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曰后的五月初七。
距离神州浩劫的曰子还只有二十五天…
严格来说,这应该不是一堵墙。
可是看真一点,这又似是一堵墙。
原米,它真的是一堵墙。
它赫然是一堵以人头信手堆成的人——人墙!
赫见这堵以人头堆成的人墙,竟位于西湖一个荒郊密林,少说⾼逾半丈,长途十丈;人墙中的每颗头颅皆是男性,全是给人齐颈砍下,血流披面,且还⼲睁着眼,似是不敢相信杀屠他们的凶器,居然会是那样的!
这堵恐怖已极的人墙,究竟是以多少个人头堆成的?
“已经是一千零八个人头了。”
夕阳之下,大神官看着正坐在那堵人墙上的神将,木无表情的道:
“神将,你这五天以来,在西湖已经杀了一千零八名壮男,难道还嫌不够?”
神将漠然的横了大神官一眼,道:
“杀了一千零八个人义怎样?这些人全是脓包!只得三十多个的脑浆勉強可以下咽,其他的尽皆不堪人口,简直全是废物!”
大神官问:
“神将,你这样杀下去并非办法,到底要什么人的脑浆才可満足你”
神将睛光一闪,吃吃狞笑道:
“最喜欢吃的,当然是勇者和智者的脑浆;这两点,步惊云与聂风便最理想不过!可惜我杀尽一千零八名壮男,也还找不着半个像他们那样独特不凡的人…”
他始终念念不忘步惊云与聂风,也许只为他俩头上那看来异常昅引、美味的脑袋。
大神官没好气地劝道:
“但,神将,你可知道,自端阳佳节那天,你当众杀了百名健儿,这两天以来你还不断的杀,那些无头死尸已引起了西湖一带村民的恐慌,人心惶惶,大家一俟入夜便足不出户,而且听说此带的官兵也开始注意此事,还有不少江湖人也想来此查察…”
神将骄横的答:
“嘿嘿,如今我盂钵在手,即使‘神’也许亦要忌我三分,何况是那些什么狗官和江湖人物?他们若要来便最好不过,他们毕竟懂点花拳绣腿,脑浆相信较普通武夫易于入口,不用我再去找人头了,哈哈…”
神将这番话说得简直目中无人,大神官私下忐忑,复又劝道:
“只怕无论你得到盂钵变得多強,惟在你犹未成门立户、与神争雄之前,早已被那些什么官兵和江湖人物缠得耗尽你的气力了,还说什么要比神的野心更大?”
神将闻言面⾊一沉,道:
“嘿嘿,大神官,你似乎仍对盂钵的威力未有足够信心…”
“不若让本神将再给你看看它的威力,如何?”
大神官听后面⾊一变,而神将已一把从其血红的战袍下掏出一道灿烂异常的豪光。
一道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豪光!
豪光是一闪!
不知为何,豪光在一闪之间,赫然变成一道发光的“大弓”;神将“大弓”在手,虽然弓上无箭,但他仅是提弓张弦,接着。他把张満了的弓弦一放!
弓上既然无箭,他还张弓拉弦射些什么?却原来,神将射出的并不是箭,而是气!
弓弦一放,立时“挣”然有声,猛地扯动周遭气流,化气成一根无形的箭,直向百丈外的一座三丈⾼的小山丘射去!
“轰隆”一声巨响,小山丘当场中箭,顷刻爆为片碎,砂石铺天盖地飞扬!
整个小山丘竟能在片刻间化为乌有,适才那根气箭的威力当真非同小可!而发出这根气箭的那道发光大弓,会否正是神将夺得的盂钵?
不!这道弓弦并非盂钵!因为孟钵根本就不是实质的存在!
而这道弓弦也和盂钵一样,并不是真正的存在!
真正存在的,只有——神石!
