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中传来的秘密
“针迷驼失怕昆仑,⽳处巢居何足论?手把黑纹藤竹杖,灵山顶上叩天门。”这是古人昑咏昆仑的诗句、昆仑之险,是自古以来的旅人都视为畏途的。
此际却有一对年青男女,好像把这艰险的行程,当作赏心乐事。他们踏碎了昆仑山上的千年冰雪,驰目骋怀,迎风迈步。
这对年青的男女,就是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了。
卫天元赞道:“啊,真是奇景!”上官飞凤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上冰川交错,俨如银龙飞舞,还有许许多多的冰塔群,在阳光下幻出七彩虹霓。
上官飞凤道:“你刚刚游遍江南,想不到你也会喜欢此地。”
卫天元道:“杏花舂雨江南,固然很美,骏马西风冀北,又何尝不美?”
上官飞凤道:“骏马西风冀北,还有人赞美,这个地方,却少人赞美了。”
卫天元道:“少人赞美;那也是因为很少人来过的缘故。依我说,还得加上一句。”
上官飞凤道:“加上一句什么?”
卫天元道:“骏马西风冀北是阳刚之美,杏花舂雨江南是阴柔之美,冰川玉树昆仑则是⾼洁之美!”
上官飞凤道:“你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初来或者会觉得景物新奇,住下去只怕就不惯了。”
卫天元道:“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倒愿在昆仑过这一生。”
上官飞凤道:“为什么?”
卫天元道“江南虽然很好,但江南大过繁华,许多天然美景,都给俗人玷污了,不如这里乃是世外桃源。而且江南水软山温,容易消磨意志,而在这琉璃世界之中,则能令人心胸明净。当然各人有各人的喜爱,对我来说,我喜欢这里多些。”
上官飞凤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卫天元道:“哦,你本来担心什么?”
上官飞凤道:“我是在这里长大,将来也要终老此地,假如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卫天元笑道:“你真傻,我喜欢你,当然也会喜欢你所喜欢的任何事物。何况我又的确是喜欢这个地方呢?”
两人情话绵绵,风却越刮越大了。
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随风吹来,如猿啼、如虎啸;如万马奔腾,如千军赴敌;如鲛人夜泣,如狂士⾼昑…
卫天元道:“咦,这里的风声也与别处不同,怎的会夹有这么多怪声?”
上官飞凤道:“你看看山壁。”只见山壁上无数小孔,就像蜂巢一般。
上官飞凤道:“怪声的来源,就是因为风从这些不同形状的洞孔穿过造成的。”
卫天元道:“咦,好像还有人声?”
上官飞凤凝神细听,说道:“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大山壁那边说话。”
卫天元和她一样,是练过听风辨器之术的,在风声和各种怪声之中辨别人声,他们都可以做得到。
只听得有个人说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奉灵旗,幻剑诛之。嘿嘿,真是好霸道呀!”
卫天元道:“咦,你听,他们说的不是你的爹爹吗?”
上宮飞凤道:“我听见了。暂且不要拦阻他们,让他们说下去。”
另一个笑道:“上官云龙的霸道不会长久的。我敢打赌,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
第三个人喝道:“二老,你忘记了噤令么?不可说出那人名字!”那“二老”笑道:“在这个地方,还怕有人听见么?而且风刮得这样大,即使有人在近处,也听不见。”
第一个人大约是他们的首领,说道:“老三的话是对的。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咱们答应过人家的就不能犯噤。”
“老三”道:“那么,我说宇文夫人,可不可以?”
“老大”道:“她也算得是咱们半个主人,不过她和上官云龙作对,那已是公开了的,倒是少些顾忌,不知你要说她什么?”
“老三”道:“我劝你们当心她一些,这个婆娘的手段非常阴险的。”
“老大”道:“她的‘德行’我比你清楚,但这也是彼此利用利用嘛。”
“老三”道:“你还记得上次她要咱们帮她⺟子做戏的事吗?
我们已经帮她骗得齐勒铭的女儿上了她的当,但结果怎的,她答应我们的好处我们现在都没得到,白白捱了她的儿子一顿打。”
“老大”道:“那是因为她只能使齐漱玉这小妞儿上当一时,但这小妞儿毕竟没有去做他们宇文家的媳妇。”
“二老”道:“那就是她的事了,我们只答应帮她做戏,可并没有给她写下包单,包保她一定可以娶成功媳妇的。”
“老大”道:“我并不是说她有理,但她目前正在图谋大事,咱们也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她已经说过,待这次事成,前次加倍奉还。”
一向喜欢和“二老”抬杠的“老三”此时亦已站在“二老”一边,说道:“宇文夫人是有名的狐狸,大哥,你也不能太过相信她的活,须得当心重蹈上次覆辙。”
“老大”道:“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的事情,是以那个人为主的。”
“老三”道:“那个人我们是相信得过的,但我们卖了气力,倘若只得到半数报酬,也是不值。!
“老大”道:“相信这一次她不会拖赖的了,因为倘若事成,她得到的好处实在非常之大。”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但你们也不能胃口太大,要知道咱们这次不过是帮他们摇旗呐喊。”
“二老”道:“大哥,咱们也不可妄自菲薄。不错,和上官云龙、宇文山主这些顶儿尖的人物相比,咱们是微不足道。但若是和上官云龙手下那十三家头目相比,咱们也不见得差到哪里。”
“老三”忽道:“事若不成,那又如何?”
“老大”苦笑道:“不奉灵旗,幻剑诛之。事若不成,咱们只怕已是性命难保了。”
“二老”道:“是呀,咱们虽不过是摇旗呐喊,但同样是卖命的勾当!”
“老大”笑道:“你放心,正如你刚才说过,上官云龙恐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会成功的。”
此时卫天元和上官飞凤已经转出那个山坳,风势也渐渐小了。
上官飞凤道:“他们是秦岭三英。老大秦兆阳、二老骆宏、老三卢志⾼。”
卫天元道:“我知道这三个人。什么三英,是三头卑鄙的畜牲!”
上官飞凤道:“他们帮金狐欺骗你的师妹,当然是要给他们一点惩戒的,但请你让我来。”
卫天元道:“你要留下活口,盘问口供?”
上官飞凤道:“不错。他们不属于西域十三家,但以往也是遵从我家号令的。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不但已经和金狐勾结,而且还和我们这边一个重要的人物正在进行一项阴谋。他们三方面所做的买卖,不用说是要对付我的爹爹的了。我非查个清楚不可。”
风已停了。
卫天元道:“好,那就去吧。”
风声停止“秦岭三英”听得见后面有人来了。他们回头一看,看见追上来的是上官飞凤,不噤大吃一惊。
“老大”秦兆阳连忙強摄心神,领先施札,躬⾝说道:“大姐小,你回来了!”
上官飞凤笑昑昑说道:“不敢当。你们连我的爹爹都不放在眼內,我怎受得起你们的礼?”
秦兆阳暗暗吃惊,说道:“大姐小,这是哪里来的话?请你别信谣言。”
上官飞凤道:“你要知道是哪里来的吗?好,你听着。”当下模仿他刚才的口气说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奉灵旗,幻剑诛之。嘿嘿,真是好霸道呀!”
这一下令得他们全部呆了。
“二老”骆宏首先发难,一扬手就是三柄飞刀,喝道:“妖女,老子与你拼了!”
“老大”秦兆阳却不声不响,突然把他的独门兵器折铁扇一张,向上官飞凤立施杀手。
“老三”卢志⾼胆小狡猾,他是练地堂刀的,擅长翻滚,立即卧倒,滚下山坡。
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三柄飞刀给上官飞凤一剑削成六截。
剑光一发即收,秦兆阳的折铁扇只剩下扇柄,精钢打成的扇骨则已碎成片片。
卫天元喝道:“回来!”他并不追上前去,在距离十步之外,只是伸手一抓,卢志⾼就好像给人抓着似的,还未曾滚下斜坡,就⾝不由己的给横拖直曳拖回几步。
谁都不敢妄动了。
上官飞凤冷冷说道:“你们若想免受幻剑之诛,快快从实招来。那个人是谁?”
“秦岭三英”对那个人极为忌惮,都想另外的两个人先说,自己却不作声。
上官飞风道:“第一个说的我马上放他!”还是没人说话。
上官飞凤一声冷笑,继续说道:“第二个说的我刺瞎…”这下有反应了。
她话犹未了,卢志⾼便即叫道:“我…”他刚要说出那人名字,忽觉眼前一片⻩,喉咙好像给无形的魔手扼住,迅即眼睛一黑,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碰上同样遭遇的不仅卢志⾼。这刹那间,每个人都感觉眼前一片⻩。
突然有一股凤砂向他们袭来!
风早已停止,这是人为的风砂。有人埋伏在距离他们不远之处的一块岩石后面,用噴筒噴出这股风砂。
上官飞凤应变快极,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上没有沾着一粒砂子。
卫天元连劈两掌,掌风把朝他噴来的⻩砂荡开。
尘雾迷漫中,隐约可见一条人影没入沙塔群中。
卫天元叫道:“啊,是金狐!”
上官飞凤没有说话,走回原来的地方察视。
噴筒噴出的砂子当然不会很多,此时早已恢复精明。
只见“老大”秦兆阳和“二老”骆宏亦已倒在地上了。
“秦岭三英”已是尽遭毒手。
上官飞凤审视片刻“咦”了一声,说道:“奇怪,果然是穆家的独门暗器之一,夺命神砂!”
卫天元倒是觉得上官飞凤的“奇怪”才是奇怪。
“金狐刚刚逃跑,你没有看见她吗?”卫天元道。
上官飞凤道:“恐怕不是金狐!”
卫天元道:“难道是银狐?但决不可能是银狐的!”
上官飞凤道:“当然更不会是银狐。”
卫天元道:“那么除了金狐,还能有谁?我虽然没有看见她的面貌,但她的⾝形我是决不会看错的。哼,她分明是怕那三个家伙供出她的阴谋,故此杀人灭口!”
