时辰呢。咱们虽然拼了一死,但死了也希望有人知道。难得铁姑娘恰巧到来,就让她替咱们捎个信儿给铁摩勒吧。”
吕鸿舂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就替我告诉他们吧。可是我可得有话在先,你们知道之后,便该立即走了。”
铁凝心里想道:“只要你肯告诉我,到时走不走就要由我了。”
展伯承也是抱着同样心思,于是两人都答应下来。
独孤莹把丈夫扶回卧房,吕鸿舂苦笑道:“咱们夫妻也恐怕只有四个时辰相聚了。你不必费神多照料我了,还是赶快把应该说的告诉铁姑娘吧。”
独孤莹心里辛酸,強自忍着眼泪,拿出了一些⾁脯,说道:“请你们恕我不替你们弄饭了,就用一些⾁脯权且充饥吧。”铁凝道:“莹姑姑你不必忙着给我打点了,请你就告诉我们吧。”
独孤莹定了一定心神,说道:“刚才你们已经看见厢房里那具棺材了?”铁凝道:“死的是谁?”独孤莹道:“说起来倒是展世兄的相识,他就是你在盘龙谷的邻居,曾经谋夺过你外公宝蔵的那个刘振!”
展伯承大感意外,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怎的死在这儿,他的儿子刘芒呢?”
独孤莹道:“刘芒本来也住在这儿的,前几天走了,他也还未知道他父亲的死讯。嗯,刘芒倒是曾和我们提及你的,他说他们父子是你褚公公痛恨的人,但他却称赞你很够朋友。”说至此处,歇了一歇,把眼睛望一望展伯承。
展伯承说道:“我相信刘芒不是坏人,虽然有点过节,但我是不冤恨他的。”
独孤莹放下了心,说道:“好,那我就不妨对你说了,这件祸事就是由于刘振父子谋夺你家的宝蔵而惹出来的。”
展伯承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是因伤重而死的么?”那晚夺宝之战,刘振伤得极重,而在混战之中,展伯承也曾刺了他两剑,想起此事,心中不无歉意。
独孤莹摇了头摇,说道:“祸事是因夺宝而起,但刘振之死,却不是由于那次受伤。在谈起此事之前,我得先说一说来龙去脉。你们想必也曾怀疑,为什么我的哥哥会与刘振联手,谋夺展世兄外公的宝蔵?我的哥哥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是刘振,另一个是近几年来在绿林中独树一帜的夏侯英。刘振居长,夏侯英是二哥,我的哥哥排行最后。夏侯英是在上次绿林大会之后崛起的,他没有固定的山寨,却有一套很特殊的做法。他们这一股绿林好汉专门挑选几个藩镇的交界之处活动,由于藩镇的节度使与节度使之间,大家都是谋权夺利,经常有互相冲突,甚至互相呑并之事发生,这就对于他们的活动,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哪一处地方有机可乘,他们就攻进那个地方,大掠富户、官仓之后,又立即搬走,叫各镇官兵难以捕捉。官方称他们为‘流寇’,提起夏侯英的名字,都感到头痛。这几年来他们的队伍发展得很快,虽然还不足与铁摩勒的大寨相比,但已凌驾其他各路绿林。”
夏侯英名义上仍然尊奉铁摩勒作绿林盟主,实际却非铁摩勒号令之所能及。铁凝也曾听得父亲提过他的名字,称赞他是绿林中的一位杰出人物。”
独孤莹接着说道:“他们三人志同道合,颇有做一番大事的心意。他们认为铁寨主只是株守山寨,缺乏重整乾坤的壮志雄心,他们不赞成这种做法,因此要自己开创事业。但他们也并不是反对你的爹爹,他们是准备事业稍有基础之后,就与你的爹爹共商大计的。
他们与你的爹爹做法不同,看法不同,我是见识低微,难以判断孰非孰是。我只想请铁姑娘把他们的心迹转告你的爹爹。”独孤莹为免铁摩勒对她的哥哥误会,所以先把夺宝的起因解释了一番。
这等策略上的大问题,当然更非铁凝这样一个小姑娘所能理解,当下,只能点头答应。
独孤莹继续说道:“夏侯英这支队伍流窜四方,经常也是在艰难困苦之中。他们前几年打听得王伯通的宝蔵极可能在盘龙谷,因此,遂定下计策,叫刘振退出绿林,搬到盘龙谷居住,装作是金盆洗手,闭刀封刀,实际则是要取这批宝蔵。”
展伯承叹了口气,说道:“刘振父子倒是用心良苦,可惜他们没有和我早说,否则我就分他一半,也算不了什么。”
铁凝笑道:“你倒好心、大量,但你那褚爷爷可肯答应吗?”铁凝心里有点奇怪“刘芒抢了他的龄姐,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恨刘芒,难道他对褚葆龄喜欢另一个人,当真是处之泰然了?”