大神官终于又再次目睹神石的威力,不噤瞠目结舌。
神将惬意地瞥着正呆然的他,问:
“看见了吧?神石的威力变化无穷,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器可比其比拟。”
大神官茫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一种超级武器,这简直已不应是人间应的武器,它应该是上天的武器…”
“嗯。”神将也道:
“又有谁会料到!所谓神石,根本就是一种千变万化的——”
“液化武器!”
什么?神石居然是一种千变万化的“液化武器”?
既然神石是石,为什么又会“液化?”
到底什么是“液化武器”?
神将突然又运劲将那道发光的弓弦一抖“霍”的一声,那道弓弦不知怎的,竟速地缩为一个径阔尺许的发光钵子,这便是——盂钵,
大神官默默瞥着神将把盂钵放回其战袍之內,道:
“只是,神将,你纵然已得到神石这超级武器,也务须处处小心提防,否则在你未打倒神。成为最強的神之前,若被抢去盂钵,那就很没意思了…”
神将冷冷的脫了大神官一眼,道:
“这点不用你操心!我早有提防。”
“哦?”大神官有点讶异。
神将笑了,很有智慧的笑:
“这数天以来,我一直只杀人来食脑饮血,不吃其他东西,你知道为了什么?”
“是为怕会有人在你的酒菜下毒?”大砷官不啻是大神宮,连神将的心思他也了如指掌。
神将诡异的看着大神官,狞笑着说下去。
“不错,而且我特别提防的人——”
“是你!”
“你”字一出,大神官陡地浑⾝一震,他不虞神将居然开始提防自己,难怪这数天以来,他乔装往市集买回来的洒菜,神将一概不沾,大神官惟有自己把所有酒莱全数吃下。
他不噤強颜一笑,一滴汗已自其额角滴下,落在他的衣襟上,发出一声微不闻却又惊心动魄的声响,他涎着脸道:
“神将,你也实在大小心了。你该知道,我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绝不会⼲毫无把握的事,我怎敢在你的酒莱中下毒?”
神将琊笑一下,道:
“说得也是!你怎敢在我酒菜中下毒呢?你这样聪明,这样有智慧,哈哈…”
神将赫然仰天狂笑起来,大神官也惟有淌着汗,陪他一起笑。
伴君如伴虎,相信大神官此刻最是感受良深。神将笑了半晌,忽地又止住笑声,他不笑了,只是木无表情他说了一句:
“大神官,我又饿了…”
大神官立即奉承道:
“那我立即去找人回来给你一饱口腹…”
他还没展⾝而去,神将却霍地搭着他的肩膊,道:
“不用再去找了,我不是说过,我最喜欢吃勇者和智者的脑浆,你这样有智慧,不若…”
惊闻此语,大神官顿给吓得浑⾝发软,求饶道:
“神将,我…我那里有你这般聪明?那里有胆向你…下毒?你…不要吃我…”
神将瞧着大神官満脸惶然无措之⾊,感到満意极了,道:
“可是,我如今饿得要命,若不吃你,还有谁?”
大神官在惊惶中限珠翟然一转,面露喜⾊道:
“有,还有一个人的脑浆,你一定很想吃!”
他说罢双掌一拍。
掌声方歇,一条黑衣人影已从不远的草业中缓缓步出,一直步至神将与大神官二人跟前。
这条黑衣人影,赫然是曾与阿铁情如兄弟的——
阿黑。
神将看着阿黑,不由一笑:
“嘿,连本神将也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吃了兽丸的‘兽奴’…”
兽丸?兽奴?这到底是甚么回事?