上官飞凤道:“不错,那个女人的⾝形是很像穆家姐妹,但你难道没有发觉,她的武功比银狐却好得多!”金狐的武功是不及妹妹银狐的,言下之意,金狐更不必说了。
卫天元呆了一呆,说道:“不错,那人的武功的确好像是在银狐之上。”要知那人虽然是用噴筒射出毒砂,但要伤人于百步之外,还得加上強劲的劈空掌力才行。卫天元一想,银狐的武功的确是还未能达到这个造诣。而且那个人的轻功也是银狐比不上的。
上官飞凤道:“还有一点,那人的年纪比金狐大。”
卫天元诧道:“尘雾迷漫,你怎么看得出来?”
上官飞凤道:“从她的轻功⾝法上可看出来。我问你、年轻人施展轻功,是不是脚尖先行着地的?”
卫天元道:“一般人施展轻功都是如此的,不仅年轻人。”
上官飞凤道:“但你可有注意那个人是脚眼先落地的?”
卫天元道:“啊,这一点我倒没有注意到。”
上官飞风道:“年纪大的人肌⾁的弹力较弱,但用脚跟踏地,地面所受的力道较大。不过,弹起的时间则比脚尖着地的时间长。她是将重⾝法和轻⾝法混合使用的。”
卫天元懂:“我懂了。她是以功力弥补弹力之不足。由于她功力甚深,脚跟重重一踏,借地面的反弹之力就跳得更⾼跃得更远。但一般人没有她的功力,此法则不可行了。”
上官飞凤道:“所以表面看来,她的轻功比银狐好,其实只是功力比银狐⾼而已。”
卫天元道;“轻功是你的专长,这门学问我甘拜下风。我更佩服你的观察入微。”
上官飞凤笑道:“多谢你的夸状。但有一点你是说对了的。”
卫天元道:“是哪一点?”
上官飞凤道:“杀人灭口。”
卫天元笑道:“她杀人的动机是谁都猜得出来的,你不必替我挽回面子了。不过她用来杀人的暗器是穆家独有的夺命神砂,而穆家暗器的传人又只有金狐银狐这两姐妹,要是还有第三个人的话,江湖上早就应该知道了,这你又作如何解释?”
上官飞凤道:“我就是因为解释不来,所以觉得奇怪。”
卫天元道:“猜想不到,那只有赶快回去告诉你的爹爹了。
白驼山方面有人和你爹爹的得力手下暗中勾结,密谋叛变,这一点大概也是可以确定了的。至于那个人是否金狐,问题倒属其次。”
上官飞凤道:“大哥说得是,咱们赶快走吧!”两人加快脚步,穿过了冰塔群,愈上愈⾼。山势也愈来愈险。脚下云气弥漫,群峰罗列,恍如云海中星罗棋布的岛屿。
卫天元无暇欣赏奇景,施展浑⾝本领,亦步亦趋的跟着上官飞凤上山。陡然间,只觉眼睛一亮,只见山上建筑,恍如一片琉璃宮殿,那些屋字都是水晶、云石、晶盐与及坚冰所造,通体透明,在夕阳返照之下,霞彩夺目,闪闪生光,奇丽无比!
卫天元噤不住啧啧赞赏:“啊,真的是人间仙境,我真想不到有这样好的地方。”
上官飞凤微笑道:“那你愿意陪我在这里过一生么?”
卫天元道:“有这样好的地方,你赶我走我也不肯走了。就只怕…”
上官飞凤道:“就只怕什么?”
卫天元道:“就只怕是⾼处不胜寒!”
冰峰⾼处,虽然是奇寒刺骨,但以卫天元的內功造诣,还不至于噤受不起的。上官飞凤细味他话中之意,似乎是另有深意。不觉怔了一怔,说道:“你说的⾼处不胜寒,可是指我们上官一家在武林中的地位?”
卫天元笑而不答,意似默认,
上官飞凤喟然叹道:“我们这家,以幻剑灵旗,震慑西域,做西域十三家的宗主,号令所至,莫敢不从,但也结下了许多仇怨。说老实话,我也的确是有⾼处不胜寒之感了。唉,爹爹目前的处境,已经是到了位⾼势危的田地了。不过,你也不必忧虑,幻剑灵旗,若是传到我的手里,我就只要幻剑,不要灵旗。”话中之意,即是只要家传武功,放弃西域武林盟主的地位。
卫天元道:“啊,你当真愿意这样?”
上官飞凤笑道:“我只愿和你生生世世,永为夫妇。”
卫天元笑道:“就不知你的爹爹,看不看得上我这个无名小子。”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有人叫道:“啊,好了,好了,大姐小回来了。”原来已经是有人发现上官飞凤回来。
上官飞凤一愕,不懂他说的“好了,好了!”是什么意思,问道:“我爹爹呢?”
那人说道:“西域十三家的首领已经来了十二家,大姐小,你快进去吧!”
上官飞凤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我,我也不大清楚,请你问二山主。”
上官飞凤无暇与他多说,连忙和卫天元跑进冰宮。
举目一看,只见西域十三家,除了黑石在的庄主之外,果然都来齐了。
一个红面老者站起来道:“贤侄女,你回来了。这位是——”
这个红面老者叫盖覆天,是她父亲的结拜兄弟,亦即是那人口中的“二山主”
卫天元报了姓名,盖覆天道:“啊,原来老弟就是鼎鼎大名的后起之秀,飞天神龙卫天元,久仰了!”
上官飞凤道:“闲话少说,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十三家首领之一的呼儿盖牧场场主敖错说道:“没,没什么,…”
上官飞凤道:“没什么,那你们何以都来了?”
敖错道:“我们听得风声,白驼山的人即将大举来袭,故此赶来迎敌。”
上官飞凤道:“为何不见我的爹爹?”
盖覆天道:“谁知白驼山主还没有来,倒是另一个人先来了。”
上官飞凤道:“什么人?”
盖覆天道:“齐燕然!”
上官飞凤又喜又惊,说道:“哦,齐老前辈来了吗?”不觉有点奇怪,要知齐燕然的辈份是比她的父亲还⾼一辈的,按理盖覆天似乎不该直呼其名。
盖覆天也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不错,我说的可正是有武功天下第一之称的齐燕然,我本来应该尊敬他的,但…”
上官飞凤一皱眉头,打断他的话道:“盖叔叔,我只想知道齐老前辈来了,和我的爹爹有什么关系?否则,怎的他们两人都不见呢?”
盖覆天缓缓说道:“贤侄女,你猜对了。你不见他们,是因为此刻他们正在比武去了!”
上官飞凤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爹爹和齐老前辈比武?”
盖覆天道:“不是你的爹爹要和他比武,是他要和你的爹爹比武!”
上官飞凤道:“好端喘的⼲嘛比武?”
这个问题本来是应该由盖覆天回答,盖覆天却没作声。
卫天元见她着急,安慰她道:“武功有如棋艺,练得越⾼,时手越发难求。两位老人家或许是因为论剑论得⾼兴,故而忍不住妄印证一下武功。二十年前他们不也是曾经比过一次的么?”
上官飞凤稍稍放心,想道:“印证武功事属平常,但以他们的口气,好像是齐老前辈逼我的爹爹和他比武的,是否其中还有别情呢?”
盖覆天忽道:“这次比武恐怕和上次不同,上次比武的确是点到即止的印证武功,这次比武,恐怕、恐怕就不是这么样了?”
上官飞凤道:“那是怎么样?”
盖覆天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齐燕然似乎是満面怒容,我听见了他说出了两句十分刺耳的话。”
上官飞凤道:“他怎样说?”
盖覆天道:“他说他拼着把几根老骨头埋在昆仑山上,非得和你的爹爹见个真章不可!”
上官飞凤大惊道:“那不是不死不散的决斗吗?你们为何不加拦阻?”
盖覆天道:“他们两位老人家要比武,我们拦阻得了么?”
上官飞凤急忙问道:“在哪里比武?”
盖覆天道:“星宿海!”
星宿海在昆仑山绝顶,是一个上古冰川的遗址,武功稍弱的人也难上去,上得去也难耐冰峰⾼处的奇寒。选择在这个地方比武,实是令人一听就动魄惊心。
上官飞凤道:“盖叔叔,你赶快和我去阻止他们吧!”
盖覆天道:“不行呀,令尊有令,非但不许我们揷手,而且是根本噤止我们上星宿海的!他是怕齐燕然说他倚多为胜。”
上官飞凤道:“好,你不去我去!”
卫天元跟她走,盖覆天伸手一拦,说道:“齐燕然是你的师祖,我们可不能让你去。”
上官飞凤道:“他也是我的未婚夫,我都不伯他帮他的爷爷,你们反而要拦阻他么?”盖覆夭见她生了气,这才退过一边,说道“贤侄女,我们预防万一,也只是为了你的爹爹,你信得过他,那就由你们去吧。”
上官飞凤道:“多谢盖叔叔好意。”拂袖便走。
星宿海在昆仑山绝项,从冰宮出发,轻功好的也得一个时辰,他们走了大约一半光景,只见山上的雪块滚滚而下,大的有如磨盘,小的也有拳头般大。上面打斗的激烈可以想见。
上官飞凤忧心如焚,说道:“但愿也们不要两败俱伤才好。”当下加快脚步,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又跑了一程。忽地听得父亲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声音从⾼处传来,下面的人比较容易听得清楚。两人凝神细听。只听得上官云龙说道:“齐老前辈的确不愧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我认输了。”
上官飞凤心中稍宽,暗自想道:“距离这么远,爹爹的话语我还能够听得见,料想是尚来受伤,唉,认输了就好。”
哪知齐燕然的声音跟着传来,他说的却是:“这一招你是故意让给我的,你当我不知么?上官云龙,我和你说,你莫以为认输了就行,我是决不能就此罢手的。亮出你的宝剑吧,我还要领教你的奇门十三变的幻剑⾼招!”
上官飞凤皱起眉头,说道:“卫大哥、你的爷爷也未免太好胜了!”
卫天元不说话,上官飞凤见他面⾊有异,说道:“你在想什么,为何不与我说?”