独孤莹没心思与他谈论刘芒之事,继续说道:“我的哥哥虽然与刘振、夏侯英二人结义,但此事外人不知,我的哥哥也没有公开加入绿林,他在江湖上仍然是个游侠的⾝份。刘振搬到盘龙谷佯作隐居之后,我的哥哥就担任他与夏侯英两人之间的联络。这次我哥哥到了盘龙谷偷会刘振,恰巧刘振得了蔵宝地图我哥哥只好与他联手。不料夺宝不成,刘振父子都受了重伤。我哥哥护送他们出走,本来是要把他们送到夏侯英那儿的。但夏侯英行踪无定,只知他那一股在幽州、凉州接壤那一带活动,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就是到了那一带,也未必便能碰上。
此时江湖上已是传出风声,有谣言说刘振与褚遂成了儿女亲家,己分得了一半宝蔵,刘振从前是江湖大盗,本来就有不少家,又加上这个谣言,于是就有人追踪他们了。”
展伯承心想:“这谣言大约是窦元传出去的,那晚刘振父子与我们联手对付窦元,这谣言虽然不符事实,但也不是全无根据。”
独孤莹接着说道:“我哥哥自忖没有把握保护刘振父子夏候英那儿,于是只好就近把刘振父子送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明原委,请我们收容刘振父子,让他们在我们家里秘密养伤。
我哥哥因为此次夺宝之事,怕引起铁寨主的误会,是以求我夫妇出面,请你爹爹前来。那张请帖就是刘振父子到我们家中之后,第二天发出的。”
铁凝心想:“杜公公所料果然不差,但却没想到刘振父子是在他们家中养伤。”
独孤莹接着说道:“哥哥将刘振父子安顿在我们家中之后,他便单独去找夏侯英了。本来是说好一个月內回来的,但直到多现在还未见他回来。
刘振伤得很重,刘芒则伤得较轻,在我们家中调养了半个月多点,便痊愈了。刘芒见我哥哥迟迟未归,心里很急,于是他就赶去找夏侯英打探究竟。
到了三天之前,刘振的伤也己好了七八分了,不料就在那天晚上,来了他的大仇家!”
展伯承问道:“刘振这大仇家是什么人?”
独孤莹道:“是一个我们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的蒙面人。大前天晚上,那个蒙面人突如其来,指名要见你的吕叔叔。我们不愿意让他进屋,就出去会他。当时以为是什么江湖上的朋友来借盘缠的,哪知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那蒙面人一开口就说:“我已经知道刘振父子在你们家中养病,请你们将他交出来。’
你的吕叔叔当然不肯承认。那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却显露了两手惊人的武功。首先他以金刚掌力击裂了两只石狮子,跟着又在那大槐树⾝打了一掌。
那天晚上,月⾊很好。掌击槐树之后,不过一会,只见树叶纷纷落下,有几片树叶飘到我们面前,看得清楚,树叶都已变了枯⻩。”
展伯承家学渊源,懂得颇多正琊各派的武功,吃了一惊道:“这竟是一人所为么?这人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了。”
铁凝道:“这人的掌力虽然厉害,也不见得怎么了不起,难道还能胜得过华宗岱和我的爹爹么?”
展伯承道:“话不是这么说,你要知道金刚掌是佛门的正派武功,源出少林,称为少林三大神功之一,是最刚猛的掌力;而打住槐树的那一掌,却是琊派中一种最阴毒的掌力,称为腐骨掌。这巧种掌力,一正一琊,一刚一柔,以我爹爹的见闻之广,也从没听说过有一个人能够兼具这两种正琊掌力之长的。怪不得吕叔叔说是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了。”
独孤莹接着说道:“铁寨主当时倘若在此,想来不致输给他,但我们自问却是远远不如。
那蒙面人显露了这两手功夫之后,又威胁我们道:“你们愿意像槐树还是像石狮子?倘若你们两样都不愿意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快快的把刘振交出来!’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可以用金刚掌像击碎石狮一样的打裂我们的头颅,或者是用腐骨掌使我们深受內伤,像那棵槐树一样慢慢凋零,终于死亡!
我们自问不是他的对手,但也决不能屈服于他的威胁,于是坚决地拒绝了他。
我们正在准备和他动手,刘振忽然出来,说道:“刘某现在这儿,要杀要剐,任随尊便,你可不能难为我的朋友!’你的吕叔叔当然不肯让那人把刘振捉去,于是他拦在刘振面前。不料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展、铁二人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听她讲到紧张之处,仍是不噤提心吊胆,同声问道:“怎么样?”