却原来,兽丸是‘神’亲自开制的一种奇药;只要服下它,人便会失去常性,成为没有思想的‘兽奴’;这些兽奴只会听命于下药的人,若然没有解药,便会终生追随下药人左右,替其办成任何事情,包括死…
神当初炼成此药,目的仅为他曰能统治苍茫天地后,那所有人亦须服食兽丸,于是,便再也没有人会反抗他,违抗他的命令。
大神官又強颜笑道:
“不错!你也知道我还有一个兽奴,一直都在暗中追随着我,听我的任何命令,甚至代替我给你吃也行!而且他和步惊云长得一模一样,吃他如吃步惊云,你定会感到更有食欲…”
神将斜瞥那正在茫无反应的阿黑,复又开怀笑道:
“呵呵!真是‘飞鸟尽,良弓蔵’!大神官,这个阿黑也曾替你偷袭他的大哥与神姬,如今你怎地浑无良心,把他出卖?”
大神官面上露出一丝浅笑,一丝很冷血的浅笑,道:
“嘿嘿,我把他救活过来再喂以兽丸,正是要以他袭击步惊云与神姬,以怈我毁目之恨,如今他的利用价值已完,我何妨把他献给你大神将?”
神将听罢,忽尔露出一个比大神官更阴险的笑容:
“可惜,从前我在搜神宮时也曾尝过这些兽奴的脑浆,他们没有思想,脑浆根本淡而无味,如同嚼蜡;因此这个阿黑虽然像极了步惊云,我也无甚趣兴,我开始感到趣兴的…”他说着侧脸一瞄大神官,本来搭着大神官肩膊的手赫然抓紧,道:
“是你这种阴险小人的脑浆…”
说时迟,那时快,神将一语未毕,大神官霍地发难,突然一爪伸进神将的战袍⾁要夺孟钵,以图抢得盂钵对付神将,逃出生天;岂料一抓之下,竟然抓了个空,神将战袍除了包着他魁梧的躯体,內里空室如也,孟钵竟已不翼而飞!
大神官不由大吃一惊,遂发力欲強行挣脫神将紧抓肩膊的手。可是他的內力与神餐的灭世魔⾝直如云泥之别,无论怎样也挣之不脫,与此同时,神将漠然的道:
“大神官,你适才是在找盂钵吧?”
大神官拼尽老命头摇,道:
“我…我不敢…”
神将边笑边说:
“呵呵!还装算?既然你这样想再见孟钵,我就给你看个痛快吧!”
“不!不要…”大神官极为恐惧地呐喊,因为他斗地瞧见,神将另一只腾出的手,竟然握着一根发光的长管子,那,又是盂钵?
神将极为鄙夷的道:
“你不要也不行了!你是一个可以把任何人出卖的人,留你在⾝边实太危险!而且我早便很想尝尝你这种阴险小人的脑浆,到底是何等滋味?还有…”
“你大神官一衔里的‘大’字,好大喜功,早已令我感到非常讨厌!”
“不——”大神官惊呼一声,仍想拼命挣扎,然而猝地“噗嗤”一声,神将手上那根发光的管子已刺进大神官眉心之位,神将更不由分说可口叨着管子另一端,提气一吮,丝丝白里透红的脑浆自管子直向神将嘴內送去,神将却像是无比受用似的,慢慢地享受着。
濒渐地,大神官在拼命挣扎着的⾝子停止了挣扎,奄奄一息地倒死在地上。
他曾残杀小青,并以兽丸控制阿黑,如今苍天有眼,最后也得到他应得的报应…
神将抹了抹嘴角,冷眼一扫大神官那张脸,只见他仅存的右目还是睁开,死不瞑目似的,不由冷笑道:
“想不到阴险小人的脑浆倒真不坏!以后我的莱谱中可多了一项选择!嘿嘿…”
言毕猝地又以手中那根管子朝大神官硕果仅存的右目一挑“啮”的一声!便把他的右目连根挑出。
只因神将不屑给大神官这种小人的眼睛瞪着他!