卫天元道:“爷爷的确是很好胜,不过就只对你的爹爹例外。”
上官飞凤道:“难道他不是想和我的爹爹争胜?”
卫天元道:“他曾对我说过和你爹爹在二十年前比武一事,他说那次比武,虽然打成平手,其实已是你的爹爹胜过他了。因为他只是倚仗功力较深才能保持不败,论剑法你的爹爹已是胜过了他,因此他说,他从没有佩服过任何人,只有你的爹爹例外。”
上官飞凤道:“你说这话,不是为了讨好我吧?”
卫天元道:“我是实话实说,并无虚言。不信,侍会儿你可当面间…”
话犹未了,上官飞凤已是面⾊大变,叫了起来:“呀,那就更加不对了,快走,快走!”
她的话用不着多加解释,要知二十年前齐燕然和上官云龙比武之时,他的年纪虽然较大,但也不过五十多岁,不算太老。
当时他已甘拜下风,岂有过了二十年还要和对方争胜?但若不是为了争胜,那又是为了什么?二、要上官飞凤填命
卫天元満腹疑团,喃喃自语:“我真是想不通,难道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仇恨?”他的爷爷本来要和上官云龙联手对付白驼山那班人的,怎的忽然同室操戈,而且是不死不散的决斗?
疑团很快就开解了。
从上面传下来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只听得上官云龙苦笑说道:“齐老前辈,你要怎样才肯罢休?”
齐燕然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把你的女儿交出来!”
上百飞凤大为奇怪,说道:“咦,你的爷爷要我做什么?”
卫天元道:“要你做他的孙媳妇呀。”
上官飞凤道“这个时候你还说笑!”
山上面的上宮云龙则在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还未回来,你也知道的,她是和你的徒孙一起。看在他们小两口子份上,咱们似乎也不该由亲家变作冤家。齐老前辈,我已认输,就这样算了吧。”
齐燕然道:“我决计不让天元娶你的女儿!算了?你倒说得好轻松!杀人填命,我非要你的女儿填命不可!”
上官飞凤道:“咦,我杀了谁了?”
“丁勃与我名为主仆,实同手足。她杀了丁勃,我不能不眷丁勃报仇!”齐燕然喝道。
卫天元在下面忍不住大叫:“爷爷,你误会了!丁勃是给白驼山的妖人害死的!丁勃和我分手之后,我一直是和上官姑娘同在一起。爷爷,你可不能相信别人的胡乱造谣!”可惜声音从下面传上去不易,他纵有传音入密的功夫,站在昆仑之巅的齐燕然也听不见。
上官云龙道:“齐老前辈你一定是误会了。试问我的女儿有什么理由要杀丁勃?”
齐燕然道:“因为丁勃知道姜雪君是她害死的!”
他的话越说越奇,卫天元虽然不信,亦是不噤吃了一惊。
上官飞凤靠近他道:“卫大哥,你相信我会害死姜姐姐吗?
那天你可并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啊!”
卫天元道:“我当然不信,那天在秘魔岩上有那么多人,谁都知道她是与徐中岳同归于尽的。”
上官飞凤依偎着他说道:“元哥,只要你相信我,别人怎样造我的谣,我都不怕。”
卫天元道:“你放心,我会替你辩白的,”
星宿海上,上官云龙也正在说到谣言。
“齐老前辈,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此事疑点甚多,你可曾仔细想过?”
齐燕然沉声道:“我用不着想!”
上官云龙道:“那你也未免太固执了吧,俗话说得好,耳闻是假,眼见方真!”
齐燕然忽地哈哈一笑,说道:“这两句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上官云龙道:“有什么不对?”
齐燕然道:“对,对得很!好,我老实告诉你吧,这件事正是我亲眼见到的,根本不是谣言!”
此言一出,山上的上官云龙,山下的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不觉都呆住了。
上官飞凤呆了一呆,说道:“天元,不是我说你的爷爷,他一定是见了鬼了!”
“齐老前辈,你当真亲眼见到?”上官云龙说道。
齐燕然怒道:“你以为我会造令媛的谣?”
上官云龙道:“对不住,纵然是你亲眼见到,我也不能无疑!
请你先别生气,我不是说你造谣,只是有一事不明,要向你请教。”
“好,你说!”
“我的凤儿虽然得我传授她的幻剑,但功力尚浅,却又如何能够杀得了勃?”
“那是因为有人和她联手?”
“谁?”
“银狐穆娟娟!”
越说越离奇了,卫天元道:“一定是有人冒充你,但难道银狐也是冒充?”要知齐燕然通晓改容易貌之术,他又是认识银狐的,倘若银狐也是冒充,他应该看得出来。但上官飞凤固然是没有理由要杀丁勃,银狐更加没有理由要杀丁勃。银狐好不吝易才做成功齐勒铬的妻子,为了想要得到家翁的承认,她还指望丁勃替她向齐燕然说情的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上官云龙已在说道:“凤儿怎能和白驼山的妖人联手?”
齐燕然道:“我那不肖子迷上这妖妇,我非常痛心。但我还是不能不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不错,她的姐姐金狐是嫁给白驼山主宇文雷为妻,但据我所知,她却是从未帮过白驼山做任何事情的。似乎不能说她是白驼山的妖人。”齐燕然道。
上官云龙道:“好,那我把这句话收回。但她为什么要去杀丁勃呢?”
齐燕然道:“她知道丁勃和我一样,是不欢迎她踏进齐家的大门的。丁勃曾劝告我那不肖的儿子与她结束孽缘,我的儿子初时也曾接受他的劝告,离开了银狐一段时间,但可惜最后还是受不住银狐的迷惑,重归她的怀抱。想必她是为了此事怀恨在心。”
上官飞凤在山下听见齐燕然说的这段话,苦笑对卫天元道:
“事情恰恰和你爷爷所想的相反,丁勃早已与银狐言归于好,而且答应替银狐向你爷爷求情的了,但奇怪的是,丁勃回到家中,为何不对你的爷爷说呢?难道他还未来得及说,就给冒名的银狐杀了吗?”
卫天元道:“此事疑团甚多,我也百思莫得其解!”在他的许许多多疑团之中,有一个是:“飞凤怎的知道丁大极和银狐说过的那些话呢?我只有在扬州那一晚曾经和她分手几个时辰,难道就在这几个时辰当中,她已经和丁大叔或者银狐见过面了?但她又从未和我提过此事!”
心念未已,只听得上官云龙己在说道:“好吧,就算银狐有杀丁勃的理由,我的凤儿又有什么理由做她的帮手?”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丁勃知道姜雪君是给你的女儿害死的,她怕丁勃告诉卫天元。”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的女儿害死姜雪君?”
“我相信把这件事告诉我的那个人。是谁,你就不必管了。”
“齐老前辈,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耳闻是假,眼见方真!”
“好吧,她怎样害死姜雪君,我没有亲眼看见,姑且存疑。
但她与银狐联手,害死丁勃,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上官云龙道:“齐者前辈,恕我还要问个清楚,你说的所谓亲眼看见,是否正当我的凤儿下手杀人之时?”
齐燕然哼了一声道:“若是正当那个时候看见,我还能容许她们逃跑吗?”
上官云尤道:“那你说的亲眼看见,究竟是看见了什么?”说话渐渐有点不客气了。
齐燕然道:“丁勃已经重伤倒在地上,她们正在逃走,我救人要紧,顾不得追凶。唉,我若是早知丁勃救不回来,哼,哼…”
上官云龙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你看见的只是她们的背影?”
齐燕然道:“我老眼无花,自信不至认错了人,”
上官云龙道:“我知道你是认识银狐的。但二十年前,你来到此地之时,我的凤几还在襁褓之中,不知后来,你又在什么地方见过了她?”
齐燕然道:“没有见过。”
上官云龙道:“那你怎能知道另一个人就是我的女儿?”
齐燕然道:“丁勃临死之前,对我说的。”
上官云龙道:“他说了些什么?”
齐燕然道:“他说出害他的人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和银狐,只是说得一句活,就断了气!”
齐燕然说出了他的所见所闻,事情似乎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山下面上官飞凤与卫天元面面相觑,苦笑说道:“丁勃怎能诬陷我是凶手,难道他也见了鬼了?”
上官云龙却还在继续问下去:“丁勃所受的致命之伤,是剑伤还是毒伤?”
齐燕然道:“他是中毒死的。”
上官云龙道:“他说出凶手的名字。第一个是…”
齐燕然道:“是你的女儿!”
上官云龙道:“这就有点奇怪了,他因中毒⾝亡,主凶当然是银狐了。即使另一个人果然是我的女儿,也只是帮凶而已,为什么他先说我女儿的名字?”
齐燕然道:“这有什么奇怪,那是因为他知道我认识银狐,但却并不认识你的女儿。”
似乎言之成理,但上官云龙却道:“齐老前辈,这只是你的想当然而已。请你仔细想想,你说的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我希望知道得更多一些。”
齐燕然怒道:“我认为我说的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女儿是凶手了!我不能接受你的盘问,你应该去盘问你的女儿!”话是这样说,那曰的情景却已自然而然的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的确是有一些还未说出来的。
丁勃刚好是从外地回来那天,在齐家的门前遇害的。
那天齐燕然闷坐家中,正自挂念丁勃到扬州去找他孙女的事,忽然就听到丁勃的叫声,撕心裂肺,令人⽑骨悚然的呼叫!
他跑出去看时,只见丁勃已是恍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了。
银狐一见他出现,立即把手一扬,发出了穆家的一种非常歹毒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暗器一发,俨如雷电交加,轰隆一声,烟雾迷漫,登时覆盖了方圆数十丈之地!