独孤莹说道:“你的吕叔叔正要与那蒙面人动手,刘振突然叫:“且慢!’只见他子套佩刀,忽地一刀揷进自已的心窝!”
展、铁二人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刘振杀自?”他们只道刘振是给蒙面人打死的,这下倒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独孤莹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那蒙面人武功太⾼,刘道决计躲避不了,他一来不思连累我们,二来也不思自己落在那人手上,多受磨折,故而杀自的。
刘振一刀揷进了自己的心窝,我们夫妇抢救已来不及。
刘振临死之前,厉声说道:“好汉作事一人当,你与我有仇,我如今把性命交你,总可以遂了你的心愿了。吕大侠与我不过是萍水之蓬,只因一念慈悲,让我在他家养伤的。其实他与我并无牵连,你不能伤害于他。’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了这一段话,就死去了。”
展伯承听得⽑骨悚然,心道:“刘振倒是很讲义气,却只怕那人未必就肯听他说话?”
果然独孤莹接着就说:“可惜刘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那人却是不肯⼲休。
这一边刘振刚刚断气,那一边这大魔头就哈哈笑道:“一死就算了吗?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不但要刘振的性命,更紧要的还要刘振巧取豪夺的那批宝蔵。嘿,嘿,刘振死了,还有你们,宝蔵何在,我可要追问你们啦!’
我竭力分辩我们根本不知宝蔵之事,那大魔头又狞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刘振的鬼话?刘振也决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是深知我的手段毒辣,我已找上门来,他反正难逃一死,乐得临死也充个英雄。他这一死,不过是妄想我放过你们,并保全他那批宝蔵罢了。嘿,嘿,我怎会上你们的当!’
你的吕叔叔本来就因刘振之死义愤填胸,此时又受他诬捏,哪里还能忍受?我们夫妇终于还是和那大魔头交上了手。
说来惭愧,我们以二敌一,却不过三十招,你的吕叔叔便着了那人一掌。你的吕叔叔本来是拼了一死的,不料那人却不杀他,一掌击中,便即退开,哈哈笑道:“吕鸿舂,你着了我的腐骨掌,只有我的独门解药才能活命,我给你三天期限,三天之后再来!’”
展伯承心里想道:“这魔头所用的方法和华老前辈迫田承嗣交出宝蔵的方法倒是如出一辙。但一正一琊,一是实有其事,一是轻言谣言,这其间可就大不相同了。”
独孤莹接着说道:“那魔头不但拿你吕叔叔的性命来作威胁,还准备有更毒辣的手段呢。他临走之时,声言三天之后再来,到时就要着落在我们⾝上,取得那批宝蔵,否则的话,他就要把我们全家上下,大大小小,全都杀光!却让你吕叔叔独自一人苟延残喘,变成废人。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受数十天的无穷苦痛!”
展伯承听得⽑骨悚然,心道:“这魔头的手段可又比华老前辈毒辣得多了。”当下忍不住就愤然说道:“岂有此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们就是豁了性命,也非得和他一拼不可。”
吕鸿舂坐了起来,说道:“千万不可,你们一定要在夜午之前离开。”
独孤莹道:“是啊,我们已是拼着与那魔头同归于尽的了。赌上你们两条性命,于事无补,反而失了可以给我们报讯的人。”
吕鸿舂又再加重语气说道:“那魔头的武功实在厉害,依我看来,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铁凝的爹爹才能与他抵敌。我就是因为怕他滥杀无辜,这才把家人遣散的,怎能再连累你们?我只求铁姑娘把我们的死讯带给铁寨主,请他打听出这魔头是谁,告诉我的妹夫,我就感激不尽了。我也不敢強求铁寨主给我们报仇。”
展伯承还想说活,铁凝俏悄向他打了一个眼⾊,说道:“既然如此,但愿吕叔叔、莹姑姑吉人天相,遇难呈祥,我们告辞了。”
独孤莹送他们出去,看他们踏上了马,这才关上大门。
展伯承出了村口,就勒住马缰,说道:“凝妹,我可不能见死不救。不如你回去向你爹爹报讯,我去助他们夫妇一臂之力。”
铁凝笑道:“要去咱们当然是一同回去。那魔头虽然厉害,但咱们联手也不见得就不能抵挡一阵,再加上莹姑姑,说不定还可以将他杀退呢!”
展伯承沉昑道:“总是留下一个人的好。”
铁凝佯怒道:“就只许你充当好汉么?展大哥,你别害怕,你我二人联手,我相信总胜得过吕鸿舂的。不见得就准要丧命。”
铁凝定要和他作伴,展伯承拗不过她,只好和她回去。
两人将坐骑放在山坡,就悄悄的重到吕家门前,爬上那棵槐树。
正是:
初生之犊不畏虎,要将锐气折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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