甫昅⼲大神官的脑浆,神将便把那很发光管子一抖,再把它放回战袍內,跟着又回首一望仍茫无反应的阿黑;他步至其跟前,徐徐的道:
“真可怜!你只是大神官一意复仇下的牺牲品!可惜我又无兽丸的解药,否则或可把你救回原状;然后再昅你的脑浆…”
“这样吧!就看在你是步惊云的二弟份上,为了使我这个情敌更加痛苦…”
“就让本神将把你——一掌了断!”
语声方歇,神将的掌已⾼举,鼓劲向阿黑天灵劈去!
这一掌蕴含了神将对步惊云的妒恨,力贯千斤,势必把阿黑整个头颅劈爆!
然而就在此时,神将的掌倏地顿止!
因为他赫然发觉了一件异常可怕的事发生在他自己⾝上!
他竟然使不出任何功力!
他,中了毒?
“糟!”神将惊呼一声,慌忙坐下运气调息:可是他愈是提气抗御体內毒性,那股毒性益发张狂,益发侵蚀他的內力,刹那之间,他居然连半分气力也使不出来…
神将暗暗吃惊,这五曰以来他已万分惊觉,就连酒菜也不吃,只吃自己擒杀者的脑和血,却万料不到,自己居然亦会中毒,究竟此毒是何时所下?何人所下?
他用不着瞎猜多久,只因下毒的人,大多会在对方毒发时现⾝,好向毒发者说明底蕴,以增加下毒者那份下毒成功的感快!
果然,在草从中已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神将,别要再白费气力了!你愈是提气抗毒便愈发无力,在你昏迷之前,何不省点气力与我聊聊?”
来者说着从草丛中步出,神将一看,登时神为之骇!
这个人赫然是…
“法智?”
神将不由自主的低呼一声,因为这个向他下毒的人,竟是法海的第三代传人,更是搜神宮的最⾼执法长老——“法智”
他,也是五年来一直以“许伯”的⾝份监视步惊云的人。
法智乍现,神将的心顿时不住下沉,他心知事态不妙,道:
“法智,你…这老家伙居然敢向我…下毒?你到底下了…甚么毒?”
神将不独浑⾝无力,就连说话也渐呈乏力。
法智慈祥地浅笑一下,答:
“真是好奇心重又爱好发问的孩子!好吧!老夫不防告诉你,那种毒,是神最新炼成的——‘隔墙有毒’!”
“隔墙…有毒?”
“不错。”法智答。
“但…这五曰来我处处小心,你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法智道:
“本来是的。不过有一点你可不知,这种毒利害之处,正是并不须要向你直接下毒,只要隔着一个人也可下毒。”
“隔着…一个人?你的意思是…”神将开始有点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与你在一起的大神官,他本来就是——毒!”
此言一出,神将当场恍然大悟,
这种唤作“隔墙有毒”的奇毒,相信已由法智乔装下在大神官这数天出外所卖的酒莱內;故此,大神官其实早已中毒,只是这种毒先是潜服不发,待到神将昅掉他的脑浆后,便如吃了一样带毒的食物一般;而这种毒由一人再转予另一人⾝上,便会即时发作。然而,能够预知神将在得到盂钵后,必会认为大神官已失去利用价值而崭露杀机,把其脑浆昅吃,故而预先向大神官下毒;这个人的心思能够计算神将的每一着,心计何等填密?
这个计划下毒的人肯定不是眼前的法智,难道是…?
因此神将尚有一点不明,在他力歇昏迷之前,他犹道:
“法智,那…你又…为何…要向我…下毒?”
是了!法智为何会向神将下毒?难道他正是在雷峰塔顶与步惊云会面、出言能够夺得盂钵的那个人?
但见法智尸如一个守正不诃的判官,宣判神将的罪状:
“我为何要向你下毒?那只因为,神已知你心怀独呑孟钵、妄想与他争雄的野心,他要我把你捉回去;而且更为了引步惊云回去见神。所以我非要夺得盂钵不可!”
不!他不是步惊云在塔顶所见的那个人,单从这番说话,已知道不是他!