以齐燕然的功力之深厚,当然不至于中毒、受伤,但当他以劈空掌力荡开烟雾之时,那两个女子的背影却已看不见了。因此认真说来,他和那两个女子,只不过是打了个照面而已,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个端详。不过匆匆一瞥之间,他亦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乃是银狐。
他自信没有认错了人,何况毒雾金针烈焰弹是穆家的独门暗器,那是更不会惜的。因此经过的情形他没细说,也不想细说了(免得上官云龙借口他看不清楚而节外生枝)。
丁勃最后那句话,他也是没说清楚的。
那句话其实只是说了半句。
当时丁勃已是倒在地上,他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才听得见那半句说话的。
丁勃说的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和…”和字之后还有一个字,发音好像读歪了的“银”字。“银”字应是平声,他那个字发音听来则是仄声。但由于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极为模糊,他也仅能辨出平灭声而已。他认定是个“银”字,其实也是想当然的。
“凶手”这两个字,丁勃也井没说过,把“这句话”演绎为“丁勃说出凶手的名字”凶手两字那也是齐燕然加上去的。
他自信过甚,相信自己的推断决不会错,这就弄成了把“推想”当作“事实”来向上官云龙追讨“命债”了。
上官云龙听罢他说的“真相”冷然说道:“可惜我的女儿还来回来,要问她也无从问起。但知女莫若父,我决不相信她会做银狐的帮凶。即使她有非杀丁勃不可的情由,她也不能去找一个声名藉狼的妖妇做她的帮手!”
齐燕然道:“我不敢说令媛同流合污,但依我看来,她们似乎也有一样相同。”
上官云龙道:“哪样相同?”
齐燕然道:“杀人的目的相同!”
上官云龙道:“哦,你说她们都是要杀丁勃灭口?”
齐燕然道:“至少这是一半原因。”
上官云龙道:“另一半呢?”
齐燕然道:“令媛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这另一半原因,用不着我多说了!”
的确是用不着画蛇添足了,谁都听得懂他的意思,他是说上官飞凤和银狐一样,都是想要嫁入齐家。她们杀害丁勃,乃是为了扫除嫁人齐家的一个障碍。这也间接答复了上官云龙的疑问,疑问他的女儿有何理由要与银狐联手。
上官云龙涵养再好,此时也不噤气得面⾊发青了。
“不管你是亲眼看见也好,亲耳听见也好,我决不相信凤儿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坏!”上官云龙忍不住发作了。
齐燕然道:“我也曾相信我的儿子决不会为非作歹,可惜他后来却是令我非常失望!”
上官云龙道:“你一口咬定我女儿是凶手,那就不必说下去了。嘿嘿,齐老先生,我敬重你是武林前辈,你冤枉我可以,要我的性命也可以;但你想要我的女儿的性命,那可是万万不能!”
齐燕然叹口气道:“我也曾溺爱过我的儿子,我想我会懂得你现在的心情。但丁勃是与我相依为命的老朋友,我也不能让他白白死掉。这样吧,我退一步,只要你把女儿交给我处置,我不一定要她性命。”
上宮云龙道:“你要怎样处置她?”
齐燕然道:“我要她在丁勃坟前磕头谢罪,那么我可以只废掉她的武功。”
上官云龙一声冷笑,说道:“那你不如废掉我的武功。”
齐燕然道:“废掉你的武功,我做不到。同归于尽,或者还有可能。但下管怎样,即使是我死在你的剑下也好,我也总算是对丁勃尽了心事了。话尽于此,出招吧!”
上官飞凤急急赶来,可惜已是来不及阻止他们的决斗了!
江湖上的比武规矩,辈份⾼的一方要让对方先行出招。上官云龙按照礼节,举剑平⾝,说道:“请齐老前辈指教。”剑一出鞘,便觉寒气逼人,连齐燕然那么深厚的功力,也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原来他这把宝剑乃是采自星宿海上冰窟之中埋蔵了亿万年的寒玉炼成的。
齐燕然赞道:“好剑!”话犹来了,只觉冷电精芒,耀眼生辉,上官云龙已是一口气连出七招。
这七招变幻无方,快如闪电,交叉穿揷,剑气纵横,好像每一招都可以在齐燕然的⾝上刺个透明的窟窿,但总是差了半分,没有刺着。
两条人影,倏的分开,齐燕然喝道:“你敢看不起老夫!”
上官云龙道:“晚辈已经献拙,请前辈赐招!”他说话的神气似笑非笑,对齐燕然的责备却并没加以申辩。齐燕然也不噤觉得有点奇怪。
原来上官云龙那七招奇幻无比的剑法,每一招都是到齐燕然的⾝前。便即故意刺歪少许的。尽管即使他不失准头,也未必就能在这七招之內伤得了齐燕然,但他的礼让之意,却已是十分明显了。在礼让的另一方面,也表现了他的⾼傲。虽然他以晚辈自居,却不愿占齐燕然的便宜。
但他说的“已经献拙”却是另外还有一层意思的。齐燕然是大行家,当然听得出来。他心中一动,抬眼望去,这才恍然大悟。
齐燕然刚才站立之处,背后是一块滑光如镜的冰壁。齐燕然移动⾝形,靠着冰壁滑过一边。他略显神功,冰壁上印下了他⾝形的轮廓。此时他抬眼望去,只见冰壁上那个人形,胸口的璇玑⽳、神驰⽳、云台⽳,部腹的气海⽳、天阕⽳,腰部的笑腰⽳、地蔵⽳,七处⽳道的方位,都已开了窟窿。上官云龙的寒玉剑井没刺着冰壁,那是冰尖上的劲力隔空刺破的窟窿!
齐燕然打了个哈哈,说道:“不错,老夫刚才说的那句活是要略加修改了,你的剑好,你的剑法更好!没法子,老夫也只好班门弄斧啦!”
说话之际,他亦已拔剑出鞘,他的剑和上官云龙那把光华夺目的寒玉剑刚好相反,黑黝黝的一点也不起眼,而且是无锋的钝剑。
但上官云龙却也是不噤吃了一惊,赞道:“好剑!”
齐燕然那把钝剑缓缓的朝他劈过来了!
上官云龙挥剑反击,一招“众星拱月”反手削出。这一招极尽奇幻的能事,剑花朵朵,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人间。
双方剑法,一快一慢,各有千秋。
黑黝黝的钝剑,投入碧绿⾊的剑光圈中,恍如乌龙翻海,陡然只见剑光流散“轰隆”一声,一根冰柱给齐燕然的钝剑劈断了。
上官云龙赞道:“好剑!好剑法!”和齐燕然刚才对他的赞语,先后的次序,都是一模一样。
原来齐燕然这把钝剑,乃是渗有“玄铁”的成份炼成的。
“玄铁”也是极为难得之物,比同体积的铁要重十倍不止。齐燕然十年之前已经炼成此剑,由于他早已是天下无敌了,故此从未用过。他本来是想传给卫天元的,但固卫天元尚未到使用这把钝剑的火候,未曾给他。想不到此际派上用场。
但更令得上官云龙吃惊的却是他的剑法。心里想道:“原来他在王屋山隐居二十年,乃是精研重拙大的上乘剑法,二十年前,他虽然早已有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但功夫大概只能算是天下第二,剑法恐怕只能算是天下第三,如今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已经去世,则不知是他第一还是我第一了。”
上官云龙的好胜之心,实是不在齐燕然之下。初时他以为齐燕然已经年老,本是存心让他一点,此时见他功力更纯,剑法更其了得,登时起了争胜之心,不肯让他,也是不敢让他了。
双方尽展所长,上官云龙的剑尖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脚步跄踉,俨如醉汉。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其中却包含着极复杂的变化。当真是剑气千幻,奇妙莫名!
齐燕然则又另有一功,任凭上官云龙的剑光在他⾝前⾝后⾝左⾝右穿来揷去,他仍是兀立如山,钝剑缓缓展开,但尽管迟缓,却好像在⾝边建起了铜墙铁壁。上官云龙那样快如闪电的剑法,竟也攻不进去。
一个越打越快,一个越打越慢,过了一会,齐燕然固然额头见汗,上官云龙亦已呼昅速加了。
齐燕然心里想道:“他年纪比我轻,久战下去,我只怕定要吃亏!”上官云龙也在心里想道:“他的动力比我厚,我若不求速胜!只怕当真会给他拼个两败俱伤!唉,事到如今,恐怕也不能顾全他了。我不伤他,他要杀我,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
两人都抱着一拼的决心,同时施展杀手。
当的一声,齐燕然的钝剑飞了出去。但他的左掌已是向着上官云龙的天灵盖拍了下来。
他的剑不是给上官云龙打落的,是他自己掷出去的。这是他败中求胜的险招。由于他的真力耗损太甚,而上官云龙的剑势又来得大过奇幻,他自知难以遮拦,这才拼着豁了出去,出此险招的。
他的功力虽然耗损甚多,这一掷的威力,仍是上官云龙不敢硬接的,上官云龙⾝形飘闪,剑势一偏,剑点落下,迟了半分。
⾼手之争,只争毫黍。上官云龙本来算准了可以快他半分的,这么一来,变成了剑与掌的速度刚好又是一样了!
上官云龙一见他的掌势,竟是向自己的天灵盖打下来,他的心里虽然本来不想杀他,剑尖也是不能不刺向他的死⽳了。
武学中本来有“以毒攻毒,以杀止杀”的打法。在极度危险的关头,双方各出绝招,往往会反而逢凶化吉的。
但这必须有两种情形之一出现,方才可以。一是有一方退让、一是双方势均力敌,在碰击之下,彼此攻击的力道都给解消。
但可惜这两种情形都不可能出现。
不单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同样的好胜,更因为在这瞬息之间,谁都来不及退让了。要在瞬息之间闪避,必须极快的⾝法才行。上官云龙本来是做得到的,但可惜他的真力亦已耗损不少,影响了他的轻功,此时此际,却是做不到了。
双方力道解消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不是用同类型的兵器,一个用掌,一个用剑,那是不可能互相碰击而又不受伤的。只有各打各的了。
天下数一数二的⾼手各出绝招,除了他们自⾝,还有何人可以化解?
眼看就要同归于尽了,不料竟有极其出乎意外的变化。
剑光掌影之中,突然有两个人揷进他们中间。一男一女,男的出掌,女的出剑。
齐燕然的那一掌,那男的接了下来。
上官云龙的那一剑,那女的也接了来。双方都是接得恰到好处,大家都没受伤!
是谁能够这样恰到好处的替他们化解?
齐燕然失声叫道:“元儿,是你,你…”
上官云龙失声叫道:“凤儿,是你,你…”
不用说,来的这两个人就是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了。女儿和父亲对剑,徒孙与师袒过招。
上官飞凤道:“爹爹,请莫生气。女儿井没有违背你的噤令。”
卫天元道:“爷爷,请原谅我。我并没有损及你的英名。”
齐燕然和上官云龙是说好了的,不许别人帮手。
但现在上官飞凤却并不是帮她的父亲,卫天元也并不是帮他的“爷爷”虽然他们都已“揷手”但严格说来,他们还不能算是违背规矩。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们帮助对方。
齐燕然在最初的一瞬间,的确是有点恼怒的:上官云龙也的确是有点伤心的。一个以为是“女生外向”一个以为是亲如骨⾁的徒孙“胳膊反向外弯”
但他们毕竟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大行家,瞬息之间,亦已明白了他们的亲人的心意了。
上官云龙首先笑了出来,说道:“好孩子,我不怪你。天下除了你一人之外,也没有谁能够接下我刚才的一剑了!”
齐燕然则在说道:“元儿,你何必拦阻我?我不会白死的。
天下除了你一个人之外,哼,哼,恐怕也没有准能够接下我刚才的一掌!”
原来上官飞凤和卫天元之所以要那样做法,也正是因为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化解这两大⾼手的恶斗。
最熟悉上官云龙幻剑的奇招的,当然是他的女儿。
最熟悉齐燕然的掌法的,当然也只有他亲手教调出来,名分是徒孙,实际是徒弟的卫天元。不过,也幸亏这两大⾼手都是耗损了十分七八的真力,否则恐怕他们还是不能接下来的。
他们不是偏帮亲人,也不是反助“对方”他们只是为了要救亲人的性命。
齐燕然忽道:“元儿,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的丁大叔报仇,你若是我的好孩子,替我去吧!”
卫天元叫道:“不,不,爷爷,你真的是误会了。杀丁大叔的不是上官姑娘!”
齐燕然道:“误会?我亲眼看见她和银狐联手行凶!”
卫天元道:“是哪一天的事?”
齐燕然道:“九月十三。”
卫天元道:“九月十三那天,我和她尚在华山,有华山五老可以作证。”
齐燕然道:“但凶手的名字,可是你的丁大叔亲口说的!”
卫天元道:“你就只相信丁大叔,不相信我吗?”
齐燕然不作声,丁勃和卫天元,一个是他的老朋友,一个与他亲如祖孙,这两个人他都是相信得过不会欺骗他的。他不觉一片茫然了。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丁勃在临死之要告诉我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和银狐’呢?他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他的用意难道不是要告诉我凶手是谁么?”
卫天元道:“那另一个人也不是银狐!”
齐燕然道:“银狐我是认识的。”
卫天元道:“人有相似…”
他只说了半句,齐燕然就想了起来,说道:“对了,我听得人说穆家双狐,相貌是一模一样的。丁勃把金狐错认作银狐也有可能。”
卫天元道:“我不敢断定那另一个人是否金狐,我只能说凶手一定是白驼山妖人。”
齐燕然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说道:“爷爷,请你相信我,银狐穆娟娟不是如你想像的那么坏。现在也还不是查究杀害丁大叔凶手的时候!”
齐燕然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情比给你的丁大叔报仇更加紧要?”
卫天元没有回答,因为上官飞凤已经把另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说出来了。
上官云龙道:“凤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辩白?”
上官飞凤道:“我受冤枉是小事,爹爹,你中了好人之计了!”
上官云龙道:“什么奷人之计?”
上官飞凤道:“好人之计就是要你和齐老前辈斗个两败俱伤。外面的奷人是白驼山妖人,內部奷人是谁,我还未知道。”
上官云龙吃了一惊道:“还有內奷?”
上官飞凤道:“爹爹,你赶快回去查究吧,西域十三家已经来了十二家了。他们好像正在商量什么大事。”
上官云龙道:“哦,十三家来了十二家?我还没有召集他们,怎的他们就都来了?”
上官飞风吃了一惊,说道:“爹,你还未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说是因为听见风声紧急。故此赶未帮你防备白驼山的偷袭。”
上官云龙道:“这两天我是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召集他们,但命令还未发出。”
上官飞凤道:“但事实上他们是已经来了,难道你还没有见过他们?”
上官云龙道:“一个也没见过!”
这一下上官飞凤的惊愕更加大了。要知像目前这种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在她的父亲和齐燕然离开冰宮之后,那十二家首领方才来到。
但这十二家首领散处西域各地,又怎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来到冰宮?
上官飞凤本来已经有所怀疑,十二家首领已在冰宮集会,她的父亲怎么还能答应和齐燕然上星宿海比武,此时方始知道,她的父亲是被蒙在鼓里。明白了这一真相之后,再想起盖覆天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的疑惑是更加深了。
“怎么连盖叔叔也骗我呢?”不错,盖覆天并没谈及她的父亲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口气中却是暗示她的父亲已经知道的,甚至暗示是曾经见过面的。他说过一句“我们拦阻也拦阻不来”的话,这个“我们”岂非就是故意要引导她认为“我们”一语是包括了他和十二家首领在內的。
想到了这层,上官飞凤不噤心头颤栗,只怕事情的真相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加凶险了。
她想得到的上官云龙当然亦已想到了,他不再说话,站起来便走。
但可惜他只走了两步,便不由自己的停下来了,她吃了一惊,赶忙扶稳父亲。只见卫天元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去扶他的爷爷。两大⾼手都是有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爷爷(爹爹),你怎么啦?”他们各自问道。
上官云龙道:“我的功力尚未恢复三成,恐怕此际是不能下山的了。”
齐燕然则打了一个寒噤,苦笑不答。倘若他功力未失,又怎会抵挡不了寒冷?用不着他回答,卫天元已经知道他的功力是比上官云龙耗损更甚了!
卫天元道:“爷爷,我背你下去。”
齐燕然面⾊沉暗,半晌说道:“在你在江湖上已经闯荡多年。
还是这样不懂事!”
上官飞凤也在劝她父亲:“爹爹,你服两颗阳和丹吧,服下了阳和丹,你有三分功力,就可以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了。”
阳和丹是上官家传秘方制炼的、功能抵御奇寒的物药。在冰宮执役的弟子多备有阳和丹。前两年上官飞凤的內功还未练成,也是需要倚仗阳和丹的帮助才能够上星宿海。她的⾝上恰巧还蔵有三颗阳和丹。
上官云龙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倚仗物药之助,总是难免给人看出破绽。我若这样子下去,岂不是叫好人更可以肆无忌惮。”
卫天元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爷爷不愿我背他下山。他不但是为了自己着想,更是为了替上官云龙着想,”要知上官云龙为了恐防给人看出破绽,他本来可以靠物药之助来施展轻功的。他都不敢施展;齐燕然若然要人背下山去,那岂不是摆明了他们已经斗得两败俱伤。
但卫天元在担忧之中却也稍稍安了点心。他的爷爷目前虽然还是甚为固执,对他的话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不愿便即与上官云龙和解,但最少他已经是开始替上官云龙着想了。
只见上官云龙已经盘膝坐在地上,对他的女儿说道:“我行大周天吐纳法,一个时辰內料可恢复五成功力,有五成功力,勉強也可对付他们了。阳和丹你拿去给、给…他。”
上官飞凤心中气还未消,把阳和丹交给卫天元,低声道:
“给你爷爷。”
齐燕然哼了一声道:“我还未至如此不济,你以为你的爹爹当真胜我许多么?”轻轻一弹,把阳和丹弹回给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甚是尴尬,心里想道:“你不愿领我的情,难道我还要巴结你不成。”不过,她虽然气恼齐燕然的执拗,却也和卫天元一样,放了点心。从齐燕然那一弹指的力道看来,他的功力大概也还保有原来功力的两成,施展轻功不行,但还不至冷坏。
上官云龙缓缓说道:“如今只盼在这一个时辰之內能够安然度过了。”
卫天元道:“爷爷,你…”
齐然燕盘膝坐在地上,说道:“你爷爷虽然年老,谅还不至于冻死在这山上,你要下山,就先走吧。”
卫天元知道爷爷好胜,恐防他在一个时辰之內恢复不了五成功力,那就要输给上官云龙了,心想:“好了我得给他挽回这个面于。”当下把手掌贴在齐燕然背心,说道:“事情紧急,恐怕必须你和上官山主联手才能对付奷人。爷爷,你的功力越快恢复越好。”
卫天元已经尽得齐燕然所传的內功心法,此时即以他们所传的心法助他凝聚真气,这样,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哪知欲速则不达,齐燕然体內的真气流窜不定,加上卫天元的助力,竟然还是约束不住。
齐燕然忽地喃喃说道:“中了奷人之计,中了奷人之计,…”这句话是上官飞凤对她父亲说的,但齐燕然知道其实是对他说的。
他是在后悔呢,还是仍在半信半疑?
卫天元道:“爷爷,你别胡思乱想,恢复功力要紧!”
齐燕然张开眼睛,说道:“不行,我非问个明白不可。你,你是怎么知道奷人之计的。”
卫天元知道他的脾气执拗,若是疑团未释,心境难以空明。
“让他知道事实,纵然他难免悔恨,但可能比他的心里蔵着一个闷葫芦好些。”卫天元心想。
“我们上山的时候,碰上秦岭三英,无意中偷听了他们所说的这个秘密。”
“你为什么不把一个活口带上来?”
卫天元道:“那三个自封为秦岭三英的家伙,已经给人杀了灭口了。”
“杀人灭口的是谁?”
“是一个冒充金狐的妖妇。”
齐燕然越听越奇怪,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冒充的,焉知不是银狐呢?”
卫天元道:“从那妖妇的⾝法和武功看来,她的年纪要比金狐还老得多。”
“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么?”
“初时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穆氏双狐的武功深浅,我是知道得相当清楚的,经过上官姑娘的讲解,我相信我们是绝不会看错的了。”
齐燕然道:“初时你也看不出来,如此说,她的易容术岂非胜过了老一辈的快活张?”