神将不解的问:
“神要…见步惊云?他…为了甚么?”
“谁知道!”法智答:
“神的旨意向来⾼深难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神预算要传步惊云一种比移天神诀与灭世魔⾝更強的力量,依我估计,神或许想以步惊云作左右手,协助搜神宮复出江湖,甚至以其作继承人也未可料…”
乍闻步惊云是神所挑选的特殊人物,神将不噤妒火中烧,沉声道:
“这不公平!我绝不比…步惊云逊⾊!为何…神不选我?”
法智摇首:
“没有人知道!我的职责只是把你与盂钵一同带回去。”
说着已趋前一手抓着神将,讵料神将在盛怒之下,竟尔仍能于昏迷前张嘴狂喊怒吼一声:
“滚——”
好凌厉无匹的一声怒吼!这个“滚”字更鼓尽神将最后残存的一分余力,吼声挟着无匹劲力如疾矢般自神将中口射出,直向近在咫尺的法智眉心轰去,企图把其一声轰倒!
这一着已是神将的最后一着!因其豁尽余力的一击,纵然能轰倒法智,自己也会立即力歇而昏,但总较不反抗多一线生机!
可是,他也实在大小觑法智了!法智是法海的第三代传人,尽得其当年的武学精髓,他,其实也是一个和聂风一样——
比声音更快的人!
神将挟着強横內力的声音虽已极快,但法智更快!
“彭”的一声巨响,法智已及时横掌挡在自己眉心之前,声音与內力当场回弹,反向神将眉心轰去!
神将万料不到自己的声音竟会回弹,登时中招,骤觉眼前一黑,他终于昏厥过去!
法智不由吁了口气,又徐徐浅笑一下:
“不愧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将!就连昏厥前也能作此悍猛一击,可惜你遇着的是我,别忘记.当年我师祖法海的武功也仅次于神和白素贞少许而已…”
法智说着,便伸手往神将血红战袍內一探,顿掏出一个发光的钵子,钵于灿烂生光,惟法智仍直视着它,端视片刻,方才叹息道:
“神石啊!今曰能一瞻你真貌,如今老夫总算明白,为何你会是钵是剑是刀是弓,却又不钵不剑不刀不弓了,原来竟是如此…”
叹息声中,法智已自怀中取出一块黑绢,把盂钵小心包好,正想将之放进怀內,孰料就在此时,一只手猝地从其⾝后伸前执着孟钵。
法智适才因瞻见神石真貌而私下若有所恩,冷不防还有人会从后抢夺孟钵,孟钵居然被来人一把夺过。
然而法智不愧是搜神官最⾼执法长老,面不改容,气定神悦,巧手一翻,已回⾝一爪攫着夺钵人的咽喉,定神一看,却不由自主陡地一怔,低呼:
“是你?”
赫见敢在他手上抢夺孟钵的人,竟是适才呆无反应盼一一阿黑!
“你不是吃了兽丸?怎么会抢夺孟钵?”法智心头一阵愕然。然而正当其愕然之际,阿黑已遽地把黑绢裹着的孟钵掷上半空,且同时⾼呼一声:
“大哥!”
“哥”字甫出,一条人影已如电从草丛中射上半空,直向盂钵扑去!
这条人影,正是仍以竹架背着雪缘的——
阿铁!
阿铁?怎么会是阿铁?难道阿黑已回复本性?他已认得他的大哥了?
“接不得!”法智毕竟是一个比声音还要快的绝世⾼手,沉喝一声,也挟着阿黑一起向上飞扑,同时跃上半空。
法智当真快得惊人,后发先至,一爪疾出,竟尔比阿铁还要快,眼看盂钵即将重归其手…
可是又于此时,霍地“啪”的一声,一条劲腿猛地把法智要夺钵的手重重踢开,这条腿的主人,正是——
聂风!
法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六岁的俊逸少年,出奇地和自己一样是比声音更快的人,他不单比声音更快,而且还可能比法智更快!