“是否胜过炔活张我不知道,但她的确是扮得维妙维肖。连武功家数,也和穆氏双狐相似。更奇怪的是,她也有穆家的独门喂毒暗器。”卫天元道。
齐燕然没作声,脸声却是忽然苍白了。
“莫非我那曰看见的那个银狐也是这个妖妇假扮的,她的易容术如此精妙,帮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女子扮作上官飞凤,料想也骗得过丁勃。”齐燕然这才明白,卫天元为什么敢于说他所见的那两个女人都是假冒的了。
齐燕然叹了口气,忽地说道:“好,你助我用天魔解体大法!”
“天魔解体大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恢复功力,甚至还可以胜过从前,但过后一定元气大伤。
卫天元大吃一惊,说道:“爷爷,你何必如此!就用本门心法,一个时辰之內,你也可以恢复五成功力的。”
齐燕然厉声道:“大错若然由我铸成,就该由我赎罪。事情紧急,这是你自己对我说的。还能再待下去吗?”
上官飞凤的目光向卫天元投来,摇了头摇。
她的父亲则正在行那大周天吐纳之法,行功到了紧要关头,对外问的一切,恍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即使没上官飞凤的示意,卫天元也是不会帮他的爷爷作法自毙的。他继续把真气输入齐燕然体內,但却不是助他行那“天魔解体大法”
齐燕然怒道:“怎么你只听她的话就不听我的话了?我若能够自行运功,还求你么?”
上官飞凤道:“齐老前辈,你别着急,我的爹爹就快可以恢复五成功为了。”此时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十之七八。
哪知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忽听得有人大叫:“主公,不好,不好了!他们联合起来造反,他们、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一个人満⾝鲜血,跑上星宿海来。
“他们要杀我,主人,我死不足借,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上官飞凤想要阻止他大叫大嚷,但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云龙已经睁开了眼睛。
“阚骅,是你,你过来!”这个阚骅是上官云龙的亲信,曾经与他共过患难,对他十分忠心的下属。三、结拜兄弟是內奷
上官飞凤忙道:“有內好和白驼山妖人勾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只须说出內奷是谁。”
阚骅受伤甚重,跑上了星宿海,被刺骨的寒风一吹,哪里还噤受得起?“咕咚”一声,阚骅倒了下去,刚好倒在上官云龙的跟前,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刹那,他还伸出双臂,抱着上官云龙的脚。
上宮云龙将他扶了起来,他的⾝子已是僵硬如冰!
上官飞凤叫道;“爹爹,他已经死了,你何必还为他消耗功力!”原来上官云龙尚未肯放弃挽救阚骅的生命,正在以本⾝真力,替阚骅推血过宮。
上官云龙道:“我这是为了报答他对我的忠心!”不错,他也明知是救不活的,但若不一试,他又怎能安心?
大周天吐纳法是必须満了一个时辰才能告一段落的,他突然中断,不但前此的努力化为乌有,连剩下的那三成功力,亦已因強运真气受了影响,此时剩下来的,已是不到一成了。
內奷是谁,阚骅至死都未能说出来。
但也无需他说出来了,谜底已经揭开。
上官云龙刚刚放下阚骅的尸体,山下叱咤追逐的声音业已传入他的耳朵。
“姓敖的,咱们已经说好了服从公议,你如今又要反悔了么?”是十二家官领之一的叔梁汔的喝骂声。
也是十二家首领之一的呼儿盖牧场场主敖错沉声喝道:“别的我可以依,要我反叛上官云龙那可不行!”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只说了三十字:“杀了他!”随即便听得敖错撕心裂肺的惨呼,他是在中了七八种暗器之后跟着被乱刀斩死的。
上官云龙叹道:“敖错本来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他竟有这样大的勇气仍然对我效忠。唉,但更想不到內奷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个上官云龙最信任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了,是他的结拜兄弟,也是在星宿海上地位仅次于他的盖覆天。
跟在盖覆天后面的是西域十一个门派的头领。盖覆天眼力何等厉害,一看就知道上官云龙和齐燕然果然是如他所料业已斗得两败俱伤了。
盖覆天惺忪作态,上前行礼,说道:“大哥,请恕我违背你的噤令,未经禀报,就来谒见。只因他们有大事相商,我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只好…”
上官云龙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盯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似的。盖覆天在他的目光震慑之下,虽然明知他的功力已失,仍是噤不着心中颤栗镊嗫嚅濡,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上官云龙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来的,但想不到带头的是你。”
盖覆天道:“大哥,你别误会,我们是来向你请示的。”
上官云龙哈哈笑道:“请示?太客气了吧?现在,你们还用得着向我请示吗?”
叔梁汔越众而出,大声说道:“你知道就好。明人不说暗话,老实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大伙儿的意思,你不依从也得依从!”
上官云龙冷笑道:“既然我反正都得依从,那你⼲脆下令好了,何必还来问我?”
盖覆天斥道:“叔梁汔,不许对老当家无礼!大哥,请你恕他莽撞,他也是为了大家的好,只不过心急了些,你就听他禀告吧。”
上官云龙道:“嘴巴长在他的⾝上,他要说,尽管说。”
叔梁汔道:“好,那我就直说。白驼山和我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偏偏要我们和他作对,我问你,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上官云龙道:“是呀,对你来说,的确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相反,你要是投靠白驼山的话,倒是大有好处,说不定可以发一笔大财。”
叔梁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白驼山卖他们的神仙丸,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姑不论神仙丸是否品毒,但天下的品毒也多着呢,例如鸦片就是。朝廷也噤止不了,有人贩卖,有人喜欢昅服,你去横加⼲涉,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看来你倒很有资格替白驼山推销神仙丸了!”
叔梁览恼羞成怒,说道:“我不是想发财,我只是不服你的強横态度。哼,哼,什么不奉灵旗,幻剑诛之?你以为你是神灵,抑或以为我们都只配做你的奴仆?”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是么?如此说来,我是罪有应得的了。
但遭我幻剑所诛的人屈指可数,我倒想听听你们的公论,那些人是不是罪有应得?”他的两道目光如寒冰,如利刀,十一家首领,每一个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都是不由自已的打了一个寒噤。
叔梁绝对上官云龙的指责虽然还是有人附和,但预期的“鼓噪”却是井未发生。
和叔梁汔交情最好的大熊山山主熊抱石说道:“我们可没功夫和你一一细算死人的帐。”叔梁汔跟着大声叫道:“是呀,咱们可别中了他缓兵之计,他故意枝节横生,不过是想拖延时候罢了。”
上官云龙道:“在这星宿海上我还能有什么援兵么?你们既然这样害怕,那就赶快定我的罪吧,要不⼲脆把我杀了,那更利落!”
此时众人都已看出他和齐燕然确是两败俱伤,心中俱是想道:“即使他想拖延时候,那也不足为惧。”
盖覆天作好作歹,咳了一声,说道:“大哥,你言重了。他们并不是对你叛变,只是想你听听他们的意见。”
上官云龙道:“好,那你说吧。人多嘴杂,我听不了那许多。
他们的意见,想必也就是你的意见。你代表他们说。”言语之中,已是隐隐含有对盖覆天的讥诮。
盖覆天苦笑道:“就不知大哥听不听得进去?”
上官云龙冷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说的你就说,该听的我一定听!”
盖覆天道:“大哥,依我之见,他们说的也未尝没有理由。
和白驼山作对,只怕难免要弄到两败俱伤,还是化⼲戈而为玉帛的好。…”
上官云龙道:“说下去呀!你们准备怎么做法?”
盖覆天道:“有两桩事情定要大哥裁决。第一桩,咱们和白驼山结盟,盟主轮流来做。他们的使者已经来了。”
白驼山的使者应声而出,共是三人,盖覆天道:“这位是白驼山的少山主宇文浩。这两位是他们的护法南宮旭和武鹰扬!”
宇文浩抱拳说道:“晚辈奉了家父之命与上官先生修好,不知上官先生意下如何?”
宇文浩抱拳施礼,上官云龙的眼睛里却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只是冷冷的对盖覆天问道:“第二桩又是什么?”
盖覆天道:“齐燕然和白驼山有点过节,宇文山主想请他到白驼山去走一趟。”话说得客气,其实即是要把齐燕然交给白驼山的人,让他们将他押解回山。
上官云龙勃然变⾊,说道:“盖覆天,你跟我三十年,可曾见我做过出卖朋友的事?”
盖覆天道:“大哥,齐燕然要来取你性命,即使你不把他当作敌人,似乎也不应该再是朋友了吧?”
上官云龙亢声道:“他是误中奷人之计,就算我死在他的手上,他也还是我的朋友。但只要我还未死,就不许谁动他分毫!”
宇文浩早已満腔怒气,忍不住纵声笑道:“上宮云龙,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难保,你还要保护别人!”
上官云龙突然目露精光,盯着字文浩冷冷说道:“哦,原来我已是自⾝难保了吗?那你为何不来试试?要是你能够将我一剑杀了,岂不马上就可名扬天下!”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缓缓道来,却是震得宇文浩的耳鼓嗡嗡作响。宇文浩吃了一惊,不觉想道:“难道他的⾝受內伤,竟是假装的么?”
武鹰扬道:“此处自有盖先生作主,少山主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齐燕然在那边也蓦地大笑起来,说道:“上官老弟,你也未免太过小看我吧。比武我赢不了你,但别样事情,我也不想输给你。你省掉气力管自己的事吧。对不住,我不领你这个情!”笑声宏亮,和刚才那萎顿不堪的样子,突然好像换了个人。连盖覆天都不噤吃了一惊了:“难道他们的两败俱伤,都是假装?”他可不知,齐燕然在大笑过后,偷偷的把一口鲜血呑下去。他是残余的真气又耗了一半,才能发出那慑人心魄的笑声的。
盖覆天道:“大哥,这是齐燕然自己说的,他的事不用你替他操心了。那么,咱们和白驼山订盟一事…”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灵旗还在我的手中,到你当家作主的时候,你再和他订盟吧!”