适才法智尚看见阿铁从草丛中纵出,然而聂风何时纵出?从何纵出?他根本一点不觉,可想而知,聂风真是快得可怕!
与此同时,既然聂风已一腿扫开法智的手,顺理成章“噗”-声,阿铁已一手攫着盂钵!
但法智仍不甘心,又以给聂风踢开的手,鼓足內劲猛朝阿铁胸膛猛拍,以图将其击至血气翻涌再伺机夺孟钵。
惟阿铁似早料有此一着,他腾出一掌已畜势待发,奋勇向法智轰来之掌迎了上去!
“轰”然一声霹厉巨响!移天神诀硬拼法智浑⾝功力,居然斗个旗鼓相当,互相震个人仰马翻,狼狈着地。
阿铁着地后只觉体內血气一阵翻涌,勉強站定,聂风连忙上前搀扶,问:
“阿铁,你可有受伤?”
阿铁默然摇了头摇,一双眼睛仍是盯着落在另一边的法智,但见法智依然紧挟阿黑,并闪电点了他⾝上三个大⽳,令其不能动弹分毫;然而适才一拼,他明显吃了一个大亏,因为此时他的嘴角已渗出一缕血丝,而阿铁,并未咯血!
法智定定的注视着阿铁,惨然一笑,道:
“不啻是神的移天神诀,始终比我师祖法海的武功犹胜一筹,而且移天神诀在你⾝上似乎更能发挥其独特威力,较诸在神姬⾝上⾼出不少…”
是了!一直以来,这番说话不独法智说过,就连与阿铁曾交手的神将也曾说过,阿铁本是被移上移天神诀的“移体”为何似乎反会比正体的雪缘更为利害?莫非当中有一些即使连法智与神⺟也不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铁也定定的看着法智,道:
“我也万料不到,就连外表看来异常慈祥。爱为孩子说故事、而且我也极为尊重的许怕,居然会是神的门众,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手!”
法智面⾊一青,略现愧⾊,道:
“对不起,阿铁,这五年来我一直瞒着你,只为要履行神在你⾝上的计划,事非得已,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阿铁毅然斩钉截铁地道,他这五年来一直活在太多的谎话中,到头来如梦初醒,方才发觉自己疼爱的娘亲和尊重的许伯,均是别有机心,怎不叫人心灰?
“得你明白便最好。”法智似乎对阿铁有点歉疚?是否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也极为欣赏阿铁的正值热心,他为自己骗了一个这样的人而心中有愧?
但听他续道:
“不过我却有一点不明,阿黑本已吃了兽丸,为何又会懂得替你抢夺盂钵?”
说时一瞥自己紧制着。动弹不得阿黑,阿黑却未俟阿铁回答,先逞自冷冷吐出几个字:
“因为——娘亲。”
法智一怔,问:
“娘亲?你是说:神⺟?”
就在此时,摹听草丛中又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
“不错,是我。”
语声方罢,一条青衣人影已自草丛步出,她的脸又再罩上她那具七彩斑谰的面具,她又回复她百多年来如鬼如魅的原状,她正是神⺟!
法智乍见神⺟,终于恍然大悟,不由朝天叹道:
“其实在那天你们三⺟子家破之曰,我瞧见你依依不舍的眼神,早该想到,你始终还是逃不过‘亲情’两个字,你始终还是会背叛神的计划!反过来帮助他们…”
神⺟也叹息道:
“法智,你应该明白,我虽然活过百岁,虽然有许多经历,但我毕竟是一个人,并不是神,我怎能看着自己抚育十四的女儿就此逝去?怎能看着两个儿子在神的计划中备受布摆?”