盖覆天面⾊铁青,说道:“大哥如此见疑,小弟倒是不便说了。”
叔梁汔道:“有什么不便说的,常言道得好,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他凭着幻剑灵旗,就想庒服众人吗?你不说我说!”
他踏上两步,冲着上官云龙喝道:“我再问你一句,盖大哥说的订盟之事,你到底依是不依?”
上官云龙道:“你待怎样?”
叔梁汔道:“也没什么,你若下依,就请你退位让贤!”
上官云龙道:“很好,贤者是哪一位,请出来待我把灵旗交他执掌!”
叔梁汔想不到他忽然软了下来,大喜说道:“算你识趣。盖大哥,我们都拥护你,你怕什么,过去接他的灵旗。”
盖覆天道:“唉,你们何必一定要我接义兄的位子。我和他几十年交情,这太令我为难了!”
熊抱石耝声耝气说道:“这是他自愿让位的,你怕难为情,我给你拿过来。”
上官云龙道:“对啦,反正我是要退位让贤的了,谁来拿都是一样!”
熊抱石道:“把灵旗交给我!为什么还不拿出来?只说说就算数么?”
上官云龙谈淡说道:“你好像忘记武林的规矩了,我是说可以支出来,但你也得有本领从我手中接过去呀!”
熊抱石面⾊大变,说道:“你是要我夺旗?”
上官云龙道:“不错,幻剑灵旗是我上官家传之物,要是轻易的就交给你,我也愧对历代狙宗。再说,贤与不贤,那也难定标准。但只要你有本领把我打倒,我不交也得交了,你说是吗?”
熊抱石暗自想道:“看来他是装模作样罢了,我不相信他这样快就能恢复武功。”但毕竟心中虚怯,想了一想,说道:“叔梁兄,咱们一同替盖大哥接他的灵旗。上官云龙,我们这也是依照武林规矩,我们是比你小一辈的,要是和你单打独斗,那倒是不尊重你了!”
上官云龙道:“很好,多谢你尊重我,你们并肩子上吧!”
他从冰台上走来,伸伸懒腰,只听得他的骨骼似炒豆似的逼卜作响。
叔梁汔、熊抱石和上官飞凤三人,听得这炒豆似的声响,不噤都是大吃一惊。
不过他们吃惊的原因却是各自不同了。
原来上官云龙在这段时间內,已是将真气一点一滴凝聚起来,但凝聚的真气还未够用来行使天魔解体大法。现在他是用逆运真气的霸道方法,以求迅速见效。逆运真气一贯通,天魔解体大法就可以发动了。
这种爆豆似的声响,就是天魔解体大法即将可以发动的先兆。
逆运真气和天魔解体大法乃是上官家的不传之秘,亲近如盖覆天都不知道他这两种奇门內功的秘奥的。叔梁汔和熊抱石当然更是莫名其妙了。
正因为他们莫名其妙,他们只道是上官云龙的內功已经恢复。这刹那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退出几步,心中俱是想道:“原来他果然是假装受了內伤的,这回可是上了他的大当了!”
上官飞凤比他们吃惊更甚,心里想道:“可千万不能让爹爹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否则他过后恐怕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心念电转,迅速行动。上官飞凤飞⾝掠过,抢在父亲的前头,喝道:“灵旗在我手中,要夺旗得向我夺!”原来这面灵旗,她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未曾交还父亲的。
她怕父亲拦阻,左手将灵旗一扬,右手已是使出幻剑绝招,唰唰两剑,分别向叔梁汔与熊抱石刺过去了。
剑势奇幻,快如闪电,这一瞬间,叔梁汔、熊抱石都是感觉一股寒气,那碧莹莹的剑尖好像是在同一时间刺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叔梁讫虚晃一招,侧⾝问避,他的武功本来不在上官飞凤之下,此时心慌意乱,虽然闪过这招,但听得“嗤”的一声,衣袖却已是给削去了一截了。
熊抱石⾝形一矮,脚尖挑起一块磨盘大的冰块,上官飞凤飞⾝掠起,跳得更⾼,冰块在她脚下飞过,轰隆一声,落地时碎成片片。熊抱石那脚尖一挑的力道如此之強,令得上官飞凤也是暗暗吃惊。
上官云龙道:“凤儿,你何必如此?还是…”
上官飞凤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又把灵旗一扬,说道:“爹爹,你也忘了规矩么?灵旗在谁手中,别人就都得听他号令!”言下之意,当然是连父亲也不能例外了。
上官云龙叹道:“那就任凭你去胡闹吧!”说罢,走上冰台,又再盘膝坐下。
叔梁讫叫道:“上官先生,且慢打坐!”他害怕上官云龙武功已经恢复,是以虽然不再尊称他为“宗主”却是不敢直呼其名了。
上官云龙道:“你们要怎样,是不是非得我出手不可?”
叔梁讫道:“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个明白,令千金说的话你认不认帐?”
上官云龙道:“灵旗在她手中,我尚且要听她的号令!”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他们。
上官飞凤喝道:“不奉灵旗,幻剑诛之!灵旗如今在我手中,你们听不听令?”
叔梁汔哈哈笑道:“要是我们把灵旗从你的手中抢过来呢?”
上官飞凤道:“那当然我也只能听你的命令了。除非我不想活!”
叔梁汔道:“这话的确是说得很清楚了。不过…”
上官飞凤道:“还有什么不过,你们并肩子上吧!”
叔梁汔纵声笑道:“你手执灵旗,是可以代表令尊说话。但令尊的辈份和武功,那就不是你所能代表的了。还是让我单独领教你的幻剑吧。我可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臭名。”
上官飞凤哼了一声道:“我的剑上没长眼睛,它是分不出大小的。你们两个齐上,我可以省事一些。但你喜欢独自尝一尝幻剑的滋味,那也由你。”
熊抱石是个莽汉,火气上冲,立即喝道:“割鸡焉用牛刀,叔梁兄,让我来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大吼声中,已是向着上官飞凤扑去。
他力大如牛,手脚起处,全带劲风。上官飞凤展开轻灵的⾝法,绕着他转,连衣带也没给他沾着。
熊抱石喝道:“为何还不出招?”
上官飞凤笑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你教怎样出招么?你懂不懂,幻剑之所以称得上一个幻字,就是要令对手无从捉摸。”
原来上官飞凤深知熊抱石不但蛮力惊人,而且有一⾝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几乎已经可以说得是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
故此她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反受其害。
熊抱石哼了一声道:“故作神奇,你以为我就怕了你的幻剑么?哼,我倒要看你能够躲到哪里?”说罢,双臂箕张,一步步向上官飞凤逼近。他采取逐渐收紧的打法,把上官飞凤逼到一面峭壁之前,眼看已是没有转⾝的余地。
上官飞凤忽地喝声:“着!”旁人还未看得清楚,她的剑尖已是刺进了熊抱石的肋骨。
不但上官飞凤満心欢喜,熊抱石这边的西域十个门派首领也都以为他是输定的了,哪知事情竟有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只听得“咔嚓”一声,上官飞凤的剑已是给熊抱石拗折。原来幻剑之所以可怕,固然是由于它的变化莫测,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快”字,必须快得出奇,才能瞬息百变。如今上官飞凤的剑尖嵌在他的肋骨之中,急切间菗不出来,神奇的幻剑等于变成烂铁,那还有什么作用?熊抱石不过断了一根肋骨而已,他一⾝横练功夫,断了一条肋骨,并无大碍。他却趁此时机,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幻剑了。
不过他虽然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剑,却还是抓不住她。上官飞风手上一轻,便知不妙,立即从他⾝旁好像游鱼一般滑过去了。
熊抱石喝道:“幻剑已折,你这丫头还不认输?”
上官飞凤冷笑道:“剑是幻剑,幻剑非剑!任你跟我爹爹多年,这道理你都不懂吗?”说罢,索性把那半截断剑抛下,又再扬起灵旗,说道:“除非你把我的灵旗夺去,否则你不奉灵旗,我仍然可以用幻剑诛你!”
原来“幻剑”并不是某一把剑的名称,只要使得出那奇幻的剑招,任何一把剑都可以作为“幻剑”故此说“剑是幻剑”;但使“幻剑”的奇招,却又并非限定必须用剑不可的,刀、笔、铁尺甚至一根树枝都可以当作“幻剑”故此说“幻剑非剑”
熊抱石狞笑道:“好,那你就再去找一把幻剑来对付我吧!”拳脚展开,把地上的冰块打得満空飞舞,星宿海上有亘古不化的冰块。有的冰块大如鹅卵,给熊抱石的脚尖踢起,功用已是有如暗器一般。这一下比刚才的打法更厉害,上官飞凤眼看又要被他逼进了一条冰胡同。
上官飞凤忽地冷笑道:“幻剑何须去找?”
一直在旁凝神观战的叔梁汔叫道:“小心!”但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熊抱石陡觉眼睛一亮,随即什么都看不见了。
上官飞凤已经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用的只不过是一支七寸长的冰条。
她是把一个冰块接到手中,捏成略具匕首形状的冰剑的。
叔梁汔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快跑去救护好友,喝道:“待会儿我再找你这丫头算帐!”
上官飞凤笑道:“何必待一会儿,我早就叫你们并肩子上的了!”
叔梁汔喝道:“你…敢…”话锋未了,上官飞凤己是把手一扬,手中的“冰剑”化成珍珠未似的碎片。叔梁汔眼前白蒙蒙一片,怕受她的暗算,急忙菗剑反击。
他的剑刚刚出鞘,脉门忽地一⿇,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剑已是给上官飞凤夺了过去。
上官飞凤笑道:“剑是幻剑,冰剑不如真剑,还是用你这把剑好!”话犹来了,她的剑已是刺穿了叔梁汔的琵琶骨。一剑得手,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其实叔梁汔的武功是还在熊抱石之上的,只因刚才的变化来得太过突兀,上官飞凤才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上官飞凤收剑跃开,冷冷说道:“看在你对朋友还很不错,废你武功,饶你不死。还有谁要这面灵旗?”
叔梁屹倒了下去,熊抱石瞎了双眼,狂叫向上官飞凤冲来,撞着冰崖,跟着也倒下去了。
叔梁汔和熊抱石是在场的十一家首领中武功最⾼的两个,旁人见他们伤得这样惨,还有谁敢自告奋勇?大家都把眼睛望着盖覆天。
盖覆天只好撕下虚伪的假面具,走出去道:“凤姑娘,你做得太过份了!我和你的爹爹虽然是八拜之交,也不能容你胡为。”
上官飞凤道:“好,那你就来夺旗吧。”
在冰台上打坐的上官云龙忽地张开眼睛,说道:“凤儿有我管教,用不着你替**心。凤儿,把灵旗交给我,让我亲手交给我这位好兄弟。”他站了起来,五指揷入坚逾钢铁的冰崖,硬生生掌下一块,以掌力削成一支三尺长的冰剑。原来他逆运真气,此时所积聚的真气,即使不是用来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也足够他支持半枝香的时刻了。
他也知道在半个时辰之內,未必能够击败盖覆天,但没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一试。要是试不成功的话,最后一刻唯有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了。
盖覆天不知他这逆运真气的奥妙,见他掌劈冰崖,硬削冰剑,倒是不噤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的功力纵然未曾完全恢复,恐怕亦已恢复一半了。”心中患得患失,一时间竟是踌躇莫决,不敢向前。
白驼山的两个护法南宮旭和武魔扬忽地走上前来。
南宮旭说道:“盖大哥,咱们两家已经决意结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顾念旧情,不愿和上官云龙动手,让我来吧!”
武鹰扬跟着说道:“我们是不用听什么灵旗的号令的,管它是在什么人手中,我们都不能放过上官云龙!”
原来这两个人已经看出破绽。破绽之一:上官云龙的功力倘若真的已经恢复,以他的⾝份,他用不着劈崖削剑,炫耀功夫。这等于百万富翁,用不着拿出一绽元宝来炫耀自己的财富一样。上官云龙意在“立威”反而给他们看出是虚张声势了。
破绽之二,上官飞凤明知自己不是盖覆天的对手,但却不肯把灵旗交给交亲。可见连她也是不相信她的父亲可以对付得了盖覆天的,否则她何须冒这个险。
白驼山这两个护法,上官云龙虽然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对他们的武功深浅,却也素有知闻,若然只论武功,他们尚在白驼山主字文雷之上,不在盖覆天之下。
上官云龙也知他们看出破绽,心想唯有速战速决了。“否则,若是等到盖覆夭也省觉之时,那只有更加糟糕。”于是沉声喝道:
“凤儿,退过一边!”
南宮旭、武鹰扬同声笑道:“对啦,上官先生,还是你自己来吧,棋逢对手,那才有意思!”
忽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和上官云龙做对手!”
发话的是齐燕然。
武鹰扬们目斜睨,说道:“齐燕然,你是不是要把事情揽到自己⾝上?”
齐燕然道:“你们不是要把我拿回自驼山的吗?你们和我先了结这段梁子再说!”
南宮旭听出他中气不足,不觉心里犯疑,暗自想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齐老头儿的武功未必胜得过上官云龙,但临敌的经验却丰富得多。像他这样的老狐狸,岂能轻易露出破绽?他明知一开口就会给我们看出破绽,还是要向我们挑战,莫非故意示人以弱?”
思疑不定,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反正我们这一战是兔不了的,你替上官云龙出手也好,为自己出手也好,我们奉陪就是!”
陡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
说话的口气和齐燕然刚才对他们的斥责一模一样。
但这回发话的却不是齐燕然本人,而是卫天元了。
卫天元⾝形疾起,俨如鹰隼穿林,话声来了,他已是和上官飞凤并肩而立了。
“普天之下,只有上官先生才配得上和我爷爷交手。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出手教训你们,已经是抬举你们了!”
武鹰扬脾气暴躁,大怒喝道:“狂妄小子,且看是谁教训谁?”
上官飞凤更加心急,她生怕父亲出战,不待武鹰扬把话说完,她已是抢先发动了。
她找上了的对手是南宮旭。唰的一剑刺出,方始喝道:“给我滚下山去,否则你也同样难逃幻剑之诛!”
南官旭倒是甚为沉着,哈哈一笑,说道:“你吹牛的本领也是你爹教给你的么?”
说话声中,只听得铮铮声响,两人的兵器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
南宮旭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出手虽然不及上官飞凤迅捷,却也防御得风雪不透。
上官飞凤攻不进去,虎口反而隐隐感到酸⿇。立即又再采用绕⾝游斗的打法。幻剑瞬息百变,稍合即分,一沾即退。以轻灵的⾝法补功力之不足,全副精神,注视对方的笔尖,蓄劲以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另一边,卫天元与武鹰扬也是棋逢对手,但只不过斗了三招。
第一招双方同时抓向对方。武鹰扬用的是大力鹰爪功,卫天元用的则是“擒龙爪”
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有三十年以上的苦功,不但足以称霸西域,即使放在中原,他的鹰爪功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的。这一抓抓下,劲风疾射。五根指头胜过五把匕首。
这一抓劲风呼呼,相形之下,卫天元的“擒龙手”无声无息,似乎是逊⾊多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卫天元的衣袖被撕去半边,武鹰扬则只不过在冰原上滑开两步。
但上官云龙却⾼声叫起“好”来,他当然不会是为武鹰扬喝彩的。
原来齐家的“擒龙手”另有一功,擒拿撕抓的手法本该是以刚劲凌厉见长的,但擒龙手的手法则甚为含蓄,它是以柔辅刚,正好可以克制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是以武鹰扬虽然撕破了卫天元的袖子,但他所发的那股刚劲力道却已给卫天元卸开,⾝形也给带动,失了重心了。
撕破对手的袖子不过是表面的优势,⾝体失掉重心,却是实际的劣势!
武鹰扬连忙使出重⾝法,拿桩坐马。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己是一声大喝“看掌!”呼的一掌向他背心猛击过来了。
⾼手相搏,只争毫黍。卫天元跟踪急击,当然是为了不让对手有喘息的余地,但因武鹰扬尚未转过⾝来,他不愿意给人说他是从背后偷袭,故此发招之际,先喝一声。
武鹰扬没有转⾝,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掌。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武鹰扬接连退了三步,卫天元只是晃了两晃。
但这次上官云龙却没有喝彩了。
原来这一次在掌力上的较量,却是卫天元输了半分。要知武鹰扬是吃亏在先,⾝体失了⾝心,脚步也还未曾十分站稳的情形之下,硬接卫天元掌力的。倘若双方的掌力是一样的话,他就要当场摔倒,而不仅只是退后三步了。
卫天元三度扑上,这一次打法又变,骈指如戟,点向武鹰扬的眉心。他是以指代剑,使出齐家独门的刺⽳手法。
武鹰扬这次竟然不退不闪,五指如钩来拗卫天元的手指,卫大元迅速移转方向,点他肩井⽳,武鹰扬转动小臂,在极小的圈子里防御,动作虽不及卫天元之快,却也足够阻遏卫天元的攻势。他用的是小擒拿手法,利于近⾝缠斗,而且可以随时变为分筋错骨的功夫。对手只要给他沾上,不是指头拗折,便是关节错开,伤残必定难免了。
双方在瞬息之间,互为攻守,过了十多招,彼此都没碰上。
这十数招近⾝缠斗,双方都不肯退让半步,当真是掠险绝伦!
星宿海是古冰川遗址,地面就是坚冰。齐燕然坐在冰坡上,看得紧张,庇股忽然一滑,滑下数尺。幸亏没有滑倒,但也不噤大吃一惊了。
卫武二人不敢让这样的局面僵持下去,不约而同出掌相抵“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各自退了三步。齐燕然放下心上的石头,此时方始能够坐稳。
双方接连用了三种功夫比试,在擒拿手法上是卫天元稍占上风,掌力的较量则是武鹰扬较有优势,但在点⽳与分筋错骨的近⾝缠斗中却又打成平手,总的说来,还是未见输赢。
另一边,南官旭和上官飞凤也是打得难解难分。南宮旭见她采取绕⾝游斗的打法,生怕稍有疏失,便要给她乘虚而入,当下也只好改变打法,与她对攻。南官旭的一对判宮笔使得出神入化,比起上官飞凤的“幻剑”也差不了多少,但他的功力则是胜过上官飞凤不只一筹,双方对攻,上官飞凤仍是无法占到上风。
南宮旭哼了一声,说道:“到了此际,你也应该知道打不过我了吧?对你这小丫头我是胜之不武,换你爹爹来吧!”
以上官飞凤的轻功,远较对方⾼明,若要全⾝而退,决非难事。但她要保护父亲,岂能罢休!冷笑说道:“什么胜之不武,我看你不过胜在脸皮够厚罢了。待我戳破你的脸皮,看你还夸不夸嘴!”
南宮旭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喝道:“臭丫头,不知死活!”双方不肯罢休,斗得更加激烈。
卫天元也不肯罢休,和武鹰扬第四度交手。双手都是不敢再有轻敌之念,斗得反而没有初上来时候的激烈了。不过表面看来虽然似乎较为平淡,但却像暗流汹涌,暗地里蔵着杀机。
奇怪的是,站在旁边观战的益覆天与宇文浩此时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把注意力转移,他们不再注意面前的恶斗,却转过头去,把目光投在齐燕然⾝上。
半晌,宇文浩回过头来,望向盖覆天,目光中带着疑问的神气;盖覆天点了点头,宇文浩面露喜⾊,跟着也点了点头。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原来他们都已看出了齐燕然的破绽了。
齐燕然刚才在冰坡上滑下数尺,已经露了底了!
层冰覆盖的山坡滑光如镜,武功稍弱的人都会滑倒,坐不稳就更不稀奇了。但齐燕然是几乎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的⾼手,他滑下数尺,可就大不寻常了。若非武功尽失,亦已是元气大伤。正是:
岁月销蹉跎老朽,冰崖搏斗已神疲。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风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