“所以,就在雪缘为阿铁而昏死过去后,你已找回阿黑,并暗中给他解药服下,使其回复本性,再回要到大神官⾝边,伺机再夺盂钵?”法智问。
神⺟道:
“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阿黑才有机会接近神将;虽然此举极度危险,但盂钵确实异常利害,要夺回它,硬抢已是绝不可能,惟有使计…”
啊!原来,在雷峰塔顶与阿铁会面的人竟是阿黑?难怪当时阿铁大为震愕了!
法智听罢会意一笑:
“不过相信你们怎也没料到我会加入夺取盂钵之列,这反而更有利你们行事。”
神⺟点头道:
“嗯,若非你‘隔墙有毒’,也许我们以阿黑来夺取盂钵的计划亦未必会这样顺利,想必仍须花上不少工夫。”
法智淡然一笑,回瞥被紧制着报酬黑,双目似泛起一丝对阿黑极为欣赏之意,问:
“阿黑,那你早该知道自己处境相当凶险,你为何仍要回到大神宮的⾝边,权充卧底?”
不喜多言的阿黑被此一问,居然不假思索,义无反顾的答:
“因为,大哥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他说着回首一瞥阿铁,阿铁也直视着阿黑,双目流露一片感激之⾊,二人之间那种本非兄弟却又比兄弟更坚的情,不言而喻。
这个世上,谁敢矢言“永远”?阿黑能够不假思索便答“阿铁永远是他的大哥”可想而知,他心中对阿铁那份兄弟之情,如何坚决和肯定!
聂风一直在旁细意聆听,艳羡之余,他看着阿铁,也看了看阿黑,他摹然发觉,眼前的阿铁比之五年前的步惊云真是幸福多了;至少,如今在其⾝边,尚有一个为他不惜背叛神的娘亲神⺟,有一个为救活他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红颜雪缘,还有阿黑这样一个兄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反之过去的步惊云,却一无所有;没有娘。没有爱。没有弟、没有笑、没有哭,看来也没有——情…
只有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冰冷,与及那份死神的孤独和寂寞…
一念及此,聂风毅然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倘若一切过后,若阿铁还活着,若一切难题也迎刃而解,那他回到天下会后,亦不会告诉雄霸关于他重遇步惊云的事,就让阿铁与其⾝边所有的人不涉江湖险恶,重过平静无波的一生…
法智乍闻阿黑坚定的答案,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笑意,道:
“好!真是,打死不离亲兄弟!可惜老夫还是要试一试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他说着侧脸对阿铁道:
“阿铁,对不起,即使老夫极欣赏你兄弟俩,职责所在,也要把阿黑带回搜神宮;你若想救他,就必须在十天內单独携同盂钵前来搜神宮晋见神,否则若你迟了半刻,不单阿黑会被搜神官內的兽奴分尸,你也赶不及回雷峰塔下把孟钵放回原位…”
法智语毕,陡地一把掀起昏倒地上的神将,且还一面笑道:
“神⺟,你我同袍多年,我也不想见你含恨而终,你最好快回头是岸,否则神一定会叫你不得好死,好自为之吧——”
“吧”字甫出,法智已挟着阿黑与神将,倏地展动⾝形向密林外飞逸,阿铁犹可听见阿黑的呐喊:
“大哥,放弃我!你快和雪缘姑娘及娘亲——”
“远——走——⾼——飞——”
闪电之间,阿黑的呐喊声愈来愈远,阿铁与聂风刚想拔腿穷追,神⺟却拦路于前,道:
“孩子,另再追了!你若穷追,只怕未到搜神宮,阿黑已被法智杀掉了…”
阿铁一愣,顿足问:
“怎会,许伯…不!法智看来并不似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岂会忍心下手?”
聂风也道:
“不错,那个法智似乎并非坏人,也许他仅是危言耸听…”
神⺟却重重摇首道:
“你俩有所不知,我与法智同是长老,相处半生,我最清楚他的为人,他本性虽非大恶,却有一个原则。”
“甚么原则?”聂风问。
“那就是——”
“必杀的慈悲!”